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罗伯在他弟兄们敬畏的目光下,在一张从纸袋子上撕下来的碎纸片上写下了一个词:
<b>计戈</b>
他举起了碎纸片。
“计划,你们知道这个词。”他对聚集在一起的菲戈人说,“我们现在有一个计划,我们要做的是制订出具体的方案。什么事,伍莱?”
“这就是珍妮交给你的司命吗?”伍莱放下举起的手问道。
“不是司命,是使命。”罗伯说。他叹了一口气:“我跟你说过。那是严肃的事情,意思是说我要把小巫婆带回来,这一点不需要解释。否则的话,我的灵魂会‘砰’的一声被关进天上厚厚的云层里。它就像一道魔法命令,使命就是必须要完成的重大任务。”
“啊,它们是大鸟。”傻伍莱说。
“伍莱,”罗伯耐心地说,“你记得我对你说过,需要你闭嘴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是的,罗伯。”
“啊,现在你就该闭嘴了。”接着他提高声音说道,“听着,小伙子们,你们都知道蜂怪。它们是杀不死的!但是保护小巫婆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危险的战斗。所以……我现在招募志愿者!”
每个年龄四岁以上的菲戈人都自发地举起了手。
“哦,得啦,”罗伯说,“你们不可能都去!让我看看,我要带上……傻伍莱、大扬,还有……你,大下巴小比利。我不打算带那些没长大的人去,所以身高不到三英寸的就不要去了!当然啦,你除外,大下巴小比利。至于剩下的人,我们照老规矩办。我会带上最后还站着的五十个人!”
他招呼选中的三人站到角落里,其余的人摆好架势准备开打。菲戈人喜欢一个人对打多个敌手,这意味着打的时候,你不必想该往哪里打。
“她现在离我们有一百多英里远,”大战开始时,罗伯说,“我们不可能跑这么长的距离,这太远了。你们这些家伙中谁有什么主意吗?”
“哈密什可以骑他的秃鹰,”铁头大扬一边说一边往边上挪了几步,避开了一连串的拳打脚踢。
“没错,他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但是他最多只能带一个乘客。”罗伯在打闹声中喊道。
“我们能游过去吗?”傻伍莱说着突然低下身子,一个被打昏了的菲戈人差一点儿撞到了他的头。
其余的人看着罗伯。“游过去?你这个笨蛋,我们怎么可能游那么远的距离呢?”罗伯说。
“只是说出来考虑考虑,仅此而已。”伍莱说,看上去似乎受到了伤害,“我只是想出点力,你知道吗?只是想表达我的意愿。”
“小巫婆是坐马车离开的。”大扬说。
“没错,那又怎样?”罗伯说。
“哦,也许我们也可以?”
“啊,不行!”罗伯说,“在巫婆面前现身是一回事儿,在别人面前又是另一回事儿!你忘了几年前傻伍莱在山谷里被那个画漂亮图画的女人发现的事了?我可不想再有什么民俗学研究会的大块头到这儿来四处刺探了!”
