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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月生一只手提着打包好的甜品, 另一只手牵着直哉。

她站在波洛咖啡厅的门口,表情从平静转化成带着一点微妙。

“我有听润二郎说米花町这边凶杀案的发生频率比较高,”她微微低头, 友好的看着明明才一年级, 脸上却已经流露出一点心如死灰的弟弟,“不过这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禅院直哉透过透明的玻璃, 能够看见咖啡厅里眼熟的同学们, 眼熟的安室透和榎本梓, 以及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就变得熟悉起来的警察们。

直哉:“……你习惯就好了,哥哥。”

月生忍不住有点惊异的看着这孩子。

系统;【感觉这孩子的精神世界已经被柯学彻底修改了呢。】

没想到这种话居然是从禅院直哉的嘴里说出来的。

“所以还进去吗?”

“进去。”直哉深吸了一口气, “……哥哥难得来一趟, 我想请你尝尝我喜欢吃的东西。”

月生的眉眼忍不住稍稍柔和下来, 她“嗯”了一声, 牵着弟弟进去。

“哎呀, 这不是禅院君吗?”一个个子很高挑的警察友好的蹲下身来,“你今天居然没有一开始就和你的朋友们待在一起啊?”

直哉:“嗯……但还是来了啊。”

咖啡厅内的环境此刻非常凝重, 但凝重之中又带着点大家习以为常的平静。

造成店里剑拔弩张氛围的源头, 是躺在地上的死者一位,以及和死者同行的嫌疑人三位。

“如果是想吃东西的话,还是换一家店比较好哦。”高木警官对两个孩子说, “店里发生了案子,在解决之前恐怕不能接待客人。”

“没关系。”主动开口的反而是月生, 她仰起脸, 对这位她自己也非常眼熟的警官道:“我们可以等一会儿的。”

氛围看起来不像剧场版,凶手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来。

她转了个头, 对上一个穿西装的小学生在玻璃镜片之后好奇的目光。

月生在心里:“哦豁。”

系统和她一起:【哦豁。】

当热血番和推理番碰撞在一起。

不知道会发生怎样奇妙的磁场反应。

可能是因为在破案现场待习惯了,一起聚餐的少年侦探团几个小朋友都没有流露出一丁点对于尸体的惧怕。

相比之下, 五个孩子当中的三个,对于直哉这个小伙伴旁边身高更高的那个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步美小朋友很热情的挥手:“直哉——来这边坐!”

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涨红了一张脸,却还是低着头把她拉过去的直哉。

真是奇妙啊。

这孩子前段时间还对着她口出狂言,现在却可以和同龄的女孩子和平相处了。

看来改变环境和学校教育还是很有用的。

她很主动的跟着直哉,坐在了几个孩子特意留出来的空位上,和孩子们打招呼:“你们好。”

“这是我哥哥。”直哉有点别扭的给双方介绍,“这是我的同学,分别是……”

月生和蔼可亲的点了点头,一直提在手上的甜品拆开,分给了在座的所有孩子们。

“这感觉有点奇妙。”月生一边分发小蛋糕,一边听孩子们快乐的喊她哥哥,一边和系统说,“走进了自己的童年回忆。”

【是啊。】系统的声音带着点感慨,【你是小学生的时候,他们是小学生。你成为大学生了,他们仍然是小学生。现在你又变成小学生了,真好,大家是平等的小学生。】

月生微笑着坐在卡座里,看着不得不和步美坐在一起的直哉流露出微妙的神情。

硬要形容一下的话,就是从前的观念告诉他不应该和女孩子有这么和平友爱的氛围,但是面对相处了挺久的同学也没办法口出恶言。

两种观念来回拉扯所造成的一种别扭。

步美从卡座里跳下来,坐在月生的身边,拍拍他的手:“哥哥,你别怕。一般来说柯南身边就是这样的。案件很快就会解决的,到时候我们就能吃饭了。”

月生微微一笑:“好哦。”该说不说,这种习惯简直有点可怕了。

但一想这里是米花町,感觉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甚至因为凶杀案发生的过于频繁,连很多居民都不再惊慌了。

反正和死神小学生在同一个东京的是五条悟,又不是禅院月生。

同情一下好久没见面的小五同学,希望他出任务的时候不要被爆炸的大楼殃及。

保佑他,阿门。

月生摸着下巴,盯了一会儿死神小学生,又盯了一会儿嫌疑人。

“能看得出谁是凶手吗?”她很平静的问直哉。

禅院直哉终于从那种别扭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一点,“……嗯。”

死者的怨气已经浓重到开始形成普通人看不见的诅咒,因为诞生时间还不足半个小时,所以等级不高。

尽管如此,这只四级的门槛都不到的咒灵,依然扭曲着,尖叫着爬向了三个嫌疑人当中最中间的那个,发出断断续续的诅咒声:“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月生旁听了一会儿在场的小学生、侦探、和警察们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和推理,从卡座上下来,弯着腰进了警戒线。

刚才热心的高木警官过来阻止她:“小朋友,快点回去,这可不是玩闹……”

月生没什么表情的指了指正在沉思的江户川柯南:“那为什么他可以进来。”

被指到的江户川柯南大脑疯狂运作:“啊……这个……”

高木警官:“……”啊……虽然大家已经习惯了柯南这个聪明孩子在凶杀现场到处跑,但是现在又进来一个小学生,才察觉到这行为有多么离谱呢……

禅院月生没想为难这个披着小学生皮的高中生,她低头从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张咒术师等级证明,递给了胖胖的目暮警官。

虽然说咒术师的存在不好向普通人公开,但是介于咒灵在凶杀现场一类的地方诞生频率太高,所以咒术界和警察界都是互相知道并且有合作的。

目暮警官仔细检查了一下证件,神色和蔼下来,对着高木警官点了点头,蹲下身来和月生交流信息。

警戒线的另一边,光彦两眼放光:“哇,直哉,你哥哥也是会破案的侦探吗?”

