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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一号 石钟山 7100 字 11个月前

江水舟问道:“通行证弄好了没有?”

“你实话告诉我,这次行动谁带头?”

江水舟自豪地说道:“我呀,一马当先!”

“老A呢?都富春和朱铁呢?”

“老A我咋能见着?就是一号也见不到,只能接收指示。”

秦天亮左左右右地看了看,又问道:“1945年抗战结束后,政府处决了一批汉奸,里面有个叫罗亭开的,你有印象吗?”

江水舟不解地问道:“问他干什么,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我听说过这个人,可不是我经手的。”

秦天亮说道:“那你问问朱铁和一号,对这个罗亭开有没有印象,这事我有用。”

江水舟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通行证呢?”

秦天亮便从怀里拿出几张通行证递给江水舟,说道:“记着,下次这事可别找我了,弄不好,连我都得搭进去。”

江水舟一边往怀里揣放着通行证,一边说道:“放心吧,就这一次,走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江水舟带着几个小特务到自来水厂投毒时,是在他搞到通行证的第二天晚上。这时,秦天亮已经和洪升取得了联系,派人秘密隐蔽在了自来水厂。

下班后,秦天亮随后来到了自来水厂,在一个蓄水池旁,带着两个战士一边蹲守着,一边在暗中密切观察起四周的动静来。就在这时,带队的张连长悄悄走了过来,报告道:“秦科长,目标出现了。”

秦天亮说道:“别打草惊蛇,注意观察。”

张连长旋即便蹲了下来。不一会儿,江水舟果然带着一个小特务,装成水厂工人的模样,在蓄水池旁停了下来。见四下无人,江水舟忙从怀里掏出一大包东西,递给身边的一个小特务,那小特务紧接着便把一团粉末状的东西投放到了蓄水池里。江水舟拿了一根棍子,在水里搅动了几下后,冲小特务说道:“走!”

张连长扭头说道:“秦科长,动手吧!”

秦天亮想了想,挥手制止了,说道:“放他们走。记住这些水池就行了。”

接着,秦天亮又带人跟踪到了另一个水池旁。江水舟见已经完成了投毒任务,就不管不顾地脚底上抹油溜掉了,剩下了两个小特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有些后怕起来。这时躲在一旁的秦天亮大喊一声:“抓!”几个战士闻令便扑了上去。

江水舟的投毒计划失败了。

之后的几天里,从自来水厂流出来的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重庆市民一如既往,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没有得到半点儿饮水中毒的消息。都富春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觉得这件事情一定另有原因,便在这天上午又把江水舟和朱铁约到了福泰茶楼。

都富春看着江水舟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不住地埋怨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什么?你白在保密局干了这么多年。”

朱铁眼珠子一转,对都富春说道:“一号,这里有蹊跷啊,那两个看水的人可没出来,是不是秦天亮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

都富春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只能叫秦天亮来说了。朱铁,你和江水舟一起去,把秦天亮给我请来。要是真靠不住,马上灭了,不留后患。”

说话间就到了这天的傍晚时分,秦天亮离开办公室,走出军管会的大门,往前没走多远,突然就见一辆车从后边驶了过来,驶到了他的身边。车里的司机摇下窗子,看了秦天亮一眼,问道:“同志,跟你打听一下路。”

秦天亮停了下来,就在这时,朱铁拉开后门走了下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秦科长,久违了,一号请你。”

秦天亮登时一怔,正要说什么,朱铁已经将他拉进了车里。

眼前的这一幕,正好被匆忙赶出大门的李荷看在了眼里。

秦天亮最终被带到了一间密室里。

都富春坐在灯影里,看着江水舟和朱铁把秦天亮带进来,便挥了一下手。朱铁会意,顺手摘去了秦天亮头上的那块黑布套。秦天亮眯着眼睛,看清了坐在对面的都富春。都富春满脸内容地看着秦天亮说道:“秦科长,好久没见了。听说你在共产党那面也混得如鱼得水,恭喜呀!”

秦天亮盯着都富春问道:“今天抓我来要干什么?”

都富春说道:“你说你不是蜂王,那共产党为什么相信你?”

站在一旁的江水舟插过话来说道:“是啊,你把事说清楚。”

秦天亮一笑,说道:“我是什么身份,和你们说不着,这可是毛局长和顾站长一手安排的。”

都富春也是一笑,说道:“你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心里有数,但你心里应该也有数,别忘了,梁晴和孩子还在我们手上。”

秦天亮盯着都富春说道:“一号,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清楚。”

都富春又是一笑,站了起来,江水舟和朱铁见状,立时做出了摸枪的动作,密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秦天亮察觉到了这一点,淡定地说道:“你们想一想,我要是真心给军管会做事,还有你们的今天吗?朱队长、江主任,还有你都副站长,即便不死,也早就成为阶下囚了。”

都富春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我们还都是你保护的?”

秦天亮气愤地说道:“你们干什么事,事前都不和我通气商量,让我被动,只能干擦屁股的活,以后再有这事不要找我了,免得你们怀疑我。”

江水舟神情紧张地望了一眼秦天亮,突然问道:“那这次在水里投毒,是不是你在中间做了手脚?”

