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自己中意的男子,又是自己的恩公,并且已经答应娶她,只等那未曾谋面的姑娘拍板。却万万没有料到,大好的愿景眼看就要变为现实,情境却陡然间急转直下——恩公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师侄。
心中忐忑难安,忧急如焚。怕就怕碍于种种俗礼门规,最终美好的幻想化为泡影。只不知这太阳门不在了,是不是这门规也连带着不再作数。若果真如此,那可就皆大欢喜了。
当然,这只是百合的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在西陆方晴的内心深处的某块地儿里躲着的小姑娘,那是举双手赞成门规还作数的。虽然也会为她伤心难过,但只要她不再寻死,时日一久,总也会淡去的。
两位姑娘默坐了好久。终于,百合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啦一声倚倒在西陆方晴的怀里悲声哭泣起来。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百合苦忍不得,哭出了自己的心声,西陆方晴听得出来,她的心里好怕,整个心都悬吊着,半点着落也没有。
谷中的姑娘好无助,好无助……
那一点点的暗喜,顷刻之间化为飞灰。西陆方晴心里只余下一阵阵酸楚,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情急之下似乎言语上也失了分寸:“你再等些时日,只要我家妹子点了头,哥哥自然会娶了你”顿了一下又道:“管他什么门规辈分的,实在不行……就…就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们不答应也由不得她们”语罢才知失言过甚,不禁心下一凛: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她……她……可不要当真听进去啊!暗吸了一大口凉气,心下啐了自己好几大口。
“真的……可以吗?”百合的抬起迷离的泪眼,乞怜般的眼神中,似乎突然间有了些许微弱的希望之光。
西陆方晴本想着怎么把话圆回去,看到她的眼神,忽又心软了下来:“应该……可以……吧?”
也不知她有没有想过这嗫嚅之语到底能有几分可信度,这事又有几分可操作性。反正,此刻她的心情,却比之刚才要好了一些。至少,不再那般无助了。
此时的西陆方晴,却是心呯呯直跳:她若真的不声不吭的去煮饭,果真煮熟了,我和玥儿该如何是好啊?若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被哥哥拒了,万一她再一个想不开……,该怎么办才好啊?
……
祖奶奶的卧房中,师奶和师姑奶双双坐在床边。宇日逐星于情于理,只能肃立在前,不好在师尊长辈面前先言先语。
“孩子”师奶俏丽的脸庞正了正颜色,生硬地挤出一个比那位哭笑一体的古人还不自然的微笑,开口唤了他一声;显然也是好不习惯,别扭的紧。
“您叫我星儿就好”宇日逐星听着也是十分的不舒爽,心想这条条道道多了,还真是教人难受的紧啊。
“星……星儿”师奶美丽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直有一种酥酥麻麻的味道,倒有几分俏羞的姑娘唤情郎的感觉。
师姑奶坐在她的身侧,似乎也有些坐不实在,屁股老想挪动,想来也是十分的不自在。跟个上了架的鸭子似的,好生别扭。
宇日逐星算是看出了门道,明摆着这二位也是慢刀斩王八——头一回。想必这辈分伦礼也是让这二位姑奶奶一个头两个大了。应该也是随性的人儿吧?
“师……师,前辈,有些话,晚辈不知当讲不当进?”宇日逐星‘师’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叫什么了。或者说,也不忍心叫出口来。女子心思,虽不可测度,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没人愿意别人把自己往老处叫!
