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的灵感源自一部电影。”
“嗯,哪一部?”
“我不记得片名了,也可能不是电影,是我的一场梦。”
“嗯,哪一场?”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的每一场梦似的..啊,想起来了,是从墨西哥赶到洛杉矶的那天早上,我趴在酒店,昏昏沉沉,可能因为行程太赶,竟然在梦里又重复经历了一场风尘仆仆——我的成语用得对吗?
“不错,比我用得好。”
“你好谦逊。”
“谢谢。梦里有我吗?”
“这很难说.好了,收起你的小猫眼睛,我记不太清了,但..”
但既然是在翻山越洋去见你的途中梦见的,那么无论如何,在梦被阳光打碎之前,我眼里想必一定装着一位长得还不错的圣人。
你说是吧?
八月,雷克雅未克正式迎来了旅游旺季,市内的住宿几乎一间难求。
旅行社进入业务最繁忙的时节,Vigdis昨天来送鳕鱼干时还和秦峥说起,Edwin已经一周没见过他爸爸了。
出于东亚人与生俱来的拘谨,秦峥当时挠了下眉毛,下意识地想为自己尚未结束的休假道歉。但没想到紧接着等待自己的却是一句兴致勃勃的“不过他每次大包小包回来哄我们的模样都很有趣,我很期待喔。
秦峥接过鳕鱼干,情不自禁地跟着Vigdis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个滑稽但温馨的画面,等再回过神来时,又再次迎上女人礼貌但好奇的注视。
“沈是为你的笑容心动的吗?”她打趣地挤了下眼睛。这个他们倒是没聊过。
秦峥微微扬起眉梢,向身后方向歪了歪头,小声请求:“不如你下次帮我问问他?
于是,除了黑线鳕鱼干,秦峥在这一天还同时收获了两个诚意十足的“ok”手势——另一个来自趴在妈妈腿边的Edwin小朋友。
说起来,自从踏上离开燕城的旅途,秦峥好像就在无数个契机的作用下,一步一步地学习起同形形色色的人们和平相处的方式。
沈玉汝自不必多说。
兴许是沈苫之前真的和她提了什么,在他们离开布达佩斯不久之后,秦峥就收到了来自沈家外婆的第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是询问他在老屋里修剪的头发有没有长长,告诉他自己特意查询了雷克雅未克的天气,叮嘱他需做好防风御寒的准备。
明明自小就没怎么接受过爱的教育,二士郎当却突然体会到了一把来自长辈的关爱,泰峰对此倍感新奇百
生。而且由于对方似乎也不怎么熟练,关爱中多少掺着点别扭,不过因为本心真诚,别扭也显得可爱起来。
还有明明没怎么见过面,但每次视频时都会非常亲呢地扒着屏幕对她“峥爸爸”咯咯笑的翼淮安。冀晨说,谁也没向小朋友特意介绍过你,这应当必须毋庸置疑是你们爷俩冥冥中自成爷俩。
冀晨又说,反正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小孩了,以后就让冀淮安给你养老送终吧,不过安安还没学会对另一位的称呼有所反应呢,到底最后是“沈爸爸”还是“苫妈妈”,就看咱峥爹的改口费硬不硬气了。
上周泰峥回半地下室取东西,在门口的邮箱里,他发现了一张被遗漏有一段时间的明信片,
寄出人是沈岁小姐,看邮戳,她大约早就已经离开了意大利——至少上个月中旬,当秦峥和沈苫还在外到处游荡的时候,她也正在尼斯看海。
明信片上印刷的就是地中海的风光,背面的法语字体书写很漂亮,不过虽然落款是“沈岁”,下笔的却白
有其人——除了特属于男性的笔锋,还因为那有些敷衍的正文:“她要说的话太多,写不下。祝你们,祝我们。
某种程度上,可能也没那么敷衍?
