<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6/1-200606233022915.jpg" />
<b>日本餐馆 傍晚/内</b>
佩戴巨大十字架、穿着盛装教袍的法比走进门,气势不凡地扫视了一眼所有人,然后向店堂里面走去。他左手拄的拐杖和右手吊的绷带似乎增加了他的威严和高贵,似乎英格曼那种病残的王者风度在法比身上复活了。
餐厅里坐着的所有日本观光团代表都回过头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来头。
法比目中无人地走到一个角落,一张小桌前,碍于伤痛,动作迟缓地坐下来,这反而增添了他持重的气度。
一个穿短和服的侍者走他面前。
侍者:<b>(日语)</b>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法比:<b>(拿出英格曼式的礼貌)</b> 请原谅我不懂日语。请说中文或者英语。
侍者的脸色难看了一瞬。坐在旁边桌上的田间雪子感兴趣地朝法比看来。
侍者:请问神父大人想吃点什么?
法比:先给我来一瓶清酒。烫得热一点。
侍者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法比:是我没说清还是你没听清?
侍者:对不起。我以为神父只喝红葡萄酒。
法比:您这里有红葡萄酒吗?
侍者:对不起,没有。
法比:所以我只能对付着喝现有的。
田间雪子跟旁边的同伴低声道歉,站起来,走到法比这一桌。
田间雪子:<b>(指着法比对面的蒲团)</b> 请问神父,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法比看了她一眼。
法比:小姐的中国话说得真好。
田间雪子:<b>(笑了)</b> 谢谢神父夸奖。我的外祖母是中国人,我在她家住到上高中之前。所以,我是八分之一的中国人。
法比:看不出来。看上去小姐是百分之二百的日本人。
田间雪子发现法比怀着怨恨,谅解地笑笑。
田间雪子:对不起,您还没有邀请我坐下。
法比:我以为日本人在南京不需要邀请,不请自来啊。
田间雪子:<b>(坐到法比对面,又是那样谅解地一笑)</b> 那好,就算我自己邀请自己。
侍者端着托盘来了,里面放着一个瓷瓶和一个瓷杯,还有以极小的碟子盛装的下酒小菜。
侍者将小碟子和酒杯布好,又给法比倒满酒。
田间雪子:我觉得很好奇,一个像您这样的天主教神父怎么会受伤。
法比先端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下的南京,什么人不会受伤呢?日本军人脾气那么坏,又是手不离武器,到处用刀和枪发脾气。
田间雪子:我是日本读卖新闻的记者田间雪子,您是哪个教堂的?
法比:教堂给一帮坏脾气的日本兵烧了。所以无所谓哪个教堂。
田间雪子:<b>(诚恳地)</b> 哦,我非常抱歉。
法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法比:这么淡雅的酒菜,怎么养出那么暴烈的脾气?
坐在一张大桌上的日本女军人朝法比和田间雪子看来。
田间雪子也留神到他们的注视。
田间雪子:<b>(低声地)</b> 真的很抱歉,神父;我们的军队在南京做了损害日本民族名誉的事情。不过,您应该谨慎一点……
法比:谨慎我会到这个餐馆来吗?
田间雪子看着他。
法比:在教堂给烧掉之前,我是个谨慎的人。教堂烧成灰了,我的养父也死了,我还谨慎什么?
田间雪子:您的养父?……
法比:死在日本兵的枪下。一个在中国住了四十多年的美国老人,那么喜欢日本,却给日本兵杀害了。
田间雪子:普通日本人和那些日本兵是不同的。
日本女军人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
田间雪子:<b>(掩饰地)</b> <b>(日语)</b> 神父,这是远东派遣军总部宣传部的高岛股长。高岛股长,我正在跟这位神父谈日本。他说他的养父,一个七十多岁的美国老人,非常喜欢日本……
日本女军人:<b>(几乎不掩饰她的疑惑)</b> 您的养父在什么地方?
法比:前天死了。
日本女军人:<b>(不关痛痒地)</b> 太不幸了。
法比:您不问问,我老爹是怎么死的?
田间雪子焦急地看看法比,又看看日本女军人。
日本女军人:<b>(不耐烦却又无奈地)</b> 当然。您父亲是怎么死的?
田间雪子:<b>(赶忙打岔)</b> <b>(英文)</b> 神父,您刚才说这家餐馆酒太淡,是不是觉得黑市和私酒降低了酒的质量?
