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6/1-200606233001149.jpg" />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夜/内</b>
女孩们紧张地观察着楼下的局势发展。
徐小愚:这下完蛋了,仗打到教堂里来了!
苏菲:是中国兵,不是日本兵!
徐小愚:反正不能跟兵沾上,沾上就要倒霉!
<b>教堂/大门 夜/外</b>
法比:<b>(洋泾浜中文)</b> 我们的教堂庇护了二十多个无辜者,让你们进来,就等于危害她们的性命,你要在我的地位,会怎样做?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夜/内</b>
女孩们听见法比的洋泾浜中文,都吃吃地笑了起来。唯有书娟绷着脸。
苏菲:法比装洋腔哎!
刘安娜:荒腔走板的,比英格曼神父还洋泾浜!
不远处响起枪声。
女孩们都缩下头。
<b>教堂/大门 夜/外</b>
枪声越发近了,法比抬起头判断着。
<b>教堂/大厅外的墙根下 夜/外</b>
玉墨睁大眼睛,脸转向枪响的方向,五内俱焚。
<b>教堂/大门 夜/外</b>
老陈:<b>(画外音)</b> 大善人,拜托您了!伤员留在你们门口,您看着办。后会有期!
法比绝望了,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沿着围墙远去。
阿顾:现在不开门也不行,伤病要是死在我们门口,跟日本人更说不清!
法比推开阿顾,打开门上方的小窗看出去,昏暗中只看到一个躺在独轮车里的身影。他关上小窗,从阿顾手上拿过钥匙,把锁打开。
法比打开门,走出去,却发现藏在墙凹处的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架着双拐的李全有。他立刻跨回门内,企图把门闩划上,但门外的人使劲推门,他和阿顾拼命抵住。
法比:你说是一个伤兵,怎么成两个了?!
老陈:<b>(无奈地)</b> 我要是说两个,您更不会接受了!
法比:这种时候还扯谎!
<b>教堂/大门 夜/外</b>
马蹄声在死寂的颓城上空嘚嘚地越来越近。
老陈:听听,听见马蹄声了吧?这回日本兵真来了!骑马来了!
法比:<b>(画外音)</b> 对不起,实在抱歉!
<b>教堂/大门 夜/外</b>
法比把钥匙揣到口袋,转身走去,彻底地见死不救了。
一个敏捷的身影从大门一侧的树丛里冲出,从侧后方勒住法比的脖子,一把手枪对准法比的太阳穴。
他就是曾经把孟繁明当奸细捉起来的少校教官,戴涛。
戴涛:你装洋腔就是洋人了?打开门!
法比全部意识都集中在枪口顶着的太阳穴上,两个眼珠乜斜过去,企图去看枪口。
戴涛伸出手,从他身上掏出钥匙,扔给阿顾,一条胳膊仍然在法比的脖子上,手枪却指着阿顾:马上把门打开!
阿顾捡起钥匙,飞快地打开门。
戴涛:把人抬进来!
阿顾迅速出门,一眨眼,他扶着李全有进来,两个收尸队员把独轮车推进来。
阿顾把沉重的大门合上。马蹄声已到围墙外,人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就要合拢的门扉,似乎从来没注意到这两扇大门是如此的沉重,阿顾又是如此的笨拙。
日本骑兵哼唱着歌曲,不时地发出笑声,信马由缰地向教堂走来。
戴涛预备好放开了法比,脊背贴在大门上,一只手上拿着一颗手榴弹,另一只手端着手枪,门一开,立刻投掷手榴弹和开枪。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夜/内</b>
女学生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似乎她们的响动会立刻招致日本兵对教堂的注意。
书娟的眼睛紧随着楼下的一行人。那个偷袭者全副武装,头戴钢盔,身材匀称矫健。
<b>教堂/大门 夜/外</b>
马蹄声在门口停了。
戴涛:<b>(低声发布命令)</b> 你们先带着伤员躲藏起来。这里有我。
法比扑过来,挡在戴涛的枪口前面:<b>(低声地)</b> 你打死我我也不让你开枪。教堂里藏了二十多个女人和女学生,只要你一开枪,二十多条性命就给你送了!
