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日本哨兵见喃呢消失在门外,开始在粗粝的地砖上磨蹭捆绑他们双脚的绳索。绳索一点点被磨得起毛了,他们的帆布靴子也快磨烂了。
<b>教堂/院子 日/外</b>
喃呢嘴里一边重复着“屁斯”,一边向后院小跑。
<b>教堂/地道内 日/内</b>
玉墨拿着一盏油灯,法比用标尺丈量着。
地道里的高度只够人蹲着或坐着,两人只得跪坐在潮湿的泥土地面上操作。
法比心里算了一下:三天时间够了,地道能打通!
玉墨:打通了,这么多人都能跑得出去吗?
法比的目光凝聚在一个抽象的远方:总得试试。……这样,你也能脱险了。
玉墨:你打这个洞,想让我脱险?
法比:<b>(转过脸看着她)</b> 脱险一个算一个。我当然也巴望把你们都平安送走。
玉墨:<b>(自语)</b> 把我们都送走。
法比:嗯。
玉墨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法比笑了一下:你想说的我帮你说吧。
玉墨:我想说什么,我自己都不晓得。
法比:你想说,从打你们翻墙头进来的那天,我就想把你们送走。
玉墨:<b>(叹息)</b> 要不是打仗,我早就走了。我知道你跟神父都讨厌我们,讨厌我,还赖在这里。做人做到这地步,也够可怜了。
法比:你刚来的时候,我是讨厌你。讨厌到连我自己的眼睛都讨厌。
玉墨:为什么?
法比:这双眼睛管不住自己,老往你脸上去。
玉墨给他逗得扑哧一笑:要不是打仗,我这样的女人你看都不会正眼看。
法比不置可否:要是你逃出去了,到了平安地带,你怎么办,我是说,你做什么?
玉墨:做什么也不做这行了。赎身不赎身,我都会走得远远的。<b>(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b> 戴涛不在了。要是有那福分为他守寡,该多好。不管怎样,我想去看看他的父母,他们的儿子最后一个时辰是跟我在一起的,最后的话也是跟我讲的。
法比沉默了,看着灯光照射中她泪水莹莹的眼睛。
玉墨:打仗也是有趣,生和死离得那么近,就给人留了一条缝。好窄一条缝,把人心一下子就能挤到一块去,那点真情一下子就能给挤出来。本来天上地下的两个人,在这条缝里,硬是给挤到一块了。不然,在平常日子里碰到,我和他,谁又会跟谁动真心呢?我从十四岁开始伺候男人,床上床下,学了一身做女人的本事,是为了找个四海戎马的中等军官?
法比看着她的侧影,鬓角上一抹泥巴,但那朵白绒线做的花仍然纤毫无染。
玉墨突然回头,发现法比那么仔细地打量她,不安了,让两人都下台阶地一笑:我头发上有挂了一根线头是吧?
法比不好意思地使劲挥动工兵镐头。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日本哨兵乙喘着粗气,把脚放在粗粝的地面上磨蹭,捆绑他脚的一根绳子被磨断了。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徐小愚出现在门口:日本畜生!
两个日本哨兵惊讶地看着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学生,似乎是猎手看着找上门的猎物,一时间忘记了他们的危急和狼狈的处境。也忘了逃亡的雄图大略,只是馋痨饿痨地盯着她。
随着徐小愚走进门,他们的眼睛里渐渐出现了不解,因为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从门口拎进来一个铁桶,慢慢地他们辨认出,这是一桶机油。
徐小愚:<b>(英文)</b> 你们把我们教堂包围起来,把我们看守起来,用刀枪把守我们,是怕我们跑了,没人给你们长官唱歌跳舞,是不是真的?
日本哨兵们盯着她。
徐小愚:<b>(英文)</b> 是不是真的?
