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别的原因,
这些记者,是他叫来的,
通行证,是他给的。
呼,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自在的心情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星野站了起来。
记者们第一时间把他围得水泄不通,麦克风争先恐后地被递到他面前,十几张嘴巴乱糟糟地问了他什么,楚星野分辨不清,身体稍稍向前探。
一只话筒直接贴上了他的嘴唇,那名记者急不可耐地问道:
“请问闻暨白再次重伤的消息是否属实?!您作为知情人士可否告知一二内情呢?”
“——以及,您为何对拍卖会上的那这件事一直保持沉默?!可以告诉大家您对这件事的看法吗!”
楚星野后退了一小步,拍了拍话筒,随后直接自己抓着话筒,笑着说:
“我现在站在大家面前,”
“正是为了回答这两个问题。”
嘈杂的声音暂时平静,身后的其他男人深深地看着楚星野,那眼神几乎要化为实质。
楚星野捏紧话筒,声音清脆:
“首先,闻暨白确实是二次重伤了,其中原因不方便透露,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其次,也是我这么久以来一直想要说的——”
“关于拍卖会上的事,我怀疑和HY集团有关。”
“说得再具体一点的话,”
“我怀疑捅人事件是闻暨白在自导自演。”
人群一片哗然。
不光是记者,收看直播的网友们也炸开了锅。
HY集团大少爷在大型拍卖会上自导自演被捅伤?!太不可置信了。
上万人的心,全系在短短的一句话中。
楚星野唇边勾起一个笑,
他太满意了。
闻暨白,我捅你也不白捅,
还附赠一桶脏水,怎么样,感动吧?
第46章 chapter46勾结 楚星野轻……
楚星野轻巧地在百来平的病房内扔下一颗核弹, 一瞬间引爆所有人的情绪。
“请问您有实质性的证据吗?!”
“能告诉我们您的信息来源吗?”
“您是如何下的定论!另外您认为闻暨白的动机是什么呢?!”
“您的发言是否可以视为与HY集团的割席?!请问‘爱迪生’的后续发展会把HY踢出股东之列吗!”
“您刚刚的发言是在开玩笑吗?!”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幸好医院的安保可算是到齐了,排成人墙挡在楚星野身前,这才勉强给他留下喘息的空间。
数不清的话筒穿过安保人员的胳膊探进来, 话筒顶端反着光, 像一排箭镞,而矛头正对楚星野。
楚星野没有后退, 他一向不是一个擅长逃跑的人。
他随机选取了一支幸运话筒, 把它从记者手里拿走。
那名记者的眼神中闪过迷茫。
楚星野像得到了新奇的玩具,拍了拍话筒, 音响发出闷响,示意前面的人安静下来。
身后的几位天龙人也是神色各异, 闻高澹从沙发扶手上站了起来,却没走上前, 只是凝视着楚星野的背影。
白家两人倚靠在沙发上, 神色不明。
两个人交换了眼神, 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类似兽类的兴奋。
只有陈明湛, 在听到楚星野的话后着急地喃喃自语:
“怎么回事……!”
“闻暨白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星星做这么危险的事!艹他个贱货!”
太多双眼睛加诸在楚星野身上了,有善意的、恶意的、兴奋的、焦躁的, 太多浑浊的情感喷涌,几乎要穿透他单薄的身体。
楚星野笑了笑,用力一拍话筒, 发出巨响,赚来了一刹寂静。
他说:
“现在,”
“是我的爆料时间。”
“我说话,你们不许插嘴。”
嘈杂被强压下来,直播与录制的镜头对准楚星野, 这一刻,被千万个后端实时转载——
“明人不说暗话,我先上证据——”
楚星野打开手机录音,里面发出闻暨白的声音:
“‘我知道……安排……胡又莲’”
“‘这件事,我来处理。’”
是刚刚和闻暨白说话时的录音。
楚星野故意进行了模糊化处理,让录音内容听起来含糊不清。
丢失的字眼,大众自会替他补上。
而且,一定会让他满意。
楚星野有这个自信。
他的录音掀起了比之前更猛烈的回响,楚星野耸耸肩,话筒向下,用力砸在窗台上,发出嗡——一声噪音,炸得人耳膜生疼。
“我说过了,”
“现在,是我的爆料时间。”
“安静。”
楚星野又重新把话筒向上,对着顶端吹了口气,不错,还能用,质量过硬。
他继续说:
“……我怀疑,”
“闻家、或者是HY与拍卖会有勾结,同时策划了捅人事件。”
“至于目的,”
“我猜测是为了转移大众注意力,掩盖拍卖会后展示善款使用明细的环节。”
“更深层次的原因,我不便赘述。”
*
“更深层次的原因,我不便赘述。”
作为闻家的话事人,闻高澹轻飘飘地在媒体面前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进入HY位于上浦市中心的总部。
大厦的外墙是单向玻璃,无数媒体在外猛拍玻璃要求闻家给说法,几十上百只手掌贴着深蓝色的玻璃,不断发出没有节律的声响。
从里向外看,简直就是丧尸围城。
闻高澹身后跟着一串人,脸上的神情惊人地同步。
自从那天之后,HY、利明乃至大川和飞鸥全部受到牵连。
当然,HY受的影响最重。
公关部已经火力全开地控评压热度了,但对HY的猜测越压越多,舆论是一个不断膨胀的氢气球,你用力去压,下场只有爆炸。
闻高澹和一群人走进一部电梯,
然后,电梯停在大厦的第四十六层,他孤身一人走出来。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惹得所有人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安宁地横躺在沙发上,嘴里嚼着水果。
“早啊。”
楚星野把水果咽了下去。
是的,在舆论爆炸的这几天,楚星野过的比谁都舒服。
HY高层震怒,但又深知自己也掺和了一脚“爱迪生”,这个节骨眼上拿楚星野这个“天才少年”毫无办法。
楚星野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
……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就是做实了外面愈演愈烈的传言吗?
