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比:<b>(英文)</b> 我胡说干吗?神父是顶穷的人,何况还是冒充的神父。
军曹看着法比。
法比看着军曹,渐渐收住笑容。
军曹:<b>(怒吼)</b> <b>(日语)</b> 给我把机枪架起来,对着上面扫射!
眼镜日本兵:<b>(日语)</b> 是!
眼镜日本兵跑出去。
<b>教堂 日/外</b>
侧身贴着墙跑来的戴涛看见地上一大摊血,血泊里躺着女学生甲。他弓腰跑上去,摸了摸女孩脖子上脉搏,垂下眼皮,将她被刺刀挑破的衣服和裙子拉好。
他抬起冒火的眼睛,朝教堂内看去。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日/内</b>
地上堆起一个纸团组成的白色小山,也像一座白色坟丘。
刘安娜左手拿着火柴盒,右手拿着一根火柴,哆嗦着,随时准备擦燃火柴。
书娟脖子上吊着那台相机,从自己的棉袍子里抽出棉絮,塞进鼻孔;她身边已经有一小堆浸透血的棉球。
书娟将相机对准每个同学的脸:决绝的、恐惧的、懵懂的、呆木的……
刘安娜:<b>(低声地)</b> 你干什么?!
书娟把镜头转过来。取景框里,现在是那白色的“坟丘”。
书娟:<b>(低声地)</b> 上帝保佑照相机不要给烧坏。我们最后的样子就留下来了。
<b>教堂/圣经工场 日/内</b>
眼镜日本兵扛着一挺轻机枪进来。
法比简直绝望了。
眼镜日本兵在一张椅子上支起支架,枪口对着天花板,胡子日本兵把弹带准备好……
军曹抬起右手。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英格曼:<b>(画外音)</b> <b>(英文)</b> 看在上帝的分上……
日本兵们转过头,看见一个穿教袍的老者,瘦削苍白,头上飘着白头发,面颊上飘着灰白的须髯。
英格曼一句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极其痛苦,所有士兵都被他弄岔了神,愣在那里,似乎在等他咳嗽结束。
老神父虽然病弱,但他庄严的仪态却暂时镇住了入侵者,使他们心虚了。
法比感动地看着英格曼,逆光站立的老人,白发如同烈焰,简直就像下凡的上帝本人。
英格曼:<b>(指着机枪,声音沙哑)</b> <b>(英文)</b>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军曹:<b>(英文)</b> 搜查潜藏的中国军人。
英格曼:<b>(问法比)</b> <b>(英文)</b> 他说什么军人?
法比:<b>(英文)</b> 他要搜查潜藏的中国军人。
英格曼:<b>(英文)</b> 这里没有中国军人,也不该有日本军人。请你们立刻出去。
军曹:<b>(指着天花板)</b> <b>(英文)</b> 必须上去搜查。
英格曼盯着他,厌恶加上鄙薄。
英格曼:<b>(英文)</b> 那你还等什么呢?请自便吧。
军曹:<b>(英文)</b> 没梯子。
英格曼:<b>(傲慢地一笑)</b> <b>(英文)</b> 你不会指望我给你搬梯子吧?<b>(突然变脸)</b> 立刻给我滚出去!
两个日本兵抬着桌子架在另一个桌子上,攀登上去。
英格曼的眼睛冷冰冰地跟随他们。
法比焦虑地看着英格曼,又看着那个在高一层桌面上站起的日本兵。日本兵的手正好能触及天花板上的方形盖子。
英格曼突然扑过去,用全部力量将摞在上面的桌子推下去。那士兵从桌上掉下来,发出一声号叫。
军曹一挥手,马上上来两个日本兵把英格曼的手扭住。
法比扑上去,想救援老神父,但被一支枪托打过来,打倒在地。
英格曼:<b>(英文)</b> 流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野蛮的流氓军队!从来没见过这么残忍的日本人!你们给日本民族丢尽了脸面!听着,只要我活着,我会跟你们的最高长官见面,去告发你!法比,让我们记住这几张面孔!