“但说无妨”师奶眉头一展,松了一口气,有些期待。
“您……,真的是……我爹的师娘?”他当然知道这美丽的祖师奶是自己的亲师奶,只是这般问法,也不过就是个过渡,好让下面的问题不要显得太过唐突。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还能作得了假啊?”师奶有些皱眉,心里立时胡想道:这俏后生难不成脑子里面缺了一根筋?那可真的就美中不足了。
一旁的师姑奶也是与她一般的表情,这俊俏小子的形象似乎也在她的心里稍稍打了点儿折扣。
不料接下去的话更是惊人,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宇日逐星心下一横,索性一步到位得了:“可晚辈怎么看也不像啊”
话至此处,师奶师姑奶一时语塞,只觉‘老’脸上一阵阵发烧,这话怎么听着都跟打脸没有什么太大区别。隐隐还有几分想撵人的味道在里头。
二女子俏脸微红,面面相觑,直有几分无地自容的感觉。险险便要坐不住身子了。
宇日逐星看着二位亲人的窘相,心里倒是有几分受用,心想逗她们一逗,日后便不会显得生分了。
正在二位亲奶如芒刺臀之际,这小子暗暗坏笑,肃了肃容,一本正经地道:“若依我大哥的面相,若说二位前辈是他的女儿也不过分了”
这二位被他整懵了头,也不知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竟有一种被他抛起抛落的感觉。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
许是有些受用,二位前辈倒没什么负面的反应。半晌,师奶首先反应过来,一脸的狐疑,弱弱地问道:“你大哥……是谁啊?”
“自然便是前辈您的首徒南宫栖凤了”这话一语双关,宇日逐星说得很随意。
两位姑奶奶听出了其中的味道,心头掠过几丝羞意,更多的则是受用和暗喜。或许是天性使然,女子心思,非大智慧不可揣度。俏脸暗生红晕,手脚忽地没了合适的地儿,不知是该理鬓边发丝,还是鼻子有点儿痒,似乎还微微有点儿激动紧张,竟隐约有几缕处身在相亲的氛围里的感觉。
师奶润唇微启,张翕了两下,眼神微怯地在他脸上促然扫过。喉咙间咕哝了几个单音,却是语不成言。师姑奶不自觉地往师嫂的身子上靠紧了些,靠着师嫂的那只小手伸到她的背后,攥紧了她的衣裳,松开,再攥紧,又松开,再攥紧……
宇日逐星见二位低头含羞,情知这许多年日,这二位亲人不知受了多少苦屈,身心灵当中压抑了多少真性纯情,没来由又是一阵心酸,一股强烈的男人天生的保护欲汹涌满胸,头脑之中突如醍醐倒灌,热血陡然上涌:“晚辈抖胆,不敬之处恳请二位前辈不要降罪!”声音高亢,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
“没……没关系的,你说吧”师奶忽地更紧张了些,两只白玉一般的纤柔小手互握在一起,忽松忽紧,手心里微微汗湿,隐有美妙的预感,或者说直觉。
“这俗不可耐的辈分规矩,实在与二位姑娘的美丽两不相称,如若二位不厌,在下便厚颜唤二位一声姐姐!”
师奶变成了姑娘,晚辈变成了在下。好像突然之间,这一层关系似乎又拉开了不少距离。
一句话,划清了界限,像一把快刀,斩断了师门。
一句话,让彼此双方,变作了陌生人。
只是这陌生人,更可亲……
“这……,这……”两位姑娘心中慌乱,努力地让想自己显得矜持一些。只是姐姐这两个字太过诱人,心中那辛苦保持的一点点脆弱的伦理清明,此刻也已被姐姐这两个字蚕食殆尽。
女人,经历太多的痛苦,或许会变得很坚强。但她……还是女人,比幸福中的女人,更需要男人。一个真正可以让她那一颗在大海的狂浪中飘摇无助的心,躲避风浪的港湾。
就像这个世界上,苦痛中,再坚强的男人,没了女人,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你们受苦了”
真情流露,毫不做作。宇日逐星脑中闪过两个女子苦痛的过往,虽眼不曾见,但却在心中清晰浮现。不经意间,泪光在眶中晶晶闪闪。
最后的防火墙倒塌了,坍塌到了根基,没有一块石头,还留在石头上。
此时此刻,只有两颗千疮百孔的脆弱不堪的女儿心,躲进男子安稳的怀抱里,贴在他坚稳巍巍如山如岳的胸膛上,尽情地释放着压抑在心头上许多年日的苦痛淤积。
姐姐……,你受苦了。
是泪,不知几行,在如山的胸膛上流淌。
湿了谁胸口的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