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陆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即便他并不打算碰她,却也没想过自己的身体竟会如此排斥旁的女郎凑近。

玉澜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对待她的客人,她在教坊司里是容貌可排在前三位的女郎,何曾叫人躲避过,若非对方是太子殿下,她定会认为他在假正经。

“殿下?”玉澜不知是否是自己做得不对,试探性地唤他一声,欲要让他告知自己她该怎么做才对。

陆镇颇有几分不自在地将手负至身后,喜怒不辩地道:“孤今日有些疲累,你去床上睡下,孤在榻上睡就好。”

玉澜为他那不怒自威的神情和气势所震慑,即便心中不解,亦不敢多问什么,徐徐挪动步子走到床边,惴惴不安地脱鞋上床。

“今夜之事,孤不希望传出去半点风言风语。”

他口中的风言风语,应是指的他未碰她罢。玉澜不知他巴巴跑来教坊司里演上这么一出是为着什么,不禁疑惑更甚,微蹙起眉答话:“妾身知了,必不会外道半个字。”

陆镇巾子沾水净了面,吹灭烛火后和衣而眠,临近子时方陷入梦境之中。

说来也奇,他那日在别院不曾梦到朝思暮想的女郎,这会子进了教坊司,面对那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娇娘毫无兴致,反是在梦里与那叫他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女郎相会。

“殿下。”女郎拈花微笑,要他帮她簪花。

陆镇带至梦中的恨意与怒火皆因这一个微笑消散不见,如一条亲人的犬科动物大步走向她,接过她手里的妃色山茶,小心翼翼地簪进她的发中。

“沅娘。”陆镇轻轻抱住她,很想说出那句“我很想你”,然而残存的理智和尊严却又不允许他这样说,他的双手不断收拢,将她牢牢禁锢在他的怀抱中,喃喃自语道:“孤定会找到你,你逃不掉的。”

女郎不解地睁大双眼,抬眸与他对视,欲要开口说些什么,陆镇却是趁势低下头,攥她的腰肢迫使她踮起脚尖,接纳他落下来的深吻。

呼吸渐重,他想更进一步,梦境在这时戛然而止,是姜川叩响了雕花木门,搁着门提醒他该起身穿衣洗漱,进宫早朝了。

陆镇揉揉鼻梁醒神,将自己的神智从那些旖旎思绪里剥离出来,下榻自行整理衣冠。

他这一夜蜷在榻上睡得不怎么好,手脚叫有些酸乏,拉伸手臂舒展舒展筋骨后方推门而出,交代姜川在此处善后,面色从容地离开教坊司。

有道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陆镇根本就没想不透风,就那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教坊司,自是不出两日便传得权贵圈子人尽皆知。

陆渊闻此消息,气又不打一处来,当日下晌便叫人去请东宫陆镇来紫宸殿面见他。

父子二人甫一见面,陆渊便将手里墨汁为干的狼毫往他身上砸,气冲冲道:“选妃的前一日,你称病将选妃日延后,后一日便又出入教坊司留宿,将人赎了出去,你这般胡作非为,可还记得自己是一国太子?”

陆镇也不躲,任由那狼毫掷在身上,留下大片墨迹,“正因我是一国太子,才不能容忍旁人一再诓骗于我,沈氏女,我是一定要将她寻回。我虽不知道她是如何骗过贵妃的,可若是她就此失了踪迹,阿耶以为年头长了,贵妃会不会为她担心,心悸难安呢?”

是了,他怎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姝娘的内侄女在头一次出逃前曾在姝娘宫中留宿两日,她那时,必定是同姝娘说了什么的。

那日姝娘分娩后,女医告知他的话,他一日也不曾忘,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万万不可在经受那样的打击。

陆渊找到此处,终是妥协,“只这一个便也罢了,教坊司那样的腌臜地,万不可再去。”

“谢阿耶体谅,只赎出她一人便足矣。”陆镇面无表情地说完,也不管陆渊有无旁的话,“阿耶若无他事,某便先行告退。”

陆渊经他方才那样一提醒,心中存了疑虑,并未留他,在他前脚刚走,便往拾翠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