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思念,是一粒种子(2 / 2)

“都别他娘的别装了!”林青山嗤棱一下子站起身来,面红耳赤地喘着粗气,恨恨地道。

众人一怔,无约收手,

……纷纷摘下脸上的面具。

“拈阄吧”气氛压抑了片刻,花白毛中年冷静说道。

不知怎地,当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视线却从女子身上移开了。

所有人逐个站了起来,没有人开口说什么。

没有人反对。这看上去很公平。

没有面具的人好像很怕见人,因为没有人再去看其他人的脸。

他们选用了其中最快、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一种方式:草梗为阄,至长者最先,以此逐次,至短者最后。

中年把一小撮草梗攥在虎口中,露出齐头。挨个儿移到各人面前。

没有人抬头,却也毫不犹豫地伸手抽出一根。

最后两根移到曾经涨红了脸的年轻人面前,他犹豫了一下,抽出其中一根。他的手有些哆嗦,不知是激动,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白毛中年手中剩下的那根最长。他使了个小聪明:把最长的那根在齐头中冒出了一个小尖儿,众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他故意把那一根长出一点点,其实那一根应该是最短的。

白毛也不抬头,捏住那根最长的草梗,在众人面前扬手炫耀了一圈。再不客气,双脚挪到已经变成仰躺姿势的女子双腿之间。褪去女子下半身破衣残片。不紧不慢地解开腰带,褪净全身衣物,露出真身本相。

那人双膝跪在女子胯间,双手托起女子膝弯。

有泪,再次滑落。

没有人看见。

因为,……没有人。

也许,有人看见了,便有了活命的机会。

嘭!

好像一记闷棍,结结实实地打在谁宽厚的背上。

众人惊怔,才刚放下女子双腿,正欲单枪匹马的白毛,枪尖还未调整好角度,甚至还没有挺起便莫名其妙地飞了出去。

回神之际,又是一声闷响。像是什么物事撞到了远处道旁的大树上。除了那一声闷响,什么声音也没有。

天空出现一抹蓝色,比天更蓝。所有人惊惶转身看向身后。有白色的光弧当胸而来。

这,便是他们看到的最后影象……

昨日重现。

那一抹天之蓝,不!比天更蓝!那一抹比天更蓝的美丽颜色,化做一个美丽的女子,从天而降,飘落在赤&裸着下身的女子脚边。

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流出晶莹的水珠。那水珠,像至纯的水晶。有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手上拿着一件外衣。

美丽的女子接过外衣,轻轻蹲下身子,盖在那布满了伤口的女子下体上。轻轻把她抱起……

松原城,某客栈中。

慕容蝶语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那陌生而又美丽的女子的脸。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宇日逐星站在她的旁边,也有同感。

她已为这女子运功疗伤,女子没受什么大不了的内伤。只是外伤稍稍重些。不过前身基本都是些擦伤,过会儿敷些药也基本没什么大碍。只是她精枯力竭,恐怕要休养些时日才能恢复。

宇日逐星在城中买了些药膏,调配好之后放在桌上。

慕容蝶语抹了抹腮边的泪水,起身来到桌边。宇日逐星不适合留在屋内,他出到房门外面,轻关房门,便守在门外。

女子整个前身都是擦伤,一块一块,一片一片,就像梅花马的皮毛上的花斑一样多。慕容蝶语费了好些时间才给她擦完药。

由于前身后背都是伤,她只能把女子的身子摆成侧躺姿势。

许久之后,房门打开。慕容蝶语回到床前,仍坐在床头边。宇日逐星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恍惚中给人一种错觉:之前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静默。

除却房间之外的杂声,光线渐暗的房间里面,只有床上女子微弱的呼吸声,略显紊乱。

相对却不对面的一坐一站的这对男女,长久无言。

“她的后背,……有一百零一处割伤”被夜色填满的客房中,她在寂暗中说。

“她的前身,有……,有一百零一处擦伤”

“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啊”她的声音些微变形,好像有人在轻轻晃动着她的身子。

黑暗中有好多闪亮的东西被地的吸力给拽落了下来,不知掉在了什么地方。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她没有回头,伸手去摸她的脸。

站在身侧的人,被戳了一百零一刀。

她在问,可他没听见。

也许,他已不在这个时空。

……

“娘!你,你……干嘛给人家换衣服!”

