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流星的迈入幽深的廊道,苏韵卿漠然地听着身后人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呼唤,“你回来!你给老夫站住,毛丫头,你回来!……”她的眼底眉梢染尽了数重霜雪。
以苏韵卿的私心论,她巴不得手持长刀,一刀刀剐了这人,报了那无数在连环计中折损的枉死冤魂的仇。李公的离世,萧郁蘅的重创,都拜这老顽固所赐。
于公心,她还得激将此人,等着他残存的少许良心发现,将所知的事情知会舒凌。
苏韵卿深感意外,卢逢恩今夜已然失态,可话里话外的,不是与舒凌政见不合,不是巴望着什么权欲地位,竟满嘴都是男尊女卑的毒瘤思想,好似所有的不满与反叛的动机,尽皆源于当政之人是女子。
可他骂来骂去的,没有一条实质的为君之过,没有理政疏失,私德败坏,只拎着性别颠来倒去。
迂腐么,还是可悲?究竟是如卢逢恩这般因循守旧,葬送前程的人可悲,还是普天下不得公允的万万女子更可悲?
苏韵卿思量不出答案。
踏出天牢大门之时,苏韵卿正巧碰到了胡捷老尚书。
二人皆是脚步匆匆,根本没来得及避让。
胡捷眼尖的认出了苏韵卿,反手将人拉到一旁,低声斥责:“你不要命了?乱闯天牢?”
“胡尚书,”苏韵卿躬身一礼,有些急切地询问:“您这个时辰过来,是要突审卢逢恩不成?”
胡捷并未隐瞒,颔首默认了,不耐的赶人:“赶紧走,老夫当没见过你。”
“您缓缓再去,”苏韵卿正色提议,“韵卿可没胆子擅闯天牢,方才这人被我言语相激,大抵心神怆然。您晾着他,等他崩溃了再去,估计能问出好些话,也算我没白费心思。”
“你说什么了?他一把年岁,还言语激他,你也不怕气死他?”胡捷担忧地直摊手,脸上的山羊胡都颤巍巍的。
“倨傲文人重声名,抛却宰执身份,他是文坛巨匠,史学大家。我不过是护下了他珍视的心血,应承他将这些传承下去罢了。时候不早,韵卿是秘来此处,耽搁不得,得回了。”苏韵卿复又一礼,说罢便匆匆离去,隐入漫漫长夜。
胡捷捋了捋灰白的胡须,深沉的眸光落于幽静的夜色,到底是听了苏韵卿的话,没有往天牢里去。
夜幕下偌大的清漪园静谧无声,林草茂密处幽暗黢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