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6/1-200606233012258.jpg" />
<b>南京小巷/荒院 清晨/外</b>
淡淡的晨雾中,豆蔻搀扶着浦生走进一条荒僻曲折的小巷,看见一户人家的门敞开着,便试试探探地走进去。我们两天不见浦生了,他已经不似从前,脸色灰白而面颊通红,眼圈也是红的,一看就是在发热。
院子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鸡毛、鸭毛,孩子的帽子、鞋子,翻了的箩筐、簸箕,打碎的水缸。
豆蔻扶着浦生跨进门,一只活物从树上蹭地蹿上屋顶,瓦片一阵稀里哗啦的急响,豆蔻和浦生吓得赶紧退到门外。定下神一看,在瓦上飞跑而去的是一只大猫。
豆蔻壮起胆子,扶着浦生往里走:搞不好能找到吃的!狗来穷,猫来富,没吃的猫早就跑了!有吃的,你的伤就能养好!
<b>荒院/堂屋 清晨/内</b>
暗淡的光线使这间宽大的堂屋看去颇阴森。到处是被毁坏的东西,打烂的瓶瓶罐罐,翻倒的家具。
豆蔻小心翼翼地将浦生搀扶进来,又把一把长凳子翻过来,摆好,再将另一个长凳子拼接上去,形成一张小小的床铺。
豆蔻把浦生安置到小床铺上,让他的头靠着墙,把他的双腿搬到长凳子上:你靠在这里歇歇,我去找找看,可有吃的。
<b>荒院 清晨/外</b>
豆蔻寻寻觅觅地往一间模样像厨房的棚子走去。棚子是靠着围墙斜搭的,屋檐下飘着若干线绳,豆蔻发现一根线绳上还串着一块东西,把那根绳子拽下来,发现上面串着的是晾干的红薯块:<b>(欢快地叫起来)</b> 有吃的了!
她向堂屋跑去。
<b>荒院/堂屋 清晨/内</b>
豆蔻兴高采烈地拿着那块干红薯进来:我说的对吧?猫来富!一下子就找到这个了!
她把干红薯递到浦生手里:吃吧,好甜啊!
她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浦生:你也吃。
豆蔻:我吃了。要不我怎么知道好甜?你先吃,我再去找!
浦生虚弱地一笑。
<b>荒院/厨房棚子 清晨/内</b>
棚子的梁上悬吊着一个篮子,豆蔻像小老鼠一样溜进来,盯着那个篮子打主意。
地上有个四条朝天的小竹凳子,她把它搬到篮子下面,站上去,踮起脚尖,手还是够不到篮子里。
她四下看一眼,发现灶台上有块厚厚的切菜案板。
她拿着案板垫在竹凳子上,又蹬上去。
特写:豆蔻的两只脚踮到了极限,微微打颤,一只脚穿着泥污的绣花鞋,另一只脚却仅穿着袜子,袜子除了袜底,全都磨破了,露出脚跟和脚掌。
特写:她全神贯注的侧影,睫毛都不眨动。
特写:她伸进篮子内的手,碰到了一个干裂的小馒头。在馒头旁边,搁着一个捕鼠器。捕鼠器的铁夹子张着嘴。
她哎哟地叫了一声,从凳子上跌下来,右手食指被铁丝夹子夹住,并拖着个木头托子,但那个小馒头仍被她抓在手里。
她试着将手指头往外拔,但是越拔越紧。
浦生出现在厨房门口,一脸紧张。
浦生:怎么了?!
豆蔻眼泪汪汪地转过脸一笑:找到吃的了。
浦生:<b>(哭笑不得地走上去)</b> 人家是引老鼠的!
浦生拿起老鼠夹子,研究了一下:忍住疼,啊?
豆蔻:嗯。
浦生用力一扳,将铁丝夹子扳开,豆蔻抽出手指,一滴血从她指尖上流出:我看看,没夹断吧?
浦生检查着豆蔻的手指,豆蔻疼得猛地抽回手,放进嘴巴里。
浦生:疼不疼?