日本哨兵乙的嘴里塞满毛巾,但他还试图堆起一个笑脸。
徐小愚:<b>(大声地)</b> <b>(英文)</b> 回答我,是不是真的?!是,就点点头。说真话,我饶你们一命。
日本哨兵们相互看了一眼。
几个女同学的脸出现在门口。
日本哨兵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们吸引了:那一色的深蓝水手校服,那一模一样的童花头,一大群猎物找上门来了!
两个女学生进来拉徐小愚:你要干什么?!
徐小愚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把两人推出去,使劲关上门,别上门闩:<b>(眼泪在眼眶里打转)</b> <b>(英文)</b> 我妈就我一个女儿,她是使唤丫头给扶正的,要不是怀上了我,我爸也不会要她,我爸对她一点儿也不好,是看了我的面子才把她留在家里。我妈老了,就只能指望我一个人,你们懂吗?我妈要知道我现在被你们把守起来,就为了过两天给你们当官的去唱歌,她恐怕急得要犯心脏病!她现在在上海,什么都不知道,我爸什么都不跟她讲,她还以为学校带着我到汉口去了。我妈到上海之前,还给我洗了头,到现在,我都舍不得再洗头,怕我妈那种香皂味道给洗掉了。她哪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给她女儿洗头了。
眼泪从她脸上流下来:<b>(英文)</b> 怎么不回答我?你们把我们包围起来,就是为了当官的要听我们唱歌吗?他们还想对我们干什么?!你们知道吗?没了我,我妈是肯定活不下去的……
日本哨兵傻着眼看着这个小姑娘哭成了个泪人。
徐小愚:<b>(英文)</b> 回答我呀!
日本哨兵乙呜呜地发出怪声。
徐小愚走上去,用地上的筷子夹住他嘴里的毛巾往外扯。
日本哨兵乙活动着麻木了的腮帮子。
徐小愚:<b>(英文)</b> 我刚才跟你说的,你们懂了吗?
日本哨兵乙:<b>(还是没拿她当回事地笑一下)</b> <b>(英文)</b> 懂。
徐小愚:<b>(英文)</b> 那我问你,你知道你们的长官到底要把我们怎样吗?!
日本哨兵乙:<b>(英文)</b> 唱歌跳舞,他们喜欢小姑娘,就像我们一样。
徐小愚:<b>(英文)</b> 就为了三天以后的晚会,你们把我们包围起来的,是不是?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日本哨兵乙:是……哦不是……
徐小愚:到底是不是?!
日本哨兵乙:<b>(英文)</b> 是。
徐小愚慢慢旋下油桶的小盖子,走到两个日本哨兵足够近的地方,开始把机油往他们身边的稻草上浇。
日本哨兵们嗅着空气里的机油味,眼睛里露出恐惧。
<b>教堂/院子 日/外</b>
喃呢跑到地道口,对地道里低声呼唤:法比!法比!
法比的头从地道口露出。
喃呢:屁斯是什么?
法比:什么?
喃呢:日本兵就是这么屁斯屁斯的,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法比:<b>(恍悟地)</b> 哦,不要理他们。他们要上茅厕。讲究起卫生清洁了?这两天他们的裤裆不就是他们的茅厕吗?
喃呢:那我怎么回答他们?
法比:跟他们说,请便。
喃呢:我是问洋文怎么说。
法比:Go ahead please.
喃呢:太长了!背不下来!
法比:那就光说please。
几个女学生跑过来,惊慌失措:法比,徐小愚要闯祸了!
法比:怎么了?!
刘安娜:她好像把机油倒在两个日本兵身上,要点火!
法比两手撑着地道边沿,从里面跳出来。
<b>教堂/厨房后面 日/外</b>
法比和喃呢跟着几个女学生跑来。
法比冲到柴草房门口,使劲推门,推不开,他退后几步,一个箭步上去,用肩膀去撞门。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门被撞得在门框上颤抖。
徐小愚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b>(眼泪继续流淌)</b> 我们才十四岁,最小的还不到十四岁,我们怎么招惹你们了?你们非要把我们包围起来?我妈怎么招惹你们了?你们要让她老来无依无靠?