秦天亮说道:“你们投毒也就投毒了,还放了两个人在那儿,这不等于不打自招吗?怎么怪我了?那两个人被抓了,事情自然就败露了。”

说到这里,秦天亮看了一眼江水舟和朱铁,生气地埋怨道:“江主任,还有朱铁,在最近这几次行动中,哪一次不是我保护的你们?你们这么快就忘了?”

“秦科长,这么说,你心里还有我们。”都富春想了想,又说道,“以后千万别耍滑头,你知道那样的后果。”

秦天亮突然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办事不靠谱,我要求和老A单线联系。”

“怎么,你知道老A?”都富春惊了一下,问道,“怎么知道的?”

秦天亮紧盯着都富春的眼睛说道:“你们能知道,我怎么就会不知道?”

都富春笑了笑,问道:“这么说共产党也在找老A?”

秦天亮说道:“别忘了,我的行动可是顾站长亲手安排的。”

都富春又是一笑,说道:“既然这样,你可以请示顾站长,他让你见老A你就见,我们可没那么大权力。另外我转告你,现在梁晴和孩子在那边挺好的。”

说到这儿,都富春显然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便转过身来说道:“送他走。”

朱铁听了,上前一步把那只黑布头套又罩在了秦天亮的头上,接着便拉了出去。那辆车一直驶了很远,才在一条街道的暗影处停了下来,随即,秦天亮被推了下来。秦天亮看看左右,一时辨别不出眼前的方向,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往前迈动着步子,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李荷叫了一声:“天亮……”

秦天亮一怔,回头看到李荷有气无力地跑了过来。她一边仔细地打量着秦天亮,一边突然扑到他的怀里,止不住地大哭起来:“天亮,你去哪儿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害得我找了你大半夜,我还以为你被坏人绑架了……”

秦天亮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说道:“怪我,这事都怪我。”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家的方向走去。此时,重庆市夜晚的大街上已经到处洋溢着张灯结彩的气象,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了。

除夕夜,为了热闹一下,李荷把马友谊和秦天亮一起请到了家里。

马友谊把酒打开,把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都倒上了酒,望着秦天亮,他由不住感慨起来,说道:“自从部队进城,忙得和你聊会儿天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是一个好机会,咱们好好聊聊。”

秦天亮也望了他一眼,笑道:“好啊,今天咱们好好聊聊。”

菜上齐了,李荷坐了下来,一边给马友谊和秦天亮夹菜,一边问道:“来,看看这几道菜好吃不,我跟食堂的老王师傅学了好几天了。”

马友谊品尝着菜肴,点点头说道:“我记得以前你不会烧菜的。”

李荷说道:“这不都是最近学的吗,进城之后才会烧菜的。”

秦天亮一边吃着菜一边赞许地说道:“那你进步还真快,我以为你从小就会呢。”

“哪有,”李荷说道,“我是个孤儿,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秦天亮不禁惊讶地止住了咀嚼,目光久久地望着李荷。马友谊把话接过来说道:“是啊,李荷同志是在革命队伍里长大的,自小失去了亲人。今年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春节,我提议为烈士和死去的同胞喝一杯。”

说到这儿,两个人似乎没有更多的话说,便较着劲儿一杯又一杯地喝起了酒。秦天亮不一会儿就喝多了,之后,趴在了桌子上。马友谊把一只手快速地伸进秦天亮的口袋里,将两把钥匙掏出来之后,又迅速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这才起身说道:“李荷,我把天亮架回去,你去开门。”

李荷应了一声,走过来翻找秦天亮的衣兜,却没有找到开门的钥匙,马友谊便把秦天亮架到一侧的沙发上,说道:“这个秦天亮,钥匙放哪儿了呢?看来他得在沙发上将就一宿了。”

李荷看了看秦天亮,扭头说道:“行,处长,你回去吧,秦科长我来照顾。”

事实上,马友谊并没有离开,他紧接着打开了秦天亮家的房门,潜进屋来。可是半晌之后,马友谊没有找到可疑的证据,便又把室内的物件恢复到了原样,轻轻带上门走了。

第二天早晨,李荷向秦天亮叙述了他和马友谊喝醉后的情景,并埋怨道:“你们哪是喝酒呀,简直不要命了。”

秦天亮没多说什么,借故有事向李荷告辞了。

从李荷家里出来,秦天亮便径直朝军管会办公楼走去,来到门口的传达室时,推开门招呼道:“苗师傅,过年好啊!”

苗万春喜笑颜开地说道:“秦科长,过年好!你今天值班吧?”

秦天亮点头说道:“对,我来取下钥匙。”

苗万春便从墙上取下一个钥匙圈儿,交给了秦天亮。秦天亮接过钥匙圈,向着大楼走去。当他一个人走在寂静的楼道里时,心里头已经拿定了主意。接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马友谊的办公室门口,举手敲了一下门,当确定屋里没人后,便从那个钥匙圈里找出其中一把,而后把门打开了。和马友谊一样,秦天亮也是一无所获,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秦天亮从马友谊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后,装作巡查的样子往前走着,不料想,迎头看到马友谊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马友谊先自笑了一声,问道:“天亮,昨晚没事吧?”

