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试戏
宋涵的声音里带着气,一旁的冉光看着明显有些僵硬的孟秋实,站起身:“我来给你搭戏。”
宋涵:“……”
常幽低低咳了一声:“这一段不是冉老师的戏份,还是我来吧。”
冉光顿住,扭头看向常幽,她很清楚,孟秋实试戏这一段,分明是常幽的有意为之。
当年孟秋实风尘仆仆,怀抱着常幽回到宗门的时候,冉光在宗门门口接的。但孟秋实只是抱住怀中的少女,那少女窝在孟秋实的怀中,伸手拉了拉她的衣领,于是孟秋实满是歉意地对冉光说:“师姐,你来接我,我是很开心的。可是她还不习惯见生人。抱歉。”
冉光目送着抱着少女的孟秋实匆匆离去。
她是如何遇见的常幽,又是如何在路上千方百计对她好,这些话都是旁人对冉光说的。
“孟师姐哪里都好,就是这心肠未免太软了些。那可是被魇气污染之人,不该存活。大师姐,为了大义,你一定要劝说孟师姐啊。”
可是冉光没有劝说,她喜欢那样心肠软的师妹,也总觉得有自己护着,师妹做什么可以,做什么做不得。
养个孩子,多个徒儿而已,这又有什么。
只是她事后想来,又觉得后悔。
这种后悔一直延续到现在,让她看向常幽的目光里都带着一丝幽然。
宋涵看了看两人,察觉到了其中微妙的氛围。她正要说话,就先听到了孟秋实的声音:“我自己来就好了。”
两人同时又看向孟秋实。
冉光沉默片刻,坐下来。常幽则站起身,朝孟秋实走过去:“还是我来吧。我熟悉一点。”
宋涵以为常幽说的是剧本,其他三人则明了,她说的是那段过往。
顾景明低低地笑了声,目光落在常幽的身上。她比冉光还不如,冉光好歹还知道孟秋实什么时候带回的常幽。
而顾景明则是等到那个包藏祸心的小鬼头已经堂而皇之地跟在孟秋实身后,一声声喊着师尊,把孟秋实困在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样好么?”孟秋实小声问。
常幽冲她笑了笑:“没关系。”
宋涵按住自己的额头,她简直没眼看。她已经明了,常幽属意的就是孟秋实,而冉光么,似乎也……她顺着冉光的眼,只看到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她拍了拍桌子:“开始,临时抱佛脚是不成了的。外面还有人等着,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常幽于是站在了不远处,她解开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脸,手臂摊开,头微微垂着,沉默不言。那一瞬间,人类鲜活的气息从她身上离开,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器物,没有感情,没有生命,什么也没有。只有静静的等待。
宋涵又多看了常幽好几眼。
编剧多半是了解一些演戏的,但是演得这么好也未免太犯规了。
要不……劝说下干脆让她来?
正想着,就看到孟秋实一个蹬墙跃到半空,腰肢一扭,翻身落地,模仿从上空落下的场景。
这个动作难度极高,真的开演是肯定要吊威亚的,而试戏嘛,哪个正常演员会真的表演一个高空掉落,帅气落地的动作啊!都是先假装假装,就开始文戏念台词了。
但孟秋实并没有真正试过戏,演过戏。所以她只能按自己理解的来。
宋涵被吓了一跳,正想说话,却见孟秋实猛然抬头,剑眉醒目,一缕发丝垂落在眼前,却遮掩不住那周身光彩。就像是剧本中那个仗剑天下,却心底始终抱有一丝柔软的女剑修当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样。
此前周樗是演得不错,可两厢对比,宋涵就一眼看出来,周樗是演的。
她虽然容貌符合剧本写的,可是她眼底还是平静的。而孟秋实的眼中是真的有抹见证过一切苦难和阴谋,却依然守着那份初心的坚定。
孟秋实起身,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朝常幽的方向走去。而是先持剑,其实是剧本卷起来的筒,对向前方。
恍惚间,宋涵仿佛当真看到了女剑修持剑,小心谨慎地往前的样子。
“师姐,那邪修虽然身死,但他或许留下了其他东西,千万小心。”冉光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剧本里其他师兄弟的台词。
孟秋实点头:“我知晓……谁,出来!”
她看向了常幽的方向。常幽动了动手。她的手掌动的艰难,好像悬挂着什么重物一般。
这瞬间,宋涵都仿佛听到了锁链拉扯的哗啦声。
她下意识地起身,久久没有说话。
而孟秋实还在继续,她们看着孟秋实往前,挥剑。
宋涵好似听到了锁链断裂的声响。常幽手臂垂下,往下倒下的瞬间,就被孟秋实伸手抱住了常幽。
常幽抬起头,她看向孟秋实,没有说话。孟秋实小声说:“没事了。”
在剧中,身边还有其他师兄弟们不赞同的声音,可是孟秋实环起双臂,将一切言语都挡在常幽之外。从她们相遇开始,一直到最后。
所谓救赎不过如此。
常幽闭着眼睛,她听到孟秋实的心跳急速的跳动,呼吸之间也带着急促的喘气。就仿佛是回到了过去,她们初见的时候。那时候的师尊也因为紧张和劳累,在接住她的时候喘息得很厉害。
就与现在一样。
常幽不想睁眼。
但鼓掌声响起,宋涵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安静:“演得好!特别好!”
