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黏腻的夏日, 风却很温柔,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玻璃窗棂,多情?绵长的雨声在一室昏暗里缓慢滋长, 湿润空气趁机透过窗帘悄悄钻了进来?。
林诺靠窗而坐,双手放在膝上, 像一个规规矩矩的小学生。他一动不动,忽略眨动的眼眸, 在如此模糊的环境里,很容易被?错认是一尊精美到足以在历史长河里流传的石像。
远远地, 米若尔呼唤他,他不回?应。
直到他走到他的眼前, 指腹轻轻抚过面颊、眼角、嘴唇,那有魔力的双手施加了一个奇迹, 无心的神像由此成为一个活人, 林诺才像有了生命一样,直勾勾盯着他看?。
——仿佛对方是创造他的皮格马利翁。
“你淋了雨?”米若尔用疑问的语句,陈述的语气道?。
他的手指在各处摩挲了几下,感觉手下的苍白面容如玉石般散发?出森森寒气,细长的黑发?湿润带着水迹, 亮晶晶的荧光撒得到处都是,像一把甜蜜蜜或碎星星。
米若尔的全?身是干燥的,没有一丝雨水, 仿佛刚刚被?烘烤过,那些外物自然无法影响米若尔这个神,打雨伞只是掩人耳目, 他的体温应该是恒定不变的,却时常颇有心机地调高。
比如眼下, 林诺主动靠拢了过来?,像一只留恋壁炉温度的老猫,蹭蹭他,把手伸向他的怀中?,抱住腰,十分黏人。
米若尔一边享受他的亲昵,一边阻止他的手指往危险领域上伸去,你有一个坦然热情?的爱人总是格外甜蜜苦恼。忽地,一抹清冽的酒气在鼻尖缠绕,像一个若即若离的吻,恍然大悟般,“你喝醉了。”
回?答他的是又一个响亮的酒嗝。
又菜又爱玩的林诺付出了代价,几杯酒水下去,他醉得不知不觉,其?他人多多少少有了反应。
曲和泽哀嚎着抱着柱子,自爆从?上辈子就暗恋一个男人,清醒的赵月带着酒气和坏心眼问他,他却捂得严严实实的。凯里暴跳如雷地对着一盆花破口大骂林诺的名字,抱怨他对一群老属下不负责,席庄以为他在骂自己,开始激烈地对骂。
而林诺一杯杯地喝,眼神澄澈,举止冷静,愣是没人发?现他醉了,惹得赵月笑嘻嘻地夸赞酒量不错,叫了辆出租车把他送回?家。
而他自己稳稳地走完了剩下的一小段路,全?然没有那种“我?没醉,路醉了,你去扶路”行为,开门,回?家,立刻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现在,米若尔试图抱他回?床上去睡,还打算煮解酒汤给他,却被?他嘴里蹦出来?一句“你是谁?”给搞得站在了原地。
问出这句话的人全?然没有对方大早上和你一个被?窝的意识,忽然褪去了刚才热情?的姿态,十分冷酷且带着傲气道?:“你是陌生人,我?不认识你。”
真醉成?这样了?
在他惊讶之余,林诺冷若冰霜道?:“说明你的来?意。”
米若尔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他单膝跪地,吻了下他的手,轻声?笑道?:“您好,美丽的小先?生,我?是为了你的美貌而来?的,你的一次注目让我?神魂颠倒,因此我?趁着你的丈夫不在潜入了你的家中?,渴望你的垂怜。”
林诺垂眼看?了他一会?儿,小声?说:“我?的丈夫不在,你就扮成?个水管工来?到我?我?家?”
还自己加了点花样……
从?大学教授成?为水管工的米若尔噎了一下,随即他莞尔道?:“是啊,人为了爱情?总要勇敢一次,所以我?来?了。”
“我?废了点功夫拿到这套制服,和小区的保安打过招呼,乘电梯的时候和人点头微笑,我?顺利地溜了进来?,没有一个人对我?产生怀疑,包括在我?和你那可怜的丈夫擦肩而过时,他还不知道?我?即将躺上他妻子和他共有的床榻,而他的妻子会?好好‘招待’我?的。”
为了逼真,米若尔还给自己补充了戏份,特地把招待这两个词说得意味深长。
手指缠绕过一缕发?丝,放在唇边郑重地吻过,他宛若痴迷道?:“恳求你毫不吝啬的恩泽,像阳光、雨露对待干涸土地那般对待我?,否则,我?的灵魂会?逐渐枯萎的。”
口吻如此真诚,仿佛林诺是他世界的主宰,像每一个坠入爱河的年轻小伙,他的声?线微微颤栗,情?难自已,“给我?一个吻吧,为了那呼吸门户的开启——嘴唇之间短短的触碰,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死。”
身份的转变给此地披上了一层禁忌的色彩,独处的妻子,狂热的情?人,不知情?的丈夫。朦胧轻柔的黑夜交缠在一起,欲色之爱将他们连接,鼓动他们打破尘世的枷锁——婚姻。
不得不说,挑衅世俗道?德,这会?让追求刺激的特定人群更兴奋。
大脑一片混沌的林诺嘟囔了一声?,像个花花公子般轻佻地把他全?身摸了个遍,吹了声?口哨,“你倒是还算英俊,身材也不错。”
你这样,你的倒霉丈夫是不是头上太绿了?
