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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他掏出他的本子来临着描,正如他方才画圣贞的笑容,同样那欣欣然认真的神气。
到晚上他给我看一大集的滑稽画;各类的丑态,不仅是人的,畜生的也有——怕人的怪样子,像是病人热昏中见着的,人兽不分的,看了叫人打寒噤。一个箭猪的莲蓬嘴,硬毛攒耸耸的,下嘴唇往下宕着,又松又薄像是一块破布,露着两根杏仁形的长白牙,像人的狞笑;一个老妇人,鼻子扁蹋的长着毛,肉痣般大小,口唇异样的厚,像是烂了的树干里长出来的那些肥胖发黏性的毒菌。
塞沙里(达文謇另一个学徒)对我说有时老师在路上见着什么丑怪,会整天的跟着看。伟大的奇丑,他说与伟大的美是一样的希有;只有平庸是可以忽略的。
马各做事像牛一样的蠢,先生怎么说他非得怎么做不行;他愈用功愈不成功。他有的是非常的恒心。他以为只有耐心与劳力没有事做不成的;他一点也不疑惑他有画成名的一天。
在我们几个学徒里面,他最高兴老师的种种发明。有一天他带了他的小册子到一条十字街口去看热闹,按着老师的办法,把人堆里使他特别注意的脸子全给缩写记了下来。但到家的时候他再也不能把他的缩写翻成活人的脸相。他又想学雷那图用调羹量颜色,也是一样的失败。他画出来的影子又厚又不自然,人脸子都是呆木无意趣的。马各自以为他的失败是由于没有完全遵照老师的规则。塞沙里嘲笑他。
“这位独一的马各”,他说,“是殉科学的一个烈士。他给我们的教训是所有这些度量法与规则是完全没有用的。光知道孩子是怎样生法并不一定帮助你实际生孩子。雷那图欺他自己,也欺别人;他教的是一件事,他做的是另一件事,他动手画的时候他什么规则也不管除了他自己的灵感;可是他还不愿意光做一个大美术家,他同时要做一个科学家。我怕他同时赶两个兔子结果竟许一个都赶不到。”
塞沙里这番嘲笑话不一定完全没有道理,但对师父的爱是没有的。雷那图也听他的话,夸奖他的聪明,从来不给他颜色看。
我看着他画他的Cenacolo(即“最后一次晚餐”,在米兰)有时一早太阳没有出,他就去修道院的饭堂工作,直画到黄昏的黑影子强迫他停止;他手里的画笔从不放下,吃喝他都记不得。有时他让几个星期过去,颜色都不碰。有时他踮在绳架上,画壁前,一连好几个时辰,单是看着批评着他已经画得的。还有时候我见他在大暑天冲着街道上的恶热直跑到那庙里去;像是一个无形的力量逼着他;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