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循着声音望去,我欣喜地跳起来。
“表哥!”
他一身戎装,满身风尘。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我的,你出征回来了吗?”
傅峥一脸宠溺:“你一下这么多的问题,我从哪个开始回答你呢?”
霜月背过脸悄悄抹泪:“三年了,表少爷真是狠心,一封信都不曾递回来。”
我在娘家时,父亲常年不在家。
幼年时被姨娘们屈辱,是霜月偷跑出去找傅峥帮忙。
他将一把长刀立于傅家门前,大声呵斥:“姨妈虽然不在了,但是阿宁依然是傅家的嫡小姐,我看若有那心思歹毒之人生了非分之想,我定让父亲禀达天听,皇上圣名,定能圣裁!”
自那之后,我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不过时时需要傅峥来给我撑腰。
霜月就成了常年联络傅峥的人。
有一次,送走傅峥之后,她手里攥着一个荷包,一脸娇羞地跑进来。
随后将自己反锁在房间,不时的笑出声。
我那时年纪小,不明所以,只知我每次让她去请表哥,她都把她珍藏的头花带上。
后来傅峥随父出征三年,霜月念叨了三年。
她说战场凶猛,不知他是否平安。
看见霜月抹泪,傅峥从战衣中拿出一个簪子递给她。
“北蛮那边的稀巧玩意,咱们这边没有的,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我看着霜月迟迟没有转头,将簪子接过塞进她手里。
“喜欢,你上次送的头花她还一直留着,都破了。
我还寻思着,堂堂傅家的大少爷怎么连个簪子都买不起,也不知道给换个......”
霜月听我如是说,慌忙转身:“别听她瞎说。”
傅峥说,他是回来传递消息的,不能明目张胆地回府。
便在客栈住了下来。
住进去的第一天,便赶上了牧府娶亲。
傅峥气不过,说要替我出气。
“不过一个太傅而已,我还是打得的,大不了我的军功不要了。”
我拉住他:“那不能,他不值得。”
听说牧府的婚宴很热闹,虽是纳妾,但是规格和正室差不到哪去。
府上没有其他姬妾,如烟进府之后也是把自己当成了牧府的主人。
连说书先生都改了称呼:“如今的太傅夫人和太傅可真是郎才女貌,听说太傅专门为她打通了一间房,做画室。”
我记得,我刚入府时府上也有一家画室。
那时先夫人留下的。
先夫人擅作画,牧衡就在她作画时在旁边抚琴,恩爱甜蜜,好不乐乎。
我入府之后,他还会时时进去打扫,观望,只是从不让别人触碰。
最后变成府中不能有任何的画像。
如今如烟刚进府就能有此待遇,看来他真是找到真爱了。
我拉着傅峥握紧的拳头:“表哥,我已经全然放下了,如今再闹,倒显得我小气了。”
傅峥虽是住下了,但是经常看不见人。
他说他有任务,不能声张,事关家国。
我让霜月把账上的现银都拿给他,供他周转。
他笑着道:“阿宁,你当真女中豪杰。”
随后又看了一眼霜月:“阿月也是!”
他管我要了几个人,每天在画坊的后面挖坑。
不知挖了多久,也不知挖了多深。
我问他是不是闲的了,他望着我说:“在战场我们每天都这样,主帅不会觉得你是谁家少爷就多容忍你一分,习惯了。”
最近京城经常有车马出入,来者很是不驯。
不少路过的女子遇见车马都会躲进画坊小憩。
一开始她们不敢抬头交流,慢慢的也有人会问问作画的技巧。
我拿出纸笔让他们试试,女子摇头耸肩:“不不,阿娘说女子有才不应外露。”
我笑笑:“或许应该尝试一下呢?虽未女子,也应是独立的人。”
女子没有作声,轻轻向我行礼后离开了。
画坊生意不好,每日入不敷出。
霜月生气的来告状:“当日那掌柜根本不是病了才转让的,是根本就没生意,所以小姐你一谈就转给你了。”
我抬头:“我知道,当时想着假以时日肯定会越来越好,只是没想到这京中竟如此不开化。”
“我只是替小姐委屈,被人骗了。”
“也不算骗吧,就是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顺便和这世道碰一碰。
就像他们说我出了牧府生存都成问题,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我就是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仰仗任何人。”
“我肯定知道,只是这里......不如我们去江南,你不是一直想去?”
“现在还不行,霜月,再等等。”
我看着霜月,“如今客栈的经营可还够我挥霍个一年半载?”
“那是自然,你天天不开张都没问题,我只是怕你不开心......”
