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方队伍赢了,最佳辩手也在正方。
王瑞琪这次领导的队伍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阴雨的长廊外,冷风吹来雨丝,几?个?队员嬉笑着围在王瑞琪身边起哄,说要?庆功。王瑞琪招架不住,摆摆手说下周。
一群人在忘我聊天。
林雨娇拿出手机看?到李竹来电,于是先走了。
踩在走廊潮湿的雨水地上,找了个?安静的偏僻拐角。风把细雨吹湿了她?的长发,她?把头靠在墙壁上,手机贴在耳边。
“林林,你辩论打得怎么样了。”李竹这会?儿忙完了事情在宿舍。
“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雨一直下到夜里?十一点。
“你现在还在演讲厅吗,我过来接你,然后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饭吧。”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忽然看?到,不远处台阶上肆无忌惮坐着一个?人。
对他来说这么枯燥的学术性比赛,能坐到差不多结束再离场,大?概已经?耗尽了最大?的耐心。
此刻祁司北两只?手在身后撑着地,后仰着头,专心致志看?着漫天滂沱大?雨。
李竹作为北方人总是抱怨舟川这个?破天气,没几?天晴天。但林雨娇早就习惯了,杭南总是有猝不及防的大?雨,充斥着潮湿气息的老街。
高中时候等雨停的日子到底有多少天呢,林雨娇记不清了。
只?记得高二的时候,每个?月都有月考。林雨娇有一次拼命考进了年级段前一百,第六十名。按照杭南高中的传统,会?把每个?月月考前一百名名字放在光荣榜上展示一个?月。
每次光荣榜放榜前,都会?围了一堆人看?热闹。
“你让开点,我都看?不清第一是谁了。”
“你有病啊这也要?看?,哪次第一不是阿舟。”
“你别以为人家跟你一个?班的就跟你很熟,人家叫谈灼舟。”女生笑着推搡了一下自己的那个?朋友。
“不过你看?到了吗,那个?叫林雨娇的。谁会?取这么土的名字啊。”
“我看?看?,真的是雨娇,好?土的两个?字。”
刺耳的笑声?里?,扎着低马尾的少女就这么被?挤在人群外,踮起脚,也没看?清那张光荣榜。
那是她?很努力从年级段前两百,考到的第六十名。
耳边的那些话语还在继续,旁若无人。林雨娇习惯了别人对自己名字指指点点,小时候还会?闹脾气。从学校回来说被?同学嘲笑,哭着想改名。
葛雯没什么文化水平,只?会?很生气地说不能改,这个?名字好?。很多年以后林雨娇才?明白,在葛雯心里?,她?的名字就是一辈子什么苦都不用吃的意思?。
因为葛雯吃过很多苦,所以只?希望她?过得好?。
现在只?会?让她?忍不住想到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葛雯。
可世界上唯一爱着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林雨娇低下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总之视线有点吃力。
于是低落擦了擦眼睛继续看?那张光荣榜上的名字。
所有学生都在往前挤,想看?清名字。
还有两个?气定神?闲,站在光荣榜最外围的人。是谈灼舟,身边还站了个?祁司北。
两个?根本不需要?看?排名,也有把握自己成绩的人。
后来月考完,新上任了一个?年级段主任,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
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要?在广播站开个?什么新栏目,叫作文朗读。每一期都会?随机挑自己班同学去朗读作文。
有一天阴雨黄昏,林雨娇照常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写作业,没去食堂吃饭。
广播里?沙沙作响,走廊外的雨也淅淅沥沥。
“大?家好?,我是高二四班的学生。”广播里?传来压不住低笑的声?音,“今天由我为大?家朗读我的作文”
“祁司北,你再笑场就出去。一个?校艺术团队长这点事都做不好??”广播那头传来他们班语文老师的低声?训斥,“你这篇写得不错,好?好?读。”
祁司北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意。
“我的作文题目叫,雨。”
走廊外很多人都认得那个?耀眼的名字,纷纷停住脚步听。几?个?女生站在窗外激动得叽叽喳喳,聊着许多关于他的事情。
林雨娇在教室里?低着头,仍然在写数学试卷,但是草稿纸上的数字却越来越乱。
她?没想到今天广播站是祁司北来了。
“我喜欢雨天,雨天是安静的,灰色的。”少年不羁的声?音随着广播,懒散回荡在雨天的校园里?,“在雨天,万物可以静静生长”
“所以不必追赶晴天的光。雨天也是个?好?天气。”
“我喜欢雨天。”
林雨娇解不出来题目,叹口气放下笔,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教室里?默默看?窗外下雨。