戴涛看着法比。这句话使他刚醒悟到这一点。
<b>教堂/大门 夜/外</b>
门外六个日本骑兵打量着教堂残破不失巍峨的轮廓。
一个骑兵用军用手电筒向主楼上探照。
电筒光柱顺着那面美国国旗往下走。
日本骑兵甲:<b>(日语)</b> 美国教堂。
日本骑兵乙:<b>(日语)</b> 美国佬肯定有吃的。
两个骑兵跳下马,往教堂大门靠近,准备打门,其中一个回过头对伙伴们做了个玩笑手势。
日本骑兵丙:<b>(日语)</b> 我去跟他们借一点儿好吃的。
他存心把借字说得很流气。
<b>教堂/大门 夜/外</b>
法比使劲扯戴涛的袖子:<b>(恳切地耳语)</b> 把军装脱下来,把武器藏起来,教堂就能保护你们!
戴涛用力打了个手势,要所有人保持安静。
<b>教堂/大门 夜/外</b>
日本骑兵甲:<b>(日语)</b> 美国佬肯定有酒,跟他们借点儿酒吧!
日本骑兵丙开始拍打铁门。
日本骑兵乙:<b>(日语)</b> 算了吧,美国酒太难喝了。
日本骑兵甲:<b>(日语)</b> 美国娘儿们不错啊,跟美国佬借他们的娘儿们!
日本骑兵开始用马靴踢门。
<b>教堂/大门 夜/外</b>
戴涛贴着铁门站立,手里的手枪和手榴弹都准备就绪。他身后,人们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玉墨已经接近了他们,从她的位置,能看清戴涛的脸。这是一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脸,四肢充满力量。
<b>教堂/大门 夜/外</b>
日本骑兵丙:<b>(日语)</b> 美国佬大概不舍得借娘儿们给我们。
日本骑兵甲:<b>(日语)</b> 娘儿们都回美国啦!
日本骑兵乙:<b>(日语)</b> 走啦走啦!
<b>教堂/大门 夜/外</b>
门外你一言我一语的日语谈笑渐远,使门内的人惊心动魄。
渐渐地,马蹄声再次响起,由近而远……
戴涛向老陈、李全有打了个军事指挥员的行进手势,让他们往教堂深部前进:<b>(低声地)</b> 跟我来。
老陈和得贵推着车向教堂里面走去。李全有架着双拐跟在后面。
法比:等一下!
李全有一行停下来,看着法比。
法比:阿顾,乔治,你们打点水,烧热,给他们洗洗伤口,再找两个急救包让他们包一下伤口。多找些纱布绷带,让他们带到路上用。
戴涛:<b>(手枪再次抬起,对准法比)</b> 你让他们去哪里?
法比:放下枪跟我讲话。
戴涛:怕了?
法比:<b>(做出一个夸张的胆小鬼姿态)</b> 那还能不怕?怕得小肚子打转,都要尿裤子了!
玉墨在暗中一笑。
戴涛枪依然稳稳地对准法比。
法比:<b>(突然强硬起来)</b> 我说了,放下枪再跟我讲话!
戴涛:对不住。拿着枪讲话才有人听。
法比:<b>(嘿嘿一笑)</b> 你刚才怎么不拿枪让日本人听你讲话?
戴涛皱起眉,憎恶地瞪着他。
法比:老总,拿枪的人跟我这个<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6/1-200606233001532.jpg" /> 包是讲不通的。
戴涛不理会法比了,脸转向李全有。
戴涛:你们是哪方面的?