直哉:“……并不是。”

一眼识破那个证件是什么的灰原哀:“……”是咒术师吧。

从禅院这个姓氏就知道了。

相比于不知道真凶一切从零开始的推理,根据咒灵指引提前知道凶手的月生再环顾整个现场,就能很轻易的反推出种种细节。

直哉一口一口的吃着蛋糕,低下头,晃了晃腿。

也许是环境和周围思想的改变,也潜移默化的正在影响着他。

换做从前,直哉是决计不会理解长兄这种主动去帮助“猴子”的作为的。

但孩子是一种最容易塑造的生物。最近这段时间,直哉所碰上的案子现场的咒灵,都是他一声不吭悄悄祓除掉的。

还有就是那位做饭很好吃的安室先生。

不知道他除了咖啡厅服务员和私家侦探之外还有什么工作,总是有莫名其妙的诅咒缠上他……换了其他人这种祓除可是要价很高的!

直哉“哼”了一声。

步美担忧的转过头来,“直哉,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禅院直哉憋了半天,半晌小声说,“对不起。”

“什么?”小女孩迷惑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

直哉瞄了一眼警戒线之内可以看到侧脸的月生,憋了憋,“因为……因为我刚来的那段时间,对你说了不好的话……”

步美闭上眼睛,认真的摸着下巴思索:“嗯……确实很不好。不过你也被小哀惩罚了。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现在正式是好朋友了。”

直哉差点没把脸埋进桌子里:“……嗯。”

一双耳朵仍然可以被人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红红的颜色。

灰原哀翻过一页菜谱,淡淡的扫过了一眼这禅院家的小封建糟粕。

感觉最近像个人了,今天尤其像。

是因为正常的家里人出现了,所以打开了什么开关吗?

顺利结案,热情的江户川柯南同学在一起吃的这顿晚餐里格外经常的向月生提问,搞的同桌的灰原哀同学有点想要扶额。

知道你对咒术师这个神秘的群体很好奇,但是你这表现的也太明显了。

隔壁种花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月生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这死神小学生,比起满足不同片场主角的好奇心,她更加享受降谷零AKA安室透先生带来的这一顿晚餐。

滑嫩的鱼肉,软糯的米饭,还有三明治和饮料,再加上一点点饭后小甜点。

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降谷零先生真是个全面均衡发展的六边形战士啊。

直哉吃饭还是和从前一样,或者还是年纪小的原因,总是在嘴边留下一点酱汁。

晚饭结束的时候,夕阳却还没有结束。金黄的光芒从玻璃窗户洒进来,铺在餐桌上。

月生下意识的抽了几张抽纸,伸手给坐在旁边的直哉擦干净嘴边。

禅院直哉很老实的坐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过的长兄。

那些抽在身上的竹条,打断腿在医院接上时候的剧痛,和积累了好长时间的痛苦与怨恨。

仿佛都在这一刻渐渐地如同轻烟一般淡去了。

就好像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亲密无间、从无隔阂似的。

月生给直哉擦完嘴,低头把脏了的那一面折了两折,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一扭头,看见了后面卡座笑眯眯招手的禅院润二郎。

一低头,润二郎的消息就已经发过来了:

【任务已完成:)

甚尔输完就收手了,现在可能去找任务做了。

我一会儿把直哉少爷送回去?】

月生冲他比了一个OK,转头对直哉说:“和润二郎表哥一起回去,我最近很忙,你要好好上学。”

直哉本能的点头:“好……”

月生:“期末我要看你成绩单。”

直哉:“……”可以哭吗?

他冷酷无情的长兄没有多说什么,和他的同学们友好的告别之后,和润二郎去说了两句话。

润二郎递过来一张银行卡,月生摇了摇头,让他先拿着。

她一个人走出了波洛咖啡厅,在内心和系统感叹了一下:

“我理解为什么发生过那么多次凶杀案,这里的客流量也没有减少了。”

安室透,厨艺的伟大,无需多言。

系统:【其实也可能是大家习惯了。】

月生:“哦,可能两种情况都有吧。”

毕竟是米花町。

藏龙卧虎的。

话说咖啡厅里那个打工皇帝还接活吗?

接的话,也不是不能请他抓一下家里的法外狂徒……

月生盘算着,还没走远,一个年幼的声音叫住了他:“那个……月生……禅院君!”

月生双手揣在卫衣的口袋里,转过头,看见了一道闪电似的窜过来的江户川柯南。

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感到惊讶。

这孩子好奇心尤其旺盛,知道咒术师的存在,但未必真见过几个。现在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活的,估计满脑子想着怎么套话。

月生的眼睛微微一弯:“刚才还叫哥哥呢,怎么出来了就那么生疏?”

江户川柯南哽了一下,强行使自己的嗓音装成天真懵懂小学生:“哈哈,月生哥哥……”

系统:【宿主,你真恶趣味。】

每次对着明明比自己小的孩子还要叫姐姐哥哥,内心耻度早就刷破下限了吧?

月生表情波澜不惊,在内心:“有本事把录屏关了。”

【我不。嘻嘻。】

这段录屏以后一定要珍藏。

人来人往之中,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对这两个小学生多么关注。

江户川柯南抬起头,声音充满了好奇:“哥哥,你是咒术师吗?”

月生稍微反应了一下。

他是不是想看我吃惊?然后说出自己的推理过程?

系统听起来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宿主,快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然后问他怎么知道的。】

月生微微一笑,拒绝了系统的提议并在系统页面戳了它一下。

接着她仗着高出一截的身高,含笑将双手放在江户川柯南的肩膀上,凑近了他的耳朵,恶魔低语:“好奇心太旺盛,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哦。”

感受到柯南略微僵硬的身体,她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叫出了他的真名:“工、藤、新、一。”

一股凉气从尾窜到头,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什?!”

