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蜘蛛”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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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少爷。一只戴着帽子的老鼠从屋顶飞下来,抓着它飞走了。”捕鼠人乙嘟哝说,“然后又有一只大老鼠跳进了斗坑里,冲着大伙大吼大叫,还咬了亚茨科的——那个地方,然后跳出鼠坑跑了!”

“听上去好像你的老鼠没事儿。”马利西亚说。

“我还没说完呢。”基思说,“你们偷了大家伙儿的东西,还赖在老鼠身上,是不是?”

“是!没错!是!是我们,是我们做的!”

“你们杀了那些老鼠。”莫里斯平静地说。

捕鼠人甲猛地转过头,他听出了那声音中的狠劲。在斗坑边,他听见过。有时候在斗坑边你会遇见那种人,穿着花哨的马甲,出手就是豪赌。他们翻山越岭,靠赌博,有时也靠动刀杀人为生。他们拥有那样的眼神和那种声调。他们被称作“冷血的人”。你可不能惹冷血的人。

“对,对,没错,是我们杀的!”捕鼠人乙胡乱地说道。

“说话小心,比尔。”捕鼠人甲说,他的眼睛依然盯在莫里斯身上。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基思问。

捕鼠人乙看看自己的老板,看看马利西亚,又看看基思,似乎想确定谁最可怕。

“嗯,罗恩说老鼠反正会偷东西,”他说,“所以……他说为什么我们不处理掉所有的老鼠,然后自己把东西偷了。嗯,跟偷还不太一样,是不是?更像……重新分配。罗恩认识一个家伙,他总是半夜开着驳船从下游来这儿,付钱给我们……”

“那是恶魔的谎言!”捕鼠人甲厉声说道,他似乎要吐了。

“可你们活捉老鼠,把它们塞在笼子里,不给它们喂食。”基思继续问道,“那些老鼠只得靠吃别的老鼠存活下去。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捕鼠人甲紧紧地捂着胃:“好像发作了!”

“那只是你的想象!”基思厉声说。

“是吗?”

“对。你们对自己用的毒药难道一点儿也不了解吗?至少二十分钟以后,它们才会在你们的胃里开始融化。”

“哇噢!”马利西亚说。

“然后,”基思说,“要是你擤鼻涕,脑浆就会——好吧,就这么说吧,你们会需要一块非常大的手帕。”

“太棒了!”马利西亚一边说一边在包里摸索,“我要记下来!”

“然后,要是你们……千万不要去厕所,千万千万。别问为什么,就是别去,不然一个小时以后就全完了,除了渗出来的。”

马利西亚在潦草地飞快涂写。“他们会变得软绵绵的吗?”她问。

“会变得非常软。”基思盯着两个男人说。

“这太不人道了吧!”捕鼠人乙尖叫道。

“不,这很人道,”基思说,“非常人道。世上没有哪种野兽会这么对付另一种生物,但是你们的毒药每天都在这样药死老鼠。现在告诉我笼子里老鼠的事儿。”

汗水从捕鼠人乙的脸上滚滚而下。他看上去好像也被捕鼠夹夹住了。“你知道,捕鼠人总是捉活老鼠,拿到斗坑去。”他呻吟道,“贴补一点儿。这没什么错!是老规矩了!所以我们得保持供应,所以我们养老鼠。没办法!拿斗坑里的死老鼠喂别的老鼠没有坏处。每个人都知道老鼠吃老鼠,只要不吃颤巍巍的绿色东西!而且——”

“哦?还有而且?”基思冷静地问。

“罗恩说把斗坑里存活下来的老鼠留下来养着,你知道,就是那些躲开了狗的老鼠,那样,我们就能养出更大更厉害的老鼠,明白吗?”

“这很科学,真的。”捕鼠人甲说。

“那又有什么用呢?”马利西亚问。

“嗯,小姐,我们——罗恩说……我们觉得……我觉得……我们觉得……嗯,在老鼠里混进一些厉害的老鼠算不上作弊,你瞧,尤其要是进斗坑的狗有点儿不合标准的话。那么做又不是什么坏事?你们明白的,好让我们在下注的时候更有把握。我觉得……他觉得……”

“你似乎有点儿搞不清,这是谁的主意?”基思说。

“他的。”两个捕鼠人同时说。

我的,一个声音在莫里斯的头脑里说,他差一点儿从待着的地方跌了下去。杀不死我们就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壮,蜘蛛的声音说,变成最强的种族。

“你是说,”马利西亚说,“要是没有捕鼠人,他们就弄不到那么多老鼠!”她偏着脑袋想了想,“不,不对。好像不对劲儿。还有别的什么没告诉我们。那些笼子里的老鼠都……疯了,不正常……”

我也要疯了,莫里斯想,每天每时每刻脑袋里都有这个可怕的声音。

“我要吐了,”捕鼠人甲说,“我,我要去……”

“别去,”基思看着捕鼠人乙说,“你不会喜欢的。怎么样,助理捕鼠人先生?”