米若尔差点出戏。
他微笑道?:“你满意就好。”妍善停
接下来?,大抵是所有情?人都有翻旧账的能力,林诺一下又一下地抚过他的银发?,忽地眼眸一利,他立马把米若尔几分钟前的那句话翻出来?了,气势汹汹道?:“你说你是为了我?的美貌而来?的,为什么不是我?的灵魂?这话听上去好虚伪啊!”
“………”
米若尔含笑地握住他的手指,亲吻他的无名指根部,“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在时时刻刻注视你的灵魂呢?”
林诺怔住。
“我?在看?,它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依然坚不可摧,熠熠生辉,俗世的尘埃无法玷污它,几乎近于傲慢的骄傲,原谅我?至今不太会?用比喻词,因为我?难道?要用一朵轻浮的花比喻我?等于生命的爱人吗?”
“它们应该美得像你,被?赞美成?你的形状,你是最好的形容词,至于你的美貌……它们没有高低之分啊!”
世人往往用灵魂的高洁贬低奢华的容貌,可他们都是一个人重要的一部分啊!为什么要如此呢?
喜爱于恋人的外表并不是羞于启齿的事,这不庸俗,不虚伪,都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林诺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好吧。”林诺站了起来?,身体跟着摇晃了几下。他把双手压在米若尔的肩膀上,那就是他的长剑,像君主为骑士授封似的,“我?允许了,允许你爱我?。”
他撩开了发?带,微卷如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背后,苍白面颊上湿漉漉的睫毛抖落几颗水珠,像刚到人类世界懵懂天真的美艳海妖,只用一袭单薄的衣物裹身,沿着曲线紧紧贴合。
目光则虚虚地看?向床榻,他转头环住米若尔的脖子,踮起脚尖,抿着嘴唇,慢慢靠近——
他要给他一个吻。
米若尔轻笑了一声?,吻了他。
清冽的酒液,绵长的香气即使现在依旧醇厚。
“谢谢招待,味道?不错。”他对那天早上的调戏报以回?应,额头抵住额头,仔细查看?他一片混沌的瞳孔。
很好,醉得很厉害。
然后,林诺修长的手指摸索去解开他的衣领,却被?米若尔轻轻地推开了,这让林诺不满地瞪大了眼。
“亲爱的,你现在喝醉了。”他微笑道?,“虽然清醒的你应该会?答应我?们现在做点什么,但我?应该多爱护你一点。”
“人在醉酒的时候,某些器官是无法运作?的,你没有真正的欲望,作?为未醉的主动方这太占便宜了,我?们应该是平等的,我?从?没有轻视、玩弄过你——”
“所以,放手好吗?”
荷尔蒙和激素是无法完全?控制他的,所以他始终理智,清醒。
他彬彬有礼道?:“我?给你几个无碍的吻吧,你再去喝碗汤,这样你明天会?好受一点。”
林诺注视了他一会?儿,眼睫像蝴蝶翅膀般扑闪,飘落的剪影融化在深黑的眼底。
他们彼此对视,对面的人毫无退缩之意,林诺口齿清晰地说了声?,“可恶的道?德家。”
话音刚落,他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喊头痛。
米若尔好笑地去揉他的太阳穴,顺便脱掉了他半湿的衣物。那寸寸雪白的肌肤纹理摇曳诱人色泽,指腹下划过一节节突出的脊椎骨,像清风爱抚连绵延长的群山般,他牢牢按住了两块起伏不断的蝴蝶骨,慢慢揉搓它们。
简直是活色生香。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类会?喜爱用同类的皮做书籍和日用品,手感确实不错。
林诺趴在一个抱枕上,享受对方细致的按摩,脸庞陷在发?丝中?,身体晃来?晃去,然后他把两条手臂搭在两边,整个人突然坐了起来?,瞪着米若尔。
米若尔以为他还没摆脱扮演,试探性地问:“你的丈夫……”
下一秒,他迎来?了一通劈头盖脸的厉声?尖叫:“我?那来?的丈夫,你为什么在我?家,你是谁?!!!”
“………”
这是又换花样了?
他在心中?默默做了笔记:发?酒疯的时候玩得还挺花。
刚刚是已婚的热情?少夫,现在是贞烈的未婚青年,不会?有下一次吧,下一次是什么?
首先?,在面对尚且还不存在桃色幻想之前,他要应付眼下的状况。因为林诺如临大敌般要守护自己的贞操(前提是这东西还在),他已经做好准备了,甚至不用武器,任何一个看?过他徒手拿人的家伙都该知晓他的危险性。
米若尔装模作?样地抵抗了两下,立刻就跪倒在地毯上,表示自己身心臣服地投降了,林诺坐在他的腰间,狂妄地大笑,“哈,我?赢了,你是我?的战利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