系统发出了没人能听见的惊天爆笑。

第42章

江户川柯南, 本名工藤新一。

说起来可能有点惊世骇俗,但他原本确实是个原汁原味的高中生。但某一次在游乐园目睹了不法分子交易现场,紧接着就被不法分子敲了闷棍喂了药。

侥幸不死, 却没想到身体缩水, 变成了一个小学生。

除了他身边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这个秘密应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才对。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后退几步, 干笑了两声:“月……月生哥哥, 你在说什么啊?你也认识新一哥哥吗?”

落日的余晖轻巧的在面前的孩子脸上投下一层浅薄的阴影, 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光明与黑暗。

这张与禅院直哉十分相似的面容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接着转过身去, 如同游鱼入海一般消失在街头。

柯南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 但才跑了两步的功夫, 竟然已经找不见月生的人影了。

疑云如同阴雨, 在心头压了下来。

【宿主, 你真恶趣味。】系统第二次说。

“有本事把你的录屏删了。”月生也第二次说。

系统:【嘿嘿。】

月生站在楼顶,注视着死神小学生浑身冷汗的回去。

半透明的浅蓝色系统面板这个时候忽然自动跳了出来。

并刷新了一行字。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惊恐的死神。】

【颁发奖励——地图权限开启。】

月生:“?”

月生:“……怎么, 你们系统还有一个专门针对江户川小同学的成就吗?”

【是这样的, 宿主。】系统解释道,【由于作品连载时间太长,太过家喻户晓, 因此几乎所有宿主在能碰到江户川柯南的位面时,都会去吓唬他一下……】

【由于人数太多, 此行为又太过普遍, 主系统手动添加了此成就,成就奖励也完全随机。】

“……哇。”月生说, “哇。”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同情一下工藤新一同学。

果然大家都是平等的乐子人。

没办法,工藤同学, 迫害你真的很有趣。祝你早日推完主线,干掉水厂,成功变回高中生。

月生在内心对柯南发出真诚的祝愿,脑子里的想法刚刚绕了一圈,手机在此刻发出嗡鸣的声音。

加茂琰的邮件。

【琰:你在东京?】

【月生:昂,我在。怎么了?】

【琰:回头。】

月生从楼顶站起来,走到顶楼的另一边,探头往下看。

这栋楼后面不是多么繁华的街道,而是一片居民区。

黑发的女孩和白发的男孩一起抬着头,和她对上了视线。

琰的脸上画着看得出来的淡妆,她今天穿了一身鲜亮的蓝,意外的和旁边五条悟的眼睛颜色对上了。

加茂琰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嗨,真巧。”

月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直接从楼顶往下跳。

中间借着空调外机和窗户的栏杆做了几个停顿,让她的动作看起来敏捷又矫健。

月生伸手在五条悟头上摸了一把:“你也在东京?”

五条悟:“喂!和她说话但是摸我的头是几个意思?把我当宠物吗?”

加茂琰到底年长,个头相比年龄更加接近的月生和五条悟已经高出不少。她的眼睛弯弯的:“本来是来这边祓除咒灵,顺便吃点甜点的。路遇悟酱刚解决完诅咒师,就把他偷出来一起来玩了。”

说是“偷”,其实就是在几个五条家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把人牵走一起吃饭去了。

月生捏捏五条悟还带着婴儿肥的软萌的脸蛋,“好小猫,乖乖。”

五条悟:“喂!”

小朋友的脸几乎要鼓起来,被光明正大的猫塑这件事很显然令五条悟非常不满。他鼓着嘴巴,漂亮的眼睛露出一点恶狠狠的咬牙切齿。

月生在心里发出被萌到的声音,然后道:“下次去偷小五可以把我也带着,我当你的共犯。”

加茂琰:“哈哈哈好啊。”

五条悟往后一仰头,把自己的脸从月生张牙舞爪的手里解救出来,并顺利躲开了加茂琰也伸过来的手,有点气闷:“你俩有病啊。”

加茂琰从袖子里熟练的掏出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拆开,塞进五条悟的嘴里。

仿佛是什么奇妙的魔法反应一般,有点微微炸毛倾向的五条悟立刻把被猫塑这件事的气恼抛之脑后,开始专心致志的含着糖果,在嘴巴里舔来舔去。

看起来更可爱了。

月生心说难怪琰最近发过来的邮件里,尤其表示了对五条悟的喜爱。

在周围一堆固定NPC里,难得有五条悟这样有趣的小孩子可以逗着玩,更何况大家的处境比较相似。

“我和小五一起大吃特吃了一顿甜点。”琰说,“饱了。”

“把甜点当饭吃牙齿会坏掉吧?记得好好刷牙。”

“又不是经常这么吃。”琰一只手牵一个小朋友,溜溜达达的走,“小五吃零食的机会不多,我带他吃顿好的。对了,甚尔呢,怎么不见他?”

月生也和五条悟一样,从琰的口袋里领取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放在嘴里嗦,“不知道。甚尔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能是因为快成年了,所以正在物色以后的居住地吧。”

“他要从禅院家走了?”

“应该是。”月生舔舔棒棒糖,“毕竟禅院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啊——”加茂琰发出羡慕的声音,“真好。”

绕过一个拐角,就是这片居民区的儿童公园。三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一人坐了一个秋千,摇摇晃晃。

考虑到这是难得的三个小伙伴聚在一起,月生决定提出最近困扰自己的难题。

“我有一个朋友……”她慎之又慎的开口了。

五条悟在秋千上晃着腿:“我知道,这个朋友肯定是你自己。我在商场大屏上看的影片都是这样的。”

“不是,小猫请不要打岔。”月生道,“我是真的有一个朋友,深受诅咒困扰。”

另外两个人整齐划一的转头看她。

如果是普通的、可以直接祓除的诅咒,月生犯不着拿到这儿来说。

既然拿到这儿来说了,就说明是个相当不好解决的问题。

月生捡着关于产屋敷明辉身上能说的重点说了一遍,并寻求两个好朋友有没有什么办法:“短时间内可能无法斩断源头,有没有办法将这之间的联系切断呢?”