“问问他们另外那间地窖里有什么。”莫里斯说。他说得很快,他能感到说这句话的时候蜘蛛的声音想堵住他的嘴。

“另一间地窖里有什么?”基思问。

“哦,只有些杂物,旧笼子什么的……”捕鼠人乙说。

“还有什么?”莫里斯问。

“只有……只有……那里……”捕鼠人的嘴张开又合上了。他的眼睛突了出来。“不能说,”他说,“呃。那儿什么也没有。没错,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些旧笼子。哦,有鼠疫,别进去,里面有鼠疫,所以不能进去,明白吗?有鼠疫。”

“他在撒谎。”马利西亚说,“不给他解药。”

“我只能那么做!”捕鼠人乙呻吟道,“得做一个才能入会!”

“那是协会的秘密!”捕鼠人甲冲同伙厉声说,“不能把协会的秘密说出去……”他紧捂住轰鸣的胃说不下去了。

“你们必须做什么?”基思问。

“做一个老鼠王!”捕鼠人乙冲口而出。

“老鼠王?”基思厉声问,“什么是老鼠王?”

“我——我——我——”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住口,我——我——我不想——”眼泪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我们——我做了一个老鼠王——住口,住口……住口……”

“它还活着?”马利西亚问。

基思冲她惊奇地转过身。“这些事儿你知道?”他问。

“当然,有关的故事很多。老鼠王非常邪恶,它们……”

“解药,解药,求求你们,”捕鼠人乙呻吟道,“我的胃里好像有好多只老鼠在跑!”

“你们做了一个老鼠王。”马利西亚说,“哦,天哪。好吧,我们把解药留在了你们关我们的那间小地窖里。我要是你们,就会抓紧时间去那儿。”

两个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捕鼠人甲从暗门中掉了下去,第二个家伙落在了他身上。他们骂骂咧咧地呻吟着,放着响屁(不得不提)向地窖走去。

毒豆子的蜡烛依然亮着,蜡烛边是一张皱巴巴的纸。

男人身后的地窖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传来了门被木头顶死的声音。

“解药只够一个人的,”基思的声音从木门后面闷闷地传来,“不过你们肯定能解决——以一种人道的方式。”

黑皮想缓过气来,但他觉得就算是呼吸上一年他也缓不过来了,从前胸到后背缠绕着一圈剧痛。

“真神奇!”营养说,“你刚才在夹子里已经断气了,可现在你活过来了!”

“营养?”黑皮轻轻地说。

“是,头儿?”

“我很……感激,”黑皮说,他依然喘得厉害,“但是别犯傻,不过是弹簧松了,没有力道……钢齿也锈了、钝了。”

“但是你身上到处都是齿印!从来没有老鼠活着从夹子上下来过,除了吱吱先生,可它们是橡皮做的!”

黑皮舔了舔自己的肚子。营养说得没错,他的身上像是被打了孔。“我只是走运。”他说。

“从来没有老鼠活着从夹子上下来过。”营养又说了一遍,“你见到老鼠神了吗?”

“什么?”

“老鼠神!”

“哦,老鼠神啊。”黑皮说。他想接着说“没有,我不信这种无稽之谈”,但他没有说出口。他还记得那光线,记得他眼前的黑暗。那似乎并不坏。营养救他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有些惋惜。在夹子里的时候,所有的痛苦都远去了,再也不需要做出艰难的决定。最后,他问营养:“火腿好吗?”

“还好吧。我是说,我们看不出有什么治不好的伤。他从前受过更重的伤。但是,唔,他从前就很老了,差不多三岁了。”

“从前?”

“我是说,现在他已经非常老了,头儿。沙丁鱼派我来找你,我们需要你帮我们把他架回去,可是——”营养怀疑地看了黑皮一眼。

“没事儿,我的伤只是看上去严重。”黑皮说,可他的脸疼得直抽搐,“我们上去吧?”