“我有一个主意,罗伯先生。是我,大下巴小比利·菲戈。我们可以伪装起来。”
大下巴小比利·菲戈总是以全名宣告他的存在。他似乎觉得,要是他不告诉人们他是谁,人们就会忘记他,他就会从人群里消失。要是你只有成年小精怪身高的一半高,那么你真的是很矮,非常矮,几乎要变成地上的一个洞了。
他是部落里的新任游吟诗人。游吟诗人一生并不只在同一个部落里度过。事实上,他们自己就是一个部落群体。游吟诗人游走在各个部落间,传播着菲戈各部落的民间歌曲和传奇故事。大下巴小比利和珍妮一起从长湖部落来到这儿的,这是常有的事。对于一个游吟诗人来说,他还很年轻。但是珍妮说了,当游吟诗人是没有年龄限制的,只要你有才华,你就是游吟诗人。大下巴小比利会唱所有的歌曲,还会吹奏鼠笛。他吹出的乐声是那么忧伤,连天空都会下起雨来。
“好啊,小伙子,”罗伯和蔼地说,“那么,说来听听。”
“我们能找到一些人穿的衣服吗?”大下巴小比利说,“我知道有个古老的故事,讲述的是发生在三座山部落和风之河部落之间的一场战役。风之河部落的男孩们假装成一个走路的土豆怪,三座山部落以为那是一个大块头,结果都逃跑了。”
其他人看上去很困惑,大下巴小比利想起来他们是白垩地部落的人,可能从没见过土豆怪。
“听说过稻草人吗?”他说,“就是用稻草扎成的像大块头一样的东西,穿上衣服,用来吓跑庄稼地里的小鸟?现在的歌里说,是风之河的凯尔达施了魔法才让稻草人走路的,但是我认为这靠的是智慧和力量。”
他唱起了那首歌。每个人都听着。
他又向他们解释怎样装成一个会走路的人。他们彼此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这真是一个疯狂的铤而走险的计划,极其危险,极度冒险,需要非凡的力量和超人的勇气。
既然是这样,他们立刻同意了。
蒂凡尼发现,除了家务活和研究工作,还有一桩勒韦尔小姐称之为“装满空的和倒空满的”的活儿。
通常,每次出门的只是勒韦尔小姐两个身体中的一个。人们既然认为她是双胞胎,她觉得为了让大家继续这么认为,让两个身体分身是比较安全的。蒂凡尼明白这是为什么。你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同时看到两个勒韦尔小姐。一个身体的手一声不吭地把盘子递给另一个身体,有时一个身体的嘴会吃掉另一个身体的手拿的叉上的食物,有时一个身体在打嗝儿,而另一个却在说“哦,不好意思”,这实在是一件相当怪异的事儿。
“装满空的和倒空满的”是指到附近的村子里和一些偏僻的农场里去转转,主要是给人治病。那些地方总有一些需要包扎换药的伤口,或是一些需要谈话的待产的妈妈。女巫常常当接生婆,这就是“倒空满的”。勒韦尔小姐戴着她的尖顶帽,常常突然出现在农舍里,出人意料地拜访人们。接着便是谈不完的闲聊、喝不完的茶。勒韦尔小姐很快便会投入到活跃的谈话中,尽管蒂凡尼注意到,她听到的要比她说的多得多。
这似乎是一个完全由女人组成的世界。不过,在巷子里的闲谈中,某个男人偶尔也会加入进来,遵照传统的习俗,先聊聊天气,然后带走一瓶药水或一剂药膏。
蒂凡尼算不出勒韦尔小姐获得了多少酬劳。当然,她手里的篮子总比她带来的时候满了一点儿。她们经过农舍时,女人常常会急匆匆地走出来,送她们一条刚出炉的面包或一罐泡菜,即使勒韦尔小姐并没有在那儿停留。有时候,在她们待了一个小时的人家里,勒韦尔小姐给不小心被斧子砍伤了腿的农户缝针,但最终只喝了一杯水,吃了一块不新鲜的饼干。这似乎不公平。
“哦,这很公平。”当她们在树林里散步时,勒韦尔小姐说,“你做你所能做的。人们在他们有能力的时候,给你他们所能给的。那个伤了腿的老斯莱普威克吝啬得像一只猫,但是我敢肯定,不到周末,我门前的石阶上就会有一大块牛肉。他老婆会送来的。很快,人们就要为过冬杀猪了,到那时我会得到更多的腌猪肉、火腿、咸肉和香肠,多得够一家子人吃上一年的。”
“真的吗?这么多吃的东西你怎么办?”
“贮藏起来。”勒韦尔小姐说。
“但是你并没有这么做……”
“我把它们存在别人的家里。把东西存在别人的家里真的很棒。”勒韦尔小姐看到蒂凡尼的表情后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把我吃不了的送给那些家里没有养猪、日子过得困难、但没有人记得的人。”
“但这意味着他们欠你一个人情!”
“没错!这样食物就全分掉了,这办法总行的。”
“我敢肯定有人就是太小气而不想付……”
“不需要付报酬。”勒韦尔小姐严肃地说,“一个女巫从来不期望别人付她报酬,从来不要求,并且希望她永远不需要。但是,遗憾的是,你是对的。”
“那么接下来呢?”