手术结束后,沈苫在ICU病房昏睡了两天。
令秦峥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他好像..平静得过了头。
每天按时吃饭、工作,在探视时间长久地立在病房玻璃外注视那位睡美人,在非探视时间长久地坐在医院休息室里用笔电跨国办公。
偶尔累了,就摘下防蓝光眼镜,抬头看看落地窗外橙紫色的极昼夜空,任凭视频那端的加州同事如何用俚语挤对他扑克脸,秦峥也自岿然不动、面不改色,仿佛一尊雕像从古希腊被空运至此。
当然也有意外。
手术后的第三天清晨,为工作熬了半宿的秦峥走出休息室透气。
刚巧,才出去不久就在走廊上碰见了隔壁科室的护士,一见对方正抱着堆满文件的纸箱晕头转向,冰岛好市民秦峥立刻走过去将纸箱接到自己怀中,低头询问她要送到哪里。
自打知晓沈苫的病情,秦峥就对北欧乃至更大范围的医院做了深度调研,综合各类考虑,最后还是选在了雷克雅未克的这间私立医院。这天早上碰到的护士是此处为数不多的正式员工之一,四十来岁,笑起来眼尾的纹路很深,但也很温暖。
也是刚刚好,前几天在茶水间里无意中听到过一些祝福的秦峥与护士小姐同行一程,临别时,对她说了句“新婚快乐”。
女人有些惊讶地含笑道谢,略略思索后,她又吐出一句用于加深谢意的冰岛语:“睡美人凌晨时似乎醒来了一次,又睡下了。”
你大约很难想象秦峥那一刻的失态也许立刻睁大了眼睛。
也许突然站直,脑袋撞上身后的架子。
也许一时茫然四顾,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无论在护士小姐温和包容的注视下经历了怎样的失态,等到再次穿上防护服站到病房窗外时,心跳如擂鼓的秦峥一定——至少在表面上——又恢复了那个平静得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他嘴顶着的唬人模样。
一直、一直。
直到他看见那个还躺在病床上睁不开眼睛的家伙,忽然轻轻颤了下手指
虽然那幅度太过微弱,让人几乎要质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出现了幻觉,但很快,在某种强烈意志的催动下,脉搏汩汩跳动牵引筋骨,沈苫终于从某处沉睡沼泽中挣出一只手,向着前方他暂时还看不见的明亮方向,吃力又好笑地比了个“耶”。
在沈苫的梦中,圣人就站在那里。
不过这位圣人可真是脆弱,怎么看起来眼睛红红的?像被丢掉的流浪小猫咪。
但沈苫没有丢掉自己的小猫。
嗯.那就等他醒来吧,亲一亲就好了。
为沈苦办出院手续的那天,也是这人计划要将蒙在眼睛上的纱布拆掉的日子。
其实微创手术后,根本没必要将没有直接动刀的眼睛蒙这么久,但或许是因为害怕一种可能性,也可能单纯只是出于某种仪式感,沈苫特意向医生申请来了这项“特权”。
从楼下护士台轻车熟路地回到大半个月来几乎成为二人新家的病房门口,秦峥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虽然医院的窗帘比不得家里那几扇遮光效用好,但也足够将阳光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灯罩。
秦峥在暗色中步伐很轻地走进去,看到了那道安然端坐在床边的纤瘦背影。
身穿条纹病服的美人失去了乌木色的微卷长发,右耳垂上的黑色宝石裸露在空气中,夺且得让奉峥左耳上的相同位置立时也被灼了一下般滚烫。
他好像不再完全是秦峥认识的那个笑容缥缈的沈苫了。
不过和老布达相片里,眼神明亮的短发少年沈嘉映也不一样。
流感一样的夏日已经结束,现在坐在那里的,是有了伤痕、自认缺陷,在孤寂空旷却又无比拥挤的沼泽中将自己点燃,又再次重塑起来的,更为闪熠也更加尘俗的,广世间芸芸众生一员。
走到窗边时,秦峥将窗帘拉开了一半。
阳光一瞬间倾进来,那盆长势不错的冰岛薄荷也从帘后露了出来,摆放位置和自己离开之前毫厘不差。秦峥坐到了沈苫的身边。
“如果我真的再也看不见了,怎么办?”
