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旁边的栅栏里伸出一只泥泞的手,拼命向他挥舞,“我,林慎!”

坐在远处的监牢闻声不耐烦地跺了跺脚,转过背去,却没有出声干预。

李明夷走到栅栏前,向前后左右看去,终于看清了一格格监牢中关押的人。

“裴先生?谢兄,你们都……”

对面传来一声叹息。

“看来就连你也未免毒手啊。”

几人隔着牢门交谈几句,大概了解了彼此的遭遇。

其实早在李明夷来之前就已经有不少王焘的学生被燕兵捉去洛阳,后来又被赶到长安大牢,其中就包括陈留官医署中的大部分医官。

他们其实也能隐隐察觉出外面的巨变,但一想到燕军的残酷罪行,谁也没有答应为安禄山施针。

“老师一生为国为民,我等即便医术不济,也不能丢了王公的气节。”有谁叹了一句,倒是对李明夷也沦落至此颇感讶异,“怎么李郎你也……”

在陈留诸人的印象中,这人为医痴狂,可手术的确高明,怎么也不至于和他们一样得罪安禄山。

李明夷瞟了眼远处的监牢。

让他们自由交谈也算一种心理施压,只要有犯人心理防线开始崩溃,恐惧就会很快蔓延。但这并不代表对方真的痴呆聋哑。

未免给这些官医带来麻烦,他省去安禄山的其他病情不谈,只道:“我不会金针拨障术。”

其余众人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不管立场如何,总归大家如今都沦落至此了。林慎不知使了什么巧劲,给他丢出半个冷疙瘩似的馒头。

“你别嫌弃,这可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都落到这个份上了,能分出一口吃的已经算十足仗义。李明夷说了句多谢,用这个生冷的馒头填了填空荡的肚子。

说完各自的经历,监牢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毕竟,谁也不知道安禄山还有多少耐心愿意消耗,处死的指令随时可能传来。

李明夷坐在地上,仰头看向牢顶那格高而狭窄的小窗。苍白的光线被木栅一根一根分割开,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模糊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光明迟早会重新照耀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上。

然而他们还能等到那天吗?

无聊的等待中,今晨那个熟悉的梦境再度浮现在他脑海。

坠楼之前,那人最后对他说的话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