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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依您所说,卢府被抄没那日,我就不该拦,就该让您在这天牢里看着冲天的火光烧尽你的心血。您与何人为伍,他们是什么路数,您心知肚明。您有大才,可他们只看重您曾经的权位,毫不惜才。陛下倒是惜才,只可惜,应了您那句:才大不忠者,用之祸国。”
“她?牝鸡司晨,不配!自古男尊女卑,她一意孤行的称帝改元,才是祸乱朝纲的罪魁祸首,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
卢逢恩嘴硬的将谋事失败又被人卸磨杀驴、弃如草芥的痛恨发泄于舒凌的身上,不顾文人风骨,开启了谩骂。
而这等荒诞立不住脚的言辞,也意味着他的心理防线早已崩塌。
苏韵卿冰雪般的容色上勾起了一抹幽沉的冷笑,耐着性子慢条斯理的挖苦道:
“骂吧,您挺住了多活几日。我还蛮欣赏您的才学,那十余抬的文集,书箴,集注,疏议,我会整理成册。到时编修之人是我这女子,年号是今上的。我会请旨求陛下给您留个文坛清名,让您的佳作传承百世。您清高倨傲的卢公休想与我们这些弱女子划清界限。百年后,世人若知你的名声,定要感念陛下不计前嫌的圣明与豁达。”
“你……!”卢逢恩被噎得脸色发红,怒目圆瞪,一双满是皱纹的老手颤巍巍的指着苏韵卿。
“廉吏固傲,唯系其名,当誉之。这话是您说的,也算是您为官的写照,卢府并无几多银钱。垂垂老矣留个恶名,值么?前半生作了个孤傲清官,老了老了非要犯糊涂。如今这官声无人敢保,我斗胆给您保个才名之誉。只不过,这与我恨毒了你,是两回事。”
苏韵卿转了视线,眸色晦暗的望着幽深的天牢走廊,沉声质问:
“这阴暗骇人处,我住过多日,也知是拜您所赐。韵卿小小年岁,自问从未戕害一人,立身朝堂与您学的是一样的圣人教诲。难道为社稷百姓做事,男子有功,女子便有罪么?李公晚景苍凉,竟不忘为我作保,于做人,他前半生或不及你,可眼界格局胜你千万。”
“老夫宦海沉浮近五十年,尚且囫囵茫然。你这稚子懂什么?老夫的功过,还轮不到你来评说。”
卢逢恩拖拉着疲惫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坐于茅草之间,语气倒是缓了几分。
“评说自是轮不到我,我来是泄愤。我十几岁便历经一番风雨,生死边缘徘徊一遭,皆是拜您所赐。”
苏韵卿淡然的打量着他,“对了,听说您府上走脱一人,不知道先让哪一方得手呢。我这怨气也发泄干净了,时候不早,您的书卷繁多,我得早日整理出来才好。免得哪天乱贼兴兵,我光顾着逃命,还得烧了它们,可惜咯。”
苏韵卿说罢抬脚便走,走了两步却又退回来,笑意盈盈的出言:
“您被问斩那日,我带着好酒去给您践行呀。半壶送您,半壶祭奠李公英魂。欸?若是凌迟,我就不去了,太血腥。到了那边,要是见到李公,劳您传个话,就说苏韵卿念着他的好。…哦,不对,您和他大抵不会在一处,忠奸有别,何去何从,判官的笔会有个定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