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一吻有多长(2 / 2)

四匪升空。打来处来,往来处去。肩扛着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馍。那馍太重,差点把四只饿兽砸死。可惜,砸偏了。

万幸,砸偏了……

再不敢怠留,再不敢懈慢。催尽余力,但愿早早甩脱一次又一次抛向自己的夺命套索。

匪首伤势最重,几乎已至生与死的临界点。非是敌伤,却因敌伤。虽因敌伤,却差一点自害己命。二三四贼伤势不同程度,却基本没受什么内伤,纯粹皮肉损伤,碍不着什么事儿。

已距战场三百里。

贼伙数次变线,折线逃离。以免给人引路,被人端了老巢。

在一个几乎便是迂回线路之时,众贼惊见天生异象:侧前远方天际似有绚丽彩云流转,似缓还急。

流转的彩云,似是一个巨大的幻彩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片正圆形的深邃幽远的暗蓝。

纯蓝欲滴。仿佛有一股神秘的无比强悍的离心巨力,将天穹撕了开了一个巨大的圆洞,露出天穹背后更加纯澈,更加深远的深蓝。而那仿佛无限深远的深蓝背后,又仿佛是无边无际,无穷的纯质黑暗。

是异宝离开人间的异象!贼首震惊定睛,心中突生此念。已被催持到极限的内力,无由流向圆睁的双眼。身体在惯力的作用下像一枝满弓而放的羽箭,呼哨前射,而没有自主控制意识。

有一道极细微的旋转上升的亮线,忽明忽暗,好像两个散射着美丽光辉的宝物,互依互牵,正升上神秘天洞。

看不真切,已是目力极限。贼首突地心生渴念:好想看到那宝物的真容!只想看到那宝物的真容!如若可行,愿用生命为价,买得那一眼真知!

直娘贼!匪首心中毒咒一句,意念中揍烂了自己半边脸。

当他愿用生命为价这一个意念生发之时,不知怎么,他的脑中闪过两把宝剑的倩影。

倩影袅袅,绰影娉娉。潜意识流中,心生遗愿:唯愿那双剑,或者至少其中一位,愿意刺穿自己的胸膛,如此,便死而无憾了……

直娘贼!!贼首再骂。再又揍烂了另半边。这一句,他骂出了恨声,其他三匪正皱眉遥眺着远天异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怪叫唬了一跳。

“日了狗了!”贼首又吐污言,恨得牙根直痒,“老子天生就是他娘的畜牲!”骂过并不解气,又在肩上女子的臀上恶毒地搦了一把。

半昏半迷中,女子身子吃痛,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走!”不知已是第几次,贼头儿又暴喝了一声,满腔子的怒火。

“今儿还真是日了狗了!”三贼也看出大哥反常,脑袋何时被肚儿里的骡子又给踢了?

肚儿里的骡子是四贼互相调侃时的暗语,意指很不合哥几个邪恶性情的怪念。那可他娘的纯粹是弱者才会有的思想表现。

这一次,众贼走了直线。还躲个鸟啊!搞得爷爷像他娘的缩头乌龟!

“大哥,你说那升天的异宝会不会是两把宝剑?”尾贼目现迷惑之色,不知是不是瞎猜到了什么,还是突发奇想。

“若果真如此,爷爷我宁愿就死在那宝剑之下,倒也不辱没了爷爷一世英名!啊哈哈,哈哈……咳!咳!”二贼自嘲,却不料结界内居然还呛了风,差点没咳岔了气。

“老二!你格老子的黄豆吃多了吧!想好事儿的死鬼咋就没捎上你啊!”贼三心里对八字远没有一撇的好事儿被老二臆想中摊上而大大地不平,嘴巴上醋溜溜阴损了一句毒的。

“够了!”匪首远远飞在前头,心里大烦,脸也不转,一头扎向前方夕阳下仿如无边无际的迷蒙之中。

贼二撇嘴,贼三贼四则对着大哥的后臀用手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左手拇食二指指尖相扣,捏成一个小圆,右手食指在那捏成的小圆洞中进进出出地捅了几下,嘴唇咬牙张翕,嘴里也不知是否是在咕哝什么鸟语之类,若果真是的话,只怕二贼一个指爹一个指娘了。

他娘的鸟嘴张得都不一样。此时若有唇语大师在旁读出,指不定这二贼又掘了自己大哥家的祖坟几回。

……

无月夜。

星光下,蓝苍山上空掠过一片乌压暗影,高远黑暗处,似有劲风呼啸。

飞马战队暗潜入国境,战马噤鸣,飞速平缓,飞翼进入半滑翔状态,就着气流颠簸之势升降前进,降噪潜行。

几乎不易察觉地,大片暗影中心位置向下脱出一个小小的黑影,直落而下,进入崇山密林。

山的那一边,是一个奇异的国度……

“启禀元帅!梭连将军的亲卫团已入境!”