常幽不情不愿地睁眼,有些后悔找宋涵了,但是她自己来做导演的话,到底术业不够专精,这个剧本会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常幽叹了口气,看着孟秋实。孟秋实也用力地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情绪从当初抽离,转头看向宋涵,带着一点不好意思:“抱歉,刚才有点拔不出。”
那段回忆,开启了她与常幽的相识。在此后的百年里,常幽作为她的徒弟一直跟在她的身边,除了孟秋实主动要求的历练,常幽几乎没有远离过自己身边一步。
“入戏了。这很好,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能这么快入戏,非常好!非常好!”
宋涵是一个爽快而直接的人,接受就是接受,不接受就是不接受。因为这个性格吃了不少亏,但她导出戏却没有水分,所以才被常幽捡了漏。
此刻她看过孟秋实的表演,一旦认可,态度也就自然而然地亲近起来:“非常好,那就决定是你了。”
一旁负责录像的助理脑袋都大了:“那外面等着的人呢?”
宋涵挥挥手:“让她们都回去吧,要不浪费她们的时间,也浪费我的时间。”
助理压低了声音:“可是……”
宋涵瞪了他一眼,助理也知道宋涵这脾气,叹了口气,转眼看到冉光和顾景明都在,因而倒也放心来,就出去办了。
“来来来,我们今晚先去吃个饭,然后再好好谈谈。”
宋涵很开心地去拉孟秋实,倒是一旁的常幽挽住了孟秋实:“她刚回来,还是让她回去先休息休息吧。等到签合同的时候再好好聚一聚。”
宋涵眯着眼看着孟秋实和常幽,指了指她们两:“你们……”
她们两认识,宋涵是早看出来的,但是现在两人这么亲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秋实。”冉光突然开口。
她一说话,所有人就都朝她看过去。冉光说:“来。”她朝孟秋实招了招手。
孟秋实下意识地抬脚,但常幽一把抓住了她。
而宋涵则看看冉光,又看看孟秋实,微微睁大了眼睛。
“真有意思,秋实又不是你养的狗,怎么你说来,她就得过来。”顾景明突然开口说道。
冉光闻言,朝顾景明看过去,眸色沉沉。
宋涵再看看顾景明,又看看冉光,最后看向孟秋实。她按住了心脏,自己现在反悔要让孟秋实当女主还来不来得及。
这么混乱的关系,她好担心自己的戏会保不住。
顾景明抬了抬下巴:“我从前就想说这句话了。冉光。”她站起来,手按在椅子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每次你都这样高高在上,你这张嘴脸……”
话音未落,冉光直接转身,她甚至不屑去跟顾景明说话,就朝孟秋实走去。
顾景明拦住了冉光,她朝孟秋实摆摆手,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今天倒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不如来断一断之前的恩怨。”
冉光皱眉:“你让开。”
孟秋实自然知道顾景明的意思,只是她去查探冉光有没有被污染,需要这么激烈的手段吗?
孟秋实有些犹豫。
冉光还想走,顾景明一下子按住了冉光的肩头:“如果我输了,我主动退出。”
冉光的脚步一下子顿住,看向顾景明:“你……”
顾景明向她扬起眉梢:“你该清楚,这次我是认真的。”
冉光点头:“好。”她猛地按住了顾景明的手腕,两人很快就交手了一招。各自退开安全距离,警惕地看着彼此。
而宋涵则直接惊呆了,好好说话不行么,哪怕是三角四角关系,也比现在直接动手的强啊!
宋涵挥了挥手:“大家,大家都是体面人,不要冲动啊。”
常幽悄然靠近,一手拉着孟秋实,一手拉着宋涵,冲着那头笑得很甜的样子:“师叔师伯,你们慢慢聊。”
宋涵急忙说:“就这样让她们在里面,万一……”
常幽笑嘻嘻的:“没事没事,放心吧。”
宋涵狐疑:“你该不会正希望那样吧。”
常幽:“哈哈哈,怎么可能嘛。”
孟秋实有些担忧,扒着门缝最后说了一句:“你们……”
冉光冲着孟秋实笑了笑:“放心,我们会收敛的。”
门被合上,常幽拉着宋涵老神在在地坐下,然后靠着孟秋实:“等着吧。”
宋涵掏出了手机,准备随时叫救护车。
第112章 消除怨念
几人在外面坐着,宋涵无比痛恨自己当初选了个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间。
她抻着脖子,往门口看,可惜门被锁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好想知道……不对。
宋涵转头,看到走廊上的人已经被清空了,孟秋实和常幽坐在一起,孟秋实垂着头,而常幽则轻轻地拍了拍孟秋实的后背,似乎在安慰她。
你的手都快要伸到人家肩膀上了,能不能收敛一点!但是看到孟秋实按着头,有些痛苦的样子,她还是没有直说。
孟秋实确实很难受,脑子里天道的警报声都要钻出脑子了,响得她头都在痛。
【魇气超标,请宿主尽快采取行动。】
【魇气超标,请宿主尽快采取行动。】
【魇气……宿主你怎么还不动啊!】
【再等等。】孟秋实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头,说。之所以拜托顾景明,是因为在战斗上,她最信的就是顾景明。
如果情况危机,不能掌握,顾景明一定会给自己发个短信。现在顾景明没有反应,说明还可以控制。
孟秋实没有说话,只是听到宋涵担忧的声音:“她们不会打起来吧。”
“放心吧。”常幽转头看向宋涵,手还拍着孟秋实的后背。她表情淡定,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宋涵松了口气。
“打不死人的。”
宋涵觉得自己那口气松太早了,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孟秋实扭头,叹气:“常幽。”
常幽冲孟秋实吐了吐舌头,然后笑起来:“安心吧”她在对上孟秋实时眼神分外的柔软,伸手给孟秋实按了按太阳穴,安抚着“她们才舍不得死呢。”
孟秋实就在眼前,谁会愿意去死?哪怕是常幽,也是舍不得的。
常幽目不转睛地看着孟秋实,那眼神直白得让宋涵咳嗽了一声。
看到两人齐齐转头朝自己看过来。
宋涵说:“你们几个……”她手比划了一下,问,“认识?”