军曹:<b>(日语)</b> 把他们推出去!
日本兵们将老神父和法比拉出门。
军曹:<b>(日语)</b> 再来!
两个日本兵又抬着桌子过来。然后他们爬到桌子上,用从三八枪上卸下的刺刀开始撬动方形盖子。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日/内
</b>
女学生们挤在墙边,看着那个盖子的边缘一掀一掀的,呼吸都停止了。
刘安娜看了看手里的火柴,朝火柴盒上比画一下。
一股鲜血从书娟的鼻孔里喷涌而出。
<b>教堂/圣经工场 日/内</b>
一声炸弹就在教堂墙外爆炸,然后是手枪的枪声。接着响起的是喊话声——
戴涛:<b>(英文)</b> 日军官兵们,你们被包围了!我们是反攻回来的中国军队……
军曹吃了一惊,一挥手,带着日本兵们冲出圣经工场。
<b>教堂/大门 日/外</b>
日本兵们弓着腰从门里冲出来,发现门外一个人也没有,都没了方向和主张。
军曹跟在士兵们后面冲出来,打了个手势,士兵们兵分两路,向教堂两侧跑去。
<b>教堂/隔壁的废墟 日/外</b>
三四个日本兵端着枪,一面开枪,一面沿着教堂搜索过来。
他们的上方甩下一颗手榴弹,日本兵应声倒地。
戴涛跳下断墙,拖着一个日本兵的腿就往墙后退,从一个半塌的门里退进去。日本兵发出“呃呃”的垂死呻吟。
<b>教堂/隔壁的废墟 日/内</b>
戴涛用匕首结果了那个被他拖进来的日本兵,又飞快摘下他的手雷,脱下他的大衣,帽子,披戴到自己身上。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灰烬抹在脸上,把自己抹得面目全非。
<b>教堂/隔壁的废墟 日/外</b>
军曹指挥着二十多个日本兵向废墟包抄进攻。
机关枪嗒嗒地扫射起来。
<b>教堂/隔壁的废墟 日/内</b>
戴涛从自己的毛衣袖子上拆下毛线,把毛线接在手雷的导火索上。
<b>教堂/隔壁的废墟 日/外</b>
戴涛顺着废墟另一边的墙壁跳到地上,把一个个接着毛线的手雷导火索压在石头下,或者系在烧焦的柱子上。
一队从左侧包抄上来的日本兵看见戴涛的身影,误认为他是日本兵。
戴涛打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扭头向来路跑去。
那一队日本兵跟着戴涛跑去。
特写:一个日本兵脚绊在毛线上,拉出了导火索。
手雷在第三个日本兵跑过时爆炸……
前两个日本兵回头看去,身后弥漫起硝烟,烟雾里混着横飞的血肉。两人赶紧卧倒。
硝烟淡去,日本兵小心翼翼地再次组织包抄。
特写:一条腿踢着另一根系在柱子上的毛线,又是一根导火索被拔起……
第二颗手雷爆炸了……
已经跑远的戴涛躲在一个廊柱后面,看着硝烟之上,一片带火苗的黄军装向天空飞去。
<b>教堂/地窖 日/内</b>
玉墨等听着不远处的爆炸,眼里闪动着疑问。
李全有:小日本好像全跑了,不晓得外面哪个进攻了教堂,跟他们打起来了!
玉墨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惊。
王浦生:是不是戴少校跟他们打起来了?
李全有:嗨,要不是这条腿废了,我就跟他出去一块干!怎么都比闷在这个鳖洞里强些!
红绫:戴少校一个人怎么打得过那么多小日本?