法比:中国人讲究先来后到。高岛股长先问我话,我应该先答复她。我的美国老爹把我从三岁养大,前天让你们的士兵打死了。
日本女军人脸色铁青:那一定是误会。
法比:不误会人世间哪会打仗呢?是不是,雪子小姐?
日本女军人:<b>(举了一下酒杯,自己饮尽杯子里的酒)
</b> 那你们谈,我少陪了。
她转身走回原先那桌,途中停下,微妙地盯了田间雪子一眼。
田间雪子:<b>(小声地)</b> 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会给您招惹危险,您还是快走吧。
法比:<b>(小声地)</b> 只能在这里,才能找到我要找的人。
田间雪子:<b>(小声地)</b> 您要找谁?
法比:<b>(小声地)</b> 日军军官常常来这里下馆子。总会碰上一个两个知道她们下落的人。
田间雪子:<b>(小声地)</b> 谁的下落?
法比一口干尽杯子里的酒:<b>(小声地)</b> 十三个年轻女人。
<b>某客轮甲板上 夜/外</b>
十三个女学生披着棉被迎风站在甲板上,低声地哼唱着——
平安与幸福将回归,
永无止境地歌唱和平之歌,
歌唱世上最荣耀的母亲。
<b>日军慰安所门外 夜/外</b>
女孩们的渐远的歌声中,一辆卡车冲过来,猛然刹车。
篷布呼啦一声被掀起,从车厢里跳下几个持枪的日本兵。
接着,一个个年轻女人被推下车。玉墨、红绫、玉箫等也在其中,她们身上被撕破的黑丝绒水手裙飘零着,脸颊上带着抓痕,嘴角留有乌青……
<b>客轮甲板上 日/外</b>
女学生们已经经过修整,穿着厚实男式棉袄,虽然头发还是参差不齐,但脸庞洁净,衣着整齐。
她们在轻声合唱:
每人、每日,让我们为玛利亚歌唱
当邪恶在你身边掀起的浪头,
她带来安慰为你平息疯狂的海洋。
那是来自天堂的礼物——
哦,我们民族高贵的无冕女王,
她关照着我们,以我主的名义和荣光。
客轮正在沿长江溯流而上,书娟用手指架起取景框,对着岸上人们观望,“取景框”落在他们的脚上,他们的腿上,他们的脊背上。
孟繁明从舱房里出来,看着书娟,又看看她的同学们。
他走到书娟身后,听着女儿柔美的歌声。
<b>日军慰安所 日/内</b>
玉墨瞪着可杀不可辱的双眼,一面向后退去,一面扯断脖子上的丝线,又撕开包在那把折叠剪刀外面的缎子口袋,从里面掏出那把袖珍剪刀,开始将它打开……
我们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皇军裤的日军军官的背影被她这个动作定在原地,僵住了。
玉墨把小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
日军军官的背影猛地扑上去,剪刀被他的拳头打在地上。
玉墨企图俯身捡起剪刀,军官再次给了她一拳……
<b>夫子庙/茶馆外 日/外</b>
田间雪子从老街上匆匆走来。看了一眼茶馆的招牌,跨进门。
中国女人打扮的日本女军人显然在跟踪她,见她进了茶馆,停下来。
<b>夫子庙/茶馆 日/内</b>
法比坐在临近窗子的座位上品茶。田间雪子匆匆走上来,法比站起,两人相互鞠躬。
田间雪子:对不起,来晚了。
法比:请坐吧。
田间雪子:<b>(坐下来)</b> 谢谢!
法比:<b>(英文)</b> 我们说英文怎么样?
田间雪子:<b>(笑起来)</b> <b>(英文)</b> 那你可要忍受我喽!
他们没有注意到,扮成中国女人的日本女军人进了茶馆,走向离他们不远的一个桌子,侧身坐下。
法比把一张名单放在桌上。
法比:<b>(英文)</b> 这是她们的名字。
田间雪子看着第一个名字:赵玉墨。
田间雪子:<b>(英文)</b> 这个名字好别致,也好听!
