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这么热,他可不想在屋外面站着受罪。
说着无心,听者?却有意,沐昂之尴尬地放下试图抢走?镜子的手,欲盖弥彰地开口:“萧世子饿了,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你?大呼小?叫干嘛呢,这一路不都是世子伺候殿下吃饭的吗?”施景辉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以为殿下是嫌弃你?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才让世子照顾的呢。”
“你?才笨手笨脚!”沐昂之大怒,又有些心虚自己方才的态度,见施景辉依然没事人一样?揽镜自照,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去就要开揍。
两人打闹到一半,突然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两位实在是热闹。”
施景辉连忙循声?望去,就见到冯修微一身红装,浅笑盈盈地站在冯士元的身后。
他的未来岳丈!
施景辉一个激灵,触电一样?将沐昂之推的老远,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后,向冯士元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磕头礼,道:“小?侄见过世伯。”
冯士元挑剔地看了眼?他皱巴巴的衣襟,勉强抬了抬手:“起来吧。”
从地上爬起来后,施景辉又朝着后面的冯修微一揖到底:“大妹妹。”
冯修微笑着回了个蹲福,又道:“殿下差人传我父女二人进来议事,父亲想起施公子如今也在太守府里住着,便过来看看。”
谁知道就看到了这一幕呢……
冯修微毫无同情心的笑了起来。
听到她的话,沐昂之赶紧凑过来:“那感情好啊,殿下也让我喊老施过去呢,咱们正好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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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联袂而至时,萧扶光与太子刚吃完饭,正在被甄公公带来的小?黄门?服侍着擦脸,过了这些天的苦日子,终于?再次享受到暌违已久的全方位服务,萧扶光舒适地半眯起了眼?睛。
施景辉一进来,见到的便是正襟危坐的太子身边,还?坐了个大喇喇享受着内侍服务的萧世子,想到先前沐昂之的不对?劲,他悄悄看向一旁的损友,谁知沐昂之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他,一副死心虚的样?子。施景辉暗暗皱眉,只能将这点子疑惑暂存心中。
闻承暻喊大家过来,当然是有大事宣布。
见人齐了,他便道:“博迪已经吐了口,他们的粮草和?火器,都是从西阳城里悄悄送出?去的。”
“这不可能!”冯士元第一个反驳,“臣全家戍卫多?年,不敢夸口说西阳密不透风,但也绝不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冯修微却在此时想起一人:“去年年尾开始,柔然动作频频,爹爹分身乏术,只得将城中一部分事务分给陈太守打理,难道就是在那时候被人钻了空子?”
寻常人当然没办法从冯家军的眼?皮子底下搞事,但如果那人是地位仅次于?冯士元的西阳城太守呢?
闻承暻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测:“回来后孤才知道,陈豹曾数次寻死,应当就是担心事情败露。”
里通外国,贪昧军粮,这是诛九族的罪过。
冯士元痛声?道:“民屯的粮草,朝廷一贯不允许武将插手,臣曾经向陈豹要过军粮,却被他搪塞了过去,后来朝廷拨的粮草到了,柔然攻势又急,臣只能暂且将此事搁到一边。没想到……早知如此,当日就该手刃了这厮才是。”
大雍的军粮制度,分为军屯、民屯和?朝廷划拨三部分,顾名思义?,军屯就是士兵在戍地附近耕种,所收获的粮食用作军粮。民屯其实就是“开中法”,朝廷鼓励盐商将南方的粮食运到边塞,并根据粮食的多?寡颁发盐引给商人,在年景不好的岁月里,民屯的粮草往往会占据军粮的大部分。
但出?于?对?武将的忌惮,大雍并不允许军队自行管理民屯的粮食,而是交由?各地太守看管。大雍的历任皇帝们认为,让文官拿捏住军队最基本的吃喝需求,就能实现二者?之间的制衡。
萧扶光再次为这种天才般的制度设计所折服,幸好他不是大雍的武将,不然早心寒干不下去了。
感觉到他的躁动,闻承暻安抚的看了一眼?,继续爆出?更重磅的消息:“陈豹敢如此逆行倒施,自然是因为其中有天大的好处。柔然盛产铁矿,却不擅冶炼,朝中便有人与他们做生意,用朝廷的粮草和?武器换取他们的铁矿石,可谓是一本万利。”
他看向冯士元,语气中不无讥讽:“柔然可是个大财主,舅舅执意要与柔然开战,可不就是挡了他们的财路吗?”
冯士元只关注一件事:“朝中那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也都对?准了太子,义?愤填膺的想要知道究竟谁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闻承暻却道:“陈豹嘴严的很?,甄公公都没能撬开。孤就算隐约知道是谁,也不能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就将人法办。”
紧接着话锋一转:“所以孤有一事,还?要仰赖施卿。”
突然被点名的施景辉闻言抬头看向太子,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接下来便听到,上首的太子两片嘴唇轻轻一碰,就给他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任务:“此事甚秘,孤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办,还?得劳动施卿回京一趟。”
施景辉:……
我刚在草原上流浪了两个月,才见到未婚妻不久诶,现在你?让我回去?!
太子殿下的未来表妹夫心里攒了一堆抗议的话,面上仍然挤出?了一个艰难的笑脸:“殿下有命,臣莫敢不从。”
一旁围观的萧扶光看了眼?脸上笑嘻嘻心里***的施大公子,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月的自己,不免心有戚戚的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
商议完正事,萧扶光回到自己本来住着的小?院儿,昔墨几砚两人终于?见到了自家少爷,冲过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我俩天天吃斋念佛,就怕您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吉利,又连着“呸呸呸”了几声?。
萧扶光被逗乐了,安慰两人道:“我这不是没事儿吗?而且在外头这些天你?家少爷可没白过,还?立了大功呢。”
“您还?说呢!”昔墨急了,“当初要是知道太子殿下是要去杀柔然人,我说什么都不会让您跟着他去的。”柔然王死掉的消息一传回来,西阳城里处处欢声?笑语,唯有他和?几砚两个吓得不停地给佛祖磕头,生怕萧扶光出?什么意外。
看见昔墨眼?睛都哭肿了,萧扶光也有些内疚,可是当时的行动太过机密,他也是没办法。此时只能略微有些生疏的安抚:“别哭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谁料昔墨把眼?泪一收,抽抽鼻子,冷哼道:“这话您还?是留在侯爷面前说去吧。”
侯爷?
见萧扶光一脸茫然,昔墨得意地笑了起来:“前天收到的家信,有人弹劾甄公公玩忽职守,怠慢和?谈之事,侯爷便请命过来督促。”
这年头通信困难,朝廷里的人见使团迟迟没有动静,担心议和?失败的他们自然会拼命的弹劾。但是就算被弹劾,也不至于?派个超品侯爵过来敦促吧。
萧扶光小?脸一垮,他是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要被父亲教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