“你指什么?”
“你不再帮助他们了,对吗?”
“噢,不,”勒韦尔小姐吃惊极了,说,“你不能只是因为人们愚蠢、健忘、不友好就不帮助他们。这儿每个人都很穷。如果我不帮助他们,谁会帮助他们呢?”
沉默了片刻后,蒂凡尼主动说:“阿奇奶奶……没错,我奶奶说过,因为他们没有说话的机会,所以必须有人为他们说话。”
“她是个女巫吗?”
“我不敢肯定,”蒂凡尼说,“我想她是的,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大部分时间一个人生活在丘陵牧场上的一座旧牧羊小屋里。”
“她说话嘀嘀咕咕吗?”勒韦尔小姐问。等她看到蒂凡尼的表情时,她又急忙说:“对不起。不过当你是个女巫自己却不知道时,这种事情是会发生的。你就像一艘失去了舵的船。不过显然她不是那样的,我可以肯定。”
“她住在山上,和大山说话,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羊!”蒂凡尼激动地说。
“我肯定她了解,我肯定她了解……”
“她从不嘀嘀咕咕!”
“好,好,”勒韦尔小姐安慰她说,“她擅长治病吗?”
蒂凡尼犹豫了一下。“嗯……只是给羊看病,”她平静了下来,说道,“但是她真的很棒。特别是她很会用松节油做药。她主要就是用松节油做药。可是她一直……总是……在那……即使她人实际上不在那里……”
“明白了。”勒韦尔小姐说。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蒂凡尼问。
“哦,我明白,”勒韦尔小姐说,“你的阿奇奶奶住在丘陵里……”
“不是,是丘陵上。”蒂凡尼纠正她说。
“对不起,是住在丘陵上,和羊在一起。人们有时会仰望着群山,知道她就在山里的某个地方,他们会问自己:‘换作阿奇奶奶,她会怎么做呢?’‘要是阿奇奶奶知道了,她会怎么说呢?’‘这样做,阿奇奶奶会生气吗?’”勒韦尔小姐说,“是这样吗?”
蒂凡尼眯起了眼睛。是这样的。她记得有一回阿奇奶奶打了一个小贩,当时这小贩正在打他那头驮着沉重货物的小驴子。奶奶通常只说几句话,而且并不多说。那人被她突发的狂怒吓住了,呆站在那儿挨打。
这也吓坏了蒂凡尼。奶奶很少在说什么话之前,不先考虑上十分钟,可这一回她却用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用柳树枝连抽了两下那个不幸家伙的脸。这件事在整个白垩地上传开了。至少有一段时期,人们对他们的动物温和多了……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小贩、车夫和农夫们经过牧场时,在他们要举起鞭子或木棍前都会犹豫一下,心想:假使阿奇奶奶正看着呢?