豆蔻摇摇头,眼泪却流下来了:你把馒头掰开,你一半,我一半。
浦生用力掰开干得硬邦邦的馒头。
豆蔻:我说的准不准?有猫的地方,十有八九有吃的!
两人香喷喷地吃着小馒头。
浦生:猫倒没给老鼠夹子夹住。
豆蔻:我比猫傻呀!
浦生又是那样微弱地一笑。然后他远近地打量一眼:这家人也不知到哪去了。
豆蔻:哎,你听……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浦生浑身一抖。豆蔻却跳起来,咯咯直乐:看你吓的!逗你玩的!
她走到灶台后面,看见一小堆稻草,回来架起浦生,往灶台后面挪动:这家主人要是不回来,我们就在这里过日子了!
<b>荒院/厢房 清晨/内</b>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豆蔻出现在门口。
她既害怕又好奇地把门缝越推越大,像一个非常知趣的客人一样慢慢迈过高高的门槛。
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她突然站住了:地上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身上和地砖上的血迹都干涸成了黑色。
她正要转身出门,又站住了,目光定在一个点上。随着她的目光,我们看见小男孩的小马褂兜里撒出两三颗圆圆的东西。
豆蔻慢慢走向小男孩,弯下腰,看清那圆圆的东西是花生米。她摸了摸小男孩马褂的两个兜,都装着花生米,但被血浸透了。
豆蔻矛盾地看着男孩洁白的脸,又看看那鼓胀胀的衣兜,慢慢地跪下来:小弟弟,对不住了啊,姐姐实在饿昏了,两天都没有吃饭,坐下就不敢站起来,一站起来两眼发黑……还有一个受伤的大哥哥,小日本追我们,他跳到河里去拉船,身上枪伤给河水泡发了,天天发烧……没东西吃,他伤就不得好……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把手伸进小男孩的衣兜,颤抖着把花生米一点点掏出来,放进自己的衣兜:我晓得你是给小日本杀死的,那个大哥哥家的人都给小日本杀死了。他家就剩他一个人了……
她把另外一个衣兜也掏空了。
豆蔻:就算姐姐跟你借的,好吧?大哥哥要养伤,不吃不行,不吃他活不长的,那他家就没人了。来世姐姐变个种花生的,吃你一颗,换你十斤五香椒盐玫瑰炒花生,好不好?姐姐说到做到,老天爷听见的!
她郑重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向小男孩起誓。
然后她站起来,开始细打量这间大屋,窗下放着一张小床,靠墙放着一张大床,一个老式梳妆台所有的抽屉都被扔在地上。大床上挂着一个印花布帐子,被拽下来一半。
豆蔻走到床前,往床那边一看,发现地上一大堆棉花胎和被褥,一切都显示出搏斗和挣扎的痕迹。
她拉起棉花胎的一角,却拽不动,再用力一拖,恐怖地愣住了:棉花胎下面,被褥里裹着一个浑身精光却浑身是血的年轻女人,小男孩的母亲!
豆蔻扔下棉花胎就跑。
<b>荒院/厨房 清晨/外/内</b>
豆蔻逃也似的跑出厢房的门,又把门砰的一声带上,而门合不拢,反弹开来,她再次更重地把门带上。
浦生显然被门的响动惊动了,来到堂屋门口,看见豆蔻神经质地与门搏斗:出什么事了?!
豆蔻恍惚地看看他,摇摇头。
浦生:那屋里有人?
豆蔻又是那样魂飞魄散地摇摇头。
浦生艰难地挪着步子,似乎要亲自去打探究竟。
豆蔻:<b>(神经质地叫喊)</b> 不要进去!
浦生:到底里面有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豆蔻:<b>(提高嗓音)</b> 叫你不要进去,就不要进去!
