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日逐星听得出来,眼前的女子,没有半点不敬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知道自己是谁。其实他当日已从幽冥前辈处得知百合姑娘的身世。自然猜得到眼前二位姑娘的身份。凭心而论,自己与这二位不是姑娘的姑娘也有着颇深的渊源。想必她怀中的那位白衣姑娘,十有八九便是那鳖儿殊暮的师娘了。若果真论起来,只怕这小子要唤其一声‘师祖婆’或者‘师奶’了。而这位问话的绿衣姑娘想来也多半便是自己的师叔祖或者师姑奶奶。
按照缛节规矩,这小子可是要叩头认祖的。谁曾想曾经辉煌盛极的天下第一大派太阳门,竟落得如今这般惨无可惨的境地。
遥忆往惜,匆匆漫漫数十载,光阴迁境,今无比昔,早已天壤云泥。这许多的年日,惶惶不可终日的艰难,清苦悲贫的素淡,对于两个曾经无比尊贵的女子而言,
意味着什么。其中的苦痛辛酸滋味,谁尝谁知道。
宇日逐星因着殊暮那混蛋的原故,对于这两位姑娘,自然而然地有着某种莫名的亲切感。此时此刻,泪水在眶中打转,绿衣女子看得出来,这年轻人面上流露出来的心疼颜色,没有半分作伪。
女子怔怔地望着他,美丽的眼眸中有微光晃动,内心里忽然暗暗生出了几分怯怯的有了依靠的感觉。以至于她竟忘记了自己刚刚似乎还问了一句什么。
至于她心里是不是在想些什么,宇日逐星自然不得而知。他也没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眼下救人要紧,至于什么伦理辈分,什么礼数门规,在这人命关天的当口全都是他娘的扯闲淡!
有什么话日后再解释不迟,又见百合哭起来似乎没完没了,一时也没个消停的迹象。宇日逐星心中莫名的一阵烦燥,
再由着你这丫头哭个两天,只怕白衣姑娘真的就给你哭进坟茔里去了!
一念及此,又是莫名的一股子火气上涌,再不由分说,脚随念动,随即跨前半步,一屈身双手探至百合腋下,起身一提。只听哧拉一声裂帛声响起,百合的一双小手上居然多了两片布片,宇日逐星给她唬了一下,这才看清,坐在床上的两个姑娘的臀部外侧的衣裙竟是被她给生生撕下两大块布片来,这一撕不要紧,险险连内中亵裤也给撕了去。看来这姑娘悔之深,痛之切,略略可见一斑。
宇日逐星面上窘色且闪且没,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更没功夫去看她脸上到底会是怎样一副惊愕表情。就此顺势把她往张大了嘴巴的西陆方晴怀里一塞,转身弯腰,一手往白衣女子双腿膝弯之下一抄,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稍稍使力便将她横抱入怀。
白衣女子脱离了绿衣姑娘的怀抱,在他稍稍后仰的惯性余力之下,像一个睡沉了的姑娘一般,头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颈边,一股夹带着馊味的女子体香扑面而来。不知怎地,就在这股带有异味的女子体香扑面的那个瞬间,宇日逐星的心没来由地又是一痛。险些便又痛出了眼泪。
绿衣姑娘身子一轻,差点儿被他带倒在床上。惊愕之余,似也从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当中读懂了些什么。一时激动,堪堪又掉下泪来。
此地自然不是救治白衣姑娘的合适场所,当然也更不宜久留。只是百合似乎还没有回过魂来,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看着宇日逐星的眼神中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幽怨之色。这让他直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气恼之下真想一脚把她的屁股给踹成两半。只不过,她毕竟是个女儿家,这感觉,这作法用在她的身上自然也不怎么合适。
西陆方晴看明白了哥哥的意思,赶忙叫了百合两声,想要她清醒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她哭昏了头还是怎地,听到西陆方晴大声叫她,也只是稍显迟钝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便欲转回头去。
西陆方晴情急之下伸手在她肩膀上狠狠一掐。
这一掐之效堪比晕厥之人被掐了人中,可谓起效甚速。宕塞住的思绪瞬时清楚了许多。视线才变得清晰了些,就看见,自己的母亲此刻正被他……抱在怀中。
“走!”宇日逐星对着她厉喝一声,再不多言,大步行去。
百合被他一喝,吓得浑身一激灵,总算是清醒了个七七八八。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终于发现自己的娘亲此时已陷入深度迷糊当中,几近昏迷。
“娘——!”百合惊骇莫名,脱口大叫。
“叫你娘个头啊你叫!”宇日逐星烦闷要死,没想到救人也能被女子深情所拖累,情急之下一个没忍住便爆了粗口。
百合小嘴还没有合上便被他这一下子给骇住当场,她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在她的潜意识当中几近完美的俊俏公子也会爆粗口,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姑娘家。饶是如此,她的心里却没有半分怨愤失落,反而还隐隐泛起一丝若有还无的甜意。
“你带着晴儿!”没走两步,宇日逐星突然顿住,回头对着她又吼了一嗓子。始料不及处,余光中,那一个绿色的身影却是在床边摇晃了几下,竟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宇日逐星大惊,
原来这姑奶奶竟是也已经虚弱到几乎不能走路的地步了吗?!。
宇日逐星来不及体会自己心痛的滋味,返身回到床边,一转身半跪于地“上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清脆而又响亮,毫不拖泥带水。不过这姑奶奶却没那么干脆,一时怔住,不知是不是没听明白还是没听清楚这两个字的意思,又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竟是杵在那儿没敢动弹。两只清澈却无神的大眼睛,畏畏怯怯地望着他的脸,倒像是小女孩做了错事等着大人施罚时的模样。
“爬上来!”这次又加了一个字,语气也更重了些,显已不容违逆。
这下彻底听明白了,绿衣姑娘半个字皮也不敢言语,乖乖地爬到他的背上,很自觉地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待他直身后,双腿乖巧地攀住他的腰,弱弱地低声说了一句:“公子,可以了”言之怯怯,暗含微羞。只是她万没有可能想到,这位俏生生的公子小哥,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自家恩人的少年郎,竟是自己的徒孙。
只不知她若果真知道了这一层,是不是会很高兴。
还是说,会突然间有些失落。
宇日逐星大步出门来到院中,百合搂住西陆方晴的腰,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好像是想从他的表情上读懂点什么。
“走!”,字音还未及地,人已飘身而起。百合不敢稍有松缓,紧随其后追在他的身侧。人至半空,宇日逐星托着白衣女子腿弯的左手轻转下翻,掌心生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光球。缓缓离手而出,飘向身后。才至身后,陡然加速斜斜向着后下方如电飞去。转眼已冲至小院正中起脚处。
一声沉闷之音响起,同一时刻,无形的气波四散冲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闷响连连。并不算大的轰隆声响成一片,片刻间尘烟四起,八方飞散。
轰隆声绝,只余下断壁残垣。
终于,最后的完整建筑倒塌,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不知断了谁的念想……
飞行中,西陆方晴偷偷往心上人身上瞄了一眼,一股淡淡的酸意浮上心头。忍不住瞄向他的脸。他的目光专注地望向前方,他的脸坚毅而执着,他的鬓发随风而飘舞,这一幕,直教人心荡神摇,再移不开目光。
身后,在那一片废墟的断墙残壁中的视线不及之处,有两双眼睛正注视着渐渐飞远的人儿,眸光深处隐有晶光闪动,不知何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