五条悟回忆了一下自己目前学会的东西:“只有祓除源头一个办法最快捷。如果不能祓除,削弱的话……”

有点困难。

毕竟只是口述的情况,没有亲眼见过。而五条悟目前的年龄,最多可以一个人在东京逛。五条家绝对不可能让五条悟出东京。

加茂琰探了个头:“我可以跟你去看看,说不定我有办法。”

加茂家对她还挺放养的,而且她的母亲又怀孕了。

现在整个家族都对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满怀期盼,盼着这是一个和姐姐一样继承了赤血操术的孩子,反而不怎么管她了。

月生立刻戳了戳系统:“支线副本可以带人吗?”

系统:【……可以。但是你要注意保密协议。而且,还记得吗?你的秘密在支线已经被揭开了,你已经决定好将自己的秘密交付给加茂琰了吗?】

月生没怎么思考,“嗯。”

如果在禅院家之外挑选一个月生认为可以交付性命的人。

月生会选择加茂琰的。

【为什么?】系统有点困惑,【你们两个最多只是一起出过不少任务吧?甚至不算是每天|朝夕相处。】

月生从秋千上跳下来,在心里回答系统:“可是——”

“在一起祓除咒灵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性命交给彼此过了。”

月生和琰一起把五条悟送回去,等到甚尔终于神神秘秘的回来,三人一起回禅院家。

加茂琰噼里啪啦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回去,表示应付完毕。

“我听说你让禅院家的女孩儿们也出去一起读书了?”

月生“嗯”了一声,“大部分去的女校,少部分在男女混合学校的,我也注意和禅院家男孩们不要在同一所学校。”

她和整个禅院家年轻子弟们的交流都不算多,不过她觉得,这样对于本来就生存较为困难的禅院家女孩儿们来说,也许能让她们过的舒服一点。

琰仰着头想了想:“我有三个关系比较远的堂姐妹,向我表达了想要出门的意愿。那三个女孩儿现在在宫城那边的学校。我也觉得,远离京都很好。”

私人轿车里没有什么其他人,司机先生是前不久刚和月生投诚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此她也没避讳。

“你不打算走吗?”

“再等等。”琰往车窗旁边坐了坐,然后倒下来,将头枕在月生的腿上,“再等等。”

等到母亲的儿子生下来。

等到母亲愿意和她一起走。

加茂琰的心里仍然怀着一点美好的期盼,就像她并不吝啬向自己的堂表姐妹们表露善意,伸出援手。

可她隐隐也知道,也许最终的结果未必能如她的期盼一般得偿所愿。

甚尔从车上下来,慢条斯理的打了个哈欠。今天的赌运和往常一样不好,不过他也习惯了,把手头的钱挥霍一空之后,就相当“克制”的收了手。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走之后,那家赛马场就查封了。

甚尔低着头瞅了两个小豆丁一眼,堪称好脾气的问:“我守在门外?”

月生看了他一眼:“你乐意的话。不过我猜你不乐意。”

“你猜对了。”甚尔一声轻哼,没有像往常一样守在月生的门前,而是守在院子门口的廊下。

其实也是守着,不过就是换了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两个小学生手拉着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碰头嘀咕。

琰:“虽然我和你这个侍卫不熟,但感觉他心情好过头了吧?”

月生小声:“我也觉得……这段时间他还挺频繁自己出去做任务的,难道是认识什么好人了吗?”

总不能是谈恋爱了吧?

月生有点漫不经心的延伸出一个猜测,又觉得十分不靠谱,迅速打消掉了。

甚尔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会去谈恋爱的人啊。

倒是系统听见她猜测的心声,默默的用搜索引擎围观了一下世界线。

系统:【……】

系统:【…………】

怎么不算呢。

虽然对比主世界线,甚尔离开禅院家的时间被推迟了一些。

但是有些命中注定,就像他屡赌屡输一样命中注定啊!

两个女孩脱鞋进屋子。加茂琰对这里其实很熟悉,在加茂家待的烦了,她会跑出来,到月生这里住一段时间。

有时候是她自己来,有时候带着做饭好吃的迟琴。

因此她也知道,雪惠在前不久回到了百合子夫人的院子里。

“那个诅咒患者在哪儿?”琰的眉眼微微柔和下来,“我的术式毕竟比较靠近这方面,可以给他看看。”

月生伸出手,轻轻的抓住了琰的手腕:“嘘。”

屋子里开着灯,相当明亮,因此加茂琰可以清楚的看到月生乌溜溜的眼睛。

平静,稳定。

琰有点困惑的歪了一下头,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月生的额角。

“要去找他可能有点困难。”月生慢慢的说,“第一步,就是先到我的影世界里去。你现在后悔也没关系。”

影世界诞生于月生的术式,完全是月生本人的领域,和现实世界唯一的连接就是她的影子。

这代表如果加茂琰跟着她进入了影世界,那么加茂琰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禅院月生的手中了。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人这种生物,谁也不知道皮下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

琰漂亮的眉眼微微挑起,“哦,看来你有秘密。”

月生也笑起来:“事实上,不止一个。”

加茂琰不由得莞尔,她伸手,搂住这个比她小许多的孩子:“没关系。我愿意把我的命交到你的手上,就像你愿意把秘密交给我。”

月生抬起头,看见她有点狡黠的眨了眨眼:“毕竟我们是共犯嘛。”

竟然是重复了一遍她说可以一起去偷五条悟时,用到的那个词。

月生也搂住了琰的脖子,带着她向后倒去。

“那么我们走吧,共犯。”

两个孩子一同融入乌黑的阴影之中,消失无踪。

第43章 (内含鬼灭)

“也许我是爱丽丝钻进了兔子洞。”加茂琰跟着月生从井口爬出来, 站在战国时期的土地上,如此说。

月生甩了甩自己在脑后扎成一个低马尾的长发,笑着伸出了手:“那么我就是吸引爱丽丝进来的那只兔子了。亲爱的爱丽丝,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拯救世界吗?”