浦生愣愣地看着她。
豆蔻搀扶着他,半拖半架地把他架回厨房,帮着他在稻草上躺下。
<b>荒院/堂屋 清晨/内</b>
豆蔻仍然是小老鼠一样轻手轻脚地东寻西觅,这里翻翻,那里找找,但一无所获。她来到堂屋朝北的门口,把门推开,顿时抽了一口冷气:满地都是尸体,老老小小,横七竖八,血渗透了泥土,泥土变得漆黑,一些巨大的血滴溅在树干上、树枝上。
她似乎已经停止惧怕了,看着无言的牺牲者们,进入一种心智的休克。
她关上门,靠在门上,再也无力动作了。
<b>荒院/厨房 清晨/内</b>
豆蔻轻轻地走到浦生身边,默默坐下来,还没有从那种心智休克状态苏醒。
浦生眯着眼睛,微张着嘴巴,呼吸急促。
似乎是浦生的呼吸声使豆蔻略微清醒,她把手轻轻搭在浦生的额头上,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焦急和无望渐渐替代了刚才的思维和感觉的空白:好烫啊……
浦生:你的手好凉。
豆蔻:那我给你冰一冰。
浦生享受着豆蔻的手掌带给他的凉意。
豆蔻:等你伤好了,我们就走,不在南京了。
浦生不语。
豆蔻:南京现在鬼比人多,是个鬼城,到处都是冤魂。我们扒火车到无锡去吧。
浦生:<b>(微弱地)</b> 无锡不能去,把我家人杀光的小日本就是从无锡过来的,在无锡就杀了好多人……无锡人跑到我们村子大声喊,叫我们快跑,说小日本见人就杀……我们都听不懂无锡话,就没跑,后来有个去过无锡的人听懂了,已经来不及跑了……
豆蔻:那我们……就到苏州去。
浦生:苏州更不能去,小日本是先在苏州杀人的,河水都红了,苏州的人给杀的差不多了,听人说,他走穿一个城,只看到两个老头。
豆蔻:那我们扒火车往北方跑。
浦生:<b>(气息微弱地)</b> 不跑了……我跑不动了……
豆蔻:不跑不行,这家人就是给小日本杀光的。那边厢房里,还有一个女人跟一个男娃娃,恐怕死了好几天了。
浦生:那就不怕了……小日本不会回来了……
豆蔻:怎么不怕了呢?
浦生:小日本杀光了这家人,没得杀了,他们回来干什么?
豆蔻想了想,默默地同意了浦生的判断。
浦生:就是他们来,我也跑不动了。
豆蔻:等吃饱了就能跑动了。
浦生不置可否。
豆蔻掏出一颗花生米,捻去沾了血的花生衣,调皮的笑容又浮现了。
豆蔻:把眼睛闭紧!不准偷看!
她把那颗花生米放到浦生嘴里。浦生慢慢地,无力地咀嚼着。
豆蔻:香不香?
浦生:香……哪来的?
豆蔻:变戏法变出来的。
豆蔻又拿出一颗花生米,这一颗的花生衣完全被血浸泡了,怎么捻搓也捻不下花生衣来。豆蔻背过身,试图把花生衣用手指甲抠下来,一边还哄着浦生:变……变……变……马上就变出来了……不准看啊……
浦生却悄悄地支起上半身,目光越过豆蔻的肩膀看去——豆蔻的手指甲使劲抠着血色的花生衣:给我,我来抠。
豆蔻一回头,气得跳起来:谁叫你看的?!
浦生又无力地躺回去:不用看,尝也尝得出味道。血腥味都冲脑子。不信你自己尝尝。
豆蔻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花生米。
浦生:我不怕……我两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是小日本杀了我全家,一次是他们杀了我们全师的人。我是担心你害怕,才没敢告诉你,那条河底下,尸首都满了,小日本杀了人都扔到河里去了。
豆蔻:<b>(呆呆的)</b> 不晓得玉墨姐她们怎样了……说好我不带你跑出来的……
豆蔻说着慢慢向门口走去。
浦生:你又要到哪里去?
豆蔻:把花生米给猫吃。说不定猫饿了。
浦生:<b>(无力地一笑)</b> 你还管猫的闲事?找点水,把花生米泡泡,血腥味不就泡掉了吗?