玉墨担忧地沉默着。
王浦生:他一定听到小日本在教堂里放枪,才赶回来搭救我们的……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日/内</b>
女学生们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听着周围的枪声和爆炸声响成一片。
<b>教堂/院子 日/外</b>
法比扶着英格曼神父慢慢站起,外面的枪声和爆炸使他们感到困惑。
<b>教堂/钟楼 日/外</b>
陈乔治跑上来,向枪声响起的方向张望。
一颗子弹飞来,打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发出尖啸,他吓得赶紧低下头。
<b>教堂/附近的废墟 日/外</b>
戴涛身后的枪声远了,他停下来,找了一块残墙,靠上去,大口喘气。
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使他“嗖”的一下站起,迅速沿着烧黑的楼梯跑上楼。
从焦黑的窗口,他看见一辆轿车在四部挎斗摩托的护驾之下从远处路口开来,车头上都招展着日本旗帜。
戴涛的手枪枪口对着开近的车辆。
他慢慢收回手枪,思索着……
<b>教堂/附近的废墟 日/内</b>
军曹听见摩托和轿车的声音,向巷口跑去。
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两辆摩托先停在教堂门口,然后轿车也停下来,最后是殿后的两辆摩托刹住。
军曹:<b>(吃惊地)</b> <b>(日语)</b> 大佐的车?……
在枪声和引擎的噪声之后,街上出现一阵怪异的静寂。
轿车门打开,先下来两个持枪的警卫,然后下来的是披着斗篷的黑岩。
从第二辆摩托的挎斗里,下来的是孟繁明。
孟繁明首先看到的是倒在血泊里的女学生甲,他眼里充满恐惧。
一个日本兵跑到黑岩身边,向他示意女孩的尸体。
黑岩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看着这个中国少女:冬天的风拂动着她的头发,头发一会儿盖住她的面颊,一会又飘移开来,露出她洁白的脸蛋;这一点动感使女孩看上去像活着似的。
<b>教堂/大厅 日/外</b>
陈乔治飞也似的从大厅的回廊上穿过,脚步泥石流一般滚下楼梯,一边嘶喊着:神父!神父!
<b>教堂/英格曼神父卧室 日/内</b>
英格曼神父咳嗽着,嘴角渗出血迹。面色死白,床头一块毛巾,上面染了血。
法比把一片片药品排列在神父的床头柜上,把一杯水放在药片旁边,此刻陈乔治的叫声近了。
法比赶紧从通往阳台的门出去。
<b>教堂/英格曼神父的露台下 日/外</b>
法比从英格曼卧室的门里出来,急切地向跑近的陈乔治打手势,让他不要叫喊。陈乔治大口喘息着,面部表情十分激烈,指着大门方向。
<b>教堂/院子 日/外</b>
乔治和法比飞奔而来。
从他们的角度,我们看到没了门闩的大门现在是被一根电线杆顶住的。
<b>教堂/大门 日/外</b>
孟繁明抱着女孩的尸体,站在大门的窥视小窗前面,黑岩的警卫兵按响了门铃。
<b>教堂/大门内 日/外</b>
法比打开了窥视小窗,看见抱着女孩的孟繁明,回头对乔治招呼——是孟书娟的爸爸。
他关上窥视小窗,跟乔治合力扛起电线杆。
大门不急不徐地打开了。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日/内</b>
书娟趴在小圆窗口,从黑色遮光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去。
从她的视角,能看见孟繁明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腿和穿黑色皮鞋的脚。
书娟一怔,把窗帘的缝隙扩大一点,见自己的父亲和一个日本军官向大厅走去。
书娟缩回头,眼里是一个可怕的梦魇。
<b>教堂/大厅 日/内</b>
孟繁明把女学生甲的尸体放在一张长椅上。尸体的脸部已经被盖上了一条白手绢。
法比走到孟的身边,整理着女孩褴褛的裙裾。
军曹带着他那群日本兵进来。刚经过一场小战役的士兵们浑身灰土,满脸硝烟,有的手臂上吊着绷带,有的搀扶着腿上挂彩的战友。
军曹走到黑岩面前,行了个漂亮的军礼:<b>(日语)</b> 报告大佐,×中队×小队×班小林多夫向您报告。刚才有一股中国军队袭击我们,我们已经打退了敌人,全面控制了局面。
黑岩:<b>(日语)</b> 减员多少?