“不换怎么成!人家玥儿不嫌你臭就已经很不错了!别不知好歹!”

“人家玥儿细心着呢,连伤口都给你数过了,真是个贴心的好姑娘!嘻嘻……”

这不公平,忒不公平!别以为躲在你娘身后我就看不到你了!贼兮兮地睁着一双滴溜大眼,装可怜!得了便宜又卖乖!

要不是看在我大哥的里子上,看我不……!看我不……

……

“好好擦!”

“你的手是劈柴做的吗!就不能轻一点!”

“人家知道错了还不行吗”玥儿伸出一只手“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啦,嘻……”

“还想有下次!啊!……咝”宇日逐星捂着青紫肿胀着的脸吸着凉气,刚刚嘴张得大了点儿,扯得脸疼。

“你……,你……”

“你什么你!有屁快放!”

“你干嘛,哪有你这般跟姑娘家说话的嘛!”玥儿气乎乎地道,忽又转了转晶晶大眼“呃……那个……,那个……”

“干嘛吞吞吐吐!”

“你那里,要不要擦药啊!”

“滚————!啊……咝啊,咝……”

“好嘞!”

一道尘烟扬起!

尘烟中,有两抹红霞,透过迷雾,清晰可见……

……

明亮的双眼,不识夜的黑。

你平静地睡着,比黑夜更平静。可是你的眉间,为何竟隐藏着深深的思念。在你的心中,可有一个谁吗?

暮,别走……

你深深呼唤,如迷梦中的梦呓。湿冷的汗水缠绕着你润玉般美丽的颈项,你心中的燥狂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温热早已冰凉的汗水。可那深深缠绕脖颈的湿凉液体,就像无尽黑夜的套索,牢牢地把你束缚在孤单的床榻。你拼命摇头,以此来表达你的心意。

那一个字,它的实体,又在哪里?

夜海退潮,露出白昼的沙滩。

给你擦去夜海留在脸上和颈边的水珠,只是抹不去水珠留在你眉间的痕迹。痕迹太深,深得像无底的思念。

慕容蝶语放弃了。她缩回手,感觉有些累了,身子有些麻木。

“过来让我靠一下”她对还站在身侧的男子吩咐道。

这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宇日逐星听到了,虽然,很虚缈,也很模糊。他服从了那吩咐,就像顺服自己的本心。

腿脚略有些僵硬,移动得不太自然。妻子倚靠进丈夫的怀里,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这个男人的坚实胸怀。或许男人觉得这样并不能使她的疲累稍解,于是调整了一下站位,双手伸入她的腋下,把她迎面抱入怀中。她顺从地蜷起双腿,盘绕他的腰,柔美轻灵的下巴枕在他的颈边。困意来袭,长长的睫羽渐翕,变得异常沉重。她无力扇动那两对翅膀,不得不把它合上。男人的身子稍稍后仰,双臂夹住她的双腿,双手托着她的臀,这样她应该会稍微舒服一些。

很快,男人的妻子睡着了,他听到妻子在梦中呓语。有什么东西在颈边蠕动,像轻柔着脚步的千足虫,无声无息地钻进衣领。

星儿,我的星儿……

我的孩子,叫星儿吗?男人听到妻子耳语般的低喃,默然自问。

男人又换了姿势。他坐在桌边的圆凳上,觉得这样妻子的屁股会舒适些,毕竟自己的双腿要比双手柔软的多,接触面也大得多。她的屁股挺翘,却并不小巧,托在手上久了,她会硌得慌。

男人情不自禁地轻抚着妻子的后背,流出感激的泪……

日近黄昏。

床上的女子还没有醒,不过她的呼吸已渐趋均匀平稳。眉间的思念还没有散去,只是没有再梦呓。或许,她的梦结束了。

慕容蝶语醒了,还在丈夫的怀中。

丈夫,是妻子柔软而又温暖的床榻,就像古人发明的一种叫做席梦斯的寝具。不过比那更智能先进得多得多,因为他能根据妻子身体的需要自动调整姿势和接触面,而且还自带按摩和抚慰功能。当然,功能还有很多,比如全方位保护功能,比如全自动喂餐功能,还能当代步工具,可以做自己的轿车,曾经还做过自己的潜水器,还可以当自己的飞行器,以及……,呃,以及……,诸如此类。