法比:<b>(英文)</b> 假如你能打听到她们的下落,请尽快告诉我。
田间雪子:<b>(英文)</b> 我一定尽力。
乔装打扮过的日本女军人看见田间雪子把纸条仔细折叠起来,放进她的小皮包里。
<b>日军慰安所 日/内</b>
一座破旧的二层楼房,地板坑洼,廊柱歪斜,但看起来是刚刚经过粉刷和油漆的。
楼梯从一口天井盘旋上来,绕着筑起回廊,木头围栏虽被油漆一新,但处处可见年久变形和裂缝的地方。回廊内的一楼二楼都是一间间的小屋,门的式样也各个不同,但都油漆成和围栏、楼梯同样的深红色。
这座老楼没有坍塌是个奇迹。
任何一个人在回廊上走动,都会给整座楼带来震动。
一群日本军官涌入天井,涌上楼梯,每人手里举着个竹签子,上面是火烫出的号码。他们举着竹签,洪水猛兽一样冲入回廊……
<b>日军慰安所/红绫的房间 日/内</b>
天花板上积满黑色尘垢的电线在回廊的脚步下瑟瑟抖动……
瞪着这根电线的是红绫的眼睛。这双眼睛早已失去了原有的俏皮妩媚,闪动的就是警惕和毒辣。
脚步声越响越近,她神经质地跳起来……
<b>日军慰安所/玉墨的房间 日/内
</b>
脸盆架上的铜盆被脚步震动得微微跳荡……
玉墨回过头——她憔悴衰弱,似乎老了十岁。
门外响起猛烈狂野的敲门声。
那个穿白衬衫黄军裤的军官从帐子里出来,走到门口。
日军军官:<b>(日语)</b> 对不起,你们走开!……
门外的哄闹声继续。
日军军官:<b>(日语)</b> 请立刻走开!我今天不会离开这里的!今天一天我把这个房间包下了!
玉墨吃惊地瞪着日军军官的背影。
日军军官转过身,我们立刻认出,他就是日军总工程师。
日军总工程师:<b>(英文)</b> 昨天夜里,我没有来得及介绍我自己。山岛吉俊仁,远东派遣军十六纵队的总工程师。其实我们在庆功会短暂地见过一面。
玉墨毫无表情地瞪着他。
山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打开盖子,倒出一粒药,递给玉墨。
山岛:<b>(英文)</b> 吃下去。对你有好处。
玉墨拒绝地看着他。
山岛:<b>(英文)</b> 假如你怀孕了,处境会更糟。请吃下去!
玉墨不动,仍然以眼睛拒绝他。
山岛:<b>(吼叫起来)</b> <b>(英文)</b> 吃下去!
他揪住玉墨的头发,使其向后仰脸,仰到不能自主的程度,把那颗药片使劲塞进玉墨嘴里……
玉墨发出沉闷的呻吟,吞咽了那颗药片。
山岛摇了摇瓶子,然后把瓶子放在窗台上。
山岛:<b>(英文)</b> 以后每天都要吃一粒。我每星期来这里看你一次,给你带一瓶药来。你必须每天吃药。
玉墨仍然敌意地瞪着他。
门外回廊上响起乱哄哄的声音。整个楼又被脚步声震得摇摇欲坠。
<b>日军慰安所/回廊 日/内</b>
两个戴口罩帽子的人拖着一具女人的尸体从回廊一头过来,向楼梯口走去。
这是玉箫,鲜血从她的胸口流出。
无法判断她是自杀还是被杀。
两个戴口罩的人将她拖到楼梯口,随着一连串磕碰木质楼梯的声响消失了……
山岛从房门里出来,伸头向天井里看下去,正看见两个戴口罩的人把玉箫的尸体从楼梯口拖出,拖到天井里。
玉墨也从房门里出来,伏在栏杆上,看着躺在天井里的玉箫。
两个戴口罩的人开始把玉箫往一个长形的布口袋里装殓。
玉墨突然向围栏外爬去,山岛一把揪住她水手裙的后领。
玉墨手舞足蹈,拳打脚踢地反抗,竟然两条腿都跨过了围栏。
刺啦一声,扯在山岛手里的翻领撕裂了,山岛飞快地拉住玉墨的一只手,玉墨被悬吊在空中。
而山岛作为杠杆的围栏却因为过于老朽而接近断裂,老木头不胜其累地发出喀嚓嚓的声音。
另一只手上来,帮山岛拉住了玉墨。
这是红绫的手。
山岛和红绫合力将玉墨抱起来。
<b>日军慰安所/玉墨房间 日/内</b>
红绫和山岛把玉墨扶回床上。
红绫:<b>(冷冷地打趣)</b> 哪个寻死你赵玉墨也不能寻死。<b>(用手抚平玉墨的头发)</b> 你什么身价?这么便宜就死了?不赚他<b>(她冲山岛斜一下眼)</b> 十个八个的,阿划算?!
玉墨看看她。
红绫:<b>(玩世不恭地微笑)</b> 告诉你实话,就是你赵玉墨寻死,我也不跟你学。我死皮赖脸也要活下去,活到底。人死了,记性就死了,记性里的事也就勾销了,将来指望哪个跟他们讨债啊?