他不擅长成功,但很擅长搞砸一切。
所以,对楚星野来说,
搞砸一切就是成功。
耶!
闻高澹坐在楚星野对面,疲惫地叹气:
“你心情不错。”
坐在一旁给楚星野递水果的陈明湛开口道:
“那是自然,”
“星星这几天的饮食都是我看着。”
“滚,”闻高澹烦躁地摆了摆手,“一边玩去,这里没你的事。”
陈明湛翻了个白眼。
楚星野坐直,然后伸了个懒腰。
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腰,陈明湛见状连忙去拉他衣服的下摆,一点春色也不愿给闻高澹瞧见。
楚星野缩回沙发上,像犯懒的猫。
他打了个响指,说:
“我想要可乐……”
陈明湛立刻屁颠屁颠地打开门出去买。
下面那么多记者,够他乔装一番费好大劲了。
闻高澹关上了门,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楚星野。
“我熬了三个通宵。”
闻高澹揉了揉太阳穴。
楚星野说:
“那……你不去睡觉跑来找我干嘛。”
闻高澹神色严肃下来,语气放缓:
“……为什么?”
楚星野笑了笑:
“这几天,”
“你好像问了我很多次。”
“我也回答了很多次,”
“不为什么,好玩。”
“你至少应该跟我商量……”
闻高澹叹气。
楚星野眨眨眼睛:
“你没发现你其实挺安全的吗?”
“你和我关系看起来这么近,HY居然还敢让你参与这件事,给你熬三天夜的机会……”
“他们应该完全没有怀疑你吧。”
闻高澹无奈地点头。
楚星野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嘴里又塞了一块水果:
“我想了很久,为什么HY会那么信任你。”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
“闻高澹,你根本没混进飞鸥核心层吧?”
“你应该对HY和飞鸥的勾结全然不知,不然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信任你……”
闻高澹托着下巴,语气平淡:
“哪怕出身三大财团,大部分人也只配在飞鸥里打杂。”
“只有家族里的核心人物才有机会靠近管理层。”
楚星野对着闻高澹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
“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闻高澹眼睛里多了点浅浅的笑意,握上了楚星野的手。
楚星野说:
“现在,”
“我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闻高澹挑眉:
“胡又莲?”
楚星野哈哈大笑,
默认了。
闻高澹轻轻道:
“今天上班前,我抽空去看了看闻暨白。”
“闻暨白让我转告你,胡又莲现在在他手上。”
“……他似乎想见你?”
楚星野的笑噎住了。
闻高澹向前靠近了楚星野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笼罩楚星野,声音低沉:
“年轻人,”
“你们关系有点太近了吧。”
楚星野气息不稳,呛住了,喉咙中的气流摩擦出细声,眼角呛出眼泪,像一枚剔透的星子。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闻高澹揉了揉眉心,说:
“你这几天在HY进出自由,”
“是闻暨白默许的。”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楚星野咬牙说:
“你什么意思?”
闻高澹哼笑:
“在我面前还装傻?”
“我没陈家那个小孩好糊弄。”
楚星野偏过头去,不情不愿地说:
“什么都没有,”
“都是他一厢情愿。”
“还挺莫名其妙的。”
他又说:
“你不是结过一次婚吗,这点经验都没有?”
闻高澹苦笑:
“我……没有过事实上的婚姻。”
楚星野摊手:
“好吧,”
“那你还挺可怜的。”
他又问:
“外面的人现在都怀疑到什么程度了?”
闻高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很夸张。”
“有说飞鸥是三大财团揽财工具的,有说胡又莲是飞鸥安排的,有说闻家要独吞飞鸥的……”
“以及,”
“有人说飞鸥投资的‘爱迪生’从头到尾都是骗局,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一滴血就能做完全身检查的发明。”
楚星野笑容不变
“你在点我?”
闻高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楚星野眯起眼睛,像只打哈欠的猫,可爱极了:
“下次直接说就好了。”
“其实……我也早就开始怀疑‘爱迪生’的真实性了。”
“而且,你觉不觉得奇怪。”
闻高澹:
“奇怪什么?”
楚星野托着腮帮子,粉面桃腮的脸蛋水灵灵的,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人小范围地指出‘爱迪生’的不合理?”
“为什么是现在呢?”
闻高澹立刻捕捉到他的意思:
“因为现在的飞鸥和HY自顾不暇。”
楚星野突然凑近,一双乌亮的眼睛盯着闻高澹:
“有没有兴趣帮我给飞鸥和HY捣乱?”
“用胡又莲。”
“我这个人,特别擅长搞砸身边的所有事呢。”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打开——
第47章 chapter47介意 是陈明湛……
是陈明湛。
楚星野松了口气。
陈明湛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楚星野抿了抿嘴巴, 有点紧张。
陈明湛靠近,
楚星野不说话,心却悄悄地提了起来。
这……陈明湛不会是要长出脑子来了吧?
就在此时,陈明湛一把推开了闻高澹,
“喂, 你离星星远点。”
“什么话啊,要靠得这么近说。”
楚星野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感觉想看海的话不需要买机票了, 陈明湛晃晃脑袋就能听见海浪声。
楚星野心情好了点, 对陈明湛也有了笑容。
他伸手去接对方给自己买的可乐,
然后差点没从沙发上摔下去。
艹, 陈明湛你都买了什么啊这么重。
楚星野低头看去,陈明湛买的东西竟然装满了一整个大塑料袋。
薄荷味、樱桃味、西瓜味、榴莲味、养乐多味、苹果味以及零糖版可乐歪七扭八地倒在袋子里, 瓶身冒着一层霜似的水汽,看得出是刚从冷柜里被人一瓶一瓶拿出来的。
“星星……你没跟我说想喝什么口味的可乐, 我就全买啦, 你看看想喝什么口味, 我还可以再下去买一袋子!”
