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最后的义庄(1 / 2)

宇日逐星和西陆一家终于清楚知道了百合的身世。

百合想念母亲,悔怨自己不肖,恼恨自己不孝。时至今日,深深悔悟,才发现自己对母亲是多么的残忍。才知道,对于娘亲来说,自己活着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声妈,恩重如山,永远长存……

大凤凰城中,一个荒僻的小巷深处。是一座小小的不起眼的小院落。七尺高的低矮土坯院墙灰里灰气。院内有三间小屋;两间主屋,一间偏房。灰墙灰瓦,木门木窗,窗纸灰黄。周围建筑尽皆断墙残瓦,破屋漏顶。显已是久无人居,竟是世间被人遗忘的角落。犹似义庄……

破陋的巷弄,甚至不能再被称为巷弄。凹凸不平的曲折巷道,有如尘封。走在其中,几有步入史迹之感。

史迹至深灰黄处,百感交杂的宇日逐星和西陆方晴在百合的带领下推门进入院中。饶是淡漠富贵如宇日逐星,看到院中景象的一刻,也不由得一阵心酸目朦。

贫困凄苦,寒凉交织,几无生人气息。

曾经辉煌一时的江湖魁首巨派,彼时登峰造极。那一个叱诧风云的太阳门门主之妻,大尊大富大贵中的女子,如今带着自己的女儿竟已沦落到眼下这般穷困悲凉的凄惨境地。

院中死寂,但宇日逐星听得出来,正屋之中有女子低语,似在安慰着另外一个完全陷入沉默中的人。

百合,自然也听得出来。只是更真切,更刺心……

西陆方晴心生不祥,胸中涌出一股让她心悸的惊诧,以为没有人在。正要开口相询,却发现百合早已泪流满面,嘴唇抖嗦得厉害。身子摇晃,竟已摇摇欲坠。不禁心中骇然,赶忙扶住她,一脸惊愕地看向宇日逐星。却发现哥哥的脸上,也尽显不忍之色。

她迟疑了一下,慢慢转头看向面前的两间低矮小屋。心里莫名地生出恐慌,甚至她对将要面对的未知所在,突然间下意识地有些抵拒。

宇日逐星靠近她的身子,抚了抚她的后背,示意没事。其实宇日逐星敏锐地察觉到,屋中其实有两个女子,而且内功深厚,道行非浅。其中一个女子对来人早有所觉,应该是低声说话的那一个。另一个却不然,内功虽然更加深厚,却寂若一潭死水,泓于一副几乎没有生气的躯壳中。

粗略判断,这两位女子的武功比自己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与月姐姐相较的话,应该在伯仲之间。

心念及此,脚步已迈至门前。本欲叩门,抬起了手,却突然犹豫了。转头看了看身侧的西陆方晴,发现她也正犹疑地看向自己。目光中不无恐慌。

宇日逐星心下一横,多想无益,该面对的总也躲不过去。

‘吱吱咯咯’声中,扣合在一起的两扇补丁摞补丁的小木门在他轻推之下全然打开。门扇轻薄,也无厚重手感。显然是劣等的轻质木料所作。

跨进门槛的一刹那,目光所及,却是余光中左前墙角处的一张粗陋木榻上,

正有两个女子凄婉相偎坐在床边。

好美!

毫无徵兆地,不合时宜地,倏然间宇日逐星的心坎上便凭空突现出这两个字。

……真的好美,美到让人心动,心动到让人心疼,心疼到令人微感窒息。

一个美丽的水绿衣衫的女子,紧拥着一个偎在她怀里的白衣女子。身上衣物秽秽兮兮,许是好些日子不曾洗过了吧?

苍白憔悴的面容,难掩女子的淑雅媚柔,虽略显消瘦,那也一定是痛苦思念使然。让人一眼望见,便欲在心痛中沉醉。

绿衣女子缓缓抬头,一双明眸因浓浓的倦意而略显无神。其中倒映着的,是一个踉跄拖步的女子,缓缓而来的身影。

怀中的白衣女子仿若无觉,美丽而苍白无血色的容颜上除了痛楚之色再无其它。那紧闭的双眼,紧锁的眉头,写满了心碎。白皙的脸,因泪痕交错而变得花了,渍迹斑斑。

干裂的唇,只有泪如唇膏……

不忍顾,蓦然转身,掩口无声,垂首泪已两行。

西陆方晴竭力压抑着自己哭泣的声音跑出门外,扑通一声跪在院中,双手捂口,身子止不往地剧烈抖动起伏,低低地呜咽起来。

宇日逐星追了出来,在她的身前跪下身子,默默拥她入怀。西陆方晴一把撕扯开他的胸襟,把头埋在里面放声大哭。

院中哭泣,屋内寂静。双膝叩地微响,脸伏于地无声。

良久,屋中有女子的声音幽幽传出,满含着软弱无力的恨意和深深绵绵的疼惜:“你不是去死了吗?……还回来做什么”声音到了最后,仿佛化作了一声交织着涕泪的叹息。

跪伏在地的女子倏然直起身子,跪行两步,抱住床边坐着的两个女子的下身,脸贴在她们并着的双腿之间,放肆哭泣。

此时此刻,即便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再不敢寻死。因为最终,

一死三命。

院中的人儿哭了好久,累了。声音小了许多。宇日逐星小心地给她擦拭着眼泪,内心急迫,柔声安慰她道:“好了,歇歇吧,想哭回家再哭”

西陆方晴听出他话中担忧急迫之意,虽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却知已是迫在眉睫,于是乖乖听话,止了哭声。只是太过伤心难过,还是止不住低低地抽泣着。宇日逐星无奈之下捧住她的小脸,在那一翕一翕的柔唇上深深一吻。效果倒是立竿见影,除了还有一点点抽泣的余势,倒是平静了下来。

宇日逐星牵着她的小手,急切地返回屋内。他内心的担忧自是有其原因,之前在院中还没有把握,直至一脚踏进房门,才证实了他的担忧:绿衣女子还稍稍好一点,尤其白衣女子,虽然内功深厚,却已近油尽灯枯,若再耽搁几日,道行大损是小,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入得屋内,看到眼前的一幕,二人又是一阵心痛,鼻中一酸,西陆方晴又堪堪落下泪来。宇日逐星怔了一下,面上不忍,只得深深呼吸,以一口气强抑下了激波骤起的情绪。牵着西陆方晴来至近前,绿衣女子慢慢抬起头,目光投注到他脸上,面上神情有些复杂。满满的感激,略带着几分淡淡的疑惑,隐隐约约淡若游丝地,似有一丝丝在感激之中伴生而来的未知的从未体验过的陌生奇异情愫。好像是止水一般的心海的水面上,不经意间落了一颗芥子,没有涟漪,只有一触之下,淡淡细细的若有若无的浅浅水纹。

“少年郎,你……是谁?”绿衣女子声音纤弱,有气无力。女子这话,似乎略略有些冒昧,对于眼前应该是恩人的俊俏公子,似也有几许不敬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