门被法比撞开了。
徐小愚把火柴向日本哨兵抛去。
稻草忽地一下着了。法比扑上去用双脚飞快地踩着火苗:快出去!
浓烟升起,所有人都被浓烟遮掩,从浓烟里传出各种嗓音的咳嗽。
火被扑灭了,满满一屋子的烟。
<b>教堂/厨房后面 日/外</b>
浓烟灌进院子,法比把徐小愚拉出柴草房的门,两人都剧烈地咳嗽着:你想干什么?
徐小愚摔开他的手,不做声。
法比:外面全是日本兵,他们这一刻就能进来!再说,要是他们死在这里,让那些日本兵发现,他们报复起来,神父和教堂不都遭殃了吗?
刘安娜:幸亏法比救了火!
法比:救火的不是我,<b>(指着柴草房)</b> 是他们的尿。这两天他们的尿都沤在稻草里,草不好烧。要不那么多机油浇上去,谁也救不了这场火。
女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法比,日本兵把我们围在教堂里,就为了让我们一个都跑不了,到时候都去参加那个军官晚会?”
“法比,你不是说,孟书娟的爸爸去跟小日本通融,保证不让我们去吗?”
“那是个什么晚会?为什么还要用哨兵把守我们?!”
……
法比:你们听我说!大家冷静!谁说你们非要去参加那个晚会?你们也不想想看,我和英格曼会让你们去参加那种混账晚会吗?我跟你们打保票,保证把你们平平安安地送出南京,小日本他一根毫毛都不要想碰你们!
书娟出现在法比面前:你一直在瞒我们,骗我们。<b>(她转身向大家)</b> 他打保票把我们平平安安送出南京?怎么送?他连把我们送出大门的本事都没有!他连自己出大门的本事都没有!你们叫他出去试试!当时他怎么说的?他叫我们什么都不要怕,说这四面墙就是美国国界,美国国旗一插,小日本在路口看见就向后转,小日本进到这里面,进来就等于进犯美国。都怪我们当时信了他的话!要不然我们可以跑到安全区,找国际委员会,让他们保护我们!
法比:日本兵天天到安全区去,把女人成批带走,国际委员会一共二十二个人,就算他们不吃不喝不睡,也保护不了近三十万万难民啊!
书娟:那怎么也比做人家嘴边一口唐僧肉好!
女学生丁:当时我们就不应该信法比的话!
徐小愚:法比,你现在跟我们说实话,我们还能不能出去?
书娟:要我们去参加那个晚会,还不如现在就从教堂冲出去,看那些日本兵怎么样!
刘安娜:对,冲出去,看他们敢怎样!
女学生丁:他们会开枪吗?
徐小愚:开枪就开枪!
法比:吵完了吧?行,我同意你们冲出去。不过怎么冲,做笨蛋冲出去,还是做聪明人冲出去,大有讲究,是不是?你们来看看,聪明人该怎么冲出去。
<b>教堂/院子 日/外</b>
女学生们站在地道四周。
法比手里拿着一盏小煤油灯,从地道坑沿慢慢下去。
法比:<b>(轻声地)</b> 你们跟着我,一个跟一个,眼睛都看着我手里的灯。你们现在练习练习也好,省得到时候会出错。
<b>教堂/地道入口 日/内</b>
法比的脚踩着坑壁上挖出的阶梯,灵活地下到地道里。
一双双穿学生黑皮鞋的脚跟着下来。
不知是谁的脚踩滑了一下,发出轻声惊叫。
微弱的灯光照着一个跟一个弓腰行进的女学生。
法比:<b>(小声地)</b> 从这里出去,就是围墙外面那片小树林。现在大概还差七八米,就能打通了。万一孟书娟的父亲跟日本人通融不成功,法比还给你们准备了这条出路。这条出路风险大,是从日本兵的巡逻路线下面穿过去的。出口在树林里,只要你们小心,不弄出响动来,我想法子把日本兵的注意力吸引到大门口,你们一定能冲出去。
女学生们的眼睛在昏暗里闪动着。
法比:<b>(小声地)</b> 看见没有?法比这个人没什么好处,最好的一点,就是喜欢做最坏的打算。这些天,我们都是晚上开工白天睡觉。
徐小愚:那我们学生白天来上工!