常幽叹口气:“孽缘。”
孟秋实想点头,但她忍住了。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十分钟了,我进去看……”
“不用,我去吧。”常幽按住了孟秋实的肩头,她看着孟秋实不赞同的表情,于是又笑了笑,“安心好了,我正好也有话对她们说。你是知道的。”
知道她们三个的真正的关系。
孟秋实看到常幽的样子,确实感觉到了安心,她想起以前的时候她总是把常幽当成孩子,而现在,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依赖和信任常幽了。
孟秋实叹了口气,吐出口长气,说道:“好吧。你们三个……嗯……千万不要自相残杀。”
常幽先是一愣,随后就笑起来。她捂住嘴,笑得浑身都在抖,最后好不容易憋住,看着孟秋实尴尬的表情,挥了挥手:“好的好的,我一定会传达到的。”
说完,她转过身,又对宋涵说:“你替我陪陪她。”
说着,常幽拉开门,一个闪身进去,再合上,速度非常快。
宋涵扼腕叹息:“没看到!”
她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孟秋实,然后坐了过去,小小声的:“她们三个是一家人?”
宋涵是听到了自相残杀这个词的。除了这个可能,宋涵想不到其他可能了。虽然她是拍玄幻剧的,但是一个灵魂三个化身,怎么可能嘛,又不是在拍玄幻剧。
孟秋实犹犹豫豫:“非要这么说的话,也算吧。”
宋涵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再闭上。这确实是重磅消息,她小声说:“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孟秋实摇摇头,常幽找的人,多半是靠谱的。她没有管宋涵,只是看向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里面如何了。
常幽门关得快,转头环手的动作却带着一股悠闲,看着房间里的两个人,她挥了挥手:“哎呀,这么重的魇气。居然还能只控制在这房间里,真是佩服啊,师伯。”
冉光没有回她,她的长发垂下,遮住了眼睛,只有手用力抓握起来,青筋鼓起,显然并不如她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顾景明坐在另一边抬手擦了擦自己嘴边的血:“你还在那里站着看戏做什么?你的好师伯已经被魇入侵了。真该叫师姐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师姐变成了什么丑态。”
常幽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一边。她们三人成了三角,常幽开口:“师叔说这么多,还不是不会叫师尊来的。你知道她会心痛。你舍不得。”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顾景明冷冷地开口。
三人就都没有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冉光才抵住了额头,轻声问:“是秋实让你们来试探我的?”
她说着话,伸在一旁的指尖却用力,指甲断裂,崩出血来,很痛,反倒是让她的心头的痛要好受了一些。
顾景明笑,正要说话,常幽先一步开口:“你救世元君的使命落在她的身上,你叫她应该怎么办?”
冉光一顿,最后抬起头,她的眼底已是深沉黏腻的红色。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这不应该。”
“她身上有救世元君的气息,之前我就闻到了。就是不知道藏在了哪里。”常幽说着,她伸手,触碰到自己那颗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在灵魂才可以看出区别的眼,“这是魇的本能,之前你感觉不到,现在你就应该能察觉到了。”
冉光沉默下来,她的脸色微微变幻,魇气一点点地收敛起来,最后任谁也看不出她与平时到底有什么区别。
顾景明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条丝绸手绢,慢悠悠地擦着嘴角的鲜血:“她没有想起来什么吧?”
常幽白了顾景明一眼:“目前看起来好像还没有。”
“那就好。”顾景明将手绢放入口袋,插兜看向冉光,微笑,“大师姐,你输了,愿赌服输啊。”
冉光怒视着顾景明,她低声说:“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们……”她话音一顿,又抓住了心口处,平息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甘愿地说道,“我会想办法解决的。这个戏,看来是没办法了。”
“你想要彻底消除怨气?我看你这个样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顾景明挑眉道。
而且,不彻底得到孟秋实,冉光的怨气会消么?她消了,其他人又该怎么办?
冉光没有接话。
“我倒是有个办法。”常幽叹了口气,看着冉光,“师伯,你没有看我发你全剧本吧?”
冉光抬头,疑惑地看向常幽。
常幽无奈地对着她一笑:“要知道,三个人,可是过不了审的。”
看到冉光渐渐亮起的眼神,以及顾景明逐渐暴躁的神情,常幽幽幽说道:“我早说了么,你们这些打打杀杀,只想要暴力破局的人,就算心是诚的,但又哪里有我对师尊的作用大呢?”
“常幽!”顾景明怒火中烧。
常幽转头看向顾景明:“如果不解决师伯身上的怨气,最后受伤的只有师尊。无论她身上有没有救世元君的气息,不是么?”
过去的悲哀就已经足以说明了孟秋实的选择。
顾景明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她扭开脸,嫌恶地看了冉光一眼:“倒是便宜你了。”
三人整理了下衣服,这才打开门。
宋涵正在跟孟秋实讲戏:“……最后女主就与大师姐在一起了……”
“其他的人呢?”孟秋实问。
宋涵叹口气:“都死了。”
孟秋实啊了一声,她们听到开门声,又朝几人的方向看去。
冉光在最前方,冲孟秋实笑了笑:“秋实。”
“师姐。”孟秋实起身,她往冉光的方向走了一步,随后变成了奔跑。
宋涵小声说:“入戏真快啊。”她差点都以为是女主真的出现奔向大师姐了。看着那个背影,宋涵布景分镜都已经想好了。
只是看清冉光之后,她什么剧本分镜立刻抛在了脑后:“冉老师你没事吧?”