楚星野头顶响起陈明湛慌慌张张的声音。
然后, 他被陈明湛搀扶起来,楚星野的脸颊不小心蹭过陈明湛的衣领, 却隐约看见对方的喉头滑动了一下。
楚星野抬头去看陈明湛的眼睛,陈明湛不敢看他,别扭地把头别过去, 却把自己红透的耳侧连同发烫的脖颈暴露在楚星野的视线里。
怪傻的。
楚星野坐回沙发上,笑着说:
“陈明湛,”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不会是发烧了吧?离我远点,我才不要被传染。”
陈明湛立刻扭过头来解释,语气急切: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病, 健康得很。”
他伸手去抓楚星野的手,想要把那双小手放到自己额上,好证明自己的体温正常、身体健康。
楚星野却让他扑了个空,语气冷下来:
“你身上好热,别离我这么近。”
陈明湛脸上露出无措的神情,后退了几步。
随即一拍脑门道:
“星星,我帮你把可乐全部拿出来好不好,你想喝哪个口味啊……”
“如果、如果没头绪的话,可以先拧开来喝一口,剩下的……都给我。”
啊?
楚星野眼睛瞪圆了点,
有病啊……他的口水有什么好吃的?
人当狗倒是没什么,可怕的是当狗品出了滋味来!
陈明湛,你还记得你是人吗你?
啊同性恋好可怕!
楚星野心里的小人尖叫。
就在楚星野楞在那里时,陈明湛已经开始挑选可乐了,闻高澹幽幽开口道:
“明湛,”
“星野身体虚,吃不了冰的。”
陈明湛梗着脖子说:
“星星都没说什么呢……”
“我倒觉得不能吃冰的另有其人……年纪大了确实是要多注意身体。”
闻高澹笑而不语。
陈明湛自己就把自己点着了:
“你在笑我?什么意思啊你……”
眼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楚星野不得已出来调停:
“好啦陈明湛,你别无理取闹好吗?”
“你这样好烦啊……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陈明湛站在原处,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楚星野笑了笑,然后手一挥,把可乐全部推到地上:
“这些口味我都不喜欢,”
“我只喝原味的可乐。”
“麻烦你收拾一下啦。”
可乐瓶子四处滚落,乱糟糟地横陈在地上,其中一瓶刚好挨到楚星野的鞋尖。
楚星野还未开口,陈明湛就半蹲下来,捡起了那瓶可乐。
他迟迟没有起身,楚星野疑惑。
低头去看,原来是在给楚星野擦鞋——用自己的外套。
楚星野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脚尖烦躁地踢动,陈明湛呆瓜似的不知道躲,脸颊被楚星野的鞋子踢到,颧骨印上了鞋底的花纹。
像一条脏兮兮的狗。
楚星野更烦了,他不明白陈明湛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从前只是笨,现在是呆。
……陈家可别来找他要说法。
陈明湛突然直接抓住了楚星野的鞋子,他骨架大手也大,直接环住了楚星野的鞋:
“星星,”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
“最要好的、最独一无二的,是不是?”
楚星野不说话了,
该死,陈明湛力气好大,别把他鞋子拽下来。
他脚上的袜子昨天刚打了补丁,很难看的。
闻高澹坐在一旁,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冷不丁说:
“原来你们是朋友啊?”
楚星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
“……对。”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谁的话。
陈明湛站了起来,怀里抱着一大堆可乐,嘴也没闲着,开口说:
“星星,反正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他在离开前留下了这句话,随后风一般地关上了门。
门扉轻轻合上,而陈明湛背倚着门,把为楚星野擦过鞋的外套抱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脏不停加速,几乎要破开胸膛。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好想好想回去跟楚星野待在一起,做他脚下的一块砖也好,被他踩踏作践也好,只要能和楚星野待在一起。
陈明湛正畅想着,楚星野就给他发来了信息。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
【星星:我想要胡又莲的资料……你应该有办法弄到吧?】
【星星:我们是好朋友呀,这点小事对你来说很轻松吧。】
【星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陈明湛自然是有办法弄到胡又莲的资料的,
不过,这次的事闹得太大了,他更是被三令五申过决不能泄露资料。
可是……
对面的是楚星野呀。
虽然楚星野早就被三大财团列为重点观察对象、虽然楚星野是“爱迪生”投资计划中最不可控的因素、虽然身边的所有人都劝他远离楚星野……
可是,
楚星野想和他有小秘密。
听起来好亲密。
总之,等陈明湛反应过来时,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陈明湛:好,你等我。】
*
【蠢但好用:好,你等我。】
楚星野把手机握在手上,在闻高澹面前晃了晃。
闻高澹哼笑一声:
“原来你的朋友是这个用法。”
楚星野耸耸肩: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闻高澹依旧笑着,缓缓说:
“还不知道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呢……”
楚星野默默把手机背到身后。
他不论如何也不会让闻高澹知道,自己给他的备注是:大龄离异但即将成为魔法师。
多冒昧啊。
闻高澹站了起来,背对着楚星野,连声音都多了几分琢磨不透:
“好了,起来吧。”
“去见闻暨白。”
两人离开办公室,乘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楚星野一边在手机上接收着陈明湛发来的文件,一边对闻暨白说:
“我当你认同我的计划了,”
“——用胡又莲和‘爱迪生’来给三大财团点惊喜。”
闻高澹无奈地说:
“我不认同,难道你就会放弃吗?”
楚星野不置可否,跟着闻高澹上了开向医院方向的车。
闻高澹的车是一辆凯迪拉克,看起来开了好几年了,和他HY副总的身份比起来很不相衬。
他甚至没有雇佣私人司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开车。
车上干净整洁,车窗前挂着祈雨娃娃,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晃一晃的,楚星野的眼睛随着娃娃下晃动的铃铛转来转去,很快就晕车了。
他只能闭上眼睛,身体后躺,这才感觉好点。
不过,楚星野的五官闲不下来,眼睛闭上了,嘴巴就张开了:
“说起来,我其实一直不理解……”
“你作为HY的副总,为什么要帮我?”