纱布遮住了沈苫不安轻颤的睫毛,血色未足的嘴唇也几乎没有嚅动,若不是那沙哑的轻语仿佛一支烟花燃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他甚至
能继续装作塑像,假扮一下天使在人间。秦峥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在专心致志地寻找被沈苫藏在被子里的拳头,耐心地分开那些死死攥紧的指节,抚热被戳得冰凉泛白的月牙印,好将其最后完整地、牢牢握在自己掌中。
如果真的再也看不见了,怎么办?其实他们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从主治医生的专业、术后康复的先进,到上帝赐予人类不止一种感官是有原因的,秦峥对此做出过非常全面的回答与宽解。
但这一刻他不想说这些了。
“那就看不见吧。”秦峥语调平和地回答,“正好你跑不快了,以后你上午逃走,我下午吃完晚饭再出门都来得及去街对面捉住你。”
“什么啊。”沈苫失声笑了出来,“我要变成金丝雀了?好期待。你可以用漂亮些的笼子装我吗?”连日窝在病床上不见天日的休息,似乎让沈苫的肤色更加透明了些,倒是真让他多了几分戏言中“笼中雀鸟”的孱弱破碎。
峥扶着下巴回头望向沈苦没心没肺的笑颜,瞳孔里的光轻轻闪动,像是接住了这人方才用疑问句点燃的烟火星斑。
“穿过风的时候其实并不需要眼睛。”秦峥说沈苫向他的方向侧了侧头:“嗯?”
“你还记得旷野上的那十二道彩虹吗?”
“当然,好美...好美。如果眼睛瞎了,我就再也看不到这种景色了。”
“但每一次——”秦峥看着他,说:“但每一次看到那些绝景的时候,你都情不自禁地在风中闭上了眼睛,对吗?”
你用皮肤织成的渔网捕获了世间的每一寸荣光。
当瞳色落幕,整座宇宙都在你宝石般的心中闪耀。沈苫轻啧了一声:“你好像在催眠我。”
秦峥弯起嘴角,垂眸问道:“成功了吗?”“还差一点。”
沈苫伸出手,摸索着捉住窗帘一角,一把扯开余下的另一半阳光。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拉住秦峥一起仰面栽倒在床上。
“你说的没错。事实上,每次面对那些风景闭上眼睛时,我在想的都是“好像就这样消失在风中也没关系’。不过,那些心甘情愿闭上的眼睛,
到底还是和不确定的意外未来不一样啊。”屋内无风,他的句尾却仿佛散在空中。
沈苫转身面向躺在他身边的秦峥,拉着那只紧握住自己不放的手,他缓缓向上,一步一步地引导秦峥抚上自己的胸膛、喉结、下颌,在对方无言的配合中,沈苫笑着吻了吻秦峥的指尖,牵引他触上纱布的一
他最会折磨人了。
即使不用眼睛也能看穿人家的外强中干,一句模棱两可的“心甘情愿”,就能将人拉在风中雾里动弹不n
惶惶然不知等待自己的到底是悬崖深巅还是蜜糖砒霜安慰与被安慰的座次好像突然就被调换了。
秦峥被握住的指尖变得有些凉,沈苫捧着它的掌心倒是温热了许多。
像是在暴雪天里为爱人取暖,沈苫向秦峥会拨吉他弦的手指呼出热气,又用制琴师薄茧覆盖的指腹将其亲呢揉搓,语调不紧也不慢:“怎么感觉你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比我还更害怕
原本被人操控的无力指尖像是触电了一般收缩,秦峥重新反握住沈苦的手。他当然害怕。
若是此刻眼睛上蒙着纱布的是自己,秦峥自然可以深呼吸面对所有结果,但他不能替沈苫决定未来要怎么和人生握手言和。
即使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密的战友,另一个人也仍然,永远都是他自己余生里的第一权利人。不过………