冉光伸手,直到握住孟秋实的手心,她心中涌动的戾气才终于缓缓消解下去。顾景明和常幽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同时皱眉,又别开了眼。
“真让人羡慕。”顾景明小声说。
常幽表情不动:“你也想试试被魇入侵?”她看着顾景明双眼放光,然后说,“我可不想再写一部关于你的好结局……恶心一次就够了。”
顾景明啧的一声转头,心中却是盘算着要不要找个好导演,好编剧,现实中不行,戏里总可以达成夙愿吧?
“我没事。”冉光说,她拉着孟秋实的手,对宋涵说,“辛苦你刚才照看秋实了。”
宋涵已经不想追究她们几个的关系了,只要别影响她拍戏就是,她只是说:“可是你的眼圈都黑了。看上去……”
像是被打的。
宋涵看向一旁阴沉着脸的顾景明,不会是衣冠楚楚的顾总打的吧?
转眼看到微笑但是笑容不达眼底,反倒冒着一股酸气的常幽。
是了,常幽刚才也进去了,所以也可能是被常幽打的……
孟秋实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她心中很是担心,又想要对冉光解释几句,于是拉了拉冉光的手:“我们去医院吧。”
冉光想要拒绝,但目光微微一动,又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孟秋实点头,正要松开手,但手上一紧,她回头,手被冉光紧紧拽着。
孟秋实无奈,只好对顾景明和常幽说:“我先送师姐去医院。”
“去车里,我叫私人医生。”顾景明头也不抬,她是不会给冉光任何一点机会的。
第113章 交代
宋涵是看着三人一起上的顾景明的车。
顾总的迈巴赫很大,放三个人绰绰有余,其实再放一个人也是可以。
宋涵绷着一张严肃的脸,望眼欲穿,只可惜没有人回头去看她。*她只能无奈地看着车载着人消失在眼底,最后一声叹息后,默默地夹着自己的公文包,去找了个咖啡厅改分镜。
今天三人齐聚着实给了她不少灵感,之前觉得三个人一起的时候。冉光满是优势,其他两人显现不太出来。
没办法,冉光要饰演的这个女主,简直是白月光类型,泥潭中的初见,月下瑶池仙子,身负救世之责,得所有人的尊敬和爱重。
属于那种作者见了,不写她早死都会意难平的角色。
而其他两人,性格倒是强烈,但各有各的弱点。宋涵甚至觉得连势均力敌都不行。
但是眼下又有了新的灵感,宋涵摸了摸下巴,决定把之前觉得不太对劲,只能勉强通过的几处拿出来改改。
“要是天天在现场,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灵感,改得更好。”
宋涵如此感慨,叹了口气。
做人不能太贪心。
孟秋实被顾景明和常幽一左一右紧紧的靠着,冉光一个人坐在副驾上,脸色阴沉,时不时瞥过来一眼。
孟秋实也朝冉光看过去,满是担忧。
唯独司机十分沉默。
“姐姐,你这副模样,活像牛郎织女一样。”
常幽的声音很不满。
孟秋实微愣,牛郎织女?那座位仿佛成了相隔两人的天堑银河,一边的两人又是什么?牛郎挑起担子里的两个孩子吗?
想到这里,孟秋实忍不住笑了一声。
常幽勾了勾唇,又说:“放心吧,师伯没事。”
顾景明哼了声,她拍开常幽偷偷摸摸伸向孟秋实的手,然后用力抱住孟秋实的手臂:“我有分寸,知道你舍不得。”
说到舍不得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加重了几分。
“哎哟哟,这是谁喝了醋啊。这酸味真是熏人。”常幽扇了扇鼻子,又把下巴靠在孟秋实的肩头,“姐姐,你看看她们。让她们办点事怎么了,还耍起性子来了。成熟的爱人,是无需对象说什么,就会先想在前头,通通都为对象铺好路的。”
常幽确实事事都想在了前头,特别是针对冉光的这件事,早早做好准备,哪怕是以顾景明的眼光,都挑不出一点的毛病。
顾景明又羞又恼,瞪着常幽:“你!!”
常幽挑衅挑眉:“我说错了?有些人啊,就想着别的东西,被别的占据了心神,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她看向孟秋实,声音软得让人的骨子都要酥了:“这种人不是好对象,姐姐不要选她。人啊,可不能太贪心。”
孟秋实叹气,确实,人啊,不能太贪心。
【没错没错,秋实你就是太贪心了,又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
天道认真点头,很赞同。
孟秋实的恼羞成怒:【我没有,我不是!她们三个本来就是一个人。】
天道哈哈大笑:【那你是承认你对她们三个心动啦?】
孟秋实急忙看向其他三人,看到她们神情没有太多变化的时候,悄悄松了口气,在识海对天道大喊:【赶紧闭嘴!她们现在是三个,所以我不会跟任何一个交往的。】
识海中的天道蹦蹦跳跳,祂脚下水面随着祂的跳动,漾出一圈圈的涟漪,搅动下方更深的水体。
孟秋实叹气,她一手一拉,就将两人都扯开,身子往前探,专心地关心前方的冉光:“师姐,你还好么?”
冉光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捂着嘴:“还好……”
“师姐!你的手怎么了!”
孟秋实这才看到冉光那崩裂开的指甲。她伸手,探过副驾,握住冉光的手指,心动地看着上面的伤口。
“没什么,就是受了点伤。”冉光说,声音轻轻的,像是很疲累。
坐在后面的常幽和顾景明同时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又让这家伙装到可怜了。
孟秋实皱起眉头,心疼地打量着冉光的伤口。这不像是被打的,而好像是……自残?