闻高澹轻轻说:
“现在才想起来问我这个,晚了吧。”
楚星野说:
“因为我当时猜到你会跟我打马虎眼了。”
“哦,就像现在这样。”
闻高澹笑得很低,又说道: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问了?”
楚星野直白地回答:
“因为无聊。”
闻高澹似乎什么也没说,但楚星野却听见了铃铛晃动的声音。
他睁开眼,发现手里躺着那对挂在车窗前的祈雨娃娃。
楚星野看向了闻高澹。
快到目的地了,闻高澹的手横打着方向盘,
“你刚刚一直盯着看,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小东西。”
楚星野默默地把娃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车到了目的地,闻高澹却没有下车,楚星野被专人带去闻暨白病房前。
在敲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和鲜花混杂在一起的气味,把楚星野呛得直咳嗽。
结果,门自动开了。
楚星野左看右看,最后发现直这门居然是声控的。
好高级,们有钱人都用嘴开门。
太优雅了。
要是哪天能进化出用□□开门,他第一个来看笑话。
环视整个病房,这间病房整洁简单,采光充足,而闻暨白的床恰好在落地窗边,此时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一层金边,身影像是融化在万丈霞光之中一样。
楚星野走到闻暨白床边坐下。
闻暨白扭过头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你好”,而是:
“你身上什么叮叮当当的声音?”
“……很耳熟。”
第48章 chapter48娃娃 楚星野不……
楚星野不慌不忙地咳了声, 说:
“是你听错了。”
闻暨白的嘴唇轻轻一勾,没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眼神却暗下来一点。
他的腹部短时间内两次清创,清醒后的每一天又一睁眼就为家族劳心, 身心俱疲, 英俊的面容爬上几分死气,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巨大阴影笼罩。
不过, 楚星野倒不太关心他的死活。
楚星野的胳膊撑在膝盖上, 漏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单刀直入:
“胡又莲在你手上, 对吧?”
闻暨白始终不怎么正眼看楚星野,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可此刻,他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出星野身上飘, 让他烦心。
闻暨白讨厌例外, 也有点厌烦自己不受控制的心。
他一直期盼哪天能在自己的心上装个发条, 没有意义的事能被完全排除在绕到他的人生之外。
这样的话, 他的生活就能迎来真正的平静,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楚星野吸去目光与精力, 乃至是生命力……依旧甘之如饴。
听见楚星野的话,他只是淡淡地说:
“不能算是在我手上,”
“她做了错事, 被看管起来是理所当然的。”
“还有,”
“手机的录音可以关了,如果你不关,会有人来替你关。”
楚星野咬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关机后屏幕向上放在闻暨白床头。
“你瘦了。”
闻暨白看见他细伶伶的手腕,声音低低的。
楚星野留意到他的视线,满不在乎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说:
“我一直都很瘦,只是你今天才发现罢了。”
“闻暨白,你直说吧,要怎样才能让我和胡又莲接触。”
楚星野继续说。
闻暨白浅色的唇哼笑:
“奇怪,我为什么要让你和她接触。”
楚星野环臂,身体向前倾,轻哼了一声:
“就凭……我能在媒体面前胡说八道。”
闻暨白深色的眼珠子看了看他,说:
“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了,”
“你今天就可以去试试,我能让你连这间病房都出不去。”
“……让你没有机会和其他男人接触,安心地呆在我身边。”
楚星野一只手撑在病床上,身体前倾,语气不善:
“你不怕我再捅你一刀吗?”
闻暨白看着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要怕?”
“你捅我有没有代价,由我来决定。”
“要害怕的是你,楚星野。”
哦,
这么说来,只要把闻暨白捅死了就不需要付出代价了。
楚星野脑海中闪过很刑的念头,手掌有点发烫。
他压下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亮出獠牙:
“如果我说,我有你们控制胡又莲家人的证据呢?”
“你应该没有完全的自信能让媒体不去报道这么有分量的东西吧?”
“HY现在的舆论形象,经不起再爆一个雷了吧?”
闻暨白浅笑,目光炯炯:
“是陈明湛给你的资料吧?”
楚星野没有否认,立刻卖了陈明湛: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继续向媒体爆料。”
“《大川集团董事长之子涉嫌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你觉得这个标题怎么样?”
“这样的话,恐怕陈董就没办法和HY一条心了。”
闻暨白眼睛里却多了几分笑意,楚星野读不懂的情感在他眼眸中翻滚:
“陈明湛这么尽心尽力,你居然第一时间卖掉他。”
“……怎么,他还不够好用?”
楚星野嗤笑:
“死同性恋,踢开就踢开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闻暨白:
“你很讨厌同性恋?”
楚星野皱眉:
“你不讨厌吗?”