老房子里到处都是老鼠的落脚处。他们从饲料槽爬到了马鞍上,又从马鞍上爬到了干草堆里,没有人发现他们,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另一些老鼠也利用亚茨科的路线逃出了斗坑。狗正在互相争斗,疯狂地追捕它们,人也是如此。

黑皮对啤酒有一点儿了解,他以前在酒吧和啤酒厂里寻过生计。老鼠总是想不明白,人为什么有时候会喜欢把自己弄得晕头晕脑。对老鼠来说,在种种声光味组成的网中生活毫无意义。

然而现在黑皮觉得那样生活听上去也没有那么糟糕。暂时忘记一切,脑袋里不再嗡嗡地充满烦人的念头……似乎相当诱人。

他已经不太记得突变以前的生活,但肯定没有这么复杂。是的,也有可怕的事情,垃圾场的生活是很艰辛的。但是过去的就过去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老鼠从不考虑明天,只是模糊地感到将有更多的事情发生。那不是思考,没有好坏对错之分。“好坏”“对错”都是全新的想法。

想法!现在是想法的天下了!关于生活的重大问题和重大答案,该怎样生活,存在的意义。新的想法涌入了黑皮疲惫的大脑。

在这种种的念头当中,在他的头脑中,他看见了毒豆子小小的身影。

黑皮从来不跟那只小白老鼠或者那只匆匆跟在他身后、把他的想法画下来的小母老鼠说太多的话。黑皮喜欢实际的人。

但是现在他想:毒豆子也是一个扫夹猎人,就跟我一样!他走在我们的前面,发现危险的想法,给予思考,用语言堵住它们,让它们变得安全起来,然后为我们指引出前进的道路。

我们需要他……现在我们需要他。不然,我们都像是在桶中奔跑的老鼠……

很久以后,在营养老了,嘴边长出了白毛,身上的味道有一点儿古怪的时候,她讲述了这段攀爬的经历,讲述了黑皮如何在她耳边自言自语。被她从捕鼠夹里救出来的黑皮,她说,变得不同了。他的思维好像变慢了,但却变得更加深遂。

最奇怪的一点,她说,是发生在他们到达梁柱以后。在黑皮确定火腿没有大碍以后,他拿起那根曾给营养看过的火柴。

“他在一片旧铁屑上擦亮火柴,”营养说,“拿着燃烧的火柴走向了梁柱的另一头。我可以看见下面混乱的一切,干草架、遍地的干草、乱兜乱转的人群,就像,哈哈,就像一群老鼠……我想只要把火柴扔下去,啊,几秒钟内烟就会弥漫开来,而他们已经锁死了门。等到他们醒悟过来,他们已经被困住了,就像,哈哈,对了,就像桶里的老鼠,而我们却顺着檐槽走了。

“然而他只是站在那儿向下看着,直到火柴熄灭。然后他扔掉了火柴,帮我们架起了火腿,那桩事情再也没有提一个字。我事后问过他,在魔笛手的事情和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以后问过他,他说:‘是啊,桶里的老鼠。’那就是他关于那段经历所说的一切。”

“你到底在糖里放了什么?”基思率先走回暗门的时候问道。

“泻灵。”马利西亚说。

“不是毒药吧?”

“不是,是一种泻药。”

“什么是泻药?”

“就是让你总……想拉。”

“拉什么?”

“没什么,笨蛋。你就是……想拉。我可不怎么想帮你描述。”

“哦,你是说……拉。”

“对。”

“你碰巧带在身上?”

“是啊,当然,在大药箱里。”

“你是说你带那种东西出来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事?”

“当然。很可能派得上用场的。”

“怎么会呢?”基思顺着梯子一边往上爬一边问道。

“嗯,假如我们被绑架了呢?假如最后落在海里了呢?假如被海盗抓住了呢?海盗的饮食很单调,可能就是因为那样,他们总是发火。又假如我们逃了出来,游到了一个岛上,岛上除了椰子什么都没有呢?椰子很容易让人结肠子。”

“嗯,不过……不过……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要是你这么想,为了预防万一,最后什么东西都得带上了!”

“所以包才这么大嘛。”马利西亚边冷静地说着边爬出了暗门,然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基思叹了一口气:“你给他们下了多少?”

“很多,但他们只要不吃太多的解药就没事儿。”

“你给了他们什么解药?”