孟秋实自己也受过伤,甚至受过很重的,事关生死的伤。她自己受伤时,并不会觉得如何,只是看到师姐受伤的时候,心头却一阵阵的抽痛,甚至感觉到脚软。似乎自己从未看过如此严重的伤口一样。
她甚至有些惊慌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微白,就连呼吸也加重几分。
奇怪,此前看到冉光的额头也流血过,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冉光也察觉到了孟秋实的不对劲,她急忙回头:“秋实?我没事……”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景色闪过,就在孟秋实努力地想要看清的时候,她的肩头被压上沉甸甸的重量。顾景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已经叫了私人医生,人在房子里等着了,不要着急,很快就会过去的。你的师姐会没事的。”
孟秋实恍恍惚惚地转头,问:“师姐没事,那你也没事吗?”
顾景明一愣,她低头,借着车里并不明亮的光线看向孟秋实的眼睛。
孟秋实眼底浮上一层水光,看着顾景明,似乎在问现在,又似乎在问过去的自己。
顾景明低低地笑了声,她伸手,手指描过孟秋实的脸颊。这个动作是如此轻柔暧昧,但常幽和冉光却同时别开眼,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将两人拉开。
“当然了,师姐。我是谁啊,我怎么会有事。”
“我好好的在呢。你放心好了。”
顾景明说,她的手动了动,抬起头,看到那两人回避的动作,于是干脆伸手将孟秋实拉进怀中,贴着自己的胸口:“听听心跳?健康活泼,对吧。”
常幽转头,就看到孟秋实被挤在顾景明的胸口,脸色微红的样子。她沉声:“过了啊。”
顾景明抱着孟秋实不放,扬起眉梢:“刚才是谁说来着,要为了对象好。师姐在意我,关心我,舍不得我。怎么,你吃醋了啊?好酸呀。”
这连珠一样的话,一句不漏地全部扔还给常幽的身上。
常幽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晃了晃:“你信不信我回去就删改关于你的剧情。”
顾景明:“……还说自己不小气!”
常幽:“呵呵,我只对姐姐不小气。”
两人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冉光只是冷漠地扔下一句“无聊”,又看了一眼孟秋实,见她已经不是之前的那让人担心的模样,这才不舍地转头。
毕竟她还做不出爬到后座抢人的举动。
等到几人回到顾景明距离最近的大平层房子的时候,私人医生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医生低头给冉光消毒后再包扎了一番,抬抬眼镜:“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碰水,明天我会过来换药的。”
冉光点头,她表情淡然,都说十指连心,但她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是一旁的孟秋实看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似的。
医生看一眼冉光,又偷看了一眼孟秋实,最后还是低头,装作什么事都没看到。
“顾总,那我走了。”
处理完伤口,医生拿起药箱跟顾景明道别走出去。
而孟秋实则捧着冉光的手,她在委托顾景明的时候就知道或许师姐会受伤。而她也早就已经猜到了那个结果,却为了最后确定下了决心。
如今说后悔都显得有些虚伪,孟秋实叹气:“师姐,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让师妹她……”
冉光看着孟秋实,正要开口,一抬头就看见两个人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们。饶是冉光好修养,好脾性,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皮还是忍不住抽了抽,说道:“我们在说话,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脸皮呢?怎么那么厚。
常幽毫不在意,毕竟不管冉光说她们什么坏话,最后都会回旋镖转回自己身上。
因而她下巴一抬:“怎么了?这又不是你的房子。”
顾景明看一眼常幽:“这也不是你的房子。”她说完才看向冉光,“也不是你的房子。没有让房间主人离开的道理。”
常幽点头:“没错。”
冉光:“……”
心中好气,感觉还没有被孟秋实勾出怨气,就先被这两个勾出来了。她按住额头,觉得头隐约抽痛,气的。
倒是孟秋实有些紧张起来,扶住了冉光。然后转头看向常幽和顾景明。
常幽往顾景明身后躲了躲:“姐姐,你难道是用完我就要赶我走么?”
顾景明也点头:“没错。你当时拜托我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了。你如今就要用完就扔么?”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孟秋实想,她什么时候这样了。
而这时候,冉光也握住了孟秋实的手,语气里带着委屈:“秋实,你之前明明说要跟我赔罪。现在却一再这样对我……连独处的机会也不给我么?”
孟秋实:……
以往她并不觉得三人有太多的相似。但是此时此刻,孟秋实是真的有些无言以对。
“你们三个……”
自从撕破脸皮,彼此暴露之后,怎么就越来越没脸没皮了啊!
还我认真严肃的师姐!
还我飞扬骄傲的师妹!
还我乖巧听话的徒儿!
孟秋实深呼吸,然后看向三人。三人纷纷移开眼,那模样又微妙的相似。
生出的气恼又陡然被压下来。
孟秋实叹口气,说道:“我有话要对师姐说。”她顿了顿,又说,“你们两如果也想要听的话也可以。不如我们一起好了。”
反正三个人都是一个人,那说给一个人听和说给三个人听,本质上也没有区别,而且解决了她们三互相扯头花,非常完美!
孟秋实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很对,期待地看着她们。
三人的脸色微微一僵,彼此看着彼此,都无一例外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厌恶和不喜。
常幽先退开一步,苦笑着叹口气:“算了,我早就知道,师伯在你的心中,是谁也取代不了的。”
她说着,往旁边的房间走。
顾景明:“没去当影后真是可惜了你!”
