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2)

饶是江安泰活了大半辈子,也没人跟他说过这番言论,实打实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

不知是因为被戳穿真相而恼羞成怒,还是单纯生气,气冲冲对江柠歌道:“你这个乡下长大的妮子就是粗俗,世家的亲情是你能懂的吗?你乡下爹娘教你的那一套肮脏的想法,别带到江家这片净土上来……”

这老爷子体魄强健,足足说了一盏茶的功夫不带大喘气,江柠歌一直沉默着,安静地听他说完。

乡下真的粗俗吗?比京城好多了,京城的人和事哪件不需要费心费力周全,而乡下的清风与明月需要吗?不管你是天潢贵胄,还是布衣农民,全都一视同仁地释放清凉和光明,分毫报酬不取。

乡下虽是个好地方,可江柠歌乡下的养父养母却并不善待她,洗衣、砍柴、烧饭、照顾几个幼弟……一应家务都是她活儿,等农忙时还要到田地里干农活,纤瘦的身板不是扛着锄头就是挥着镰刀。

若只是身体受累也就罢了,养父养母将她买回家的初衷只是想找个勤快的帮手,小时候可以帮忙,等到养大出嫁又能赚一笔聘礼,稳赚不赔,因此并不真心相待,而是时常恶语相向,吼骂是家常便饭。

只是没等到出嫁,就被江家人寻到了,出的价格比当地聘礼的十倍还多,养父养母欢天喜地就把她送人了。

走了也好,到哪都好,反正不会比从前更差了。

江安泰终于说完了,骂累了,喝了口茶,坐在那不说话了,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生着气。

江柠歌心里无悲无喜,她也累了,起身道:“祖父请回吧,我要午睡了。”

江安泰刚缓过来劲儿,又被这句话搅翻了气血,指着江柠歌:“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个什么东西,合着自己在那说了半天,江柠歌都没听进去,还把她说困了?这像话么?!

再怎么不像话江柠歌也走了,江安泰纵使有天大的脾气也没地方发去,他气冲冲地走出们,脚地下跟绑了个炸天雷似的,把地踩得咚咚响。

厨房里,苏云集清脆的笑声传来,夹杂着冬雪的说笑声,假山上的水潺潺流着,池塘、假山、盆栽和竹林俱很安静,醉苏堤像个悠闲的世外桃源,江安泰站在其中,突然觉得自己很暴躁,和这醉苏堤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个感觉让他心里更加生气,连苏云集都没喊,拂了拂衣袖,径直离开醉苏堤。

心情郁闷的不止江安泰一个人,还有江清梨,她从景泰院出来后,越想越不对。

以前江安泰都让自己陪着用膳,今日却拒绝了,还说早上吃多了,可刚到景泰院时,明明听祖父身边的人说老太爷胃口不佳,早膳都没吃,这不是很奇怪吗?

还有江柠歌那里,祖父明明也给了她茶叶,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是不是还给了江柠歌别的东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儿,回到桃姝院中,竟发起脾气来,把厅堂里的杯具茶盏摔了个精光,要不是夏蝉拦着,江安泰送她那些礼物都要砸了。

夏蝉手都是颤抖的,她现在越来越怕江清梨了,因为江清梨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

她小心翼翼地把地上地狼藉收拾干净,再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甜牛乳,谨慎道:“小姐,消消气。”

江清梨没砸过瘾,伸手就想把牛乳杯给砸了。

夏蝉连忙道:“小姐,您待会儿不是要赴沈卯世子的邀约吗?奴婢给您收拾收拾?”

听到沈卯的名字,江清梨才住了手,情绪也总算缓和了些。

和沈卯的约会是前几日在宁王府就定下的,恰好是今日黄昏,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沈卯了,她心里的气竟然消散大半,心情也好了不少。

沈卯是她的猎物,嫁进裕王府是她的目标,等成了裕王世子妃,将来夫君承袭王位,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王妃,到时候踩死江柠歌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江家这些什么老太爷、老爷、夫人都得巴结着自己,想想都觉得气顺。

“给我梳妆打扮吧。”

黄昏十分,江清梨浓妆艳抹地出了门,按照约定的地点,到了永宁街墨涟居门口。

这墨涟居的生意很是不错,别看地理位置较偏,客人倒是不少,大堂里坐满了人。

“姑娘可是来吃饭?本店有几道火热的招牌菜,可要尝尝?”店小二热情地问。

夏蝉道:“我家小姐找人,裕王世子在哪个雅间?”

裕王世子算是贵客,小二哥印象深刻,立马道:“裕王世子在二楼,姑娘请随我来。”

二楼雅间也客满了,沈卯点的是个最大的雅间,里面空间很大,江清梨进去时沈卯已经在了,还有四五个其他家的公子哥。

“世子哥哥,我来的不算晚吧?”一进门,她脸上就挂起招牌式的微笑。

沈卯正跟好兄弟聊得热火朝天,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抬头道:“不晚不晚,快来。”

而后转头对几个表情怪异的哥们儿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得江清梨,还可以吧?”

江清梨不知道这个“还可以吧”是指什么,容不得多想,需得先上前和沈卯的朋友们打招呼,她不是江柠歌,得大方主动才符合她江家大小姐的身份。

“这就是江家的嫡小姐?宁王世子的未婚夫人?一个人晚上出来啊?就带了一个丫鬟?”其中一人问道。

还没等江清梨说话,另一个又道:“啧啧,果真是江家维护的小姐,胆子就是大。”

江清梨不知道“江家维护的小姐”是什么意思,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个定语加得她很不开心,不像江家亲生的,但在沈卯的朋友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佯装乖巧地笑了笑。

人齐了就开席,随着席间气氛逐渐热络,几个大男人谈天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江清梨原本还以为沈卯这次的邀约有什么正经事,现在看来应是没有,纯属闲时聚会而已,不过该说不说,这墨涟居的菜还是很好吃的。

别看沈卯是皇家子孙,却没养成斯文人的性子,素日里好动一身臭汗也就罢了,嗓门也是大如雷,几个朋友同样是,雅间不雅,几乎成了菜市场。

江清梨有些不适,这让她想到潘氏,潘氏也大嗓门,平时说话不文雅,她在心底很是嫌弃,但也比眼前这群人好上许多。

转念又一想,粗鲁些总比病秧子强,沈逸是斯文,可有什么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不如沈卯呢。

几个男人喝了酒,江清梨只给沈卯斟酒,这让沈卯脸上很有光,在朋友面前赚足了面子,连连夸江大小姐有教养,沈卯世子有福气,江清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菜市场成了醉酒现场,几个公子哥都醉的不省人事,只有沈卯还算清醒。

酒量好,酒品好,在江清梨心里又加一分。

她也喝了几杯薄酒,脸颊红红的,见其他几个人已经躺倒在地,借着酒劲儿,款步走到沈卯面前,盈盈依靠在沈卯腿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沈卯哪受得了女子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立刻心疼地问:“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江清梨很受用,眼眶红红的:“若说谁对清梨好,世子哥哥你是排在前头的,清梨命苦,从小苦学琴棋书画,原以为能安安稳稳做一辈子江家小姐,可谁知一朝天塌,竟成了养女,实在是……”

她哭得泣不成声,沈卯一时寻不到帕子,只能拿衣袖给她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