刘安娜:人多挖得快一点!
法比把油灯递给紧跟他的书娟。
法比:传给下一个同学。
油灯在一个个女学生手里往洞口传。
<b>教堂/厨房后面 日/外</b>
秋水抱着那根小臂粗的木棒,坐在柴草房门边打瞌睡。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两个日本哨兵的脚在地面上磨着。
日本哨兵甲累得精疲力竭,满头大汗。他向旁边一歪,闭上眼睛,像快死的鱼一样大口喘气。
日本哨兵乙用胳膊肘使劲捣了捣同伴,让他看自己的成果:日本哨兵乙脚上的绳子只剩下一根了。
<b>教堂/英格曼的露台 日/外</b>
英格曼披着厚厚的起居袍,扶着栏杆,虚弱地看着女学生们用盆、簸箕、筐子向后院传递泥土。
天下着小雨,女孩子们头发被打湿,显得更黑,贴在脸上,把脸衬托得更加洁白。
英格曼似乎被这个场面打动了。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日本哨兵乙的那双脚用尽全部生命力在地上摩擦,最后一环绳索只剩下几根麻线纤维了。
他的脸上全是汗珠,累得龇牙咧嘴。
<b>教堂/院子 日/外</b>
雨珠从书娟的头发上滴进衣领,她却没感觉,用两手架起一个取景框,观看雨幕中劳动的同学们。雨幕使每个人的身影显得朦胧。
她的取景框里出现了浑身湿透的法比,向大家挥着手,动作很大,但嗓音还是压得很低:<b>(压低声音)</b> 雨下大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女学生们陆续停下劳动,疲惫地拖着泥泞的鞋子往厨房方向走去。
法比向仍然在用取景框观看的书娟使劲挥手:你还在那干什么?!快去休息!雨停了还要上工!
<b>教堂/厨房后面 日/外</b>
秋水两手拢着袖子,缩坐在窗下已经睡着了,雨滴从棚子上的草顶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声响对于她仿佛特别催眠。
她身后的窗子玻璃上,露出日本哨兵乙的脸。他向外张望着,终于看到窗下的秋水的脑袋。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日本哨兵乙用头磕碰着窗子,一面发出呜呜的声音。
秋水猛地回过头,惊恐地盯着他。
日本哨兵乙示意她开门。
特写:稻草下,露出一截磨断的麻绳。
<b>教堂/厨房后面 日/外</b>
秋水盯着窗内的日本兵,疑惑而害怕。
日本哨兵乙又用头顶磕碰了几下玻璃,碰得叮当响。
秋水犹豫着掏出钥匙,打开锁在门别上的铜锁。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日本哨兵乙一步蹿到门后。日本哨兵甲盯着同伴,两人点点头。
秋水一面开锁一面发牢骚:<b>(画外音)</b> 你撞死就撞死,死了拉倒,就是不要死在我当班的时候!撞死算我的责任!
日本哨兵乙站在门后,虽然两手还被绑在背后,但全身都做好偷袭的准备。
门开了,日本哨兵甲的脸从稻草里露出来,他旁边的稻草里露出一顶军帽,似乎他的同伴仍然躺在稻草里。
秋水诧异地盯着日本哨兵甲和他安安静静的“同伴”,而那个真正的同伴却从她身后轻手轻脚地逼近上来。
秋水的手把军帽下的稻草扒开,傻眼了,下面是一个破罐子。她还没反应过来,她后面的日本哨兵乙狠狠给了她一脚。她毫无防备,顿时来了个嘴啃泥,倒在地上。
日本哨兵甲也从稻草里跳出,扑向秋水,秋水尖叫起来:救命啊!救命!
她刚爬起来,欲往门口跑,被日本哨兵甲的腿使的绊子再次绊倒。
秋水:救命!