她骂完,转头皱眉看着孟秋实:“她要是欺负你,占你便宜,你就叫我。我随时都在。”
孟秋实脸红了:“我们是说正事。而且师姐也不会占我便宜的。”
顾景明扫一眼冉光,点头:“这倒也是,她手都伤了。”说完,她拍拍胸脯,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开心,转身离开。
孟秋实:……突然很不想知道顾景明想了什么。
现在,就只剩下了孟秋实和冉光。但孟秋实却突然不敢去看冉光的眼睛。
第114章 药
“你倒是大方得很。”
房间里,顾景明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往紧闭的房门看。
常幽翘起腿,闭上眼睛:“你看也没用,这个世界,神识都伸不出去。”
顾景明哼了声,她也跟着翘腿。
常幽突然开口:“冉光的情况如何?”
“不叫师伯了么?”顾景明笑一声,随后又收起笑脸,只是说道:“还能认识人,神智没问题。只是救世元君的神格竟不在她身上了。”
常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的这具身体身量不高,做的又是文笔类的工作。和以前相比,没有那么纤长,也没有那么有力。
她用力握拳,收拢手指,这才转头看向顾景明:“哦……你想要说什么?”
顾景明的脸色微沉:“这不是你说的么?你都闻到了。”她探出身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确定神格在秋实体内?”
常幽笑了声:“我怎么确定,我又不能潜入师尊神识的深处,将那玩意儿捞出来。”
顾景明皱眉:“那你为什么要帮冉光?”
常幽仰起头,她看着天花板那过于眩眼的白:“因为魇不能进来。你就算不记得也应该清楚,祂一旦入侵这个世界。我们都将不得安宁。”
顾景明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陷入了沉默,只是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师姐,对不住。”
孟秋实说道,她咬了咬牙,低着头。
冉光抵住头,她看向孟秋实,过了很久,她才问:“那你为何不亲自来问我?”
孟秋实没有开口。
“因为你怕我已经被魇侵占了,问了也是白问,是么?”冉光问。
她之前的痛苦,难过,让魇找到漏洞和机会,尽数因为此。
孟秋实并不那么信任自己。
但冉光又清楚地知道,这无法完全怪到孟秋实的身上。她们都经历过那一场大战,知道亲友被入侵的模样。
但是心还是有些痛。
可看着这个样子的孟秋实,冉光发现自己竟也升不起怨恨。
冉光微微扬起了头:“秋实。”她想起了常幽的想法,不得不承认,常幽总是将一切都想在了前头。可是那是她们私底下的商议,孟秋实还不知道。
冉光站起身,走到孟秋实的面前,她的手托起孟秋实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
孟秋实不敢与冉光用力,抬起头的模样几乎像是一种顺从。这让冉光的咽喉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真乖。”
她小声说,带着平日里绝不会有的强势。
孟秋实有些疑惑:“师姐?”
冉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她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心中盘算着,突然升起了一点紧张:“你已经知道了答案了吧?在你识海里的那个小东西,应该都告诉了你。”
缠绕着纱布的手指点了点孟秋实的额头。
孟秋实没有捂住,识海里的天道倒是吓得跳了起来:“她又知道了??她怎么也知道了?”
孟秋实虚虚地握住了冉光的手,捧在手心里,垂着眼:“是。”
冉光笑了声,她低头,看着孟秋实:“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秋实?”
孟秋实没有说话。
冉光问:“你是,要杀我么?”
孟秋实的呼吸陡然一紧,她抬起头:“怎么会?”她努力地压制住自己心头升起的恐慌,语速都变得快了几分,“只要师姐坚守本心,就不会被魇气夺舍的。”
冉光笑了声:“坚守本心,消除怨气,驱散魇魔。”
这是当初正道联盟对外的说辞。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触碰孟秋实的脸庞,那正是此前顾景明碰过的地方。
冉光一遍遍地扫过,就仿佛是在清除顾景明的痕迹那般。
孟秋实挡住了冉光,小声说:“师姐你的手,小心再受伤了。”
“受伤你会心痛吗?”冉光问。
孟秋实点头:“自然会的。”
冉光笑了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她收回手,看着远处。
顾景明是一个好享乐的人,自然也会非常的会选房子的位置。从窗户朝外看去,能看到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景色。若是晚上的话,这里的夜景应该会非常的漂亮。
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很漂亮的世界。
她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接受了二十多年的教育,早就知道这里和那个世界完全不一样。
既然是不一样的,那么,是不是她也可以任性地不去管其他,只顾着自己?
她转过头,看着孟秋实。
若她不是什么救世元君,那么,孟秋实可不可以救她?
她早就已经病入膏肓,而孟秋实就是她的药。
“你知道的,对吗?”冉光问,她的声音甚至有一丝的颤意。
“你知道的,要怎么消除我的怨念,让我得以平静。”
孟秋实沉默着,最后才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自从她主动与三人周旋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她无法厚此薄彼,因而只能捂住耳朵和眼睛,做到表面的平衡。
但是冉光被魇气侵占,已经打破了这个平衡。
孟秋实看着冉光,她想要张口问冉光。其他人又该怎么办呢?
而冉光已经擒住了自己,她像是一只满是惊慌的小鸟,钻入孟秋实的怀中,去渴求对方的慰藉,祈求孟秋实的救赎。
“秋实,秋实,我就不行吗?”
