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墨瞅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补充道:“现在外面都在传,先贵妃的闺名?,就叫冯鸣玉……”
萧扶光攥住那张碍眼的纸条,指尖一度用力?到发白:“继续说。”
他语调平静,昔墨却还是被他不怒自威的模样震慑到,忍不住心里打突,总觉得自家少爷周身的气势,愈发像那位不常露面的太?子殿下了。
整理了下思绪,省略掉外面那些关?于太?子床笫之事极尽下流的形容,昔墨继续交代流言的全貌:“有人谣传,关?秀才与先贵妃长得一模一样,太?子见色起意将人掠回东宫,奈何关?秀才抵死不从,太?子一怒之下强行成事……关?秀才不堪受辱,含恨自尽……”
至于为什么关?九死后会?赤裸的倒在东宫门口,也有人自发的补全了逻辑:当然是太?子色迷心窍,连尸首都不放过……
总而言之,在那些人的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形容里,太?子已经成了一个荒淫无道、草菅人命的声色犬马之徒,就连桀、纣之流再世,也只能平分秋色的程度。
也不乏清醒的人站出?来,拿出?太?子这些年?的政绩和在北疆出?生入死的功勋痛斥流言,但?人性中天生的恶念,仍让大多数人对?流言里所谓的“真相”深信不疑。
就算京兆尹严令手下管束流言,护军也多次出?动抓捕散播谣言之人,也没拦住流言如脱缰之马般在人们的口口相传肆意狂奔,演化出?更多更离谱的版本
有人说,太?子生平最好美色,每晚睡前必御十女,否则就□□焚身难得安眠,东宫美婢俱是他的禁脔。
有人说,太?子不仅淫遍东宫上下,还把魔爪伸向朝中姿色较好的年?轻官员,胆敢不从就前途尽毁,曲意逢迎便能平步青云。
……
众人口中翻飞的舌头,好似一把把被涂满了毒汁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向太?子刺去,就连他提拔过的年?轻官员,也无一能得到幸免。
诡异地是,在这场单方面的舆论围剿里,无论太?子也好、护犊子的兴平帝也好,都没有站出?来说过哪怕一句话。
天家不同寻常的反应,当然会?被有心人解读为心虚。
但?萧扶光知道,太?子不是怯懦、更不可能是心虚,他只是在等。
流言再喧嚣,也无法撼动一朝太?子的地位,闻承暻只需要不动如山,便能慢慢逼得对?手暴露出?最后的底牌。
*
小年?。
祭灶神?,扫晦气。
京城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窗花,沉浸在迎接新年?到来的喜悦之中。
皇宫里,兴平帝身体不适,依旧是太?子领着一众皇子上香祝祷,完成了不同于民间?繁复隆重的祭灶仪式。
他拈香祈福时,神?色平静一如往昔,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流言的困扰。
闻承晏站在太?子身后一射之地的位置,静静地端详着他这位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二弟,不动声色地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换上忧心忡忡地表情?,朝着已经祝祷完毕的闻承暻走过去。
谁知,还不等他出?声试探,闻承暻便先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脸,冲着满堂叔伯兄弟道:“父皇急召,孤要先走一步。稍后宴饮,还请诸位不要拘束,务必尽兴。”
太?子要走,众人哪敢强留,纷纷拱手相送。
刚走出?保和殿大门,太?子脸上的笑?意便收敛得一丝不剩,一双黑沉沉地眼睛不带任何情?绪的看向常喜:“什么事?”
常喜眉心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疙瘩,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微微抽动,声音颤抖着:“江南六百里加急,苏杭民变,百姓群起抗税,已坑杀了两地税官……”
接到消息之后,常喜几乎肝胆欲裂,半点功夫都不敢耽误地跑过来报信。
可是……
常喜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再次确认,主子似乎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震怒。
闻承暻的确没有愤怒,看向远方铅灰色的天空,他甚至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终于,让孤抓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