加茂琰笑眯眯的把手搭在月生的手心, 牵住她的手:“我非常愿意,可爱的小兔子。”

系统对两端不同的时间线做了调节, 因此距离月生离开, 已经过了快半个月。

现在的时代交通非常慢, 因此“回家一趟”花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也不足为奇。

两个孩子手牵手出了院子。第一次来到过去的琰对一切都显得相当好奇。

她没有穿和服, 化着得体的淡妆, 整个人显得和这个古老的时代格格不入。

但她并没有拘谨, 如同她身上穿着的蓝色一般鲜亮, 左顾右盼, 充满了奇妙的感受。

加茂琰掏出手机,显示无信号。

“你有两个世界。”琰说, “看来术式的变异朝着好的方向。”

月生微微的挑起漂亮而纤细的眉毛, 心里非常自豪:“我可以说,我的术式比没有变异之前更强。不过这个世界纯属意外。”

她要带加茂琰去见一见产屋敷明辉。

上次来的时候,产屋敷的主公已经同意了她加入鬼杀队的请求, 而且对她展现了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

因此这次去见产屋敷就不需要多么繁杂的步骤,她可以直接跟着隐队员一起去。

黑衣的少女有些犹豫的看着加茂琰:“……这位姬君, 恐怕还是要走一走程序的。”

加茂琰歪了歪头:“程序?”

“嗯, 主公的居住地点是绝密……您要蒙住眼睛,由我背您前去……”

月生和加茂琰对视了一下, 说:“我来背好了。”

隐的队员有些吃惊,视线在她们俩身上来回横跳:“不不不, 还是我来吧……您二位的体型差的有点远……”

“没关系,月生来就可以。”加茂琰堪称淡定的从隐的队员手中接过布条,主动给自己系上,“这对阿月来说不费事。”

月生也相当自然的站在琰的面前,甚至不需要弯腰,轻轻松松的把快要十三岁的女孩背了起来:“没事,我们走吧。”

隐相当震撼的看着这一幕。

加茂琰双手搂着月生的脖子,甚至还能优哉游哉的晃晃腿,一下又一下。

而月生也丝毫看不出吃力的样子,好像背上的不是一个比她年长好几岁的女孩儿,而是一团空气似的。

月生有点困惑的歪了歪头:“嗯?怎么了?”

“没事……”穿着黑衣的隐默默的转过身去,在前面引路。一边引路,一边在心里:……这就是剑士的实力吗?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就有这么大的力气,以后一定能成为柱吧……

要是我也能这样,说不定也能提刀去杀鬼。呜呜呜……

加茂琰乐得不用自己走路,在月生的背上甚至还能微微摇晃,就差哼首歌了:“我们是不是有点吓到人了?”

月生:“啊?好像?可能吧……”

琰:“算了,以后习惯了就好。我们咒术师是这样的。”

月生稳稳当当的背着她:“请你不要增加关于咒术师的刻板印象。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人型大猩猩的。”

“哦,好吧。”琰撤回一句话,修修改改重新发布,“大部分一线咒术师是这样的。”

她停顿了一会儿,开始补充:“不过像我们这种从小就开始展露大猩猩资质的不多,我猜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小松鼠背着一头鹿到处跑。”

“是吗?”月生把她往上托了托,声音轻快极了,“报告小鹿,我有不同看法。”

“小松鼠请说。”

“小松鼠觉得,更像是兔子先生背着可爱的爱丽丝,我们一起去拯救疯帽子先生。”

“好吧,爱丽丝认同兔子先生的说法。”蒙着眼睛的爱丽丝豪情万丈的轻拍兔子的肩膀,气势十足的道,“让我们从红皇后的手中把疯帽子先生拯救出来吧!”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负责扮演“疯帽子”的产屋敷明辉眼睛弯弯的接待了两个女孩。

“早上好,孩子们。”他的声线温和,完好的那只眼睛温润的注视着加茂琰:“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我猜你并不是禅院家的姬君。”

“也不是加茂家的。”琰信口道。

产屋敷明辉微笑着点了点头,“让我再猜猜,两位姬君一起结伴前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和我打招呼这一件事?非常感谢两位这样为我们家的事情费心……”

加茂琰不算特别聚精会神的听完,下意识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段话,忽然捕捉到一个重点。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月生。

月生对上她的视线,眨了眨眼,有点微微圆润的眼睛弯起来,变成月牙。

产屋敷明辉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他温声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加茂琰站起来,挑着眉伸手,把月生后脑勺的小皮筋撸下来,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她甩了甩头发,笑了一下,“我现在知道了第二个秘密。如果产屋敷先生不介意,我想凑近一点观察你的诅咒。”

接下来就是月生束手无策的部分了,她想着不能在屋子里碍眼,默默的圆润滚出了屋子,坐在门口去和小朋友玩。

和上次来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次院子里不止有产屋敷明辉一个人,门口的廊下,还板正的端坐着一对黑发的双胞胎孩子。

两个孩子都穿着女式和服,佩戴着漂亮的紫藤花头饰。但孩子身上的性别特征总是最容易模糊的,因此月生还是隐隐对孩子们的性别有点质疑。

她从唯一口袋里掏出来糖果,一人分了一个:“吃糖。”

两个孩子动作相当同步的歪了歪头,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的接过,捧在手心低头研究。

几百年后的糖果和现在的糖果包装方式完全不同,这有点懵懂的样子,让月生不由自主想起了第一次给五条悟丢糖果时,那只白毛小猫猫的样子。

她笑了笑,从一个孩子手心把糖果拿出来,剥开糖纸,又放回去。

这下,那孩子默默的将糖果放进嘴里。葡萄味,从前没有品尝过,相当新鲜。

另一个孩子捧着糖果,没动,抬起头,精致的如同洋娃娃一般的脸庞看着她。

明明没有什么波动,但月生就是莫名的受到了驱使,把这个孩子手心的糖果也拿出来,重复一遍剥开糖纸的动作,把葡萄味的糖放回去。

两个孩子一起嚼嚼嚼。

月生把糖纸塞回口袋,给自己剥了一个。

接着三个孩子一起排排坐,嚼嚼嚼。

“好吃吗?”