闻暨白说:
“……没必要怎么自我厌恶。”
闻暨白自然是觉得自己是异性恋,而面前的人性取向为男。
巧了,楚星野也这么觉得。
他本人必然是全然的直男,而闻暨白疑似同性恋且非常没有自知之明。
两个人鸡同鸭讲,却少见地达成了共识。
楚星野深吸一口气,被恶心得头皮发麻。
敏感话题让病房内空气凝滞起来,直到楚星野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楚星野心悸,猛地站起来转过身,果不其然看见了最心烦的两个人。
白和礼提着补品,身穿讲究的套装,袖口处烫着白家的家辉,整个人看起来儒雅文秀。司哲雅跟在他的后面,身体因为体虚而而微微弓着,眉眼间俱是温驯的神态。
仔细看,司哲雅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应该是白和礼的妹妹。
楚星野看见她,想起了自己与白和礼的初见,心烦意乱。
前面是一对变态,后面也不是等闲之辈。
楚星野的心紧缩着,呼吸的节律被打乱。
白家两人步步逼近,一前一后地向他打招呼,而楚星野一时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张开干涩的嘴唇,企图说点什么好让自己不落下风,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叮铃铃——叮铃铃——
“你的东西掉了,星野。”
是闻暨白的声音。
楚星野僵硬地扭头,看见闻暨白的指尖捏着闻高澹送他的祈雨娃娃,垂下的铃铛被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闻暨白继续说:
“我想起来了,”
“这对祈雨娃娃,是闻高澹车上挂的那对。”
白家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楚星野边上,听见这话,眼睛一瞬间暗下来。
楚星野下意识地摆手否认,却在一瞬间意识到——
不对,他为什么要急着否认啊?
……倒显得他做贼心虚。
楚星野的态度算是默认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把祈雨娃娃拿回来,闻暨白却牢牢抓在手上,没有一点物归原主的意思。
司哲雅坐在边上,半边身子靠向楚星野,突然幽幽说道:
“我记得这对娃娃……”
“高澹哥在车里挂了很多年了,特别爱惜。”
妹妹岚岚坐在司哲雅怀里,童声稚嫩:
“娃娃……娃娃……叔叔的车里见过的……”
白和礼抿了抿唇,说:
“这么说来,星野是乘高澹哥的车来的。”
“……我倒不知道,星野什么时候和高澹哥关系这么好了。”
闻暨白的手指压上楚星野的肩膀,带来几分无形的压迫感。
他说:“星野总是给我惊喜。”
仔细去听,话里还藏着几分咬牙切齿、
可惜,这话只是在楚星野的耳边滚过一遍,甚至没被他听进脑子里。
他伸手去够那对祈雨娃娃,闻暨白凭借身形优势向后一靠,楚星野失去平衡,摔到闻暨白身上。
他毛茸茸的脑袋砸在闻暨白温热的胸膛上,半边耳朵发红,说不清是摔的还是热的,身体歪七扭八地横在床上,把洁白的被单蹭得皱巴巴。
而那对坠着铃铛的娃娃,不偏不倚地悬在楚星野面前,风一吹,就发出叮当叮当的脆响。
楚星野挣扎着要爬起来,却不想那铃铛声吸引了岚岚,小女孩突然从司哲雅怀里挣脱,爬到楚星野身上,伸长手去够作响的铃铛。
岚岚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人上人上人,三人呈现一种叠罗汉的宝塔状结构,楚星野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他感到三束视线同时把自己串起来,不太自在,低头一看,原来是上衣给岚岚掀起来大半,露出了白花花的腰肢。
楚星野看了看自己薄薄的腹部,莫名有点羞耻。
他、他也不是一点肌肉都没有的……
只是今天吃多了点,对,一定是这样。
就在楚星野快撑不下去时,闻暨白终于把祈雨娃娃交到了岚岚手上。
岚岚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开心,但这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她又开始胡言乱语:
“嫂嫂!嫂嫂……好漂亮……好喜欢……”
啊?
楚星野好不容易坐起来,现在后悔了,有种躺下去闭上眼睛装聋子的冲动。
白和礼抱过岚岚,笑着说:
“见谅,孩子年纪小不懂事。”
“嫂嫂!嫂嫂!岚岚要嫂嫂陪岚岚玩……”
岚岚用力晃着铃铛,声音大了起来。
白和礼俯身,制止了岚岚继续吵闹。
司哲雅也在一边哄着孩子,却突然开口道:
“岚岚好像很喜欢星星,”
“为什么不试着让星星来哄呢?”
闻暨白冷冷道:
“既然看不好孩子,就不要带出来。”
白和礼温声道:
“我们家岚岚也不是见谁都兴奋的。”
司哲雅接上:
“岚岚都是因为太喜欢星星了……”
闻暨白冷哼,而楚星野在心里冷哼。
闻暨白半躺在病床上,对着岚岚伸出手:
“玩够了吧?该把娃娃还回来了。”
岚岚玩娃娃的手突然顿住,白和礼在后边开口道:
“乖,把娃娃还给星野哥哥。”
岚岚看了看楚星野,突然哇哇乱叫:
“不、不是哥哥,”
“是嫂嫂……是嫂嫂!”
有病吧,你们白家怎么教孩子的!