李全有:<b>(挺了挺胸脯)</b> 一五六师一团三营九连二班,上士班长李全有。这位小老弟是我们班的新兵,当兵才三天。
戴涛看了一眼王浦生。
戴涛:我是教导总队的少校教官戴涛,从现在起,你们接受我的指挥。这位小老弟,看样子伤得不轻。
李全有:日本兵行刑的时候,他身上中了两枪。
戴涛:他叫什么名字?
李全有:姓王,叫王浦生。
玉墨听见王浦生的名字,眼睛一亮,从暗处走出来。
玉墨:浦生?!
她凑近打量王浦生的脸。戴涛惊讶地看着玉墨。玉墨从腋下取下手绢,擦了擦王浦生脸上的血迹和泥土。
玉墨:……是浦生!
戴涛打量着玉墨。
法比:你认识这个孩子?
玉墨:他是小妹的哥哥。他们那个村子的人给日本人杀光了,就他们兄妹俩逃出来了。
戴涛:<b>(极其自信地对老陈和得贵)</b> 你们把李上士和这位小老弟照顾着,都跟我来。
法比:去哪里?
戴涛:厨房后面,有间放煤的棚子,你们暂时在那里宿营。
法比:你怎么知道的?
戴涛矜持地一笑。
戴涛:我怎么不知道?我就住那里面啊。
法比:<b>(错愕不已)</b>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戴涛:这里又不是固若金汤。我进来都两天了,夜里就出来,把这院子的犄角旮旯都摸熟了。<b>(对老陈)</b> 走吧。
法比:等一下。
玉墨瞪法比。
戴涛:<b>(声音强硬里带着祈求)</b> 就让他们先在这里养养伤,看看外面情形再说,行不行?
法比:不行。
玉墨:<b>(两眼冒火地冲着法比)</b> 你长的是心肠吗?我看你这腔子里头就是一堆生铁,又冷又硬!
法比:闭上你的嘴!<b>(转向戴涛)</b> 这里面没有水,没有粮食,又多了三个男人,吃什么?喝什么?我们这里住着十五个女学生,最大的才十四岁,你们这些当兵的进来,说不定就会把日本兵招来,对女娃娃们公不公道?
<b>教堂/圣经工场屋顶阁楼 夜/内</b>
书娟和同学们紧张地观看楼下的争执。
李全有:没有我们,日本兵就不会进来?
老陈:日本兵一天要跑进安全区几十趟!搜伤兵,搜女娃,搜吃的!
戴涛:<b>(对老陈)</b> 外面太冷,你赶紧照顾他们进去,烧点水给他们喝。
陈乔治:我去烧水!
说着他已经跑了。
<b>教堂/前院 夜/外</b>
法比一下子跳到独轮车前面:不准动!
戴涛不由自主地把枪口对准法比。
玉墨紧张地看着。
法比:你要开枪啊?<b>(松弛地往枪口前一送)</b> 开吧。开了枪你让他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娶妻生子,过年过节,随便,只要我不看见就行。只要我活着,你们就得出去!
戴涛稳健地打开枪保险。
玉墨看看戴涛,又看看法比。
王浦生在独轮车上发出一声轻而痛苦的呻吟。
法比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浦生脸上的血和泥土刚被玉墨擦去,露出稚气的轮廓。法比的眼睛抖动了一下,目光中的决绝融化了。
玉墨用一只手轻轻抓住戴涛的枪口,插身在枪口和法比之间,眼睛里满含泪水。
玉墨:法比,这孩子一家都给日本人杀了,你把他推出这扇大门,无非再让日本人杀他一次。他的小妹妹就算活下来,以后举目无亲,又有什么活头呢?算我求你,<b>(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在法比手上)</b> 算我欠你一笔天大的人情债,行吗?
法比眼看着玉墨的眼睛里滚出大滴的泪珠。又低下头,看看她握着他的纤纤素手。
戴涛凝视着玉墨的侧影。
法比觉得感动又失败,使劲抽出手:<b>(对老陈)</b> 先让他们洗洗伤,上点药再说。
戴涛跟在伤兵们旁边,向厨房方向走:往前走,再往右拐。
法比:少校!