边境防御工事内,一将军模样人物,身着全身铠甲单膝跪地禀道。

卢卡诺伊挥手示意那人站起。微转下头,对身边一同站着的冯布里克说道:“布里克老兄,你怎么看?”

冯?布里克并不转头,只是双眼平视前方状若思索。

不易察觉地,他的眼中滑过一抹轻蔑的怒意。

“梭连伦狡若荒漠之狐,大人切莫掉以轻心”冯布里克思索片刻,略略郑重了一下声调,双手仍负于身后。

卢卡诺伊仿若受教,郑重点头。向那人挥手,那位将官便从二人眼前退去。

一座高大巍峨的黑色山峰。

巨峰通体灰黑,突兀嶙峋,仿佛一个恶鬼般的巨人,孤独伫立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石戈壁上。

整个天空昏沉压抑。云层翻滚不休,如狂怒的巨兽,欲挣脱关锁着它的坚固牢笼。看得出,云层极厚。似有极其烈灼的超炽日光普照其上,热力透过云层传导至地面,温热干燥而又沉闷。奇怪的是云层上下翻滚却并不水平流动,好像也无法散开,灼烈的日光也穿透不了它。

山巅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像是有人用大能力把山尖削了去。看上去离天空中的云层很近。当你仔细分辨,又发现它又非常高远,却没有空旷开阔之感;在强烈的压抑感之中,你会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力量压缩成了虫蚁一般大小。

平台上是一个看上去同样巨大的又相对小的多的石台,高十数丈,四面阶梯,呈平顶金字塔形状。平台正中心有一道虚空之门,高约两丈,阔一丈二尺余。

虚空之门就像一道密钥,插入这天地间唯一突出而又突兀的匙孔中。

门的下方站着五个人。

“他一定会来的”王后对怀里正伤心哭泣的迷多轻声安慰。

“不要!不要……”伏在王后怀中的女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低低啜泣着屈声喊道,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其余三个女子围在王后身边,团团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潜入国境之内的飞马战队趁着深暗的夜色,沿着国境线向南飞行,极力地掩藏着行踪。而那一个脱出的黑影却沿着来路折返,复又出了国境线,沿蓝苍山向北飞行。

飞马战队就像一个巨大的悄无声息的磁石,吸引着四面八方绝大部分细碎成片的隐藏在更暗处的铁沫。好似蓝苍山中的食人鱼灵敏地嗅到了猎物鲜血的味道,同样无声无息地潜追不舍。

几乎就在食人鱼群完全改变了游向的同时,那一个向北飞行的暗影再次潜入国境,迂回深入,星空之下,向着既定的方向如魅而去。

黎明前的至暗之时,夜空更高远处,一道更加鬼魅的暗影极速掠过蓝苍山,箭矢般射入异国国境线的上空,如入无人之境。

东方渐亮,淳于正罡循着梦中线索的指引,落在了七彩虹山顶。

山是梦中的山,又不似梦中的山。山顶没有梦中的石台,更没有斩人首级的木架。目力所及,只有一片奇花异草的海洋。

捕捉到熟悉的气息,一路追踪,终于,他在山顶的某个奇花异藤的峭壁前停了下来。

挂在峭壁上的异藤奇花就像一面从天而降的瀑布,气势磅礴而又美丽非凡,犹如天外仙子倾倒向尘凡世间的花瀑。

淳于正罡无心欣赏美景,毫不迟疑地挥手一刀,横向切断了眼前五彩缤纷的花瀑藤萝。

藤萝如断瀑坠落,后面露出一个小山洞,入眼好似嵌在山壁上的一道不规则小门。山洞幽深,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知儿!淳于正罡心里大叫着女儿的名字,一头扎进那幽深黑暗之中。

恍惚中,似乎飞行了很久,又似只不过眨眼之间。突然前方有亮,感觉的无缝衔接处,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入了山洞,又出山洞。

眼前洞外,已是另一番天地。

身后的山洞嵌在一个巨大的岩体上。那岩体像一块巨大的墓石。巨墓周围是无边无垠的类戈壁。只所以称之为类戈壁,是因为这片广阔的大地却如戈壁一般荒凉,粗砾不平的地面微有起伏,就像湖面上的无风微波。然又与戈壁有很大不同:空气温热闷压,灰云翻滚涌动,却没有风沙;大地上到处满布着大小不一的石块碎砾,但却颜色各异,好像这大地便是一片被揭去外衣的矿脉,各种不同的矿晶裸露在空气之中。由于没有风沙侵蚀,石块石砾棱角分明,显然也并未受到雨水冲刷。

这是一个让人倍感压抑的不毛之地。看不到日光,始终如一的昏沉,不明不暗,似乎也没有昼夜交替变化。

远处,有一座突兀的黑色大山,狰狞怪戾,像一只七头十角的恶鬼,孤独沉闷地伫立在远方靠近地平线的地方。就像是支撑着厚云的柱子。

嗖!