红绫下巴一摆,指着山岛。
玉墨看着她,似乎有所悟。
红绫:姐妹里就数你赵玉墨记性好,诗词戏曲过目不忘,那些诗词曲赋都是借你的记性活下来的。为你的记性,你也要活下去。万一我们姐妹们都不在了,你记着我们,记着我们怎么活的,怎么死的,也就算替我们活了。你看玉箫,要是没人记住她怎么死的,她不就像从来没活过一样?她死那么惨,没人记住,她才算白活也白死了。
她说着向门口走去。
玉墨:要是我不在了,也拜托你记着我。
红绫回过头,眼含泪水,但仍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玩世不恭地一笑。
红绫:谁能忘了你啊,大美人!
<b>安全区/金陵大学医院/监护室 日/内</b>
穿着消毒服的浦生在护士的搀扶下,走到豆蔻床边。
浦生看着满脸满头缠着绷带的豆蔻,不敢相认:<b>(轻声地)</b> 豆蔻……
豆蔻慢慢睁开眼睛,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目光游移地打量着浦生的脸庞。
护士:她的神志还不太清醒。
浦生:我是浦生,王浦生!<b>(他不顾一切地摘下消毒帽)</b> 你看,我是浦生啊!记得吧?浦生看你来了……
豆蔻眼神更加陌生:<b>(口齿不清地轻声念叨)</b> 救救……浦生……
浦生转过脸,不明白地看着护士。
护士把耳朵贴近豆蔻的嘴巴。
豆蔻:快去救……浦生……救救浦生……
护士:只要她醒过来,总是说这一句话……
浦生也把耳朵贴近豆蔻的嘴巴。
豆蔻:快去啊……救浦生去……
浦生:豆蔻,我就是浦生!我得救了,豆蔻!
豆蔻毫不熟识的目光停在浦生脸上,停了一会儿,又移开了。
浦生:<b>(着急地)</b> 你不记得我了?!
护士把浦生拉开。
浦生走了两步,回过头,见豆蔻疲劳地闭上眼睛。
护士:威尔逊大夫说,她的脑子缺氧时间太长了,坏死了一部分,记忆也受到很大的损伤,以后不晓得能不能恢复。
浦生似懂非懂地听着。
沉静的监护室只剩下各种仪器维系和监测这个生命的各种循环的声音,模拟生命的声音。
在门口,浦生站住了,转过身,眼泪汪汪地凝视着网于纵横管子中间的豆蔻,曾经那个活泼烂漫的小姑娘现在就是一堆绷带和一堆管子了。
浦生:豆蔻,我明天再来看你,啊?
<b>某日军营房 日/外</b>
一群日本兵正在院子里擦枪。田间雪子走来。
不知谁吹了一声戏谑的口哨,所有日本兵们都猥亵地打量着她。
一个军曹从房间里出来,雪子递上自己的名片。
军曹:<b>(对士兵们)</b> <b>(日语)</b> 欢迎东京来的记者小姐!
日本兵们围上来。
军曹:<b>(日语)</b> 有什么可以为雪子小姐效劳的?
田间雪子:<b>(日语)</b> 我听说派遣军总部在南京附近开张了第一个慰安所?
军曹:<b>(日语)</b> 雪子小姐对这个有兴趣?
田间雪子:<b>(爽朗一笑)</b> <b>(日语)</b> 我对什么都有兴趣。记者嘛。
墙角,换上日本和服的日本女军人注视着被士兵们围绕的雪子。
<b>田中办公室 日/内</b>
田中道貌岸然的脸——他正在振振有词地发表言论。
田中:<b>(日语)</b> 因为中国女性的不配合,甚至对抗,所以我们的士兵失去耐性,少数诉诸于暴力,迫使她们就范。科学家说,缓解压力的最好方式,莫过于性行动。
他的对面,是田间雪子凝神倾听的面孔。
田间雪子:<b>(日语)</b> 这就是派遣军总部急于建立慰安所的原因?
田中:<b>(日语)</b> 是的。慰安所一定会正常疏导作战给日军官兵带来的精神压力和身体压力。有了慰安妇,强迫性性行为一定会消除。
田间雪子:<b>(日语)</b> 可是,从被占领国强行掳来妇女,作为慰安妇,不是等于持续的强奸和轮奸吗?
田中:<b>(日语)</b> 强行掳来?不可能!所有慰安妇都是从日本国内自愿来的。
田间雪子:<b>(日语)</b> 哦?……我们的军人没有用武力抓捕中国当地妇女?
