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云香惊呼一声,忙垂头去看盂,果见内里有一抹刺眼的红。

“我去找太医,娘子莫怕,我很快就回。”云香抬腿就要往外退,沈蕴姝却是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一脸沉肃地道:“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便是吃再多的药,只怕也是无用的。”

云香提醒她道:“娘子才刚咳了血,岂可不叫太医为娘子诊脉,若是娘子贵体有损,我们也逃不开干系。”说罢,还是要去请太医。

沈蕴姝忙又拦住她,语重心长地劝解她道:“兴许是今日动了气的缘故,且再等上几日,若还是如此,再去请太医不迟。”

如此,云香才没再坚持,“至多三日,娘子若是未好全,还是需得仔细瞧瞧才妥当。”

沈蕴姝为着着稳住云香,少不得点头答应。

东宫。

这次的流言还未及传到东宫的侍卫,便被陆镇以雷霆手段结束掉了,是以这番言论,沈沅槿并不曾听人说起过,更不会知道,沈蕴姝已然知晓了她和陆镇之间的事。

陆镇的确说到做到,说要与她同吃同睡,这段时日没有一顿饭落下,皆是在沈沅槿的屋里进行的,就连许多公务,也都在她这处办。

沈沅槿心中厌憎陆镇,每日也不怎么爱搭理他,他邀她出去散步,她也总是没有多大会儿就喊累,可即便她几乎一整日都懒洋洋的,身上却还是不见长多少肉。

一晃三日过去,沈蕴姝咳出的血虽不比头一天多,可却一直都有,她的精神头瞧着也不怎么好,短短三天的时间,看上去似乎又清瘦了些。

陆渊一连三日没敢来拾翠殿,就怕沈蕴姝见了他会不高兴,动怒,是以每一日都会派宫人去问她的情况。

云香虽只忠于沈蕴姝,却并非是非不分,隐瞒病情不看太医,时日久了,损伤的只会是她的身子,故而经过深思熟虑后,在第四日紫宸宫的宫人前来问话时,将此事告知那宫人。

陆渊闻听此言,不禁剑眉紧蹙,询问皇贵妃殿里的宫人可有去太医来诊治过。

前来回话的黄门恭敬答话道:“奴已问过云香,云香道是今日才要去请太医,约莫还要过会子才能有结果。”

陆渊闻言,再按耐不住对她的思念和担忧,等不及让人备撵,拧着眉二话不说地迈出紫宸殿,一路疾行至沈蕴姝所处的宫殿中。

他紧赶慢赶,可巧赶在张太医刚要离开的时候走到阶下,与张太医打了个照面。

“皇贵妃的身体如何了?”陆渊几乎是心怀忐忑地问出这句话。

张太医轻叹口气捋捋发白的胡须,旋即面色凝重道:“老臣曾说过,以皇贵妃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可大悲大怒,亦不可情绪起伏过大,从脉象上看,皇贵妃不但连日忧思,近来心中似乎还曾悲愤交加,老臣斗胆说句不中听的,倘若皇贵妃一直这般意志消沉、忧愤难解下去,便不会只是咳血这般简单,怕是至多再有十年的时间便会油尽灯枯。”

她还这样年轻,即便是十年后,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焉能油尽灯枯。

陆渊听完这段残酷的诊断结果,一颗心止不住地发颤,在交代张太医用最好的药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悬浮在虚空中的,双腿踏足在地砖上也没什么实感,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那是他鲜少会有的情绪:恐惧,恐惧她会在数年后彻彻底底地离开他。

他活了这四十多年,仅有的几次恐惧之情,多半都用在了沈蕴姝的身上。

“姝娘。”陆渊在沈蕴姝无神的目光中走近她,弯下腰牵起她的手,低眉顺眼:“你告诉我,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原谅我,才肯不再忧戚悲愤,好好地活下去...”

沈蕴姝心中厌憎,抬眸看他一眼都嫌浪费光阴,只垂下长睫冷冰冰地道:“我因何如此,圣上心里应当比我更清楚,又何必故作姿态,难道圣上这般欺骗于我,伤害三娘和临淄郡王,还期盼我能待你如初?”

她如今,连看看他一眼不肯了。陆渊被她冰冷的话语刺得心脏发紧,喉咙里也有些堵,他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好受些,“我不奢求姝娘能待我如初,我只盼姝娘能重新振作起来,永穆和阿煦还小,她们还需要阿娘的陪伴,将来谈婚论嫁,亦要有阿娘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