军曹:<b>(日语)</b> 三人阵亡,四人受伤,仅此而已。
军曹带着请功的神情看着他的上司。
黑岩指着躺在长椅上的女学生甲:<b>(日语)</b> 这是怎么回事?
军曹:<b>(瞟一眼女孩尸体)</b> <b>(日语)</b> 她自己从楼上掉下去的。
黑岩:<b>(日语)</b> 怎么掉下去的?
军曹:<b>(日语)</b> 她……
黑岩:<b>(日语)</b> 她衣服上的划痕是刺刀留下的吧?
军曹不语了。
黑岩:<b>(日语)</b> 回答我。
军曹:<b>(日语)</b> 几个士兵跟她闹着玩……
黑岩劈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军曹被打得差点摔倒在地,但又马上站直,很响地立正,黑岩再次挥臂,向军曹猛击。
军曹的嘴里和鼻子里都流下鲜血。
黑岩仍然不停手,噼里啪啦地一个劲儿抽打。
日本小兵惊吓地看着自己的长官被越打越精神,立正越来越笔挺。
黑岩:<b>(日语)</b> 低贱!粗俗!弱智!毫无远见!毫无理想!……皇军的脸面都让你这样的乡巴佬丢光了!
军曹不断地立正,不断地被打歪。就这样被黑岩从大厅里一路打到大厅外。
法比和陈乔治以及孟繁明都露出解恨的神色。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日/内</b>
从遮光窗帘的缝隙里,可以看见一路走一路打的黑岩和一路被打出来的军曹。
女孩们挤在几个小圆窗前面,轮番观看这场体罚,<b>(现在她们还不知道这是一场周瑜打黄盖的表演)</b> ,称心地偷着乐。
<b>教堂/院子 日/外</b>
黑岩搓动着打疼的手,厌恶地看着军曹。
黑岩:<b>(日语)</b> 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
军曹满头满脸的血,“咔”的一声立正,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
军曹:<b>(日语)</b> 是!
黑岩:<b>(日语)</b> 等等!
军曹有点心有余悸,站住脚。
黑岩:<b>(日语)</b> 你们驻扎在哪里?
军曹:<b>(日语)</b> 离这里不远。
黑岩点点头,朝他挥挥手,打发他离开。
<b>教堂/地窖 日/内</b>
女人们和伤病们一动不动,一声不出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她们听见哨子被吹响,然后穿军靴的脚步向哨音集中……
然后,整齐的脚步声向大门口踏去。
李全有仍然握着铁锨站在出入口处。
豆蔻:<b>(低声地)</b> 小日本走了!
玉墨:嘘——
玉笙:<b>(低声地)</b> 刚才到底哪个跟哪个打仗的?
玉箫:<b>(低声地)</b> 小日本跟小日本自己打起来了?
豆蔻:<b>(小声拍手)</b> 哎呀,小日本跟小日本打起来才好呢!都是好枪好炮,一会儿就打得死光光的!
喃呢:<b>(小声地)</b> 那我们出去看看!
正说着,一双雪亮的黑皮靴走过来,跟在旁边的是一双半旧的浅帮黑皮鞋。
玉墨盯着那双浅帮黑皮鞋,眼里闪动着不可思议。
黑岩:<b>(画外音)</b> <b>(英文)</b> 这个教堂好漂亮啊!
孟繁明:<b>(画外音)</b> <b>(英文)</b> 是一个意大利的建筑师设计的。
红绫:<b>(对着玉墨耳语)</b> 呆子不呆嘛!跟日本人勾搭得好紧!
玉墨轻轻地把那一点缝隙用一块砖堵上。
<b>教堂/院子 日/外</b>
黑岩和孟繁明走过来,法比警惕地跟在两步之外。
黑岩转过身,对法比轻轻一鞠躬。
黑岩:<b>(英文)</b> 我对我们士兵的行为表示抱歉。
法比点点头,不完全领情,也不完全拒绝。
黑岩:<b>(英文)</b> 听说圣·玛德伦教会女中的女学生都擅长音乐,尤其擅长歌唱,不知何时有幸能欣赏一番?