有的时候,我想我们也会愿意将这权利让渡,让你和我一起站在人海的终点,自由地拥抱每一个呼吸的瞬间。
对了,这一天正好是八月十八日。
距离秦峥的二十四岁生日和沈苫表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到时再看我们是分开还是继续”的三月之期已至,秦峥的选择不言而喻,而沈苫,他的答案也很简单。
紧握的双手重新摸上纱布,没怎么耗费力气,那拦在二人之间的白翳便被轻松掀去。沈苫仍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挂着阳光,像是春天在枝头摇曳。
“穿过风的时候其实并不需要眼睛。”他仰起头,迎上了秦峥落下来的吻。"爱你的时候也不需要。
你要一直相信这一点。对了,眼睛好着呢。 #
以及,据小道消息,其实沈苫早就知道自己的手术超级成功,但他故意要欺负秦峥。结果自己入戏了(虽然马脚百出)
以及,秦峥也早就知道以上。
只是他终究也是那出《心甘情愿》的戏中人。
旺季之后,雷克雅未克迎来了一位新的贵客——沈玉汝。
为了迎接重返职场前的第一位客人,导游秦峥休假时间也没闲着,忙前忙后,如今几乎已经代替沈苫成了沈家外婆在北欧的第一联络人。
而从“小秦”到“小峥”,他和沈玉汝的关系的确也在那些日常对话的堆砌下,实现了他此前难以想象的跨越
去机场接人的那天是个格外适合出门的大晴天,但刚出院不久的沈苫莫名心虚,最终只派出秦峥一人欢迎家长。
实话实说,长到这么大,秦峥就算在等待沈苦的时候都少有这样的忐忑。
雷克雅未克机场并不大,几乎在沈玉汝走出来的第一刻,秦峥就看到了她。“小峥。”沈玉汝扶着披肩向他摆手,第一次面对面地这样亲切呼唤他。
明明初次见面就敢对着视频那端的陌生女性喊“外婆”,眼下却差一点就同手又同脚。
秦峥迎上前去接过女人的行李,二十四年又三个多月来,头一次这般温顺地出声问候:“路上辛苦了。嘉映正在家研究料理,可以期待一下。
沈玉汝忍俊不禁:“不必为他贴金,回去后不用为他收拾残局就谢天谢地。对了,我住在哪里?我很乐意和你们保持隐私距离。”
和她说话时,大约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放柔声线。
“我们租了两间公寓,您住在嘉映那间可以吗?他的工作间也在那里。虽然是半地下室,但温暖舒适,和号
间只相隔两条街,十分钟内就能走“当然。”
或许是太久没有出过远门,回去的路上,沈玉汝对周围一切都很好奇的样子。
秦峥察言观色,一路上车开得不快,在到达每一个熟悉的地点之前,他都会提前备好讲解,
尽量生动有 趣地和沈玉汝讲述,沈苫在这里喂过兔子,在那里喂过天鹅,最喜欢站在哪座石头边上等候晚霞。
“那你呢?”沈玉汝笑着转过头问他。
秦峥不小心咬了下舌头,但仍然端视前方路况,没敢对上沈玉汝的注视。“什么?”他态度很好地问道。
“你最喜欢哪里,小峥?”沈玉汝温柔地又问了一遍。“我.”秦峥一时失语,将车停在红灯前。
在让他局促不安又沉溺其中不愿离开的柔软氛围中,他眼神闪烁不定地迎上沈玉汝的目光。“我最喜欢...”什么来着?
路边有小孩子跑过去的笑声
秦峥的余光跟过去捕捉到一抹亮色,像是想起什么久远的称呼,他忽然放松,勾起唇角指了指前方:那是我最喜欢的粉红猪超市。”
沈玉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有些惊讶于他的孩子气,但又无比包容地同时也加深了嘴角的弧度:“那我们要去逛逛吗?