冉光轻声说道,她仿佛听到了魇的笑声,在嘲笑她的卑鄙、贪婪和懦弱。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想要得到眼前的人,她朝思暮想了数百年,穿过一个又一个世界。
现在,孟秋实就在自己触手可得的位置。
为什么她不能拥有她。
冉光缓缓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她用力闭上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孟秋实的目光。
那里面,或许有失望吧,她一心倾慕的师姐,其实并不是一个光明磊落,心有大爱的人。
她既小气,又自私。
“救救我吧。”
呢喃声从唇齿之间漏出来,带着虔诚的渴求。
孟秋实尝到了咸咸的气息,那是冉光泪水的味道。她无声地轻叹着,收拢手臂,拥住了冉光,但是到底也没有回答。
答应了冉光,那么然后呢?剩下两人又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又该怎么办?
“……我这样求你了,你也不答应么?”冉光靠着孟秋实,小声问。
孟秋实垂着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处也一阵阵的抽痛,难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想师姐哭。可是……对不起。”
“……秋实,你真是残忍啊。”
冉光闭上了眼睛,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说着这样残忍的话。她突然明了了常幽的意图,她们本就一体,或许光明的性格各有各的不同,但是阴暗和执着所在却都一模一样。
她知道自己会如何做,也知道孟秋实会如何选择,才会如此地放心让她们两人独处。
她也知道,哪怕孟秋实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但正是因为孟秋实在这里,她在这个世界,所以自己哪怕是被魇侵吞到只剩下一丝神智,也绝对会控制住自己,去反制魇的。
竟然被常幽算计了个彻底。
冉光苦笑着,不过,还好还有一道美梦。
冉光抱住了孟秋实,将头埋在孟秋实的颈项中:“那就……让我抱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孟秋实这一次没有拒绝冉光,她轻柔地托住了来自冉光的重量,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哄着她。
直到耐不住性子的顾景明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顾景明挽起袖子,正要过来拉人,却见孟秋实跟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景明脚步一顿,站在那里很是尴尬。只见孟秋实一个用力,将冉光横抱起来,走到顾景明面前:“师姐睡着了,你客房在哪里?”
顾景明又悲又喜,悲的是自家除了要给冉光提供医生不说,居然连房间都要提供了。喜的是师姐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问了。
她心里有我,开心!
顾景明脸色变幻,转身:“跟我来。”
常幽在身后发出一声看穿顾景明心思的嗤笑,顾景明装作没有听见。
“姐姐答应师伯了?”常幽问。
顾景明的脚步放慢了些,竖起耳朵。
孟秋实的回答也很轻:“没有。”
常幽笑了:“姐姐总是有自己的坚持,这样很好。”
没有被师伯带进沟里,自己的布置也算的上没有白费。
孟秋实有些脸红,嗔怪地看常幽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常幽笑而不语。
孟秋实将冉光放在了床上,她有些不放心,摸了摸冉光的额头,没有发烧,她这才松了口气一样,转身看向其他两人。
这是四个人在一起,难得的安静祥和,没有斗嘴,也没有动手。
孟秋实比了比外面,她想要出去,但手却被冉光拉住。孟秋实低头,看到冉光并没有醒。她只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不安。
孟秋实低头,正要说话,却听常幽突然开口:“姐姐今天应该也累了,不如就在这里一起睡了吧。”
顾景明一下子看向了常幽。
常幽却没有理会她。
孟秋实想了想,她确实也有些不放心冉光,因而点了点头:“也好。”
她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她这一路,从家里出来,就一直没怎么歇过,确实是很累了。
顾景明想要说话,但看到孟秋实这样,还是忍了忍,又憋了回去。只是在离开房间后,顾景明掐住常幽的脖子,将她撞在墙上,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常幽反问,“你应该清楚,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
顾景明没有说话。
常幽则笑了笑:“还是说,师叔是想要攘外必先安内?”
常幽往前侧身,在顾景明的耳畔悄声问:“可是,你真的有那个实力吗?就算我们当真融为一体,我和冉光都不会服从你,最后也只能落入一个四分五裂的局面,不会比现在更好的。”
她看着顾景明紧抿的唇,发出了无声的嘲笑。
孟秋实低头,冉光睡得很熟,只是手却不安地握住孟秋实。孟秋实生怕冉光伤到手,于是轻柔地握住冉光,将她一点点地分开。用自己的手填满冉光,在她耳边小声说:“师姐,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秋实……你要……”
冉光发出一声呓语,但很快就隐没下去,孟秋实听不真切。
孟秋实抚平了冉光的眉心,打了哈欠,倒下继续睡了。
这一晚,她又做了个梦。
第115章 诱惑
梦中是黑夜,此夜无月,可抬起头的时候,却觉得高天之上,似乎有什么寂静无声的巨大事物布满天空。
只不过此刻祂闭着眼睛,舒展身体,就连呼吸都像是祂的吐息,带着一种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腥臭气息。
“据说烛龙在天上,一只眼睁开就是太阳,另一只眼睁开就是月亮。祂一吹起是狂风,能带来冬天,一呼气则为炎夏。”
烛火摇晃,映照出自己扭曲而修长的身影,在墙壁上随着行动变幻出迷幻又狰狞的形影。
孟秋实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在周围激出一阵浅浅的回响。
这里是一处密道,一人多高的地方被开凿出一个个小窗,显露出外面漆黑的天幕。
“道君说的是何物,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孟秋实转头,看到前方带路的人。那是一个老人,极老极老,他手持着灯烛,可是回头的时候,孟秋实却发现他的双眼蒙上一层浅浅的灰色。
他是一个盲人,手中的灯烛,只是为了替孟秋实引路而已。
孟秋实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只是家乡荒诞不羁的传说罢了。无非是一些凡人的想象。”
“是么,是了。听说道君是来自凡间。”老人转过身,他没有摸索周围的墙壁,就好像这条道路他已经走过无数次。每一个曲折都已经深深地映在他的脑海里,哪怕是瞎了,他也不会迷路。
“所谓的传说,或许是凡人们对久远记忆的残留。他们或许真的见过什么非凡的神物呢。”
老人说道,他的声音在地道中回荡着,带着时间的沧桑。
而这一次,孟秋实没有听到自己的回答。
他们走了很久,久到孟秋实差点在自己的梦中又一次睡过去的时候,老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到了。”
“到了?”