“泻灵。”

“马利西亚,你这人真不怎么样。”

“是吗?你想用真的毒药药他们,那些可以让他们的胃融化掉的东西,你还挺有想象力。”

“嗯,老鼠是我的朋友,有些毒药真会把胃融掉。可是……用毒药当解药……有点儿……”

“那不是毒药,是药,完了以后他们会觉得清爽干净得很。”

“好吧,好吧。可是……当作解药给他们,有一点儿……有一点儿……”

“聪明吧?有叙述技巧吧?”马利西亚说。

“我想是吧。”基思勉强承认说。

马利西亚四下张望着:“你的猫呢?我还以为他跟着我们呢。”

“有时候他就那样走开了,况且他不是我的猫。”

“是啊,你是他的小厮。不过有了一只聪明的猫,小伙子就可以飞黄腾达了,你知道。”

“这话怎么说?”

“当然是说那只穿靴子的猫啦,”马利西亚说,“每个人都知道迪克·利文斯通和他神奇的猫,不是吗?”

“我不知道。”基思说。

“那是一个非常著名的童话!”

“抱歉。我刚学会认字没多久。”

“真的吗?好吧。迪克·利文斯通是一个一文钱都没有的男孩,后来他成了尤伯戈尔的市长大人,就因为他的猫特别擅长抓……呃……鸽子。尤伯戈尔城的鸽子太多了。对了,事实上后来他甚至娶了苏丹的女儿,因为他的猫把所有的……鸽子都赶出了苏丹的王宫……”

“其实应该是老鼠吧,是不是?”基思木着脸说。

“对不起,是的。”

“那只是个故事。”基思说,“哎,真有老鼠王的故事吗?老鼠们有王吗?我从来没听说过。是怎么选出来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多年来一直有老鼠王的传说。告诉你,它们真的存在。就是门外那个标记上的样子。”

“什么,那些尾巴被结在一起的老鼠?怎么……”

门外不断传来响亮的敲门声,有些听上去似乎是靴子击打出来的。

马利西亚走了过去,拉开门栓,夜晚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怎么了?”她冷冷地说。

门外是一群愤怒的人。领头的,看上去他似乎是唯一一个领头的,因为他碰巧站在最前面,一见马利西亚就后退了一步。

“哦……是你,小姐……”

“没错。我爸爸是市长,你们知道的。”马利西亚说。

“呃……是,我们都知道。”

“你们为什么全拿着棍子?”马利西亚问。

“呃……我们想跟捕鼠人谈谈。”领头的那个人说。他努力想往马利西亚的身后看,马利西亚站到了一边。

“除了我们没有别人,”她说,“除非你们觉得地上有暗门,通往地下迷宫一样的地窖,地窖里绝望的动物们被关在笼子里,而且藏着大批被盗的食物?”

那个男人又紧张地看了马利西亚一眼。“你又在编故事了,小姐。”他说。

“出什么问题了吗?”马利西亚说。

“我们认为他们……搞了点小动作……”男人一边说一边在马利西亚的目光下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是吗?”马利西亚说。

“他们在斗坑边骗了我们!”领头的男人身后的一个人说,话说得很勇敢,因为有人挡在他和马利西亚之间,“他们一定是训练了那些老鼠!一只老鼠抓着绳子四处飞!”

“还有一只咬了我的亚茨科,咬在……在……在那个地方!”更后面的一个人说,“总不能告诉我那不是训练好的吧?”

“今天早上我还见到一只戴帽子的老鼠呢。”马利西亚说。

“今天奇怪的老鼠太多了。”另一个人说,“我妈妈说,她看见一只老鼠竟然在厨房的架子上跳舞!我祖父起床找假牙的时候,他说一只老鼠用假牙咬了他——用他自己的牙齿咬了他!”

“什么,戴着假牙吗?”马利西亚说。

“不,只是拿着假牙一开一合!还有呢,我们街上的一位女士打开食品柜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老鼠在奶油碗里游泳。还不仅仅是游泳!它们受过训练,组成特定的队形,潜水,在空中挥舞着大腿!”

“你是说花样游泳?”马利西亚说,“现在是谁在编故事,呃?”

“你确定不知道那两个人在哪儿?”领头的男人狐疑地说,“有人说他们往这边来了。”

马利西亚转动着眼珠子。“好吧,是这样,”她说,“他们是来这儿了,一只会说话的猫帮我们给他们下了一点儿毒,现在他们被关在地窖里。”

领头的男人看着她。“啊,那就好。”他在转身离开时说,“好了,要是你真看见了他们,告诉他们我们在找他们,好吗?”

马利西亚关上了门。“不被人相信真可怕。”她说。

“现在跟我讲讲老鼠王的事儿吧。”基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