就像是秦峥见过与没见过的,每一个好奇于孩子离家在外生活方式的家长那样,她建议道。“好啊。”秦峥轻轻地、珍惜地点了点头。
出人意料的,回到家后等待二人的并不是一地狼藉,而是一桌真正温馨的家庭晚餐,和一个穿着洁净围裙笑容端庄的沈苫。
“我请Vigdis帮了我的忙。”他倒是坦诚。
沈玉汝没说话,在门边静静立了一会儿,直到沈苫乖驯地走过去,
低头靠近她轻念“外婆”,
人才轻 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沈苫许久没有同她视频也就自始至终没有展露过踪迹的短发,捏捏他的耳朵,什么都无需问,但又似乎什么都明白地小声问道:“还痛不痛啊,笨蛋?”
真是受不了了。
沈苦笑着搂住她,对身后也在歪头看他的秦峥眨了眨眼,一句话同时安慰三个人:“再也不会痛了。沈苫和沈嘉映都是。
煽情总是短暂的,温馨的家庭聚餐永远充满口舌上的小小打仗与你来我往的认输投降
磨磨蹭蹭的晚饭结束,年轻人们起身穿衣,准备让外婆早点休息,好打起精神迎接接下来几天日程丰富的家庭旅行。
‘小峥。”但临出门时,沈玉汝却叫住了秦峥,“留一下吧,我想起来还有个东西没有给你。”已经穿好靴子的沈苦站在玄关将毛线帽戴正,扬起一边眉毛笑道:“那我可先回去暖被窝了啊。”秦峥:“等...”
沈玉汝:“请走。” 沈苫:“拜拜。 门关上了。
刚披上外套的奏峰:“。”
屋里又只剩下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
之前在车上生出的局促感重又爬上秦峥的膝头,他跟在沈玉汝的身后走到卧室门边,这一次真的同手也同脚了。
“我下午在超市买了些酸奶,明天带在路上吃好不好?”
沈玉汝正戴着眼镜整理放在桌上的小行李箱,人背对他,瞧不清表情,只能从音调判断出她应当是笑着“好啊。
秦峥的眉眼也放松了下来,“嘉映很喜欢树莓味的那一款。沈玉汝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
明明眸色平和,却让秦峥瞬间变成下午刚见到外婆的沈苦,绷紧神经站得直他说错什么了吗?
“那你呢?”沈玉汝又一次问他秦峥不解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小朋友罚站啊。”
沈玉汝竿出声来,对他摆摆手,示意奉峰走到自己面前,拉家常一样用絮絮叨叨的语气说道:“你紧张什么,我很不和善吗?好吧,其实每次向你友信息时我也有些紧张来看一
嗯,很惊讶
和人单纯通过文字沟通,但总觉得这样开始和你交流才不致冒犯。不过我一直在想,其实我们还可以更放松些。来,伸手。”
被放到自己手中的物件好凉,也很有分量。
沈玉汝挪开手背,一枚崭新的怀表出现在秦峥的掌中。
“Edwin给我的那枚我送给沈嘉映了,这是我出发前在同一家店定做的,虽然年份差得有点远,但是同一位工匠制作。打开看
沈苦的那枚怀表里夹着他和沈甯小时候的照片,这枚呢?秦峥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他回忆着沈苫从前坐在楼梯上向他展示的画面,轻轻扣下侧边按钮,金属表盖立刻“啪”的一声撞上手掌
像是在拆一个礼物盒,秦峥缓缓张开手心,终于看清了属于他的这枚怀表中夹藏的独一无二的惊喜一在十二个罗马数字的包裹之中,一幅小小的水彩肖像珐琅画被嵌在时分秒针之下,画中是并肩端坐在布达佩斯阁楼上的沈苫和秦峥。
这并不是真实存在过的画面,但因为笔触太生动,竟真让人忍不住跟着想象,画中的两个人做模特时是如何对着在画外落笔的外婆挤眉弄眼,被数落后又老实端坐。
“我最近在学这种微缩工艺,怎么样,画得好吗?”沈玉汝笑盈盈“很好...”秦峥哑着嗓子,傻瓜一样重复,“很好,很好。”
“那就好。”沈玉汝也跟着点点头,同时出其不意地屈起指节敲了下秦峥的额头。“那我就能放心数落你了。”
“.”秦峥迷茫地睁大眼睛。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说了——”沈玉汝眯起眼睛看着他,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的神情和质问秦峥“虽然我从没尝试过,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愿意为了你早睡早起”的沈苫如出一辙。
不过外婆可要比沈苫靠谱多了。
她说:“当我问你有没有见风着凉、加班要不要紧、喜欢什么口味的酸奶时,并不是为了通过你去得知沈克映的近况,小峥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对吗?当我问‘你”,就只是为了问你,所以下次不用再尽脑汁答复我‘沈嘉映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了,就只说说你,好不好?一
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他自己会讲,我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当然,如果你执意非要说你们,我也很乐意倾听。
她问:“所以,秦峥小朋友,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酸奶了吗?”真是。
真是..