楚星野额上青筋一跳,烦躁地把娃娃直接从岚岚手上拽走。
岚岚呆了呆,随后在白和礼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嫂嫂……嫂、嫂不要岚岚了……”
“嫂嫂不可以拿其他人的娃娃……不可以……”
小女孩尖锐的声音在病房中回荡,不过很快就停下来了。
楚星野站了起来,响亮地打了白和礼一个耳光,盖过了孩子的哭声。
岚岚看着哥哥脸上通红的指痕,顿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哭。
哥哥……没有告诉她嫂嫂会扇巴掌呀。
第49章 chapter49巴掌 楚星野的……
楚星野的声音冷冷的, 砸在地面上:
“管不好小孩,是大人的责任。”
白和礼的脸被扇向一边,眼睫下垂,瞳孔里却没有太多的不可置信, 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 看不出喜怒。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脸侧的指痕。双唇摩挲,发出嘶的气声。
随后, 他把岚岚放下, 站了起来,温润的眉眼看向楚星野, 唇边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
“星星说得对,”
“没看好岚岚, 是我的错。”?不是,你笑什么。
楚星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白和礼向前一步, 于是楚星野又退了一步, 两个人你进我退, 像在跳节奏紧凑的探戈。
对方这副被打了还笑吟吟的样子, 让楚星野有点不知所措。
他的手蠢蠢欲动,想要再打一下。
不过,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星野忍住了。
事实证明,忍耐并不是美德。
楚星野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拉着贴上一片温热的布料, 目光探去,他的手被按在了白和礼胸口处。
他的手贴得太紧了,紧到几乎能感受到白和礼胸膛下的心脏在跳动,紧到掌心生出湿热的汗,紧到楚星野心律不齐。
白和礼眯起眼睛, 长长的睫毛覆盖瞳孔,掩盖了情绪:
“只不过……不要再打人了。”
好吧,打人确实是不对……
“你看你,掌心都打红了。”白和礼的声音很轻,尾音却隐隐上扬,“如果一定要打的话,打脸就好了,那里的皮肤细腻一点。”
不是……这种话不可以私下说吗?搞得好像他是变态一样……
楚星野想要把手抽出来,但白和礼力气比他大太多了。
抽了抽,手纹丝不动。
又抽了抽,手贴得更紧了。
不是,
为什么白和礼的胸肌这么紧实,平时也没见他运动啊。
楚星野越想越不忿。
两个人僵持着,直到楚星野身后传来闻暨白的声音:
“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
“白和礼,你还挺无聊的。”
白和礼闻言松开了手,笑着对闻暨白说:
“暨白,你说得对。”
“我确实是个特别无聊的人呢……不像你,做什么都那么追求效率,孑然一身,轻轻松松的。”
闻暨白冷哼,一副懒得理白和礼的样子。
楚星野站在一边活动手腕,后悔刚刚没多扇白和礼几下,把人脸给扇对称点。
怎么说呢……就还挺爽的,
当然了,他肯定不是同性恋,也不是施虐狂,只是觉得白和礼这种人不给当成陀螺扇有点浪费了。
司哲雅突然贴了上来,像没有长骨头似的。
楚星野一惊。
司哲雅凑近,那张颇有亲和力的面庞一瞬间放大。
他算不上多好看,五官只能算柔和清秀,但才刚满十六岁,身量只略微比楚星野高一点,是货真价实的少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青涩的无害气质。
“星星,”
“你也打我一下好不好,哪里都可以。”
司哲雅眨巴眨巴眼睛。
嘶,哪里都可以吗?
那……他可以狠狠地凌虐司哲雅的钱包吗?
啊,不会太用力的,他发誓就微虐,百分之四十虐这样子。
司哲雅缓缓地晃动楚星野的手臂,不得不说,他是个很会示弱的人,楚星野恍惚间就要下意识地点头了。
还好,楚星野早就努力戒掉了点头这个恶习。
闻暨白半倚在床上,突然冷笑一声。
司哲雅扭头:
“你什么意思?”
“……见不得我和星星亲密吗?”
闻暨白脸上的神色淡了点,看也不看司哲雅,侧边的碎发垂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十六岁的人了还一副小孩子做派,挺可笑的。”
司哲雅把脸贴在楚星野肩头,瞪圆了眼:
“……做小孩子有什么不好?星星不嫌弃我就好。”
楚星野扯了扯嘴角,
其实他挺嫌弃的。
但也没人问过他的意见,不是吗?
“闻大少,你不会是在嫉妒我吧?”
“好可怕啊……”
闻暨白皱眉:
“脑子有病的话,最好还是少以己度人。”
白和礼此时倒站了出来,温声道:
“暨白,你伤还没好全,就不要动怒了。”
他又转过头去对司哲雅说:
“小雅,你也真是的。”
“暨白还是病人,说话要多注意。”
面对白和礼,司哲雅脸冷了下来,但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趴在楚星野肩头。
闻暨白眼神里有了点疑惑:
“我并没有生气,”
“……难道你觉得我是会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浪费情绪的人?”
随后,他又看向楚星野:
“你也这么想吗?”
关他屁事。
但楚星野还是配合地摇了摇头,头发蓬起来,像颗饱满可口的栗子。
闻暨白盯着他看,楚星野却不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开心了,低下头,淡淡道:
“好了,”
“快到换药时间了。”
他再次抬头,想再说点什么,却不见楚星野的身影了。
闻暨白的眼睛暗下来,手指用力地捻过楚星野刚刚蹭过的床单,脑海里浮现出楚星野栗子般的脑袋。
跑得很快,像兔子。
“那我们也告辞了,”
“小雅,来跟暨白道别。”
白和礼的声音打断了闻暨白的沉思,他抬眼看了看两人,颔首作为回应。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
“我不会太打扰你们的……”
楚星野拉着司哲雅的袖子,言辞恳切。
事情是这样的,楚星野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胡又莲,出医院时转头就碰上司哲雅,便决定来打个秋风。
两个人在地下停车场里拉拉扯扯,光线昏暗,楚星野看不真切司哲雅的脸。
不过这对楚星野来说无所谓,反正他本来也没读懂过司哲雅的表情。
“我可不能轻易让外人见到这么关键的人物……”
司哲雅声音柔而轻。
哦,意思是你有这个权限是吧?
楚星野靠得更近了,加大力度。
他当然不是同性恋,也不喜欢同性恋,但偶尔低低头是无所谓的。
这都能忍下去,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楚星野使出浑身解数去软化司哲雅,对方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
这并不让楚星野意外,司哲雅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松的,要不然他根本不会有机会把人拦下来。
司哲雅一字一句地说:
“其实,这个要求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星星……这对我来说有点太难办了,你得给我一点东西来交换。”
事已至此,先答应再说。
至于能不能做到,那是下一秒该想的事。
楚星野飞快地点头,不给司哲雅反悔的机会。
司哲雅说:
“你打我一下好不好?”
啊?!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确定吗?
“我确定哦。”司哲雅去摸楚星野的手掌,甜甜地笑着,“愣着干嘛?你给别人的我也要有。”
啪——
楚星野动作干净利落,这也难怪,幼时的家养着三五只病殃殃的鸡,他比鸡还瘦的年纪就学着怎么杀鸡烫毛放血。
都是牲畜,他会杀还不会打吗?