豆蔻开颜一笑:怪不得藏玉楼的姐妹骂我,长十斤肉也不长一钱脑子。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b>教堂/地窖 清晨/内</b>
书娟已经醒来,在昏暗中睁着大眼睛。
闪回:从教堂盥洗室跳楼的王小珍<b>(女学生甲)</b> 。
闪回:被刀砍倒的陈乔治。
闪回:躺在墓坑里的戴涛和李全有。
闪回:王小妹悬吊在空中的双脚。
她翻了个身,手往枕头下一摸,摸出一张透明的糖纸。
她轻轻起身,摸到自己的皮箱,将它打开,拿出里面的相机,把相机蒙在被子里,熟练地取出里面的胶卷,又装上一个新胶卷。
她又从箱子里取出那个长焦距镜头,装在相机上,所有动作像个老兵玩枪一样娴熟。
书娟把相机挎在脖子上,向地窖出口走去。
<b>教堂/院子 清晨/外</b>
天空飘动着一张美丽的糖纸,如同乘风直上的袖珍风筝,抖动着升高。
书娟举着相机,用长焦距镜头追随飘舞的糖纸。
取景框里的糖纸被她拉近距离,再拉近距离……
<b>教堂/大厅 清晨/内</b>
书娟从门口跑进来,向楼梯跑去。
<b>教堂/大厅/楼梯上 清晨/内</b>
书娟的脚在楼梯上飞奔。
她的眼睛里含着某种渴望。
<b>教堂/钟楼 清晨/外</b>
书娟走到被轰炸变得怪石嶙峋的钟楼里,举着相机,长焦镜头把那张精灵般的糖纸放大了,如同万花筒里一片零落的五彩玻璃。她稳稳地按下快门。
她的长焦镜头继续移动,取景框里的南京是一座炼狱,处处见火见烟。糖纸飞向一蓬浓烟,被黑烟熏染了,最后消失了……
取景框移动着,依次出现被烧毁的楼房,被烧成半截的路灯柱子,被烧死的树。突然,她的取景框里出现一群中国男人和一队押解他们的日本兵。中国男人们都被绳索拴成一串。
她用长焦镜头把这个画面拉近,再拉近……
特写:她按快门的手指动作稳健。
那群中国男人被驱赶着走远。
书娟爬上钟楼上一块被轰炸倒塌的栏杆石头,似乎要追踪那些被日本兵驱赶的中国男人,但是她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她进一步往高处攀登,爬到了塔顶,惊险地站立着,举起相机。
特写:她的穿学生式黑皮鞋的脚尖微微打颤。
她每增加一层高度,就增加一层新视野,此刻的取景框里,出现了几辆军用卡车,车上堆放着一具具尸体:清晨是最后的机会来掩盖夜里的罪迹。
书娟不断举起相机,拍摄下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她的脚落在不可能站立的地方,每一秒钟都会从塔顶摔下去。
她蹬上最高顶点,凛冽的寒风使她几乎不敢直立,但她还是颤颤悠悠地站直了。我们意识到她的渴望是什么:她不完全是为了拍摄照片,她渴望在生和死之间游戏!