“好吃。”这是两道完全重叠的声音。

月生发现了新的玩具(不是)乐趣。

半晌,纸门的“哗啦”一声拉开,加茂琰探了个头出来:“阿月,你干什么呢?”

兔子有点心虚,没好意思和爱丽丝说自己在玩少主公们。

她觉得可以为自己辩解一下的,也没有玩的很过分……只是想看看孩子们是不是每一个问题都异口同声的回答而已。

加茂琰哼笑了一声,让过身体指了指屋子里已经缓慢站起身来的产屋敷明辉。

原本坐在月生面前的两个孩子看到父亲的动作,立刻跑进屋子里要去搀扶他。

在孩子们跑到父亲面前的时候,产屋敷明辉刚好站直身体,抬起了一张完好无损的脸,又弯下腰将孩子们抱进怀里。

狰狞的诅咒竟然已经从他的脸上褪去了,那双眼睛此刻完好无损,因此才更漂亮的令人心生赞叹。

“妙手回春。”月生说,“给你颁奖。”

加茂琰:“哦,你来晚了一步,已经有人给我颁过了。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不是疯帽子,是白皇后。”

月生表示了赞同:“我跟票。”

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白皇后已经给我颁奖了,你放心吧。这可是我第一次当医生,会对这个病人好好负责的。”

“好的,神医,我完全支持。”月生扯扯她的衣袖,让她也坐下来,然后拉过她的手,看了看她刚刚看起来完好无损的手腕,“伤口在哪儿?”

对于加茂琰来说,割开手腕放血,是一件相当频繁的事情。

尽管加茂家不会短了她补血的吃食和药物,但每次放血的行为之后,月生总是能够嗅到她身上所弥漫的气息。

难以褪去的鲜血气味,甚至闻起来总是很新鲜。

她在加茂琰凑近的那一刻,闻到了这股已经算得上熟悉的味道。

“没有伤口。”加茂琰悠然自得的撸起袖子,把双手的手臂给她看。

少女的手腕白皙而且纤细,但并不光洁。斑驳的伤疤纵横错落,有的深一些,有的浅一些。

有的旧一些,有的新一些。

像是凹凸不平的山脉。

月生皱着眉:“不在手腕上,那在哪里?”

“你的鼻子可真灵敏,看来不是兔子先生,是小狗小姐。”琰的眼睛微微的弯起来,“这是我的新秘密。反转术式,前几天刚会的。”

第44章 (内含鬼灭)

咒力是一种负面的能力。

但是有句话说负负得正, 确实应了反转术式的原理。

所谓反转术式,就是将原本诞生于负面的情绪逆转,变成一种正向的, 可以用作治愈的术式。

学这个东西是很看灵感的, 至少月生至今没有摸到关于反转术式的一丁点门槛。

而整个咒术界中,能掌握反转术式这种高级术式的, 几乎没有。

月生没来得及多问, 因为产屋敷明辉已经相当迅速的安抚好了两个孩子, 抱着两把刀走了出来。

一把非常眼熟,正是月生交给鬼杀队拿去重锻的咒具。这把咒具至今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

而另一把, 就是月生先前所挑选好的矿石所锻造出的日轮刀。

月生没有着急看刀, 接过两把武器哐哐塞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产屋敷明辉微微弯下腰, 和加茂琰友好的交谈着:“那么, 就按照我们说好了的?”

加茂琰点点头:“就按照我们说好了的。”

琰和月生一起告辞, 出了门,月生就开始气势汹汹的审问了:“所以你真的放血了?”

加茂琰点头:“嗯, 毕竟诅咒和血缘有关, 我就放了点血试试。”

这种新奇的诅咒实在是前所未见,不得不说前人的故事真是相当的精彩。

恶意和怨恨顺着血脉的纽带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产屋敷一族的后裔身上,使得他们一度濒临灭亡。

哪怕是加茂琰也不得不佩服产屋敷明辉的勇气, 毕竟并不是谁都有胆量,在第一次见面的咒术师提出要让他喝下自己的血时, 能毫无惧色的欣然同意。

更何况琰的术式和血息息相关。

产屋敷明辉似乎天生就有一种相当准确的直觉, 不,也许称之为天赋更加合适。

这种天赋带领他准确无误的相信可以相信的人, 并为此毫不介意将姓名交付他人之手。

“就跟小悟说的一样,想要彻底根除, 必须要斩断来源。”琰说,“也就是杀掉那个……鬼舞辻无惨。我的血也算是隔空和那位鬼王厮杀了一通。”

那位素未谋面的鬼王毕竟只是和产屋敷家有血缘关系,产屋敷明辉的体内也并不含有鬼王的血,因此加茂琰在这场厮杀之中夺得上风。

大部分的诅咒被祓除掉了,产屋敷明辉因此得以恢复视力和容貌。但这只是暂时的。

加茂琰可以为产屋敷明辉延迟死亡的到来,但她不可能永远待在战国时代。

加茂琰总结:“还是得干掉鬼王。”

月生也点点头:“这个就交给我。你和产屋敷先生约定好了什么?”

加茂琰微微一挑纤细的眉毛,眼睛弯弯的笑起来,“没什么,只是约定好了诊金而已。我听说你加入鬼杀队了?”