日本哨兵乙的脚一下踩在秋水背上,秋水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喊不出声了。
<b>教堂/大厅门口 日/外</b>
法比正要进大厅,听见女人的叫喊声,扭转过头,四处巡视。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日本哨兵甲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躺下来,挪到秋水面前,把被绑起来的双手送到面前。
秋水挣扎着,日本哨兵乙更加往踩在她背上的脚下力。
秋水被踩得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她朝眼前的那双反绑的手看去,那双手的手背和腕子上长着黑茸茸的毛。
<b>教堂/院子 日/外</b>
法比焦急地东寻西觅,企图从雨声中搜索那个女人的叫声。
厨房屋檐下,一溜儿盆盆罐罐,大桶小桶盛接着从屋檐上流下的雨水,每个容器都发出不同的音阶。
法比瞪着眼:一切似乎都没有异常啊。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踩在秋水脊梁上的军靴狠狠地捻动着。
秋水疼得脸容宛若他人,一线鲜血从她嘴角流出。
秋水的两臂吃力地抬起,开始用她蔻丹斑驳的手指甲替日本哨兵甲解着绳索的死结。
她痛苦地转过脸,向踩着她脊梁的日本哨兵乙呻吟一声:用不上力气……你让我起来,我才能解啊……
日本哨兵乙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犹豫着抬起脚,站在她身后。
秋水用手背擦了一下流到下巴上的血,坐起来,用力用心地解着。
特写:绳子大的结成了死结。
秋水:<b>(衰弱地)</b> 你们两乱拽乱扯,结子越拽越紧,解不开了!
特写:秋水的指甲断了,指头也变得血淋淋的,但还是解不开。
<b>教堂/大厅 日/内</b>
法比走进大厅,四处观望。
四周静谧,也没有任何异常。
<b>教堂/厨房后面 日/内</b>
日本哨兵乙发出呜呜呜的猛兽般的啸吼。
秋水向他抬起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我们的手指甲不是做这个的!
日本哨兵乙在她身后狠踢她一脚。
秋水只得用牙齿去咬,仍然徒劳。
日本哨兵乙一再地向秋水的脊梁玩命地抡起脚。
每被他踢一脚,秋水嘴里就喷出一股血。
她的手和嘴巴都没有力气了,只是趴在地上,抽搐着,呕出一股股的鲜血。
日本哨兵乙干脆双脚站到她的后背上。
秋水开始大口喷血。她面前的稻草上,一片鲜红。
日本哨兵甲也感到恐惧了,看着那摊血泡透了稻草,站起身,向门口一点点挪去。
日本哨兵乙扭过头,看着马上要逃出门的同伴,愤怒地呜呜着,但同伴还是跑出去了。
日本哨兵乙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秋水,向她示意,让她把他嘴里堵的毛巾扯出来。
秋水只是衰弱地看着他。
日本哨兵乙呜呜地在毛巾下发脾气,但秋水不懂得他要干什么,微弱地摇摇头。他再次向她的胸口狠狠跺了一脚。
秋水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日本哨兵乙走到门口,将嘴里的毛巾的一头挂在门别上,一截一截地把超长的毛巾扯出来,舒适地喘出一口气,然后向秋水走来。
他伏在已经奄奄一息的秋水身上,笑了一笑,低下头,开始用牙齿撕咬秋水领口的纽扣。
一个纽扣很快被他撕咬开了。
秋水用最后的生命力挣扎打斗。
日本哨兵乙猛虎一般用整个身体扑住秋水,用他那副兽类的牙齿把秋水的旗袍前襟一下撕开。
秋水:<b>(微弱地)</b> 救命!……来人……