不像曾经有一个叫做姐姐的活物,用起他来有诸多功能方面的限制。很不顺手,更不顺气。越用越气,越用越恼,越用越恨,只是恨得那般无力,而且越恨越无力,软软绵绵,脆脆弱弱,只需轻轻一捏,她那苦苦经营的恨之防火墙便会分崩离析,破碎成渣,继而被研磨成粉,随后灰飞烟灭了。

妻子醒了,还在宇日逐星的怀里。妻子半闭着眼睛,仰头索吻。宇日逐星毫无免疫地低头迎合。

妻子吻得狠热烈,连牙齿都用上了,而且是狠狠地用上的。就像那滚烫的唇,与它是世仇,而且不共戴天。唇碰上了硬茬儿,所以它受伤了。还流了血。

有一种忍,叫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有一种恨,叫咬破你的唇,把你的血往我肚子里咽。

慕容蝶语不是后世传说中的吸血鬼,那是千万年后愚蠢之极的也不知是西方人还是夜谭子里的什么歪瓜咧枣在造她的谣!造谣者连东方和西方的美丽面孔都分不清楚,十成十的蠢货!再说她根本没有那么长的恐怖獠牙,甚至连一对小虎牙也不过刚刚才露出一点点儿圆润的小角。干脆就不能算作是虎牙。人家姑娘家的牙整齐着呢。说句摸良心的,她只不过饮过几缕丈夫唇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血,而且那血好苦,像黄连,苦度直逼古人常吃的治发烧的一种叫‘挨屁击’还是叫什么‘扑了一地’的圆形药片,民间百姓管那玩意儿叫‘大白片儿’。还真是出了邪蛊了,也不知是不是古人脑袋真的被火烧了是怎地,净取些古怪蹊跷的药名儿。况且,那味道非但苦得要命,更像是自己犯了傻,居然吞了一把破碎了的刀片,不仅划伤了她的喉咙,连她的心也割伤了。可能,大概,也许还只有一次。而且还是自找的。遭这般大罪,又能怪得了谁?

是啊,又能怪得了谁?慕容蝶语也这么想,想着想着眼睛里面就滚落了好多好多豆子大的水珠。

宇日逐星嘴唇是受了伤,心里倒好受了不少。那一股子难受劲儿有一部分顺着妻子的喉咙,都流到她肚子里面去了。不知这可算作礼尚往来否?

慕容蝶语没有解恨,半点也没有。越咬越恨!心里太痛,那痛又蔓延到她的脸上,直上眉梢,洋溢出去的痛苦又像毒箭一样发射出去,全部射进那一对向着她敞开的窗口,又从窗口逆流回丈夫的心里,用古人的话说叫连本带利!套用骨灰级古人的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丈夫受不了了,紧紧拥她在怀里,疼得直掉泪。原来在痛苦的良性增长方面,居然是一个互利共赢的局面,几乎变成了一个良性发展的无限死循环!而心底里的痛苦,竟然就是一股强大的有生力量!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不是有句谚语吗:结我一粒种子,我会让它长满整个宇宙(宇宙一词也是古人的东西,如此借用不过是套古人的近乎。至于这谚语,也是吃古人嚼过的馍)!

所以,赠我以痛苦的种子,我会让它长满我的心!

丈夫情不能自已,张大了双手扣住妻子的双鬓香腮,狠狠地咬上妻子的唇,不过他没有露出吸血鬼的獠牙,妻子也没有再喝他的血。

天地间只剩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在咬架!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因为那女子和男人一样高,她的脚没沾地。

咬架,就应该专心地咬!不能分心,无论有否痛苦,有否思念,或者心事重重,或者天塌地陷……

咬架!就他娘的应该专心地咬!否则你他娘的不配咬别人!一心二用甚至多用的人,没资格入这个行当!

所以,宇日逐星他……是一个不及格的人。虽然,他竭力地想要干好这一行。真的,他竭尽了全力,努力地收聚自己的心神,逼迫自己专心。

另有一股绵长而且柔韧无比的力量,在勾扯着他的心,几乎便把他的身子扯裂成了两半;

他不知道那股力量叫什么名字,也许叫痛苦,也许叫思念,也许叫担忧,

也许……她的名字,叫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