月生点头:“嗯。”

加茂琰将双手揣进上衣的口袋里。她仰起头,看着明亮的阳光和错落的紫藤花影,黑色长发扎成的低马尾在身后摇摇晃晃。

两个女孩静静地漫步在花香和微风之中,一边散步一边闲谈。

她轻声说:“我不打算加入鬼杀队。”

月生说:“嗯。”

加茂琰:“我也不打算学习呼吸法。”

月生仍然:“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加茂琰顿了一顿,转过身来,微微的笑,“我猜你最开始带我来,会觉得让我学一学呼吸剑术也好。”

“但这只是我一个没有出口的建议,采不采纳都由你自己决定。”月生如是回答说,“如果你想说,你会告诉我的。没有询问的必要。就像你也没问我。”

没问我为什么是个女孩。

加茂琰于是点点头:“你说得对。”

这条回去的路寂静无声又格外的长,因此她们可以有很多时间用来谈话。

“呼吸法是为斩鬼而生的剑术,我想创始人继国先生不会愿意用它指向人类。”加茂琰轻轻的摇晃着脑袋,不紧不慢,“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握起剑,会忍不住将它指向我的族人也说不定。”

“还是不要违背了剑术的初衷比较好。”

月生仍然平静的说:“原来如此。”

加茂琰转过身来,倒着走路,这样两个女孩就面对面了。

“那你呢?”加茂琰弯下腰,漂亮透彻的眼睛如同一汪秋水,倒影出月生仍然稚嫩的面容,“你学习了呼吸剑术,但你却可以确保自己永远不会使剑尖指向人类吗?”

月生也没纠正她的走路姿势,只是稍微分了一点神帮她注意道路。她想了想,说:“也许吧。如果有一天我要杀死某个人或是某些人,我还有其他的手段。我的式神,和我的其他剑术。”

加茂琰倒着走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月生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她一起停下。一阵卷席着花香的风吹来,轻柔的抚摸过两个女孩的长发,将额角的碎发微微的扬起,如同夏日被夜风吹动的草地。

“你并不对你的族人们怀抱强烈的杀意。”加茂琰堪称直白而犀利的剖析,“甚至没有多么强烈的恨意。”

她的嗓音很平静,倘若有人想要从她的语气当中听出任何一丝痛苦、不满、或者是怨怼,那么非常遗憾,这些统统没有。

她谈起这件事的口吻很平常,就像夸赞产屋敷明辉提供的茶水很香那样随便。

也许是因为从前所处的环境几乎找不到什么可以正常交流的人,这让她习惯于剖析自我也剖析别人,并且可以相当冷静的指出来。

月生想了想,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过去,坦然承认了:“没错。硬要说,我甚至不太在意。”

要说月生对禅院家的归属感?

好吧,其实没有多少。搜刮搜刮,也就能靠着寥寥几个人搜刮出来一点情分。

至于其他人,则是完全没有的。

禅院家多么腐烂、封建,她其实没有其他人想象之中那么在意。

迄今为止唯二两次大发雷霆,都是因为波及了她在意的人。无论是雪惠还是直哉,对于月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人。

“也许是因为怀抱期待,所以才会产生痛苦和恨。”月生说,“但我没有。”

对禅院家的期待?

别开玩笑了,从出生开始就讨厌了。

正因如此,甚至连基于痛恨而产生的“杀意”这种东西都没有多少。

而加茂琰恰恰相反。

在觉醒术式之前,和觉醒术式之后,加茂琰都曾对加茂家满怀期待过。但是遗憾的地方在于,她的期待落空了。

一次又一次。

加茂琰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明明鲜亮的妆容还完好无损,月生却感到她的光彩似乎暗淡了两分。

“你说得对。”加茂琰牵住她的手,和她并排走在阴影错落的凉爽道路上,低声说,“正是因为有期待,才会感到痛苦。”

“阿月。”加茂琰静静的说,“你有时候其实是个薄情又自我的人。”

血缘并不能绑住她,这个从出生就就被人为篡改了性别的孩子,竟然奇妙的从未对血脉相连的族人们怀有希冀。

没有希望,自然不会失望。

她所不在乎的绝大部分禅院对她来说像是什么呢?吵闹的蚊虫?还是碍眼的蚂蚱?

总之,虽然讨厌,却远远达不到特别在意的程度。

月生对这个结论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仍然坦诚的承认了:“你说的没错。”

“真好。”加茂琰说,“我得到了你赤诚又温情的一面。”

月生探了探头:“那是因为你也很好。”

加茂琰抬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一直乌黑的鎹鸦划过天际。

她问:“你将来想做什么呢?阿月。”

月生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成为禅院家主?”

“真的?”

“假的。”月生说,“这算不上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于是加茂琰忍不住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来,像是早晨的薄雾之中,刚刚绽放的一朵托着露珠的蔷薇。

她伸手摸了摸月生的头,就此停止了突如其来的探讨人生。两个女孩在距离自己的时代遥远的几百年前,在战国时期的太阳下手拉手回到住的地方。

加茂琰虽然不打算学习鬼杀队的剑术了,但她仍然对日轮刀充满了好奇。

恶鬼惧怕阳光,却能在黑夜之中长生不老,甚至不畏普通刀剑的伤害。

而日轮刀,据说锻刀匠在锻造的过程之中,加入了距离太阳最近的矿石,因此具有了砍下恶鬼头颅之后,能够真正的杀死恶鬼的能力。

月生从自己的影子中捞出两把武器,将日轮刀握在手中。

接着,就是刀剑出鞘的声响,像是一声浅浅的嗡鸣。

线条流畅的刀刃,在月生握住剑柄,拔剑出鞘的那一刻,通体化作了炽烈的火红,仿佛流动的赤红岩浆,仅仅在视觉感官上,就让人觉得像是要被烫伤了。

琰却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忍不住想要凑近观看。

刀鞘被妥善的放置在地上,月生将日轮刀横过来,翻转剑身:“真漂亮,是不是?”

