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吧？

“……我的论文又不会交给你审核，你也不是文化遗产管理中心的负责人员！”碧尤个子小小，气吞山河，“不要随便质疑我！”

醍醐京弥张开口：

“结论。”

“啥？！”

“请快点下结论，”醍醐京弥一下子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我有点担心雏乃小姐。”

听了这话，碧尤和金对视一眼，消停下来。

“传说中，冥河的下游居住着一位冥月女神，”不知什么时候，金已经从所有雕像中挑出了被人碰过的那个，“既然天使都在地上建了国，女神降临人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雕像刻画的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性，装饰的宝石已经剥落地寥寥无几。她神色矜持淡漠，身着简约优雅又不失设计的长裙，一手持匕，一手持杖，脚边趴伏着一头表情凶狠的狼。

“这是个……机关？”醍醐京弥绕到了雕像的背面，“这里有三个选择。”

“冥月女神也是抉择女神，”碧尤摩拳擦掌，“选哪个？这位女神是很随性的，可能给人带来好运，也可能给人带来厄运。当然，也总会有一个中庸的选项摆在我们的面前。”

选哪个？

“《即兴书》上，盗贼团选了中间，”鹤丸国永探过脑袋，“雏乃小姐走得右边，”这是金根据遗留痕迹给出的权威判断，“主人，我们要不要走左边？”

如果没有《即兴书》，醍醐京弥一定会选择右边。但现在有了《即兴书》，不管《即兴书》的干扰者对他心存恶意还是心存善意，此时的他对每一个选择都会心存疑虑。

既然如此，随便选哪个都一样。

醍醐京弥当机立断：

“那就走左边。”

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随着机关的启动，整座荒山开始不断震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众人没撩到会有这样的变化，迅速靠近彼此，小心戒备起来。

“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碧尤惊呼。

地下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像兽类一样挣扎着，挣脱了土层的束缚。山体不断开裂、滑坡，不少凶悍的生物发出凄厉的惨叫，也许有幼崽在这过程中遭到了伤害。

一个巨大的、城池一样的建筑从地下抬升起来，整座荒山的地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数的土块、生物都在往下掉，好在高度并不是太高，没有造成多少死伤，但生态环境的破坏已经不可避免。

“……《即兴书》里没有这么大动静，”醍醐京弥扶额，“雏乃小姐来的那次，也没有这么大动静的吧？”

“绝对没有，”金揉了揉脸，“不然这种程度的崩坏绝对会留下一目了然的痕迹，短时间内不可能这么快被抹去。”

有的地方发生了抬升，就有的地方发生了下陷，比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蓄水池附近到处堆满了坍塌的土方，这些土方砸断了不少月见草的根茎。

震动结束后，一阵强大的念力波动扫过了整座城池——

就像变魔术一样，全部建筑焕然一新，所有垃圾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各处古代魔文瞬间回复，开始了运作。

背生双翼的天使出现在各处，脸带面具，身着纯白的袍服，熙熙攘攘。

这个城池，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水蓝色的液钛矿保持着高温，顺着水道汇入蓄水池，那种蓝色极其柔软、剔透。

许许多多的白色月见草花朵漂浮在水面上，和佛寺池塘中的睡莲也没什么大不同。

“幻影，”醍醐京弥向出现在面前的天使伸出手，却直接穿透了过去，“这些人，是过去的投影。”

“但是，”碧尤伸手捞起液钛矿，矿石在她手上凝结成了宝石，“这个，并不是幻影！”

就在众人迷惑不已的时候，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水蓝色的液钛矿散发出了冰蓝色的微光，时不时有白色的花朵像小船一样漂浮在矿物上面。

数不清的天使汇集在水道和蓄水池旁边，双手交握，放在胸前。

“哎呀，”鹤丸国永拉了拉醍醐京弥，指向天空不知何时升起的月亮，“满月。”

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应该还是白天，月相是新月才对啊？”

然而，液钛矿并没有倒映出天空中的满月，也许是因为自己在发光的缘故。

当音乐声响起的时候，所有的天使开始放声歌唱。

这是醍醐京弥听过的最具有仪式感的歌曲了，极其庄严、圣洁，震撼非常。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直到高悬的满月发生了异变。

先是一个微不可见的小黑点，然后一整团墨迹，然后继续变大，一个人的姿态就显现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大家才意识到，那不是人。