司哲雅大口呼吸,浑身颤栗,连睫毛都在颤抖,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再来一下……”
“好不好。”
楚星野挥起左手又是一掌。
司哲雅无声地靠近,楚星野也得以看清对方眼睛里泛起的水光。
耳边,是发烫的气息:
“星野,”
“别摒气”
楚星野紧绷的身体在一瞬间放松,
他这才发现,刚刚忘记呼吸了。
司哲雅趴在他耳边低语,说出了一个地址。
楚星野把地址刻进脑子里,然后逃似的跑了。
*
检察署1006号,是安置民事纠纷当事人的场所。
也是司哲雅告诉他的地址。
楚星野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目的地。
这其中有点门道,检察署比邻多家律师事务所,调解成功事务所和解,调解失败检察署见,为当事人提供一条龙服务。
检察署和法庭很像,也可以算是法庭的分支。
但检察署不等于法庭,相对来说是一个更加宽松的场所,书记员在其中负责仲裁,但也可以申请回避,如果当事人协商,能迅速出具有法律效应的判条,如果当事人打起来了,书记员会第一时间报警。
总之,如果你想要放下个人素质,酣畅淋漓地吵一架,检察署是很好的选择。
楚星野走进检察署,在专人引导下找寻仲裁庭。
今天检察署空荡荡的,让这个地方看起来庄严、肃穆,楚星野一抬头就看见窗外的鸽子在飞,空旷的建筑内回荡着鸽子的叫声,更显寂静。
他站在仲裁室门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迎面而来的是满满当当的人。
两边的陪审席上坐满了架着摄像机的记者,只是由于仲裁纪律,他们少见地安静,但动作迅速地把镜头对准楚星野;正中是书记员,此时正与楚星野四目相对;再往下是当事人的位置,胡又莲错愕地看向他,闻暨白、白和礼、陈明湛、司哲雅齐齐看过来,神色各异。
楚星野一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一场半对外公开的仲裁。
难怪今天检察署人这么少,他还以为是社会进步了纠纷变少了,没想到是专程为胡又莲的事清场。
哇,好严肃的仲裁呢。
而他,是这场仲裁的不速之客。
司哲雅,算你狠,说话说一半。
第50章 chapter50审判 开弓没有……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已至此,除了闭着眼睛走进去,还能怎样呢?
楚星野走进去,鞋跟碰撞大理石地面, 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
大堂内太安静了,安静得楚星野发怵。
他从小就不喜欢这种场合, 以后也不会喜欢。
在众目睽睽之下, 楚星野随便选中了一个远离摄像机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去。
他一落座, 立刻就有工作人员走来:
“您好,这个位置是留给证人的。”
“哦哦好的。”
楚星野立刻站起身。
他早就说了, 这种正经的场合根本不适合他,可能和他的家教有关叭。
楚星野左看右看, 没看到空位。
这也难怪, 这场仲裁完全是传媒业的焦点, 旁听的位置早八百年被预约完了, 哪里能临时加塞。
但他们又不可能把楚星野请出去,楚星野也算是关键证人, 顶着这么多镜头,把人轰出去算什么事?
于是楚星野开始担心自己要站着旁听。
直到他被领到最中间的位置。
左边是闻暨白、陈明湛,右边是白和礼、司哲雅, 正前方是书记员和胡又莲。
感觉坐在这里,完全就是众矢之的啊……
楚星野小声说:
“我一定要坐在这里吗?”
工作人员微笑道:
“您也可以选择站着。”
好吧,那还是站着比较突兀。
楚星野努力说服自己,坐了下去。
砰——
在他落座的那个瞬间,书记员的小槌落下, 宣告仲裁正式开始。
“今天仲裁的议题是——胡又莲女士于一月前在国钧慈善拍卖会的故意伤害行为,书记员,郑天菱。”
书记员是青年女性,身穿制服,神情严肃,声音铿锵有力,莫名令人安心。
“现在,由仲裁助理宣读事实经过。”
另一名女性站起来,轻咳了两声后开口:
“十一月二十一号晚十点,拍卖会进入尾声,胡女士作为清洁工持械冲上台,捅伤闻先生一人,事后与当事人和解未果,加之疑似患有精神疾病,暂羁押检察署。”
楚星野认真听着,下意识地点头。
不对,
这么久过去了,你们一点新东西都没从胡又莲嘴里撬出来吗?
这么点东西,进度完全停留在他向闻暨白泼脏水之前。
胡姐,你有点东西啊。
楚星野沉思着,小腿处突然感觉到一阵瘙痒。
像是……有人在用鞋尖去剐蹭他的小腿肚。
不是,哪个同性恋啊,这么骚。
楚星野的面前是一张长桌,他连忙低头看向桌底,下面风平浪静。
“当事人二号,请遵守仲裁纪律,不得东张西望,上看下看。”
楚星野抬头,正对上仲裁助理冷冽的双眼。
被点名了,但不能告状。
楚星野喵不出什么来,只能垂头叹气。
然后,那种熟悉的瘙痒再次爬上楚星野的小腿。
这一次更大胆了,楚星野被蹭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双臂垂在身侧,双拳紧握。
然后,又是一条腿插进来。
从另一个方向。
真是没想到,这么变态的,在他身边居然有两个。
:(
楚星野稍稍往后退了点,在脑海中想象那两条不安分的腿在下面打成结,差点笑出来。
“现在,由当事人二号兼重要证人陈述事件经过。”
噢点他名了。
楚星野连忙站起来,回忆自己之前都瞎编了什么。
对,他先一步把自导自演的脏水泼在闻暨白身上。
现在,是加大力度的时候了。
楚星野不太熟练地寻找着麦克风的开关,检察署用的是大号有线话筒,在楚星野小小的掌心间看起来十分笨重。
他不小心按到筒身上的按键,话筒一瞬间发出“嗡——”的一声怪响。
一边的助理看不起下去了,走过来帮他调好了话筒。
她调好话筒,楚星野也差不多编好腹稿了。
他调整情绪,在接天连地的镜头前眨巴眨巴眼睛,湿润的双眼一闪一闪的,像微缩的淡水湖。
“我,楚星野实名质疑此次事件是受害者闻暨白自导自演。”
“以下是我的依据。”
是依据,不是证据哦。
他说的话,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首先,我不能理解胡女士作为一个有过拘留经验,没有证件的闲散人员是如何取得保洁工作的。”
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胡又莲是怎么混进去的。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全习得了心知肚明地装傻这项技能,可喜可贺。
“我从很早就开始怀疑,胡女士是通过闻家的力量进入会场的。”
“这个猜想,我想应该可以从胡女士的入职推免简历中得到答案。”
楚星野并没有在撒谎,他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
胡又莲确实是使用了闻家的人脉被塞进去的,只不过动用闻家人脉的不是闻暨白,而是他。
毕竟,他可是闻暨白亲自签下的代言人,这点小小的能力还是有的。
闻暨白,
有苦难言的滋味不好受吧?