这便是淳于正罡第一眼看到那座黑山的本能反应。

如电飞射,直指峰顶平台!

平台的石台上一发光的长方形巨框之下站着八个人:五个守在门口,三个与她们相对。三个人中,其中的一个正是梦中看到的那一个年轻的将军。而他的腋下,挟着两个人,低垂着头,不知是被制住了气脉,还是正陷在昏迷之中。

那是一个男子,和他的妻子。

“知儿!”

这一幕映入眼帘,淳于正罡大叫一声,随即口鼻之中窜出鲜血。内力的催持,已至体躯血肉承受极限,极快的速度,已使他的身心处在了崩溃的临界点。

“让我进去!”年轻的将军对着守在门口的五个女子吼道。

“不要!”迷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只小手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脸,“我求求你,求求你!……”才一发声,她已声嘶力竭,却早已沙哑到再听不出是她的嗓子所发出的声音。

“梭……”

“让开!”年轻的将军打断了王后的呼唤。王后和其她三个女子踏前一步,又被他喝止住了脚步。他的双眼满含着泪水,视线再不能离开跪地仆伏着的女子半分。

身后传来异样感觉,年轻的将军回头看了一眼。极远处天际线上有一个黑点儿正快速而来。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随手把臂弯中的男子抛掷在地上。

那男子被摔醒,只觉头昏脑涨,如大醉初醒,勉力跪地撑身,神志却一时无法清醒。迷多越发害怕,额头枕在坚硬的地面上苦苦哀求。

可是他的心早已坚如磐石。

你的公主走了,你的心就碎掉了。

一同碎掉的,还有另一个人心中的饶恕……

她走了,可还会回来吗?……你的心呢?

天起了凉风,微风拂动将军的几根发丝,发梢指向跪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费力摇了摇头,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眼前的景物,似曾相识。

是曾相识……

真溪……

他的双眼突然闪亮,脑中显现出早已烙印在心底里的柔美容颜。

有血,从嘴角流出。胸口微凉,仿佛心,破了一个洞。

好凉快啊!他不禁感慨。耳边传来女子的哀鸣,似乎她是在叫喊着:不要!不要!……

他感觉好遥远,恍如梦中的声音。

真溪微笑着向他走来,幸福的微笑着,张开怀抱,拥他入怀……

第九个人出现在了将军身后,他目瞪口呆,眼前一幕使他不能言语。

将军轻轻放下另一只手上正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女子,使她的身子伏在已躺身在地的男子身上。因为,那是她的丈夫。

那一个男子静静地躺在地上,胸口处有血,还在流,可是他在微笑。直到那幸福的光,凝固在了眼瞳深处……

他的无名指消失了,

连同那一个七万光年的指环……

女子悠悠醒转。有几个人正围在自己身边哭泣,是几位美丽的女子。只是她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又大又亮的眼睛却没有神光,迷茫而又木然。

手上忽有湿湿的感觉传来。她木然低头,眼中映出一片殷红。

好像是一个伤口,还在流淌着鲜血。

她本能地用她那一双好小好小的手去捂那伤口,不料鲜血却从她的指缝中一道道流出。她茫然转头四望,似想要寻求帮助,可其中有三个女子掩面跑开了。没有跑开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跪在了她的旁边,双手捂着脸痛哭了起来,她的手上全是血。

不知怎么,她的双手总也按不牢,因为那伤口还在流血,越流越慢。

她又转向还站在身旁的女子。目光相触的瞬间,那女子偏过了脸,看向另一边。有两行泪还挂在她的脸上。

这时她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有人在拼命!

她浑若无觉,再次低头看向那遮掩在自己双手之下的伤口。木偶一般地转过脸,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然而那脸上的幸福,竟是那样陌生……

你是谁?她问了一句。

那人没有回答她,因为他在微笑。幸福的微笑。

身外的打斗声愈加激烈,几已进入生死一招的白热态。而身周的女子们除了哭还是哭。

哥~?是你吗?她盯着那张陌生的脸,小意地问。双手茫然无措地在那伤口处胡乱地抚按着,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双手在哪儿。

情不自禁地,她低头吻上了早已冰冷的唇。她感觉那唇是热烈的,是销魂的。好像哥哥的唇。

眼泪滴落在他的眼睛里,仿佛又有了光亮。好像他幸福的哭了……

一吻有多长?

或者,是一个女子的余生。

“哥,等等我”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伏在哥哥的胸口,再没有动。

一吻有多长?

或者,是一个女子的一生……

……

嫣知泪

泪如真溪

心心若即

心心越离

嫣知泪

泪如真溪

心心相近

心心相印

嫣知有泪

泪如真溪

心有所属

心有所依

嫣知有泪

泪如真溪

越即越离

越离越即

嫣知泪

泪如真溪

真溪如泪

真溪如妹

嫣知泪

泪如真溪

嫣知柔水

嫣知柔美

嫣知有泪

泪如真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