可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蒂凡尼问。
“哦,我猜的。不管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我觉得她听上去就像是个女巫,并且是个好女巫。”
蒂凡尼心里膨胀着继承者的骄傲感。
“她帮助人吗?”勒韦尔小姐又问。
骄傲感瘪下去了一点儿。“是的”两个字已经挂在了舌尖上,但是……除了探视早生的小羊羔和小猪崽,阿奇奶奶几乎从没下过山。你很少看见她出现在村子里,除非是兜售快乐水手牌烟草的小贩来迟了。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她才会穿着那件油腻腻的黑裙子,一阵疾风似的跑进村子里,向某个老人讨一烟斗烟丝抽。
但是,从男爵牧场到整个白垩地,没有不欠阿奇奶奶任何东西的人。她让他们把欠她的东西送给别人。她总是知道谁需要帮助。
“她让他们彼此帮助。”她说,“她让他们自己帮助自己。”
在接下来的寂静中,蒂凡尼听见了路边鸟儿的歌唱。这儿有很多鸟,但是她想念秃鹰那高亢的叫声。
勒韦尔小姐叹了一口气。“我们中很多人都做不到那样,”她说,“要是我能做到那样,我们就不必再去探望威弗先生了。”
她们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望威弗先生,蒂凡尼很怕他。
威弗先生的皮肤薄得像一层纸,泛着黄色。他总是坐在一间小屋里的一张旧躺椅上。他那座小小的农舍充满了陈年土豆的味道,周围是一片野草杂生的园子。他总是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双手抓着两根拐杖,穿着一件油光发亮的旧衣服,两眼紧盯着门。
“我得让他每天吃上一点儿热东西,虽然他像一只小鸟一样吃不了多少。”勒韦尔小姐说,“老寡妇塔西帮他洗洗衣服。他九十一岁了,你知道的。”
她们清理屋子的时候,威弗先生眼睛亮亮的和她们聊天。她们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把蒂凡尼叫作玛丽。现在有时他还这么叫。她走过他身旁时,他用惊人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她不放,你都能看见他皮肤下蓝色的血管。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他急迫地说,“我为我的后事攒了一些钱,我的男孩托比不需要为这事儿操心。我出得起我的上路费!我想要一个体面的葬礼,知道吗?黑马、羽毛、送丧人,还有之后人人饱餐一顿的茶会。我把这些都写下了,正大光明的。你帮我检查一下我的盒子,好吗?那个巫婆总是在我身边晃悠!”
蒂凡尼无助地看了勒韦尔小姐一眼。她点点头,指了指藏在威弗先生椅子下的一只旧木盒子。
盒子里面原来是满满的硬币,大部分都是铜币,有几个是银币。它们看上去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有那么一会儿工夫,蒂凡尼真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么多钱。
“里面有许多硬币,威弗先生。”她说。
威弗先生放心了。“啊,这就对了。”他说,“这样我就不是一个负担了。”
今天她们来看他的时候,威弗先生正在睡觉,张大了嘴巴,露出满嘴的黄牙。他马上醒来了,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说:“我的男孩托比星期六要来看我了。”
“太好了,威弗先生,”勒韦尔小姐一边说一边拍松了他的靠垫,“我们会把家里收拾得又干净又漂亮。”
“你知道,他干得很好。”威弗先生骄傲地说,“他坐在办公室里,用不着干重活。他说等我老了他会照顾我的,但是我告诉他,我告诉他我出得起我葬礼的钱——所有的东西,给来宾发的驱邪的盐、盖在棺材上的土,还有给摆渡人的两便士!”
今天,勒韦尔小姐给他刮了胡子。他的手抖得太厉害,自己刮不了了。昨天勒韦尔小姐给他剪了脚指甲,因为他自己够不着。这可不是很雅观的场景,尤其是在他踢碎过一块窗玻璃的情况下。
“它们都在我椅子下的盒子里。”当蒂凡尼紧张地擦干净他脸上的最后一点儿剃须膏的泡沫时,他说,“帮我检查一下,好吗,玛丽?”
哦,是的。这是每天的仪式。
那儿有只盒子,钱在盒子里。每次他都这样要求。钱的数目从没少过。
“给摆渡人的两便士是怎么回事儿?”她们走回家时,蒂凡尼问。
“威弗先生记起了所有古老葬礼的传统。”勒韦尔小姐说,“一些人相信人死后要渡过死亡之河,你必须付钱给摆渡人。现在的人似乎不再担心这事儿了,可能因为有了桥的缘故吧。”
“他总是在谈……他的葬礼。”
“啊,这对他来说很重要。有些老人喜欢谈这事儿。他们讨厌人们认为他们穷得付不起自己的葬礼钱。要是威弗先生出不起他自己的葬礼钱,他会羞愧而死的。”
“他一个人这样孤单地生活着,真让人觉得悲哀。应该为他做些什么。”蒂凡尼说。
“是啊,我们正在做呢,”勒韦尔小姐说,“塔西夫人也在友好地照顾着他。”
“没错,但是照顾他的不应该是我们,难道不是吗?”
“那么应该是谁呢?”
“哦,他那个他总提到的儿子呢?”