闻暨白深深地看向楚星野,几乎要把他灼烧出一个洞。
楚星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轻飘飘地回视。
闻暨白或许愤怒,或许心痛,或许震惊,可这一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位真挚又弱小的证人。
书记员翻阅了简历,发现胡又对楚星野的话给予了初步认同。
此时,陈明湛举牌提出异议:
“一份简历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说明当事人闻暨白于此有直接联系。”
他的发言言简意赅,话音未落就向楚星野投去内疚的眼神。
楚星野猜到了,
大川在这次的事件中必然站队闻家,陈明湛作为大川未来的继承人与此次事件的目击人,理所当然替闻暨白说话。
不过,以陈明湛的脑子,想必只是起到一个外置话筒的作用。
闻家示意什么,他说什么,一个字也不会多。
楚星野笑了笑,然后说:
“如果我说,批准胡女士被HY的外包公司雇佣的那份合同上,有闻暨白的笔迹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白和礼当场站起来,沉静道:
“星野,你是如何得知这一点的?”
楚星野摊手:
“我只是提出质疑,反驳我的话,出示合同就好了。”
白和礼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仲裁员小槌一敲,开具出责令单,下令HY出示胡又莲的合同。
但这个责令单并没有法律上的强制作用,也就是说,HY可以拒绝。
不过,在汹涌的媒体面前,拒绝和认罪又有什么区别呢?
楚星野勾起一抹笑。
此时,他又感觉到有人在蹭他的小腿。
楚星野深吸一口气,用力踩住了那只脚。
他环视四周,却没发现谁脸上展露异色。
还挺能忍的。
楚星野把那条腿踢走,努力不去想这事。
随后,他看向闻暨白——这位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主角。
闻暨白,这一次,你还要借别人的口来说话吗?
楚星野与闻暨白相邻坐着,胸膛下的两颗心却远在天边。
闻暨白注意到了楚星野的眼神,靠近了他,眼神不自觉地在对方白嫩的耳垂上流连,声音很低:
“你居然不是在过家家么?”
闻暨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在楚星野面前,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这实在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为此感到痛苦。
楚星野嗤笑作为回答。
他太不了解自己有多迷人了。
闻暨白莫名地想,甚至生出去咬一口那对白嫩耳垂的冲动。
可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不是同性恋。
闻暨白这么想到。
而楚星野在边上感觉到闻暨白别样的眼神,
他左读右读,理解为了忌惮与敬佩。
便越发地觉得自己是今时不同往日,终于是踩在天龙人脑袋上了。
两个人气息交织,鼻尖只有咫尺之距。
放眼庭内,沉静肃穆,两个主人公倒是耳鬓厮磨起来了。
像一摊死水中的两尾活鱼,衔尾打转,搅动一池静水。
哐——
书记员的小槌再次落下,有几分催促的意思。
“请当事人闻暨白提供胡女士的合约,”
“请当事人尽快表决态度。”
白和礼的左手边站着他的律师,片刻之后,他替闻暨白举手示意:
“合约内容涉及公司机密,我方需要一点时间讨论。”
“我方申请休庭。”
哐——
“申请通过,本次休庭时间为二十分钟。”
书记员的小槌像魔法棒一样终止了某种结界,庭内的静音关闭,取而代之的是啮齿动物啃食声一般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而楚星野,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议论声的中央。
欣赏着他一手制造的闹剧。
他的左前方,白和礼作为仲裁席上看起来最平易近人的对象,在第一时间被记着包围。
“可以回答一下您为什要参加此次的仲裁吗?”
“面对最近一段时间对利明以及‘爱迪生’的质疑,您有什么看法吗?”
“可以透露一下您和楚星野以及闻暨白的关系吗?”
“您在这次的事件中站哪一方呢?”
“可以回应一下关于外界关于您和楚星野关系的猜测吗?曾有人拍到楚星野出入白家大宅,可以回应一下原因吗?”
不论记者问出什么离谱的问题,白和礼都洗耳恭听、过耳就忘,轻飘飘地打着太极。
在镜头前,他淡然笑笑,然后开口道:
“我和星星,是家人一般的关系。”
“家人的话,回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哐啷——
是闻暨白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
他抬眼,冷冽的眼神近乎化为实质,去剖开白和礼的血肉,把这场旋涡中的第三者撕裂。
白和礼淡淡回视,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
一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
哇,修罗场!
媒体的镜头一瞬间被闻暨白吸去火力,闪光灯迅速簇拥闻暨白。
而楚星野,蜷缩起身子,企图扮演空气。
他咬牙,心中暗骂,
闻暨白,你敲桌子就敲桌子,干嘛抓我的手!
要是被拍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