她的相机镜头追随着那几辆卡车。
<b>(这一组镜头应该比较写意,书娟的攀登和冒险应该使情绪张力不断上涨。)</b>
<b>南京街道 清晨/外</b>
卡车上的尸体被扔成一堆。
一桶桶汽油浇上去。
一个个火把点燃。
大火起来了,很快烧成一座火山……
<b>南京街道/下水道 清晨/外</b>
一个个下水道的井盖被揭开,一筐筐带火星的骨灰被倾倒进去。
<b>城市下水道 清晨/内</b>
几乎不可视的城市下水系统如同暗河一样昏沉沉地流淌,载着垃圾和秘密。
带着火星的骨灰落在垃圾上,像是火山流出的岩浆,哗啦啦地向前流淌,支流汇成主流,由于涵洞的共鸣,哗啦啦的流淌声被多倍夸张了。
前面出现一点亮光,下水道的出口越来越近。
骨灰浮头的火星早已熄灭,只是暗河的水更黑更稠浊。
黑暗而稠浊的暗河哗一下冲出地下,见了天日,但它藏污纳垢的内容已经无法分辨。
<b>教堂/围墙外 早晨/外</b>
暗河的流淌声变成了日本哨兵们嘎嘎的笑声。
看守教堂的哨兵们用刺刀扎着几条大肥鱼在篝火上烘烤。
鱼的鳃部滴出鲜血,滴入火焰,窜起细小的黑烟,同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鱼的眼珠瞪着苍天,如同八大山人画中的鱼。
<b>教堂/主楼屋顶 早晨/外</b>
书娟的相机取景框里出现的就是这几个在篝火边烤鱼的日本哨兵。
她慢慢放下相机,若有所思。
一个仍然模糊的不祥念头在她心里升起,她再次举起相机,用长焦镜头向近处和远处观望。
取景框里,教堂四周都晃悠着日本兵。
取景框里,跟教堂只有一条小街之隔的地方,跑着一群出早操的日本兵。
书娟皱起眉头,试图分析。
<b>教堂/院子/地道口 早晨/外</b>
女人们精疲力竭地担土、运土。
法比的脑袋从地道里冒出来,起初我们没认出那是法比,因为他一脸一头的泥土。法比对女人们摆摆手:<b>(小声地)</b> 行了,你们回去睡觉吧。
女人们累得原地瘫倒下来。
玉墨走到法比跟前,指了指他脸上,又从腋下取出手帕:都成泥菩萨了。
法比接过她的手帕,刚要擦,喃呢飞奔过来,一面小声叫喊:法比!法比!夯个瑞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不明白地看着她。
喃呢:<b>(小声地)</b> 那两个小日本,天不亮就闹人,呜啊呜的,把他们嘴里的毛巾扯出来,他们说他们夯个瑞!
玉墨:<b>(小声地)</b> 他们肚子饿了。
喃呢:<b>(小声地)</b> 夯个瑞是肚子饿的意思?
玉墨:<b>(小声地)</b> 好了,喃呢现在也说洋文了,除了懂得shut up,还会说夯个瑞。
喃呢:那我跟他们说什么?
法比:你就说,Me too。
喃呢扭头就往回跑。
玉墨:怎么又跑了?
喃呢:他们俩还等着我答话呢!
喃呢一边小跑,一边念叨:Me too,Me too……
<b>教堂/大厅屋顶上 早晨/外</b>
此刻书娟趴在大厅屋顶的边缘上,镜头对准的是疾跑的喃呢:哎,你跑什么?
喃呢猛地一顿,扭头寻找,发现书娟在教堂大厅的屋顶上。法比叫我告诉那两个日本兵,Me too……
书娟:<b>(吃了一惊)</b> 日本兵?!在哪里?
喃呢:关在厨房后面呢!
她继续念叨着:Me too……Me too……
书娟又愣了一会儿,爬起来。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两个背靠背躺着的日本哨兵几乎被稻草埋住,仅仅露出两个脑袋,嘴里一个堵着毛巾,一个堵着军帽,两人都在稻草下鼓捣什么。
透过稻草,能看见两个日本兵被绳子紧紧绑住的手,一双手在吃力地给另一双手解绳索。绳索拴得太紧,并越解越紧,勒得那个被解套的日本哨兵疼得脸直抽搐。
砰的一声门开了,
两个日本哨兵立刻静止住。
喃呢手里拿着一根小臂粗的木棒,从门口进来。
她走到躺着的日本哨兵面前,从日本哨兵乙的嘴里往外扯堵塞物,那条毛巾似乎无限地长,她一截截往外扯。
日本哨兵乙活动着嘴巴,瞪眼看着她。
喃呢:<b>(大声地)</b> Me too。
两个日本哨兵都呆呆地看着她。
喃呢:你们夯个瑞,法比叫我答复你们:Me too。听不懂?就是没得吃,去吃狗屎的意思!
日本哨兵乙:Hungry!
喃呢:<b>(大声地)</b> Me too!
日本哨兵乙:<b>(大声地)</b> Very Hungry!
喃呢把那块又长又臭的毛巾又不厌其烦地塞回去:Me too!