是天使。

三翼天使。

华丽的礼服，漆黑的长发，优雅的身姿，绝色的容颜……

她美得就像月亮一样。

当她探出右脚，点水般降临在蓝色的水面上的时候，天使们的歌声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一片寂静之中，众人仿佛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一个共识在中热心目中达成：

她就是“地上的满月”。

“等一下，”醍醐京弥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问题，“三个翅膀是如何保持平衡的？”

鹤丸国永晃过神来：“……主人，这个是重点吗？”

“我觉得是，”醍醐京弥上下打量着这位三翼天使，“看她的剑，是特意挂在一边保持平衡的吧？”

“我觉得吧，”鹤丸国永中肯地说，“她这样还蛮好看的。”

“是挺好看，”醍醐京弥点了点头，“其他人都自惭形秽，戴上了面具呢。”

“……我想他们戴面具应该不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接下来，这位三翼天使开始沉入液钛矿。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按照他们之前见到的废墟判断，这个蓄水池里的矿物顶多只能沒过她的小腿。但实际上，这位三翼天使已经被淹过了大腿、腰部、现在到了胸部。当然，她的身体并没有发生任何倾斜。

等她全部没入液钛矿之中后，世界发生了倒转——

蓄水池倒悬在头顶之上，里面的液钛矿却没有一滴掉下来。一个和黑发三翼天使长相一模一样、头发颜色却是银白色的三翼天使正反重力地倒垂在蓄水池里。

这位三翼天使是男性，他们俩翅膀加一起的话就是绝对平衡的六翼。他腰部以下的部分依旧埋在蓄水池里，仿佛正在被孵化一般，缓缓脱出。

醍醐京弥研究了一会儿就把注意力收回来，放在了周遭环境上：“所以，这里就是那个‘墓穴’？”

“八九不离十，”金的声音响起，“这里的描述和《即兴书》的内容有对上的地方。”

对不上的地方，就是小丑和胡克盗贼团可没见过天使自月亮降临的场景，也没见过液钛矿，遇到的一切都破旧不堪、起码有个遗迹的样子。

而他们就像是来复古景点游玩的游客一样，眼前一些都是崭新崭新的。

这个地方根本不像墓穴，更像城堡，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像城堡的大厅一样。

大厅是近似巴洛克式的装饰，浮华夸张，充满了激情和炫耀，是醍醐京弥在装修时绝对不会选择的那种装修风格。他认为这种风格看久了容易让人心性浮躁。

正面是交叉成八字的弧形旋转楼梯，被楼梯圈出来的半封闭空间里，摆着一位正在闭目祈祷的天使雕像。这位天使看起来比之前捡到的黑白双子更像是天使，有着一头灿金色的长发，身着古典简约的袍服，头上还盖着头巾。

这位天使和周遭的一切完全不搭。

而蓄水池中的液钛矿散发着湛蓝的光辉，替代了原本该有的华丽吊灯——这么说起来，那位银发的天使就是所谓的吊灯？

想到这里，醍醐京弥觉得还是蛮有趣的。

按照《即兴书》的说法，西索就是在金发天使的背后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结崎雏乃，但她现在不在这里，想必暂时性命无忧。

“真是太奇怪了，这个地方，”碧尤抱紧双臂，“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撇撇嘴：“后悔的话就回去。”

“不要！绝对不要！”碧尤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这么有趣的事情，我死也不要错过！”

“主人，”鹤丸国永伸手在雷欧力眼前晃一晃，“这家伙怎么办？”

雷欧力这才反应过来：“对、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那的确是个大美人，”鹤丸国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是不知道那位美女到底是不是幻影。”

“大约不是，”金拿出《模型工具》，拼了个高达出来，站在上面够到了那位银发三翼天使，“至少这家伙，可以被摸到。”

金的动作很粗暴，还伸手去扒他的眼皮，奈何三翼天使一点反应也没有，连胸膛也没有起伏，像是死了一样。

“金，温柔一点！”碧尤连忙喊停，“那可是个大帅哥！”

“安啦，我又不会抢你的。”

“那不是重点！”

“拍你的资料去，别烦我。”

“喂！”

就在金和碧尤互相扯后腿的时候，醍醐京弥看着被牵扯进来的雷欧力，觉得挺为难：“要不，我还是先把你送出去吧？”