田中:<b>(日语)</b> 当然没有。
田间雪子看着他,田中自信而略带跋扈地微笑起来。
<b>田中办公室外/走廊 日/内</b>
田间雪子走出去,向走廊尽头走去。
日本女军人看着她走出走,进入门外的阳光,消失了。
她举起手,轻轻敲了敲田中办公室的门。
门开了,门口站着田中的勤务兵。
<b>田中办公室 日/内</b>
日本女军人走进来,田中抬起头,她一个漂亮的立正敬礼。
田中:<b>(日语)</b>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记者?
日本女军人:<b>(日语)</b> 是的。
田中:<b>(日语)</b> 她的好奇心好像太重了。什么背景?
日本女军人:<b>(日语)</b> 父亲留洋英国,现在是东京大学的教授,她的长兄叫田间秀川,少年留美,中国的革命先驱秋瑾在日本留学时期,他和她有过交往,后来孙中山逃亡日本,他也支持过孙当总统,现在田间秀川是内务省秘书长。
田中:<b>(日语)</b> 怪不得这个女人看上去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日本女军人:<b>(日语)</b> 请您放心,自从她到了中国,行踪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田中:<b>(日语)</b> 年轻姑娘,读书多了,左倾是常见的,她们把心软、浪漫、左倾都混成一团,以为她们那样就是替天行道。到了成熟期,嫁了人,她们的热病都会不治而愈。不过一旦这种少不更事的热情要坏我们的事,就要不择手段地制止。
日本女军人:<b>(日语)</b> 是!
田中:<b>(日语)</b> 何况她有最直接的渠道把她得到的信息传到内阁。加紧对她的监视!
<b>南京街道 日/外</b>
田间雪子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核对街名。路牌上的街名和纸上写的一样。她看着这条破败的街道,像是多年前就被遗弃的荒城一角。
一群日本兵欢天喜地地从一个门里涌出来,个个带几分醉态,大多数衣衫不整,敞开领口,歪戴帽子。
田间雪子迎着他们上去:<b>(日语)</b> 下午好!
日本兵们好奇地、挑逗地看着她,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好色。
田间雪子:<b>(日语)</b> 我想找一家酒馆,<b>(指着他们走出的那个门)</b> 那里面是酒馆吗?
日本兵相互看了一眼,大声地怪笑起来。
日本兵甲:<b>(日语)</b> 你刚从日本来?
田间雪子:<b>(日语)</b> 是的。<b>(见还有几个士兵在笑)</b> 所以人生地不熟,请你们介绍一家酒馆。
日本兵甲:<b>(日语)</b> 那里面没有酒。酒是我们自带的。
日本兵乙:<b>(日语)</b> 不过里面有的东西可比酒好!
日本兵丙:<b>(日语)</b> 就是对你没用!
日本兵丁:<b>(日语)</b> 因为你是女的!
又是一轮大声怪笑。
田间雪子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田间雪子:<b>(日语)</b> 谢谢。
<b>日军慰安所门外 日/外</b>
田间雪子端详着面前这两扇风雨飘摇的木头门,那木头不止是老,而且是古老。
她发现门右边上端系着个铜铃,她拉着吊在铃舌下的细绳子,打了几下。
门开了一条缝隙,走出一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田间雪子:<b>(日语)</b> 下午好。
日本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田间雪子:<b>(拿出名片)</b> <b>(日语)</b> 我是日本读卖新闻的记者。我可以进去吗?
日本兵:<b>(日语)</b> 不可以。
田间雪子:<b>(日语)</b> 我一定要进去呢?
日本兵:<b>(日语)</b> 你一定进不去。
田间雪子:<b>(日语)</b> 好吧,那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日本兵:<b>(日语)</b> 这里不让停留。
田间雪子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将其点燃。
从门内又出来一个日本兵,同样荷枪实弹。
田间雪子:<b>(调皮地,挑衅地笑了笑)</b> <b>(日语)</b> 试试看能不能把我赶走。
两个日本兵把刺刀上起来,刀尖对着她。
田间雪子吸一口烟,扬起头,吐出一串烟圈。
一个日本兵给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去,推了她一下。
田间雪子:<b>(日语)</b> 我中午见了你们的长官田中少将。他告诉我,建立慰安机构,有利于日军官兵的身心健康,舒缓恐惧和作战带来的压力。听起来很合理啊,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访问一下从日本国内自愿来服务军队的女同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