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下来?”
二人同时顿住,又再次同时开口:
“你认得我?”
“你是谁?”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片刻后,男子动了。他埋在水底的尾巴轻轻一荡,周遭霎时白雾弥漫,遮掩他的身形。
君不犯条件反射地握住剑柄,但还未拔剑,雾气就已散尽,换上一身繁复长袍的男人踏水向他走来,每一步落下都在水面上点出圈圈涟漪。
在他背后的圆台上,那两条铜链不知何时已经化为齑粉,带着浅淡金色的粉末扑簌簌落入水中,将原本清澈的水潭染得浑浊。
“停步。”君不犯横剑于身前,看着男人的眼睛说道,语气中带着浓烈的警惕意味。
男人宽大的袍子上缝了一顶同样宽阔的兜帽,他停在距离君不犯十米的地方,抬手戴上帽子,帽檐遮去他蓝色的瞳眸,只露出下半张脸,与胸前流泻而下的长发。
见他如此配合,君不犯略略松了口气,再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一遍:“你是妖?”
男人薄唇微动:“不知道。”
君不犯一扬眉,没等他发问,男人又接着说:
“我活得太久,早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了。曾有人唤我山神,奉以鲜果花卉、篝火与奇异的舞蹈,祈求我的庇佑。亦有人唤我妖邪,说我是天地间最大的灾厄,以人皇敕令将我镇压于此。到如今,这两种人都死绝了,唯有仍在运转的腐朽敕令能证明他们来过——所以你问我是不是妖,抱歉,我无法作答。”
君不犯听得一愣一愣的,恍惚间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茶楼酒馆,正听说书先生讲新出的志怪故事。
这一晃神,他的气势便弱了下去,让男人找到机会反客为主:“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
“……你说哪个?”君不犯攥紧剑柄。
男人微一歪头,像是在两个问题中反复拉扯,认真斟酌,好半晌才做出决定:“你怎么会下来?”
君不犯道:“通往此地的门开在虎妖洞穴里,那头虎妖食人无数,我下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被他关在这里。”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点点头:“好,现在我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不认得你。你是谁?”
说话间,他往前迈出一步,像是迫不及待下的本能举动,又仿佛只是在为之后的交流营造压迫感。
“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君不犯顿了顿,“君十九。”
“十九……为何是十九,而不是十八、二十?”男人嘴角弯起,已经猜到他用的是假名。
“因为我喜欢这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