“小托比?他十五年前就死了。玛丽是老人的女儿,她很年轻的时候也夭折了。威弗先生眼睛很近视,但过去的事他却看得很清楚。”
“不应该是这样的。”蒂凡尼说,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的。只有现在发生的事情和将来我们要做的事情。”
“噢,你不能用魔法帮助他吗?”
“是的,我保证让他感觉不到痛苦。”勒韦尔小姐说。
“但这只是一些草药。”
“草药也是神奇的。你了解它们,而其他人并不了解,这便是神奇的。”
“是的,不过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蒂凡尼说,觉得自己在这场辩论中失败了。
“哦,你是说让他变得年轻一些?”勒韦尔小姐说,“在他的屋子里装满金子?女巫不干这种事儿。”
“所以我们就给那些孤独的老人煮煮饭和剪剪指甲?”蒂凡尼略带几分讽刺地说。
“啊,没错。”勒韦尔小姐说,“我们做我们所能做的。威得韦克斯女士说你必须了解,女巫的工作主要就是干一些极其普通的琐事。”
“你必须得听她的话?”蒂凡尼说。
“我听从她的建议。”勒韦尔小姐平静地说。
“这么说威得韦克斯女士是女巫头子啰,是吗?”
“噢,不!”勒韦尔小姐吃惊地说,“女巫们都是平等的。我们没有什么女巫头子。这是违背女巫行业的精神的。”
“哦,我明白了。”蒂凡尼说。
“另外,”勒韦尔小姐继续说,“威得韦克斯女士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突然之间,在白垩地附近,人们的家里开始不断丢东西。不是偶然地丢失一只鸡蛋或一只母鸡,而是晾在晒衣绳上的衣服不见了。村里最老的老人——大鼻子希因兹,放在床底下的鞋子神秘地消失了。“该死的,它们真是一双好鞋子,只要我指出正确的方向,它们就能自个儿从酒吧走回家。”他向每一个肯听他抱怨的人诉说道,“它们和我的旧帽子一起走了很长的路。我喜欢这双鞋子,它们又松又软!”
饲养鼬鼠的阿比丁·斯温德尔的一条挂在衣架上的裤子和一件长外套也不见了,外套的口袋里还有几只小鼬鼠。还有,是谁从窗口爬进克莱姆·多恩斯的房间,剪掉了他长得可以折起来塞进腰带里的长胡子?一根不剩。他出门时不得不围上一条围巾,免得女士们看到他可怜的粉红色的下巴受到惊吓……
人们一致同意,这一切多半是女巫们干的。他们又多做了一些诅咒网,挂在窗户下。
然而……
在白垩地的另一边,绵延的绿色山坡下是广阔平原上的田野,那里长着大片黑莓林和山楂林。通常,林子里到处是鸟儿的歌声,可现在却充斥着吵闹声。
“啊,天啊!你往哪儿踩,没用的家伙!”
“我没办法!我在膝盖这里,也不容易啊!”
“你觉得你很难吗?你到鞋子这儿来尝尝滋味!大鼻子希因兹肯定有几年没洗脚了!简直是臭死了!”
“臭死了?你到这口袋里来试试!这些鼬鼠从没洗过澡,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天啊!你们这些笨蛋可不可以闭上嘴巴?”
“噢,是吗?只是待在脑袋的位置上,你就以为自己知道一切啦?从下面看上去,伙计,你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一堆该死的负担!”
“是的,没错!我同意胳膊肘的话!要不是我们架着你,你能去哪儿?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
“我是罗伯·无名氏·菲戈,就像你们都知道的那样。我听够了你们的废话!”
“好的,罗伯。但是这儿真的很闷!”
“啊,我也听厌了肚子的抱怨!”
“先生们……”这是癞蛤蟆的声音——没有其他人会想到叫菲戈人先生,“先生们,时间是最重要的。马车很快就要到了!你们千万不可以误车!”
“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练习,癞蛤蟆!我们走起路来就像是一个摇摇晃晃学走路的孩子!”吵闹声中,一个略高的声音说。
“至少你们是在走路。这就够好了。我祝你们好运,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