戴涛停下脚步,回过头。
法比:把枪给我。
戴涛微笑一下,有些玩世不恭,又有些轻蔑:想什么呢你?日本人都没有缴下我的枪。
法比:你要想让我们教堂保护你,就先要让我缴你的枪。
玉墨看着两个男人,眼里出现了会意的微笑——他们的较量中已经掺入雄性的争夺了。
戴涛:如果我不缴呢?
法比:教堂的好处是它的中立性。这三亩地等于在美国国界里面,那十几个女孩子就受到这点好处的保护,现在一个拿枪的军人进来了,你还能叫它中立国吗?不能了。女学生也就没得保护了。<b>(伸出手)</b> 把枪给我吧。
玉墨:少校,就把枪给他吧。
戴涛:不行。
法比:那我就不能留客了。阿顾,送这位少校出去。
玉墨着急地看着戴涛。
戴涛:你不必留我。你也留不住我。最多待一两天我自会走的。
法比:在这里待一分钟,都要做个普通百姓。要是日本人发现你带着枪藏在这里,我一身都是嘴也讲不清楚。
戴涛:日本人要是真进来,没有武器,只能任他们宰割,就跟那两个伤兵一样。
法比:在这里的都是避难的难民,都手无寸铁。你要待下来,就只能把枪撂下,规规矩矩做难民,要不然你就马上出去。
戴涛明显地在犹豫:那我只待一夜。等我从那两个伤兵嘴里打听出日本人屠杀战俘的情况,我就走。
法比:我说了,一分钟也不行。
玉墨这回把她哀求的脸转向戴涛。
玉墨:少校,也算我求你好吗?<b>(微微一笑)</b> 你看,你自己伤得也不轻,从这里出去,没吃没喝,到处是日本兵,你能走多远?
戴涛看着她多情而忧郁的眼睛,她的美丽和温情使他刹那间忘了身在何处。
玉墨:看我的面子,你就把枪给他吧。至少在这里住几天,把伤养养,身体将息一下。那时候,说不定南京局势也稍微平息一点了。
戴涛咔嗒一声关上枪保险,把枪交给了法比。
法比明白,是谁缴了少校的枪,一阵妒忌使他不适:还有。
戴涛看着他,护住腰部。
法比:手榴弹也交出来。
戴涛:我不会把它们扔出去的。它们是留给我自己的。
玉墨:<b>(进一步散发魔力)</b> 少校,我可不答应你把炸弹留给自己。
戴涛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把插着四枚手榴弹的弹袋从腰间解下,看了法比一眼,不甘而懊恼。
特写:手榴弹弹袋从一个男人的手上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手上。
法比看着戴涛和玉墨朝厨房方向走去:等一下。
戴涛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完了,他阴沉而慢慢地向法比转过身,眼神好斗。玉墨也紧张起来。
法比:你跟那两个伤兵还是住到地窖里去吧。<b>(口气和缓)</b> 地窖里暖和些,也隐蔽些。
<b>教堂/地窖 夜/内</b>
李全有艰难地从地窖口顺着梯子下来,腿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紧接着下来的是背着王浦生的阿顾。
女人们已经入睡了,只有红绫一人坐在铺位上掷骰子。
李全有最后一步没有站稳,摔倒下去,压在一个熟睡的女子身上。
豆蔻:<b>(尖叫起来)
</b> 哎哟!……
李全有赶紧往起爬,但因为腿的不便,动作极其笨拙,刚爬起来,脚又踩在豆蔻的手上。
豆蔻:长眼没有?!往哪儿踩啊?!