秦天亮一笑,说道:“以后可不能再喝了,现在还头疼呢。”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秦天亮便又问道:“处长,今天你怎么来了?”

马友谊说道:“苗师傅大年夜的还值班,我琢磨着今天替一下他。”

说到这里,马友谊望了一眼秦天亮,关切地问道:“你不是头疼吗?回去睡会儿,今天的班我替你值了。”

秦天亮笑一笑,说道:“那多不好意思,咱们说好了今天我值班,明天你值。”

马友谊想想,又说道:“我闲着也是闲着,你钥匙不是丢了吗?昨天晚上在你身上怎么也没找到,快回去配钥匙吧!”

秦天亮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好,谢谢处长了。”

马友谊一直注视着秦天亮离去,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把秦天亮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了。

进屋后,马友谊迅速把门关上,接着便快速地走到秦天亮的办公桌前,拿起钥匙打开抽屉的桌子,猛地从那抽屉里发现了一个记事本,便打开来看了看,随后将它合上,打开了另一个抽屉,那里边有几张空白的特别通行证。马友谊拿起来看了看,又把它们放了回去……

秦天亮回到家时,李荷已经让人给秦天亮的房门换好了锁。隔天,办公室里的房门,秦天亮也请人把锁换了。而就在他把办公室里的门锁换好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用过的那串钥匙正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拿着钥匙,秦天亮觉得蹊跷,不禁把眉头皱了起来。

这天上午,王专员突然把秦天亮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走进办公室,王专员便有些兴奋地说道:“天亮,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是大年初五,初七北京的爆破专家就到,专攻那个铅酸蓄电池。等首长和专家来了,你来汇报,要把要点说清楚。”

“没问题。”

秦天亮想了想,又说道:“王专员,我得出去一趟。”

看着秦天亮一脸焦急的样子,王专员忙问道:“怎么了?”

秦天亮说道:“我去趟万县,快的话可能一天就回来。这次去找一个叫罗亭开的汉奸的亲人,这个人至关重要,与‘天下一号’有关,有了新情况好一并向首长汇报。”

王专员点点头说道:“那好,但要快去快回。”

就在秦天亮刚刚起程去往万县之后,马友谊走进了王专员的办公室,卖了个关子问道:“报告专员同志,我春节值班去了秦天亮办公室,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王专员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发现什么了?”

马友谊严肃地说道:“我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几张空白的特别通行证。在水厂抓到的那两个小特务身上,我们也发现了特别通行证,我正暗地里追查这件事情。我想,它一定是咱们内部人提供的通行证,在军管会,只有我和他才有权开这样的通行证。”

王专员惊愕地问道:“真是这样?”

马友谊点点头说道:“秦天亮现在疑点很多,我希望组织上尽快对他采取措施。”

王专员想了想,片刻说道:“这事关系重大,等我和西南大区的有关领导研究后,再给你答复。”

隔天,李荷上班后来到了马友谊的办公室请示工作,刚走进门,就看见两个陌生人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李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严肃地问道:“处长,怎么了?这两位是……”

马友谊忙说道:“李荷,这是西南大区派来的侦破专家,今天去秦天亮家安置监听设备,尽快调试,监听器就设在你家。”

“啊?这是为什么呀?”李荷惊愕地睁大眼睛问道。

马友谊片刻说道:“这是西南大区领导的决定,你要服从组织安排。我要严肃地跟你申明纪律,此事必须保密,不能让秦天亮本人有察觉。”

李荷听了,只得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两位专家在秦天亮的家里布置起了监听装置,最后,又将一台监听器放在李荷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两个人走后,李荷瘫软了一样坐在一把椅子上,呆呆地发起愣来。

秦天亮找到万县一个农家小院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把他引进了一个十分狭小的房子里,之后便有些冷淡地说道:“坐吧,家里就这条件,自己找地方坐。”

秦天亮并没坐下,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位同志,我想了解一下罗亭开的情况。”

女人望了秦天亮一眼,淡淡地说道:“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我都记不得了。”

秦天亮笑笑,说道:“我并不是想了解他的情况,而是想问问他在重庆市里的那个宅子。”

“那宅子不是被你们给没收了吗?”

秦天亮忙微笑着解释道:“不是我们,是国民党政府。我今天来不是问罗亭开的,我是想问那个宅子,当初是怎么盖的,里面有没有暗室和机关?”

“我和他就是露水夫妻,半个月能来我那儿住一次就算不错了,连个外室都算不上,那宅子我更是一天都没住过。”

“那,你有没有听人说过,那宅子谁设计、谁监工的?”

“现在估计也就一个人知道了,你去找一个德国人吧!好像有个中文名字,都叫他林曼。我听说德国和日本是一条心,他在重庆生活过,就是他把老罗带下水的,老罗才当了汉奸。”

“这个林曼现在在哪儿?”

女人摇了摇头,说道:“我都离开重庆好几年了,后面的事可就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