孟秋实说。
老人躬身:“道君,我知道你们师姐妹素来情深。但天下苍生和一人之命相比,孰轻孰重,还请细细考量。更何况”
老人抬起他的双眼,那双无神的眼睛落在孟秋实的眼底,似乎也看向她的心中:“更何况,您的师姐自己也是答应了的。”
孟秋实转头,没有回答。
老人重新往前,他伸出手,一道道机扩声随着他的动作响起,眼前的石壁一层层地剥离开。这竟是隐藏的数道重铁而成的大门。
大门打开,老人站在门口:“道君,半个时辰若你还未出来,老朽就自裁于此。”
他竟是以自己的性命逼迫自己?
天下的命或许太过庞大,太过抽象,那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呢?在她的面前,无辜且无助的人命,你又要如何选,孰轻孰重?
孟秋实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恼怒,她猛然甩了下袖子,转头离开。走出数步之后,她转头,只见昏沉的灯光下,老人还站在那里,昏沉无明的眼睛朝着自己,就仿佛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像。
孟秋实顿了顿,转过身。
门里的世界骤然开阔,这里装金饰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鲛纱随意地悬挂着,悬在石壁上的珠子并非是南海明珠,而是龙珠,灵气缠绕在上面,又由于太过浓郁,滴落下一滴滴灵液。
脚下的触感也变得柔软起来。
孟秋实低头,看到脚底的纯白的毛毯,是一整张兽皮,铺满了整个大殿,可以想见原身多么巨大。
一声清啼响起,孟秋实抬头,只见青鸟摇曳,展翅飞来,停在距离孟秋实不远的地方。
随后身影一晃,幻出一个身着青衣长裙的女子。她朝孟秋实行了一礼:“道君,此地不是你来的地方。”
孟秋实说道:“我是如今仙门掌教,自然来的。”
女子抬首:“你为天下苍生而来,自是能来。可若是为了私情,你却来不得。”
私情,哪里还有什么私情呢?
孟秋实听到自己心中满是悲凉的自嘲声。她也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但那份平静之下却隐匿着一份癫狂。
“是我亲手将师姐送来的,莫非我还会出尔反尔不成。”
女子沉默良久,方道:“世人皆知你们两人情谊深厚,若不是魔王反对,只怕当初你们便会结为道侣……”
“无稽之谈!”孟秋实皱眉。
女子不再说话,她只是看着孟秋实,显然并不相信孟秋实的话。
只是两人僵持不过片刻,就听到一声轻叹:“青鸾,让她进来吧。”
“师姐。”孟秋实小声道了一句。
女子则让开路。
孟秋实大步朝前,她听到女子压低的声音:“道君,这结局亦是元君的所求,还望道君把持自身,莫要被魇魔利用了。若是道君执迷,青鸾舍了性命,也会阻止道君的。”
被魇魔利用,她么?
孟秋实陡然明了,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你们以为我是被魇魔侵入了。”
孟秋实看着前方,前方层层叠叠的鲛纱后,正盘坐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她说道:“我不会被魇魔利用的。祂是我的仇敌。”
她也不管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想再说什么,而是大步朝前,拨开一层层的轻纱,往师姐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看清了冉光。
冉光的头发更长了,银白色的长发蜿蜒,散落在她的道袍上,犹如雪山上融化的冰川,围绕着她。冉光抬起头,无暇的脸上,眼角那粒小小的红痣如此鲜艳,就像是白玉人像上那唯一一点鲜活。
是她还身为一个生命的明证。
她是冉光,可是她又不那么像冉光了。
孟秋实往前走了一步,仅仅只有一步,脚下光芒大盛,一道无形的结界隔开了她和冉光。
冉光盘坐的地方,亦是一道铺展开的法阵。
这道阵法是由现存的所有化神及以上的修士亲自督建的,看上去不过方圆之下,实则层层叠叠的法柱一根根深入大地,铺展到极深极广的距离。
无数灵力汇集之处,就是冉光所在的地方。
“你来了。”冉光开口,垂下的眼与记忆中的师姐一模一样。
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说话的方式都一样。
孟秋实长久地看着冉光,她突然小声说道:“你不是我的师姐,你是谁?”
女人闻言,抬起头,孟秋实这才察觉,她的眼睛是金色的,她深深地注视着孟秋实,突然笑了起来:“我就是你的师姐。”
孟秋实也盘腿坐在女人的面前,认真地说道:“不,你不是。你若是侵占了我师姐的身体,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毁掉你。”
女人眯起了眼睛:“哪怕世界毁灭?”
孟秋实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着,就在女人将要拉开笑容的时候,她点头,满是笃定:“哪怕世界毁灭。”
女人闻言,便忽然绽出了一个笑容:“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难怪她们如此喜欢你。”
她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看着孟秋实的眼睛,眼角陡然滴下了一滴泪珠。
“秋实,秋实……”
孟秋实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眼中映出冉光带笑的模样。她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冉光,目光重新落在冉光眼角的小痣上,突然开口:“你……是谁?”
冉光一顿,她变得惊慌起来:“你莫要吓我……你……”
“啊,师姐……”孟秋实的手按在了冉光贴在她的额上的手上,然后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我只是做了个梦,有那么一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梦?”冉光的手触到一片温凉,没有发烧的迹象。她松了口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