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早上八点,医生查完房后确定岑桑榆无大碍,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后给她给了药。
提着药站在医院门口,岑桑榆听着电话那头无奈的声音。
“岑桑榆,实在不是我不帮,昨天那事闹得有点大,那人叫着要取消合同,我朋友哄了好久。”
她叹了口气,“我大概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那十万你拿着吧,桑榆,人有时候不能太清高。”
岑桑榆懂她的意思,“苏禾,这次麻烦你了,对了,你朋友那件衣服......”
“算了吧,你自己处理吧。”
“好。”
挂断电话,岑桑榆无力地垂下头,本就是萍水相逢,她不该奢望太多。
只是这最后的十万该去哪里找?
她在社交软件上发了帖子详细介绍自己,希望公司能提前预支她十万元的工资,让她解决难关。
岑桑榆的专业不差,是热门的服装设计,也是国内知名高校,想要她的人只多不少。
可帖子最终石沉大海。
躺在床上,岑桑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短时间内,她就陷入了这般绝境,也许,是从她一意孤行觉得自己和陆靳言有以后开始的。
高塔崩塌,幻想碎裂,泡沫后是躲不开的、必须直面的现实。
辗转反侧,岑桑榆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走花观马地回放着这几年。
她不记得这天晚上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手机叮咚一声吵醒了她。
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摁亮手机,刺眼的屏幕激地她眯紧眼睛,却在看清之后,倏地瞪大!
......
简单在便利店解决完早饭后,岑桑榆就给法官打了电话,赶在最后期限交了罚款。
撕下法院的封条,推开生锈的门,浓烈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地岑桑榆练练咳嗽,眼角咳出泪,却止不住笑意。
除了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别墅和她离开时没什么差别。
仰头,巨型全家福占满了一二楼整面墙,那是爸妈出事前拍的。
十七岁的陆靳言穿着白净的衬衫搂着十六岁的岑桑榆,她抬头望着身后的少年,笑的明媚,爸妈还是依旧恩爱慈祥,岑桑榆眼角不经意划过泪水,止不住。
她花了许久才平复好心情,拍去灰色真皮沙发上的灰,找到那通电话打出去。
电话“嘟”了几声,接通了。
岑桑榆心里盘算着感谢的措辞,对方却先冲她怒吼。
“我真没钱了,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要告我吗?那你去告我啊!你有本事来国外啊!”
她怔了怔,“叔叔......”
对方却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挂断了电话。
岑桑榆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看着手机上提示余额为一千九百八十万的信息,双手抵着额头,喃喃说了声谢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归她现在不用为钱发愁了。
她用了整整两天将别墅收拾地干干净净,别墅如旧,可旧人不在,桑榆站在楼梯上望着空空如也得房子,心头还是不免落寞。
头一抬,莫名想到了那年在楼梯上和爸妈闹的别扭。
她因为不想离开爸妈和陆靳言,不肯听从安排去国外留学,爸爸头一次朝她发火,觉得她没出息,吃不了苦,她哭着跺脚,却一下从楼梯上滑下去骨裂了。
那段时间,出行都靠陆靳言背着,岑爸虽然行动上没什么表示,但还是愧疚了好长一段时间,此后再也没提过出国留学这件事情。
可现在,岑桑榆有了个想法,她觉得,她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这次,她不为任何人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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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续办的很慢,中介说得等几个月。
这几个月,岑桑榆的生活也逐渐稳定下来,没事的时候窝在房间里折塑料星星。
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饭,也适应了一个人去超市购买生活必需品。
她拿着蔬菜,比对着价格和新鲜度,挑选了一阵选了几个最饱满的土豆放进购物篮。
一双白净的手却扯住了她的购物篮,岑桑榆被迫停顿住。
转身,宁岁晚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眼眸。
“找了很久没找到你人。”宁岁晚笑眯眯地把一张红色的贺卡塞到她口袋里,“下个月,我和陆靳言的婚礼,我希望你能来。”
她穿着米色的长衫,头发随意地垂在腰间,一颦一笑都端庄大方。
宁岁晚走后,她打开请帖,手指摁在宁岁晚的脸上,停住。
她身边的陆靳言,深色西装,噙着笑意。
心里的一根弦,还是轻轻触动了。
掐指一算,陆靳言和宁岁晚的婚礼恰好在她出国的那一天。
岑桑榆不得不佩服命运的独特安排,真叫她没有遗憾了,她把请帖撕碎扔进垃圾桶里,转头刷到陆绾宁的朋友圈,眉头微微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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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前一天,陆家安排了一场单身派对,宁岁晚身着清凉小黑裙端着酒杯和来客侃侃而谈。
都是一些年近相仿的,觥筹交错间,一人一句把宁岁晚捧上天,宁岁晚也一杯接着一杯。
“要我说还是岁晚的命好,这么年轻就找到这么事业有成的男人,陆靳言可是我们圈子里人人都眼馋的男人呢!”
“是啊!高岭之花还不是被人摘下来了?明天过后有人就成已婚妇女了,和我们这种人没什么话题了!”
宁岁晚用一杯酒堵上了人的嘴,笑眯眯地看着陆靳言将自己递过去的酒一饮而尽,又拉着陆绾宁去找陆靳言的兄弟敬酒做游戏。
原本关上的花园门忽然缓缓推开,一声闷响引得在场的人转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骤然,场地沉寂了下来。
陆绾宁脸色一沉,拉住佣人,“谁通知岑桑榆了?谁让她来的?”
佣人连声道歉说不知道,宁岁晚拦住陆绾宁,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陆靳言手捏着香槟杯,面无表情地厓下剩余的酒。
岑桑榆在派对上喝了几杯酒,四周都是打量她的目光,窃窃私语间都在讨论她的身份,几个男人过来和她敬酒,她笑眯眯地回敬,主动加了联系方式。
酒过三巡,人围在一起唱歌,岑桑榆看了一圈四周,没眼看陆靳言,转身上了楼。
熟悉的书房里,陆靳言打电话的声音依稀可闻,岑桑榆深吸一口气,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酒,推门而入。
陆靳言举着手机,听到声音转头,看到来人,周身沁满冷意,“你来干什么?”
岑桑榆没有回答他,走上前,光速仰起头,用唇堵住了他的话。
灼热的酒气混杂着杂乱的呼吸在两人之中喷散开来,陆靳言整个人僵在原地,伸手想推开她。
她却死死把人压在墙上,说不清楚是被酒精控制了情|欲,还是她太想知道一个答案。
最后被陆靳言推开的时候,她贪婪的舔了舔唇角,一股股淡淡的血腥味——陆靳言被她咬出了血。
“你疯了?”陆靳言拧起眉,声音冷的发寒。
“我没疯。”岑桑榆冷静地直视他的眼睛,“那天晚上在医院的人,是你,对吧?”
陆靳言侧过头,明显不想回答她问题,像是被消磨了最后的耐心,推开她,“楼下有保安,你自己下去还是我叫人?”
“你何必呢?”
岑桑榆歇斯底里地嘲他吼,“陆靳言,所以现在都怪我是吗?”
“是,我是从十岁就开始暗恋你了。
“可是,十八岁的那个晚上,主动的人明明是你。”
月色透过薄纱落在陆靳言青黑的眼底,一泓深目微敛,浓重地像是跌进墨潭。
“然后呢?”片刻后,陆靳言神色归于平静,依旧冷淡。
岑桑榆眼底最后一点点激动消弭,兀自叹气,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