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嘉奕又不是没长脑子?, 为?了说服萧扶光出手相助,事?前当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如?果说先前他是在动之以情,在看到?萧扶光神色松动之后, 紧接着便是晓之以理了, 此时他便道:“简年与关九数年前在江南官学相识, 他俩是同乡又都自幼丧父,同命相怜之下?, 便尤为?亲厚。后来简年中了进士, 还特意资助了关九进京求学, 这事?儿我们同年的举子?都知道,算不得秘闻。”
“所以后来传出关九死前托付挚友送出遗书时,下?官头一个便担心起了简年的安危。”
萧扶光惊讶道:“你等等, 你是说, 关九自幼丧父?那之前城头敲登闻鼓的老头难道是借尸还魂?”
说完他自己倒先一乐,这出戏真?是越唱越荒谬了。
也是,幕后之人树大根深, 为?了能让太子?身败名裂连江南的万万百姓都能坑害, 凭空捏造出几个穷秀才的家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必太子?就是看透了这一点?, 所以在羁押了所谓的“关秀才家人”后, 连审都懒得审, 直接送他们见?了阎王爷。
但还有一点?……萧扶光看向眼?神开始闪烁的罗大公子?:“既然宋如?渊知道关九没有家人,为?何事?发之时不肯禀明太子?呢?”
好歹也是东宫的属官,就算宋如?渊的证词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于情于理他也应该站出来维护殿下?的清誉才对。
罗嘉奕表情苦涩, 闷声?回道:“都是下?官的错。”
“传出那等不堪流言之后,简年曾私下?问过下?官的意见?。当时下?官存着私心,便一意恳求他不要站出来说明真?相, 也正?因为?此事?,我俩争执了一通,最后不欢而散。”
“谁承想,那竟然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说着说着,罗嘉奕不由得悲从中来,捶胸顿足道:“都是下?官害了简年!”
见?他没三两句话又开始哭得跟个三岁孩子?似的,萧扶光嘴角直抽抽,他这里又不是什么善堂,听人嚎两句丧就无所不应。
“本官还记得,当初与宋大人是因为?一首诗结下?的缘分,后来则是关九出事?,他跑过来求我,一来二?去才有了些交情。”
“现?在想想,不论是诗文,还是关九,最后都出了事?,这二?者还都与宋大人有关。”
“说真?的,要不是本官对宋大人的秉性有几分了解,恐怕还会以为?他是畏罪潜逃了呢。”
罗嘉奕急忙打断,坚决否认道:“当然不是!关九之事?纯属凑巧,而那首惹事?的诗,完全是下?官害了他。”
萧扶光眉毛一挑:“愿闻其详。”
只是那诗文背后定有些门?道,罗嘉奕的脸上闪过挣扎,没有理解回答,而是低头思忖了一会儿,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眼?看了过来,回答道:
“简年家境贫寒,从小只知苦读圣人文章,并不通晓诗词翰墨,所以那日在春熙园作诗时看,他便随手拿了一篇曾经看过的略微改过后充数。”
“而那篇诗文,好巧不巧,正?是敝府收录的魏大学士手稿……”
真?是一出环环相扣的好戏。
将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搁,瓷器在磕碰间发出清脆的轻响,让人心脏都为?之一震。
萧扶光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恭敬袖手站在下?处的罗公子?,似笑非笑:“所以你今儿究竟是为?什么来的?难不成是想自投罗网?”
连罪证都不用另外找了,罗大公子?明明白白承认了放在他家书房呢。
罗嘉奕却在这时候突然跪了下?来:“世子?明鉴!”
“下?官因为?简年之事?,早已与家中闹翻,更何况下?官的父亲偏宠妾室和庶子?,他巴不得将我打发到?京城来,从此远离家业。对于罗家所做之事?,下?官事?先是真?的一概不知,都是传了出来之后,才慢慢回过味来。”
他的辩驳也算是真?情实感,萧扶光却不为?所动:“本世子?凭什么相信你?”
罗嘉奕想必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关,抖着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封包装精美的书信:“下?官来京城之后,除了吃穿用度,其余全凭母舅照拂,饶是这样,家父犹不放心,另派了一位管事?过来盯着。”
“简年失踪后,下?官担忧之下?,难免露了几分行迹,管事?发现?我要往您这里来,便拿出了家父的书信,说是下?官只要胆敢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就要他立时拿绳子?捆好了送回老家去。”
“下?官一时激愤,挣扎间失手打晕了管事?,谁知从他手上竟然翻出了这个。”
他双手举高,毕恭毕敬地将那封书信呈到?萧扶光面前。
那信上的内容倒是平常,不过是些日常问候之语,应当是那个倒霉蛋管事?写好了准备寄回江南的,没想到不仅没来得及寄出去,还被罗嘉奕给拿到?手里了。
将那封看似平平无奇的信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萧扶光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瑛老是谁?你家里的长辈?”
这位瑛老看起来地位颇高,罗嘉奕的父亲还让管事?特意登门?拜会过,管事?在信里也花了不少?篇幅记录他说的话。
罗嘉奕答道:“是陈家的家主,陈瑛,此人从未出仕,世子?没听说过也正?常。”
“只是陈瑛向来深居简出,没想到?这段日子?他竟然一直在京城里。”
也就是说,这些天在京城搅风搅雨的幕后黑手里,陈瑛一定脱不了干系。
“这人现?在住在哪里?”
陈家在京中最大的官儿就是罗嘉奕的母舅、前吏部?尚书陈犰了,可他倒台后全部?房产都被查封,罗嘉奕一时间也想不到?他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