“美的像是一面旗帜。”加茂琰毫不吝啬夸奖的言辞。她对于术式的使用炉火纯青,但是咒具方面就不算太擅长。

但一把好的武器,哪怕是不了解它的人,也多半能看出一点好来的。

而且这把刀也并不是完全纯粹的红。

在它修长的剑身之上,蜿蜒着流动的金色纹路。

琰忽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月生的咒具:“我想把它也拔出来看看。”

月生道:“拔。”

于是又一声出鞘的嗡鸣,两把剑凑得极近,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加茂琰看了看两把武器:“嗯,你可挑挑看第三把日轮刀或者咒具,金色剑身,黑色纹路,这样三把剑就完美的形成了闭环。”

月生:“噗。”

第45章 (内含鬼灭)

月生背着两把算得上沉重的刀剑, 步伐却轻盈的穿过重重植物,在黑夜之中穿过森林。

继国缘一几乎没有什么声息的在前面行走,月生已经跟随他修行很长时间, 因此也早已经习惯。

缘一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答应好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就像他答应了月生要指导她剑术,所以就真的在她得到日轮刀后, 让她成为了日柱的继子。

差不多就是学生或者继承人的意思。

在月光下的山路上走了半晌, 面前出现了通向两个不同方向的岔路口。

继国缘一开始判断。

山下的村子里近来失踪了两个人, 很可能是恶鬼作祟,因此日柱带着学生连夜进了山搜查。

已经成为水柱的渡边一郎则守在村子里防止调虎离山。

缘一尚且还处在短暂的犹豫当中, 月生瞄了一眼系统的地图, 翻了翻, 找出敌方红名。

离得越来越远了, 仿佛被继国缘一隔空吓走一般。

月生上前, 扯了扯老师的袖子,指向左边。

“快从那个方向出山了。”

缘一知道, 月生总是可以莫名的判断出复杂地形之中恶鬼的藏身之处, 不过他没有追问,在验证了正确性之后,很信任这一点。

两个人闷头狂奔起来。

山下的村子里没有武士也没有巫女, 因此对于鬼来说,就像是个大型自助餐厅。但今晚这只鬼没有去袭击村子, 却朝着相反的方向, 几乎快出了山。

不是有更强的鬼召集,就是在那边发现了新的食物——人。

山那边的道路, 偶尔会有一些商队经过。

月生有时候会怀疑继国缘一到底是不是人类。

他也不是咒术师,但体力就是出奇的强, 速度也快的惊人。

在他全力奔跑的时候,月生用上咒力也能勉强跟上,甚至有点费劲。

“要不然我放生他吧。”月生在心里思考,“反正他也知道我丢不了。”

【你有时候的用词真奇妙。】

月生:“别管。”

她是认真在考虑的。

而且到现在没有几只鬼能接得住缘一整套日之呼吸。

不过上个月已经放生过一次了,这么频繁不太好。也许老师会认为学生的态度懈怠了。

而且商队人估计还挺多。

月生忍痛放弃了这个想法,摒弃杂念,开始全力跟随前方的红色身影。

月光如银,落在地面上,像是撒了一层霜。

在这座山的另一边,一条不算热闹的道路旁边,一支队伍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度过今晚。

最近不算太平,大城池的领主们之间偶有一些小摩擦。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点摩擦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升级,最后演化成战火。

继国岩胜刚接过家主之位不久,就不得不为家族仔细考虑。

必须要尽快增加生存的资本,除了金银珠宝,粮食更是重中之重。

倘若真的爆发战争,食物会立刻变成比金银昂贵的多的东西。

他带出来的这些武士,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的家臣,并且都练就了高超的剑术。

出门走商并不是一件非常安全的事情,但他本身就是一名剑士,又带着一队武士,这一路上已经打退了许多劫匪山贼。

但是今晚的袭击者,有些不同寻常。

继国岩胜深吸一口气,下压身体重心。惨叫声的距离极近,黑夜之中传来鲜血流淌的滴滴答答声。

非同寻常的影子,非同寻常的力气,非同寻常的不速之客。

一股寒意逐渐笼罩上来,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想起流传在人们口中的传说,盘踞在孩童噩梦之中的食人之鬼。

继国岩胜握紧了刀剑,眼疾手快,凌冽的刀光砍下了袭击过来的手臂,触感比岩石更坚硬。

“不要慌!”他喝止了人群之中的骚乱,前所未有的冷静,“迎敌!”

但来者非人。

浓郁的血味逐渐在空气之中蔓延开来。

继国岩胜的体力剧烈的消耗着,身为家主的同时,他也是所有人当中剑术最高超的人,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大半的攻击,甚至两次斩下敌人的头颅。

但敌人诡异的笑着,将头颅捡了回来,又安装了回去。

一声非人的咆哮声传了过来,继国岩胜又听见了滴滴答答的声音。但这一次并不是血液流淌,而是鬼的口水。

新鲜的血味刺激着恶鬼的感官,它饿极了,但是很显然,比起其他的武士,它更垂涎继国岩胜。

腥臭的风扑面而来,锋利的刀剑在重击之下忽然断裂开来,尖锐的利爪就要破开他的胸膛——

接着,一刀扬起火焰的赤红刀光,将这只恶鬼劈作两半!

说不清楚是鬼血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温热的溅了继国岩胜一身。他在褪去的火焰之中,看见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和那多年未见的,熟悉的火红色斑纹。

继国岩胜喃喃自语:“缘一?”

一刀夹杂着金芒的刀光在此刻见缝插针的给恶鬼的脖子补上一刀。月生稳稳的落在两个人中间,看了看岩胜。

又看了看缘一。

然后又看了看岩胜。

月生:“哇。”

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吗?

年幼的孩子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如同清脆的珠玉落地,继国岩胜回过神来,缘一已经安静的单膝跪下,查看他的伤势:“抱歉,兄长大人,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