雷欧力摸了摸后脑勺：“如果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话……”

“其实麻烦也没有很麻烦，”醍醐京弥沉吟，“而且外面也不是很安全。”

外面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肯定会引来一大堆牛鬼蛇神，天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如果先来的是猎人协会的人还好，换成“小丑和胡克盗贼团”的组合，雷欧力铁定要跪啊。

“那我还是留下来？”雷欧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主人，别犹豫了。”鹤丸国永一巴掌拍上雷欧力的背：“那就把他留下来吧。”

一段时间后，整座大厅里的东西都被观察了一遍，金也拿出了自己的工具，拍照记录后给所有东西施加了念力保护，能卡片化的卡片化，包括花里胡哨的窗帘。如果这些东西能被完整带出去，对于当年的历史也是有一定研究价值的。

可惜的是，有很多东西没法卡片化，比如说那座金发天使雕像。

“这位大人生前一定有权有势，他的后继也足够有权有势，才能给他建造这样华丽的墓葬，”雷欧力感叹道，“这是把他生前喜爱的一切都搬到了墓葬里面吧？”

“好想去书房……”碧尤对手指，“快一点啦，笨蛋金！”

“我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保护文物哪有你这样挑挑拣拣的啊，你才是笨蛋吧！”

他们踩在厚实繁杂的地摊上，沿着走廊向一楼的各个房间进发。走廊很长，顺着走廊走上一段台阶后，又能走上另外一条走廊。大部分房间看起来又古怪又昏暗，四壁上挂着壁毯，壁毯上绣着各种各样的风景人物，当然，还是那种夸张浮华的风格。

不能说难看，但看多了吧，真的很容易出现审美疲劳。

再次拉开窗帘，深嵌在墙上的窗户外仍旧一片漆黑。他们曾经打开窗户，想要知道外面有些什么，但丢出窗外的餐具一点回声都没有，打消了他们探索窗外的想法——还是下次来的时候带上点生物试探吧。

走廊的墙壁上还挂着各种画，大都是男男女女的肖像。金猜这些肖像的主人在这个城堡里拥有自己的房间，碧尤却坚持这些人不过是城堡主人认识的人而已。

在这过程中，他们见到了许多奇异的挂毯和画像、造型古怪的家具和饰品，以及不知道干嘛用的玩具、从没见过的式样的玩偶。他们很快对此感到厌倦，只有金一个人还在一丝不苟地处理“文物”。

终于，他们在二楼找到了书房。

书房很大，足有上万本书，引起了碧尤的尖叫。

她幸福地快要昏过去了，死也不要离开这里，并表示这里交给她就行，他们完全可以别管她。第一她实力不弱，第二这里看起来也不怎么危险，于是他们就把她留在了书房，继续探索二楼的其他房间。

当他们慢吞吞挪到楼梯旁边的房间之时，一阵喧哗声在楼下响了起来。

“我的文物啊！”

金张开的圆被触动，发出一声惨叫，立刻从楼梯上冲了下去。

“战斗的声音，”鹤丸国永也迅速反应过来了，“是有其他人来了吗？”

“大约就是‘小丑’和胡克盗贼团吧，”醍醐京弥摸了摸下巴，“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吧？”

就见雷欧力看着下方，抓紧了栏杆，咬牙切齿道：“幻影旅团！”

醍醐京弥只认得一个西索，书上说他是跟着盗贼团一起来的，但现在盗贼团的成员却在出手攻击他。

醍醐京弥问雷欧力：“你仇人？”

“不是我的仇人，”雷欧力摇了摇头，“是我朋友的仇人。幻影旅团的成员都是黑名单上的A级罪犯。”

“很凶恶？”

“非常！”雷欧力义愤填膺地说，“他们杀起人来毫无顾忌！”

“那他们这是内讧了？”

“内讧？不算吧，西索没有真的加入幻影旅团。”

“那么，你想怎么办？”醍醐京弥敲了敲扶手，“装作不认识，还是去送死？”

“……”

“看来是两个都不想，”醍醐京弥拊掌，“那我们别管金了，继续去找雏乃小姐——”

话音未落，西索的声音响起来：“哎呀呀，那不是醍醐和鹤丸吗~我们真是有缘~”

金的声音也传上来：“醍醐，鹤丸，你们熟人？”

“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