日本哨兵乙把自己的嘴部压在秋水的嘴上。秋水左右拧动着头颅,但日本哨兵乙的力气远大于她的。
秋水的挣扎减弱了。
“刺啦”一声,她的旗袍前面的一半被日本哨兵乙的嘴巴完全撕下来。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外/内</b>
法比走过来,见柴草房门口没有人把守,门也没有上锁,他轻手轻脚来到窗前,背贴着墙壁,往窗内看去,一个日本哨兵不知去向,另一个压在秋水身上。
法比飞快地拿起秋水坐的那个木凳,一下推开门,照着日本哨兵乙砍去。
日本哨兵乙被木凳砍翻在地。
法比扑上去,一手再住他的军装前襟,一手再抄起那个木凳,狠狠向那个在地上扭动的脑袋砸去,一下、两下、三下……板凳散架了,稀里哗啦地散在血肉模糊的脑袋上。
他赶紧跑过去,发现秋水满脸是血,衣服已经被撕咬开来。
他用手指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她已经死去了。
他愣愣地看着她的脸,眼睛大大地睁着。他用手替她阖眼睛,但眼睛却怎么也不肯闭上。
稻草上有两根断了的麻绳,他掀开稻草,用手摸着被那两双脚磨得油光锃亮的地砖。他拿磨断的绳子分析着。
<b>教堂/地窖/女人一隅 日/内</b>
玉箫一手捏了根绣花针,另一只手捏着玉墨的手,那手掌上有好几个水泡。玉箫把绣花针放在蜡烛的火苗上烧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玉墨:把头转过去。
玉墨:我又不怕。
玉箫:我怕。我粗手笨脚的,在你细皮嫩肉上动针!快转头啊!
玉墨把头转过去。玉箫手上的针一动,玉墨的眉心一抖。
<b>教堂/地窖/女学生一隅 日/内</b>
十几件校服被挂在拉布帘的绳子上。
女学生们穿着内衣内裤,相互用毛巾擦身。
只有书娟一个仍穿着湿衣服,伏在被砖头挡得只剩一条缝的透气孔往外看。
刘安娜:书娟,来擦一把,不然要伤风了。
突然,她从透气孔看见一双日本军靴闪过。
书娟一下子跳起来,撩开帘子,来到女人们的一边。红绫和另外两个女人在打麻将,大部分女人都在熟睡。
玉墨躺在熟睡的玉箫和喃呢之间,听见书娟的脚步睁开眼睛,立刻留神到女孩的紧张神色,用目光跟踪她:怎么了?
书娟瞥她一眼,不说话,走到另一个透气孔,向外看去。
从书娟的角度,能看见屋檐下接雨水的锅碗瓢盆,一个盆子翻倒了。
<b>教堂/厨房 日/外</b>
法比走进来,看见一串泥污的军靴脚印印在地板上,地窖入口是打开的,从里面传出女人们的谈话声。入口四周的地板上,都印着那双军靴的脚印。
法比紧张地分析着。
书娟从地窖的入口出来。
书娟:我看见那个日本兵跑过去了。
法比:你看见了?!
书娟:嗯!
她从地窖入口蹬上来,向厨房门口走去。法比焦虑地跟在她后面。
玉墨也从地窖入口爬上来了:出什么事了?!
法比回过头,指了指地板上的军靴脚印。
玉墨恐惧地看着:那些脚印从门口延伸到地窖口端,似乎打了几个转,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向门口延伸而去,延伸到外面的雨地,消失得毫无踪迹。
法比:他跑不了。
玉墨:为什么?
书娟也看着法比,纳闷他的信心是哪里来的。
法比:他们把拴脚的麻绳在地上磨断了,手还绑着呢。
玉墨:他一叫唤,墙头外的日本兵就听见了啊!
法比:他没那么笨;他知道墙里的人会先听见他叫唤。他还怕我们把他乱棍打死呢!<b>(他停顿了一下)</b> 不过……
玉墨:不过什么?
法比:说不定他就那么笨,担着给我们乱棍打死的风险也要叫唤。
玉墨:我去把姐妹们都叫上来,里外里地找,地缝、砖头缝、地板缝,都搜一遍。反正教堂就这么大的地方,不信他是孙猴子,变个蚊子藏到谁的耳朵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