法比:<b>(英文)</b> 弹琴的乐师撤离南京了,没有伴奏,是没法子唱歌的。
黑岩:<b>(英文)</b> 那可巧了,我可以滥竽充数一下。我少年时代也学过几天西洋音乐,会按几下钢琴或者风琴,只要有乐谱,我一般都能把曲子对付弹下来……
法比:<b>(吓坏了,马上打断他)</b> 可是……乐谱都在轰炸的时候被烧毁了。
黑岩眼中露出不悦。
黑岩:<b>(英文)</b> 所有的都烧毁了?
法比:<b>(英文)</b> 所有的。
黑岩和法比对视,刹那间进入敌对状态。
孟繁明紧张地看着他们,和稀泥地凑上去。
孟繁明:<b>(英文)</b> 教堂就算这条街上的空袭幸存者了,但主楼也受了很大创伤……
黑岩温文尔雅地笑了,首先放弃了敌对态度。
黑岩:<b>(英文)</b> 那也没关系,相信学生们常常为教堂唱诗,曲调和歌词都能背得下来,只要她们唱,我就可以跟,跟两次,就记住了。好在圣歌的作曲家为了最大范围地普及圣乐,都把曲调写得简单易诵。
法比:<b>(英文)</b> 不见得,我们的学生依赖曲谱依赖惯了。
黑岩:哦。
法比以为他甘心了,焦灼地等待他离开。
黑岩:<b>(英文)</b> 我倒是记得几段乐曲,我就按照我的记忆来弹奏,让孩子们跟着我的弹奏唱。战争时期,什么都要将就,都要适应。人嘛,都是适者生存的生命,识时务的动物。<b>(他转向孟繁明)</b> 我说的不对吗?
孟繁明刚要表示,法比打断了他。
法比:<b>(英文)</b> 确实有道理。可是孩子们怎么跟着你的弹奏唱呢?
黑岩:<b>(英文)</b> 请她们来试试,就知道了,是不是?
法比:<b>(英文)</b> 她们都不在这里。
孟繁明抽了一口气,迅速看一眼黑岩,又看看法比。
黑岩压抑着失败感,点点头。
黑岩:<b>(英文)</b> 哦。她们去哪里了?
法比:<b>(英文)</b> 我不清楚,今天一早,她们被我们的门房阿顾带走了。阿顾是本地人,关系多,大概住到他的朋友家去了吧。
黑岩:<b>(英文)</b> 那么从楼上失足掉下去摔死的女孩,不是圣·玛德伦女中的学生?
法比:<b>(英文)</b> 是的。顺便纠正一下,她不是失足掉下去的。
黑岩:<b>(英文)</b> 单单剩下她一个学生没走?
法比:<b>(英文)</b> 她跟同学们跑散了,上午自己跑回教堂来了。
黑岩沉吟着,转向孟繁明。
黑岩:<b>(英文)</b> 这就不能怪我了,孟先生。本来我想帮你把女儿和她的同学带出南京的。
法比眼睛亮了,简直不能相信有这种好运气。但一刹那,他又驱逐了侥幸心理。
黑岩:<b>(英文)</b> 本来,我想听听孩子们唱歌,就给她们印发通行证,让她们离开这个混乱的城市。我随着部队南征北战,身心俱疲,真希望能听到孩子们童真的歌声,让她们的歌声抚慰一个远离家乡、远离女儿的人的心灵。这样,就太遗憾了。但愿孩子们安全吧。告辞了。
黑岩和警卫们向大门走去。孟繁明犹豫着跟上去。
黑岩:<b>(对孟微微点头)</b> <b>(英文)</b> 我还要去执行军务。你尽可以自便。
孟繁明没想到如此轻易地获得了自由,赶紧深深一鞠躬。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日/内</b>
书娟从小窗口转回身,看见所有同学都瞪着她,目光却很复杂,有害怕的,有憎恨的,有反感的,也有嫉妒甚至羡慕的。
书娟想往自己的铺位走,但某人伸出一只脚把她绊倒。
然后三四个人一块儿向她扑去,徐小愚骑到她身上。
徐小愚:汉奸的女儿!