她睡得迷迷糊糊被弄醒,火气勃发,站起来就踢李全有。地窖里一片黑暗,她逮到哪儿踢哪儿。
李全有的伤腿被她踢得疼痛钻心,一连抽了几口冷气,给了豆蔻一耳光:小骚货,够狠的你!
豆蔻不依不饶地再次撞上去。他又给了她一耳光。
红绫:<b>(半真半假地笑了)</b> 别这样骂哟,这里面都是骚货,你骂谁啊?
玉笙从铺上跳起:有本事打日本人去,跟老娘儿们钻一个洞里,算什么玩意?!
玉箫:就是,南京城墙那么高,那么结实,你们还让日本人打破了,把我们中国的京城都打丢了,现在拿这里当战壕啊?!
红绫:一般都是这样,打不过男人的男人,打女人最狠!
李全有气得发抖,委屈得脸都走形了:<b>(指着红绫)</b> 你再说一句!
红绫:你看,我说他狠吧?
玉笙把哭泣的豆蔻推到李全有面前。
玉笙:喏,给你打,你打。豆蔻你不要动,让老总舒舒服服地打,打过了瘾。
玉箫:对呀,老总守卫南京城,有功劳也有苦劳,打你两下怎么了?吃了你都应该!
李全有眼里聚起泪水,紧紧握住两只拳头。
玉墨此刻也从梯子上下来,手里抱了一堆旧窗帘。后面跟着的是戴涛。女人们的话刺痛了他,李全有的眼泪也刺痛了他。
玉墨:你们都少说两句,日本兵刚才过去,你们这就内斗了。玉笙,<b>(她把窗帘一头交给玉笙)</b> 把这头拉住。
玉笙:干什么?
玉墨:叫你拉你就拉。<b>(见玉笙不动,转向豆蔻)</b> 豆蔻乖,你去拉。
豆蔻揉揉眼睛,吸着鼻子,拉起窗帘一头。
玉墨和豆蔻把窗帘拉直,在地窖的三分之一处形成个角落。
玉笙:这么窄的地方,本来就跟个老鼠洞一样,还要跟我们来挤!上马桶都不方便!
玉箫:女人钻在老鼠洞里也就罢了,男人也来钻洞!还是扛枪出身的男人!
李全有抓起地上一根木条,玉墨及时按住他。两人似乎在角力,李一憋劲,两手撅断了木条,狠狠扔在地上。
玉墨:别跟她们一般见识。阿顾,你背浦生进去吧。<b>(对李全有温暖地一笑)</b> 李班长,那边算男客房,这边归我们女眷住。
陈乔治拎着一桶热水从梯子上下来,走进帘子那边:热水来了,快洗洗伤口吧……
红绫:乔治,没看出来,你还怪会伺候人的!
玉笙:<b>(冲着帘子那边)</b> 这是我们从嘴里省出来的水,晓得不?!
玉墨:<b>(呵斥玉笙)</b> 话多!
戴涛实在忍不下去了,扭头快速登上梯子。
玉墨回过头,看着离去的戴涛,眼里全是同情。
<b>教堂/英格曼和法比的居处 夜/外</b>
法比拿着手枪和手榴弹弹袋向自己卧室走去,心事重重。
英格曼:<b>(画外音)</b> 法比。
法比回过头,见老神父穿着厚厚的起居袍在二楼阳台招呼。他赶紧把手榴弹往地上一搁,又把手枪揣进口袋。
法比:您怎么还没睡?
英格曼:谁在那儿吵?
法比:哦,把你吵醒了?
英格曼咳嗽起来,花白的头发狮子鬃毛似的抖动。
<b>教堂/英格曼卧室 夜/内</b>
英格曼一边咳一边慢慢走回卧室,示意法比跟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法比:没什么大事。那些女人跑到图书室烤火,我给轰出去了。她们跟我吵闹。今天下小雨,还夹着雪,天太冷,也难怪她们。
英格曼一边咳嗽一边狐疑地看着他。
法比焦急痛心地等待他这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发作过去。
英格曼:我看你……手上拎着个东西过来……
法比:嗯。
英格曼:听见我叫你,你马上把它放到地上了。
法比:<b>(装着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b> 我还能拎着什么?