<b>教堂/厨房后面 日/外</b>
书娟小跑着过来,发现柴草房的门大开,轻轻走过去。
从门口她能看见喃呢像个教官似的手里掂着木棒,像一个教官一样对他们训话。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喃呢:Me too!Me too!还不懂Me too?就是没得吃,吃个屁的意思,再不安静就请你们吃狗屎!就这个意思!你们这些畜生,不在自己的小日本国安安生生过日子,跑到我们中国来,跑到我们南京来,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又是糟蹋女人!还要把我们这里十几个女学生带去你们的狗屎晚会上去唱歌跳舞,唱个鬼!唱你个头!唱你爸爸穿裙子,唱你妈妈留胡子!我不晓得你们这些短腿畜生对那些女学生动的什么歪心思?你们那些长官不就是想找黄花丫头吗!畜生,活畜生!畜生都不如!畜生也不会糟蹋奶娃子!你们还把这个教堂围起来,大门都不让人出,不就是你们那些狗屎军官怕这些黄花丫头跑了,要么怕你们这些小兵喽啰先下手为强,他们就尝不到鲜了吗?看你们一个个长得像人,一肚子畜生杂碎!
特写:两个日本哨兵的手仍然在稻草下鼓捣着。但都对喃呢的训话不断点头,还试图堆出笑脸,以牵住她的视线和注意力。
喃呢:这些女学生才多大,你们晓得吗?最小的才十三!你们忍得下心?活畜生!
<b>教堂/厨房后面 日/外</b>
书娟慢慢缩回去,渐渐挪到窗口,看着两个靠着墙坐在稻草里的日本兵。喃呢的话使她明白了她和同学们的真正处境,原来比她们知道的更可怕。
<b>教堂/院子 日/外</b>
书娟木木地从厨房后面走来,看见自己的同学向惯常一样,蹲在屋檐下,对着阴沟刷牙。
刘安娜:书娟,你一大早到哪里去了,早祈祷都找不到你。
徐小愚:给你留了一茶缸水。
书娟视而不见地看了她们一眼,慢慢地走进厨房的门。
等她进去,同学们开始小声议论:她怎么像没魂一样?又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她爸……
<b>教堂/厨房 日/内</b>
书娟端起那一缸子清水,看着水面映照出自己模糊的面影。随着她手的颤动,那影子碎了。
女学生们纷纷进来,观察着书娟。
刘安娜:水够不够,不够我匀点给你吧。
书娟:不要。我不洗脸,也不刷牙。
刘安娜和同学们都不懂地看着她。
书娟:还洗什么?洗那么干净干什么?!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书娟:都让小日本给包围了!还刷牙呢!还洗脸呢!有什么用?!
刘安娜:谁让小日本包围了?
书娟:教堂墙头外面都是日本兵!大门外的马路那边,住了好多日本兵!都是来看守我们的!
女学生丁:他们看守我们干什么?保护我们?
书娟:对了,保护我们,把我们当唐僧肉来保护!现在阿晓得了,他们给我们那些粮食不是怕我们饿死,是怕唐僧肉饿瘦了!我们等在这里,再等三天,他们就把我们吃掉了!
徐小愚:他们就驻在附近?
书娟:我看见他们二十多人跑操。
刘安娜:还剩三天了?!
书娟:柴草房里就关了两个日本兵,他们从墙头上翻过来,要不是给法比逮住,我们已经成唐僧肉了!
徐小愚:就在柴草房里?……好!
大家回过头看着徐小愚。徐小愚似乎打定了什么注意,扭头就走。她们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担忧,也有些疑惑。
<b>教堂/原先的车库 日/内</b>
徐小愚跑进来,四下巡视,发现一桶机油。
<b>教堂/厨房后面/柴草房 日/内</b>
两个日本哨兵又开始呜呜呜地吵闹。
喃呢走过去,把日本哨兵乙嘴里的毛巾扯出。
日本哨兵乙:<b>(瞪着她)</b> Piss!Piss!
喃呢:<b>(学舌般地)</b> Pees?
日本哨兵乙:<b>(纠正她)</b> Piss!
喃呢:不就是屁斯嘛!
喃呢把毛巾使劲地塞回日本哨兵乙的嘴里,一面重复着刚学的英文单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