“没有啊,我很开心。”
街上的车马来的越来越频繁,傅峥说,都是些乔装了的北蛮人。
随着入京的次数增多,他们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一看见他们入城,临街的店铺全部都齐刷刷关了门。
街上的女子无处躲避,只能祈求身边的店铺开门,好躲进去避一会。
毕竟女子最近失踪是常事。
店家怕有危险,大都紧闭不开。
小厮关上门后,听见有人在敲打门帘。
“店家行行好,让我和妹妹进去躲一下吧。”
小厮没有在意,我喝止住正在关门的小厮:“让她们进来吧。”
小厮不解:“可是,我看柳家姐妹前几天路过咱们店前还指点咱们呢,我实在是气不过。”
“无妨。”
柳家姐妹进来之后,远处的几个姑娘也一并钻了进来。
柳家大姐看着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想到只有您给我们开了门。”
“都是女子,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夫人,我们那天实在不该那样说您。”
“都过去了,再说,我也没听见。”
身后的一女子不住的抚着身边的狼毫笔:“我那天回家把您说的话给我阿娘说了一遍,阿娘沉默了好久,说您说的有道理。
她说可以允许我来您这学画。”
身后的几个女子亦附和:“真好,我也想学。”
再见牧衡,是一个月之后。
霜月见是他,便将学画的几个女子引到后室,说要打烊。
牧衡快步上前,按住霜月要关的门。
“我不是来闹事的。”
他神色不佳。
听闻如烟入府后,也不如在外面那样对他百般照拂。
没人再为他煮羹汤,没人再和他习字和诗。
就连为她开的画室也渐渐落了灰。
如烟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问牧衡何时将她抬为正室夫人外,其余时间都在内房躲着饮酒寻欢。
牧衡大怒,拿着一支笔走到她面前:“你画还是不画?”
谁知如烟竟将笔摔到地上,醉醺醺地看着牧衡:“我本就不爱作画,若不是为了更像你死去的夫人,我何苦处处学她,你知不知道这个眼睛也是在婆婆的刀法下养了半年。
我可学不了桑宁,为了你什么都做。”
牧衡大怒,将如烟锁在房内,只给茶水。
听霜月说,牧衡在我们曾经的卧房坐了一日。
他不住地问霜月:“她这次是狠了心了吧。”
“我原以为她离不开我,她不会走。”
“可谁知,她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就连我娶如烟入府,她都没来质问。”
所以将如烟关了三日之后,他来试探我的心意。
他缓缓抬头。
“阿宁,我想你了。”
我应声浅笑:“牧大人说笑了,你的夫人在牧府呢。”
“不,阿宁,我只要你,我们相处了五年,我不信你能这么快忘掉。”
“牧大人真是有心了,还记得是五年。”
“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初入府时,甚是明媚,那晚月圆,你一袭红衣,像极了......”
他打住了。
我微微抬头,浅笑:“像极了先夫人是吧,所以你那晚才那么动情。
说到底,我从来就没赢过。”
“不是的,阿宁,你不像任何人,你就是你自己。
你跟我回去,我和你好好过日子。”
说完,他上前拉我的手。
我起身抽回:“大人自重,桑宁哪里配的上大人的恩情,一切不过是我白日做梦罢了,如今我梦醒了,心也醒了。”
牧衡怔怔的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一直到一队兵马快速闪过,霜月吓得要关门窗。
牧衡冷笑:“你也看了这京中情势,如今只有牧府可以庇佑你。
我老实和你说,京中要有大事发生,你若今天跟我走,我定能护你周全,如若不然,你难留全尸。
一介妇人,妄图在这世道特立独行,这才是最大的白日梦。”
说完他起身:“我本想,带着你,起码还能周全一点,谁知道你连这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非要作死。”
我起身请他出门。
“牧衡,你把话说全了也好,我也知道了你心中所想,你是朝廷命官,你有你的路,我一介百姓自有我的路,以前交汇不到一起,以后也不会融到一处。
咱们就各自安好。”
京中似有大事要发生。
我问傅峥,他说不知。
只是说圣上病了怕是不大好了。
他问我们要不要离开,他送我们去江南。
我望着不断过来学画的姑娘,摇了摇头。
傅峥告诫我们少出门,万一有形迹可疑的马队,立马关门。
这几天,傅峥经常半夜回来,有时身上会有伤。
霜月时时哭红了眼睛,说怎么在京中也不安全。
趁霜月熟睡,我潜入傅峥房中。
傅峥自回京后,很是警惕,每夜和衣而睡。
见我进来,旋即起身。
“阿宁是要问什么?”
我递给他一杯水:“表哥,我知你心性,一定是有大事,你才会如此不安。”
“阿宁不用管,这是男人的事。”
“表哥怎么也开始这样了,你不是最知道我不喜欢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我只是不想你身处危险之中。”
“可是如果身边的人有危险,我无动于衷,我......”
傅峥起身,皱了下眉头,显然身上的伤口还有些疼。
“你当真不怕?”
“当真!”
“那你就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