英格曼:到底是什么?
法比:我这两天都没喝了,就今天夜里,实在太冷……嘿嘿……
英格曼还是不太相信。
法比:那些女人也找到酒了,又喝又唱,所以才让我生那么大气,当时我就不同意放她们进来……
英格曼:你小时候撒谎,我罚你站到门外。现在你这么大个子了,站在门外也不好看。
法比:我没说谎话。
英格曼:你放心,我很快会发现是不是谎话。<b>(又咳嗽起来)</b> 你把实情告诉我,我就不咳嗽了。
法比:那我告诉您实话。
英格曼的咳嗽一下子就止住了。
法比:实话是自来水厂再不复工,我们都要渴死。喷水池的水见底了。消防池的水已经用完。
英格曼愣愣地瞪着灰蓝色的眼睛。
<b>教堂/英格曼和法比居所/法比卧室 夜/外</b>
戴涛的身影如同野猫一样无声而迅速地接近了法比的卧室。
他绕到卧室的窗口,把耳朵贴在窗缝上,仔细聆听,渐渐断定法比不在室内。
他又绕回来,突然听见楼上传出英格曼的咳嗽和法比的声音,思考了一会儿,掏出火柴,擦着一根,用另一只手拢住微小的光亮,四下照着。
他看见法比门边有一点红,赶紧上去,那是他的手榴弹弹袋,露出久别重逢的微笑。
<b>教堂/院子 夜/外</b>
玉墨从厨房里出来,两边看看,没有戴涛的身影,感到不祥。她朝中院走去,加快脚步,变成小跑。
中院也空无一人,她慢慢站住了,任飘洒的小雨和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
她正要转身折回,一个声音叫住了她:<b>(画外音)</b> 赵玉墨小姐!
玉墨惊回首,见戴涛从那棵巨大的核桃树后面走出来。
玉墨:你怎么在这儿?
戴涛:军人本能,听见身后有动静就找藏身之处。
玉墨:<b>(微微一笑)</b>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戴涛:男人的本能。
玉墨:那你是……
戴涛:你问得太多了,该我问你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战乱时期,张军长的公子怎么也不该把你丢在这里。
玉墨眼里闪过一道醒悟的亮光:我好像认出来了……
戴涛:你不会认出来的。那天陪军长公子看戏的军官有十来个呢,你怎么会记得我?
玉墨:你就别拿我们这种可怜人打趣了。他是军长的公子,我是青楼女子,他就没想跟我这种人往长远走。
戴涛疑问地看着她。
玉墨:那次看了戏之后,没过多久,他就不来藏玉楼了。
戴涛:那是他没这福分。
玉墨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她抬起眼睛,大胆地看着他:刚才姐妹们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你就<b>(打手势)</b> 这耳朵进,这耳朵出,别往心里去。你知道我们这种女人,能有什么正经话?常常被人骂,找个茬子也要骂别人。你想啊,躲在这里,出不去,动不得,冷也要忍着,饿也要忍着,人家的闲言恶语都要忍着,借人家的光嘛,寄人篱下,不忍着又怎样?再说,只听见外头枪响,不晓得明天枪弹会不会响到自己脑瓜上,都憋一肚子邪火,说出来的话还听得听不得?当然听不得。
戴涛:你是来为她们跟我讨饶?
<b>教堂/英格曼和法比的居处 夜/外</b>
法比从楼梯上下来,听见有人在不远处轻声对话,站住了,看见站在核桃树下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玉墨:不是。
法比立刻辨出了玉墨的嗓音,中了邪似的定住了。
戴涛:那你为什么?
玉墨:我是怕你心里不好受,<b>(深深地看着他)</b> 也怕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