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方才成为天下新主的楚怀存神情专注到可怕地推开了牢门,随后毫无犹豫地半跪下去,伸手触碰到了被关押的奸佞的肩膀。
他的叹息甚至显得很轻:“找到你了。”
一身雪衣冰冷而温柔。
季瑛茫然地陷入了一个预料不到的怀抱,带着一点冷意的血腥味和浅淡的熏香席卷而来,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楚怀存的身上冰冷,他迟钝地蹭了蹭,只觉得因高烧而滚烫的额头感到了一点清凉。大概是这点清凉,让他怔怔地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咽下的眼泪又漫上来,眼眸之中又可悲地潮湿起来。
“你……”
季瑛方才吐出一个字,又觉得不对。他的理智艰难地将自己拉回现实,即便现实让他根本分不清眼前是什么情况。
他咬住嘴唇,用了最大的意志力将自己摘离了对方的怀抱,强撑着改变了称谓:
“陛下是否误会了,罪臣……”
他看着面前的楚怀存,说到一半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新帝来不及戴上他的冠冕,来不及审视他的朝臣,来不及俯瞰他的胜利,此时却在他的面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楚怀存那双眼睛仿佛凝固着亘古不化的雪山,可此时却融化出一点冰冷的水珠,悬吊在倒映着自己的眼眸中。
他不管不顾,似乎看见自己就是某种心有余悸的庆幸。
“我差点……”
楚怀存顿了顿,“我差点以为我来晚了。”
季瑛无可奈何地察觉到自己的理智再一次熄灭了,他颤抖着伸出手,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新帝的肩膀,继而缓慢地向下,到快要牵到楚怀存的手时,反而被他抓住了,抵在自己的胸口上。季瑛觉得舌头一时打了结,半响才说:
“我没事,你……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早就把敬语忘得一干二净。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早就放弃了弄明白现在的情况,只希望眼前的人不要流露出任何不安的神情。
被他这样看着,季瑛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但在毒药暴露出自己狰狞内里之前,糖衣倒是轻飘飘的。他忽略掉浑身时不时的剧痛,安抚面前的君主:
“真的。我现在就在你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的谎言有没有被看穿,但这几句话说的确实太过于失了规矩。诏狱里并非空无一人,楚怀存刚刚走进时,此处还喧闹不已,现在却死一般地寂静。
新帝身边的狱卒显然还在艰难地理解着这一切,牢房的钥匙还被他可怜地紧握着。
而对面牢笼的那位他过去的同僚显然已经完全失语了。
改朝换代之际,每个人都在费尽心思地和楚怀存攀上哪怕一点关系,但楚怀存虽说对内护短,对外却是一等一的冷淡,最后人们绝望地发现能和新帝谈得上交情的人简直是万分之一,而那一点交情也不知道能抵得上多少作用。
现在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