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不过是只笼中困兽罢了,他还有的是时间和她耗,终有一日,他会磨平她的性子,驯服她。
陆镇默默告诫自己不用太心急,耐着性子先帮沈沅槿擦好清热消肿的药膏,再是助她穿上寝衣,在一片寂静中,无声踏出屋来。
担心她的伤势会引起旁的病症,陆镇在檐下看到侍立的姜川后,吩咐他即刻以重金去请城中擅妇科的女医。
从午后到下晌,殿下身强体壮倒没什么,沈娘子那厢怕是遭了罪了。
姜川领了命,拧眉暗戳戳地腹诽一二,在阶下目送陆镇离府后,亲自去请崇仁坊里最好的女医。
女医在屋里给沈沅槿看伤开药,姜川便也勤勤恳恳地坐在栏杆处等人出来。
待里头的诊治结束,女医携药方出来,姜川赶忙取出备好的五两银铤,嘴里就跟抹了蜜糖似的,满口讨好的话:“叨扰女医休息,这是某家家主的一点敬意。多出的就当是劳动女医代为施药,给里头的娘子积福了,女医不必客气。”
五两银铤,她便是每日不眠不休地看病人诊费,一个月怕是也挣不来,医者仁心,病人若有急症,天色将晚时前来诊治也是应当的,无需多收诊费,更何况是这样大的数额。
数额太大,女医本不肯收,奈何姜川那厢再三表示多出的银钱是拿来施药,替屋里那位娘子积福的,这才勉强收下。
这座宅子处在崇仁坊最好的地段,建得珠帘绣幕,占地颇广,主家人出手又阔绰,必不是小门小户的寻常人家。
女医思及屋中那位女郎的伤势,眼前的男郎并未唤她“夫人”,而是唤她“娘子”,想来不会是他口中那位家主的正妻,至多只是妾室的身份。
即便是妾室,就该遭受如此对待吗?手腕上也有勒痕,想来是多有不愿的。这虽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可她既亲眼见了,就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恕儿多言,屋里的那位娘子形销骨瘦,内里的底子又亏空,岂能受得住磋磨,我虽不知她与你家家主究竟是何关系,万望郎君千万记得劝上一劝,积福是虚的,为着娘子的身体康健,于房事上加以克制才是紧要的,若是一味地用强,不独损伤躯体,于娘子的神思也是大有害处。”
女医所言,亦是姜川所忧心的,沈娘子这段时日的状态着实不好,偏生殿下今日过来还闹出那样大的动静来,让叫请了女医,必是有些伤着沈娘子了……倘若沈娘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作为在此间伺候的,焉能有好果子吃。
“有劳女医悉心提点,某知了,定会原话告知家主知晓。”姜川朝人叉手又施一礼,聊表谢意,走在前头送人离府。
女医挤出一抹不甚真实的笑容,平声道:“原是动动嘴皮子的事,郎君无需客气。郎君给的诊费委实太多了些,往后女郎若有何病症,郎君皆可请儿过府来诊治,分文不取。”
姜川闻言,再次含笑谢过,送人回到医馆后,抓了药,赶回府去让人熬煮,叫岚翠进去伺候沈娘子服下。
至于涂抹用的药,姜川交给年过四旬的李媪,叫她早晚各伺候沈娘子用一次,李媪的儿女都已成家,自可省去诸多尴尬。
沈沅槿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苦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任她用清茶漱几遍口,那苦味像是钻进了肉里,怎么都去除不掉;心情沉郁着,不觉又落下两行温热的泪珠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那门槛像是隔绝沈沅槿与外界联系的一堵墙,岚翠在门外时,还会说上一两句话,一旦踏进门来,就连半个字也不会讲了。
沈沅槿被迫去适应这样的境况,可不论她再怎么视自己为木石死物,这样沉闷的环境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很多时候,她情愿岚翠等人就在门外,情愿不要看见她那副为自己忧心和心生怜悯的神情。
陆镇走后,她想了许多事,小说和电视剧里出现过的可用来避孕、流产的东西,除朱砂和马苋齿外,像红花、麝香抑或是别的什么药材,她绝无可能接触到。
朱砂是硫化物类矿物,可提炼水银,分多次少量服用,必会引起慢性中毒,有损寿数,可她如今连死都不惧,又岂会在意寿数;若是可以,她当真想在此刻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也好过陷在这样毫无尊严和人格可言的泥潭中,日日担心自己会不会怀上陆镇的孽种。
她经常作画,姜川那厢也是知晓的,或许,她可以借此弄来朱砂,且不会引起他和陆镇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