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娘在想什么?”陆镇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俯身凑近她手里的画册,看清其上所绘的飞天神女。
这人走路怎的半点声息也无。
沈沅槿无端叫他唬了一跳,回头照他胸口锤一拳,:“在想殿下往屋里放了真么多金银器具,若换成铜钱,不知要用多少箱子来装。”
她这话说得俏皮,虽不是实话,陆镇听了亦觉高兴,当下没再追问,大掌盖住画册上的图画,托起她的下颌吻她的唇,与她交吻。
吻了许久,两个人的脸皆是绯红的,陆镇抚上她的耳朵,呼吸尚有些乱,“明日去见的人,是我的外婆,安顺侯府的太夫人。”
嫁与陆昀的那三年里,沈沅槿因顶着临淄郡王妃的头衔,不可避免要参加各种宴会,曾在卢老夫人的花甲寿宴上得见过她一回,如今两年过去,再次见她,竟是要以陆镇“外室”的身份。
沈沅槿心中百感交集,沉默着不说话,陆镇见她如此,便陪她静坐,看书打发时间。
转瞬过了一更天,陆镇在她屋里洗漱宽衣,趁势留下过夜,极规矩地拥着她入睡。
卯正未至,月沉星落,天色将明。
陆镇晨起练功,约莫半个时辰后,金鸡报晓,他方止住拳脚,进到屋里,岚翠正服侍沈沅槿起身。
陆镇帮着参谋她今日的装束,生忍到岚翠和琼芳替她束好发,退出房去,他才得以解去黏人的里衣擦身,换上一身新的。
安顺侯府所在的太平坊距崇仁坊足有三刻钟的车程,沈沅槿用过汤药后已是辰正二刻,加上步行和乘撵的时间,最终在近巳正的时候见到卢老夫人。
“太夫人安。”沈沅槿朝着上座处年过花甲的卢老夫人叉手施礼,礼貌问好。
卢老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只觉她有几分面善,像是从前见过,又想她也姓沈,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沈丽妃的一张脸来。
沈丽妃已有一个内侄女曾嫁与临淄郡王为妻,莫不成她还能有两个内侄女?卢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目,旋即拍拍身侧空出的坐垫,示意她往自己身边坐下,“好孩子,坐过来些,让老身仔细看看你。”
卢老夫人面上含笑,慈眉善目,说话的语气亦是温和,一派平易近人之态,况她又是长辈,沈沅槿少不得依言照做,往她身边坐下。
婢女进前添上热茶,先捧一盏送至陆镇面前,再是奉与沈沅槿。
沈沅槿双手接过,微微一笑以示谢意。
卢老夫人留心观察着她的言行举止,见她仪态端庄,落落大方,颇具贵女风范,便又笑了笑,“老身听大郎提起过你,不知沈娘子在家中行几,是否是长安人氏?”
陆镇竟未告知卢老夫人她的身份么?想来也是,她曾是他的侄媳,他需得厚颜无耻到何种程度,才能坦然地告知卢老夫人知晓,他强夺了侄子的新妇。
沈沅槿瞥一眼端坐于她二人对面的陆镇,瞧不出他有半分慌乱或是窘迫,若非是在佯装不在意,那么便是果真不知廉耻至极。
她此生扯过的慌大多都用在了陆镇身上,面对卢老夫人的问询,真正该感到羞愧的是陆镇,而非是她,遂从容不迫地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据实相告:“两年前太夫人六十大寿的宴会上,儿曾见过太夫人。太夫人深居简出,许是不认得儿,儿出自汴州沈氏,家中行二,并非长安人氏;因耶娘早逝,八岁上被姑母沈丽妃接到长安。”
两年前参加过她的寿宴,又称沈丽妃为姑母。足可断定她便是从前的临淄郡王妃,毕竟当初临淄郡王陆昀不顾门第之别,迎娶当时尚还是梁王孺人的沈丽妃内侄女为正妃一事曾传遍长安的权贵圈子,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卢老夫人亦有所耳闻,一时间着实很难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儿竟会糊涂至此,做出那等拆人姻缘,强夺侄媳的事情来。
陆昀生得面如冠玉,儒雅俊俏,又与她年纪相仿,排除万难给她正妻的位置,还为她不纳妾,她那厢顾念旧情,不肯与大郎为妾室倒也符合情理。
卢老夫人想到此处,脸上的笑容便有些不自然,“你姑母深受圣人皇恩,膝下儿女双全,又是贵妃之尊,已然是万人之上;有道是事在人为,如今摆在沈二娘面前的亦是一场大造化,至于能否把握住,全看沈二娘如何取舍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