女同学乙:小走狗!
女学生丙:王小珍就是被你爸害死的!
女学生丁:你的汉奸老子把日本兵带来,把王小珍害死了!
书娟闷声不响地反抗,拳打脚踢,抓住一只手或一只脚就咬。
刘安娜:起来!你们还愿意碰她,我连碰都懒得碰!
女学生们一哄而散。
徐小愚:就是,汉奸比屎还脏还臭,碰她还碰一身臭呢!
书娟向徐小愚扑去。
徐小愚:你不要碰我!
书娟揪住她的头发就往地上摁。
突然,方形洞口的盖子被敲响了。同时传来法比的嗓音:<b>(画外音)</b> 喂,丫头们,下来吧!
女学生们都安静下来。
<b>教堂/大门 日/外</b>
黑岩从教堂大门口走出来,钻入轿车。
那个已经在车上等待的便衣赶紧凑过来。
轿车离开教堂大门口。
<b>轿车 日/内</b>
黑岩对便衣轻声交代着。
黑岩:<b>(日语)</b> 盯住孟,看他是不是跟他女儿,还有那些女学生会面。
便衣严峻地点点头,一面脱下外衣,露出里面褴褛的乞丐服装。
黑岩:<b>(对司机)(日语)</b> 停车。
车停下来,便衣跳下车。
<b>教堂/圣经工场 日/内</b>
女学生们依次从梯子上走下来,惊魂未定,形容枯槁。
孟繁明看见书娟,看见她鼻孔上塞着一团浸透血液的棉团,又看见她鼻子到上唇那段皮肤上留着一条干涸的血迹,眼睛马上潮湿了。
孟书娟也看到了父亲,赶紧缩到苏菲身后,透过苏菲的肩膀,狠狠地瞪着父亲。
孟繁明:书娟!
书娟不理他。
孟繁明:书娟,日本大佐答应我了!
书娟目光变得柔和一些。
孟繁明:你不是叫爸爸带你和同学离开南京吗?黑岩大佐答应我了,多印发几张通行证,有了通行证,我就带你们搭船去江北!
书娟:他答应你带我们大家都走?
孟繁明:不是所有人……
女学生们看着孟繁明,目光不再是看反派的。
孟繁明:我跟他说了,要多带几个同学走。不过要把你们每个人带出南京,恐怕我给黑岩的贿赂太少了。就是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贿赂他,他也不会给我这么大的面子。
书娟:你答应我要带所有同学离开南京的。
女学生们震惊了,她们没想到书娟竟然这么仗义!
孟繁明:我会尽力的……
书娟:那你快去尽力吧。
孟繁明:书娟,教堂已经很危险了,我估计现在就有人暗中盯着。你先跟我走,等我得到足够的通行证,再回来接你的同学们。
书娟:我讲过,我最后一个走。
孟繁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犟?!
书娟:<b>(眼泪汪汪)</b> 我现在跟你走了,你要是食言呢?我怎么敢相信你?
女学生们感动地看着书娟。
徐小愚的眼睛里闪动着后悔。
孟繁明:书娟,你从小到大,爸爸骗过你吗?对你许愿的事情,我食言过吗?爸爸为了能多得到几张通行证,已经把家里传家的古画都送给大佐了,就想买通他给你们多签发几张通行证。你跟我走吧,我保证会回来接你的同学!
书娟:<b>(低沉地)</b> 你说不动我的。
苏菲:你走吧书娟,只要记着回来接我们就行了。
刘安娜:对,你跟你爸爸走吧。
书娟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b>教堂/大门 傍晚/外</b>
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在街对面的废墟里盯着孟繁明独自从教堂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