像是被融化的心跳一样,秦峥的眼皮垂落,紧接着,脊背也跟着塌下来,令他情不自禁地靠近那处近在眼前的暖光。
其实他也可以是好学生,对于撒娇一点就通。“明天多带点青柠味的,好吗,外婆?”
沈玉汝笑着拥抱他:“不能更好了。”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玄关的灯为他亮着,走廊上又是暗的,秦峥像个脑袋空空执意只想扑火的飞蛾,循着光的踪迹,在夜色中摸开了从门缝处溢出光源的浴室。
自打从医院回来,沈苫就格外喜欢观察自己的新形象,此时此刻,他也正将双手撑在盥洗台上,聚精会神地上下左右全方位自我端详。
他一直都没有给自己取一个外文名字,也许“纳喀索斯”就很合适。镜中有位幽灵。
水仙花青年沈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家伙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垂首、侧眸,靠近他的颈侧,停住,然后对着沈苫刚刚不留神敞怀大了点的浴袍领口,小流氓一样吹了声口哨。
喝兴奋剂啦!
沈苫一把捏住自己的衣领转过身。
这回可好,他被彻底锁在了秦峥和盥洗台之间,被逼无奈不得不将手掌撑在身后,仰起下巴,眯起眼睛,对着秦峥的喉结暗暗思忖哪处好咬。
只不过幽灵他来势虽然汹汹,刹车也极突然,还没等沈苦嘀咕出什么禁果,他已经用沉默让人沉默。然后,秦峥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了碰沈苫的额头。
原来小猫咪只是想蹭蹭。
沈苦笑着也用自己的鼻尖蹭了回去:“沈小姐踩你尾巴啦?没关系,明天我就替你报仇。”
我曾望着一处怡人风光,心生向往,但只是向往。
可有一天我却突然发现,原来我早已被拉入风光之中。
秦峥低头将呼吸埋在沈苦发间,珍之重之地搂住他的全部。“谢谢你。”秦峥说。
谢谢你成为我的家人。
谢谢你,也让我成为你的家人。
冰岛家庭之旅的终点,最后定在了某人曾心心念念的沙漠。
出于独特的气候条件,近北极圈地区的沙漠和“沙漠在人们通常认知下的形象很不一样,或许说是寒漠”还会更恰当些。
说来有趣,这年春天时,沈苫还在布达佩斯和刚认识的小女孩说“在生命的尽头一个人消失在沙漠里也
”,入秋后,他就拖家带口地踩上火山、冰川、砾石、苔藓,穿越花海,在“沙漠”的召唤下,最终见到一片简简单单缺少植被覆盖的裸露地表。
想象中令人叹为观止的沙丘景观似乎还在更加遥远的未来等着自己,而沈苦曾经期待过的在“临场感最接近月球表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