窗外杭南的雨不停下着。
雨声?淅淅,其实从未停歇-
回忆弥漫着杭南市每一条大?街小巷的雨后气息。
“林林,所以你晚上有没有空啊。”手机那头李竹听不到她?回答,还以为信号不好?,“你听得见?吗林林。”
“我晚上,想回家早点休息了。”林雨娇疲惫低下头。
李竹知道她?为了比赛付出了很多很多,没再坚持,嘱咐了她?好?好?休息。
林雨娇挂了电话,往长廊外走去。
祁司北没动,还坐在台阶上看?着雨水。
她?猜他不走是在等人,但她?不知道等的是谁。
想了想,决定上前打个?招呼。
对方余光大?概瞥到了身后有个?身影,脱下外套,往冰冷的地上团了团。
林雨娇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一直傻傻站在他旁边。一直沉默看?着下雨的人这才?仰脸,一字一句喊她?:“我说,你想坐,可以坐我衣服上。”
“看?。”林雨娇走上前几?步,蹲下身,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证书递给他看?,“我的最佳辩手证书。”
祁司北掀起眼,侧过头盯着她?。
他单手接过证书,忽然站起来往外走。
“祁司北。”
她?脱口而出的声?音又急又无奈。
林雨娇知道他这个?人性格顽劣,显然误会?了他的动作,追上几?步踮着脚想拿回证书。
“又不是不还你了。”祁司北淋着雨走入雨中,不屑低眸嗤笑。
戏弄似的微微抬高手,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
雨水淋得沿路的梧桐树发绿。
“那你”林雨娇的身影一直在他余光里?急急跟着。
下一秒,祁司北猛然一停住脚步。她?差点又一头撞他肩膀上。
真是麻烦精。
“最佳辩手。”他突然勾唇凑近,“上出租车了再跟我闹,行吗。”
说完了话,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单手就把那张纸做的证书揣进了夹克外套里?,头也不回往前走。
两个?人都没有带伞,都只?能淋雨。
林雨娇这才?发现,她?只?顾着高兴,没发现身上的那件衣服的口袋,根本装不下这张证书。
如果她?捧着这张证书出来,一定会?淋到雨的-
走到校门?口,祁司北不知上哪拦的出租车,已经?到了。
少年冷白的腕骨搭在车门?上,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后座车门?,示意她?先进去。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还挤在这狭窄的出租车后座里?。可怜兮兮的。
“还你了。”
上了车,祁司北才?低声?抬手,递回了她?的最佳辩手证书。
林雨娇赶紧伸手去接。
是干燥的,一滴雨水都没沾湿。
她?慢半拍,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自己都淋了这么大?一场雨,却把自己的那张证书当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认真保管起来。
她?应该是要?说谢谢的。
等到转过头,发现祁司北没给她?机会?,好?像在车上睡着了。
舟川的出租车外型是黄色的,行驶在灰暗的雨路里?。
车顶很低,车里?弥漫着一股雨水和上个?乘客留下的烟味,司机在放一首伍佰很久之前出的老歌,老CD和司机的哼歌声?,回荡在狭窄的后座空间里?。
“上禾路我去过五六次,中间间隔了几?十年,那块儿一直是老破小居民楼。”司机五十多岁,看?起来一脸看?破世道的样子,跟她?搭讪连连叹息,“要?不是没钱,谁还愿意住那儿。”
他过于健谈,抬起下巴,还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们:“你们,一块儿住在上禾路啊?”
林雨娇晕车,口袋里?经?常备着话梅糖,嘴巴里?嚼了一颗糖。赶在司机乱猜之前,她?已经?先解释了:“我们是合租的,舍友。”
“只?是舍友?”司机师傅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你们都这么年轻,未来这么长,别这么急着下定论。”
林雨娇没说话。
想起曾经?有个?雨天,半夜出租屋里?漏水,用祁司北的话说就是“一觉醒来,差点被?淹死在床上”。
家里?能用的盆都用上了,两个?人站在都已经?高到脚踝的水里?,不停往外舀。又狼狈又好?笑。
窗外闪电忽明忽暗。
林雨娇长发凌乱披散,站在冷水里?。她?看?不见?出租屋窗外的夜色,就像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给。”
身边温热的气息靠近。手掌里?静静放着一个?黑色发绳。
是她?放在卫生间镜子前的发绳。在这样混乱的雨夜里?,他还有空在意到她?头发湿透了,不知什么时候给她?拿过来的-
这出租车坐得祁司北应该并不舒服,毕竟一直起身,头就要?撞到车顶。
林雨娇听到睡着的人说梦话,啧了一声?,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天色渐暗,雨雾中,周围的路灯渐次亮起光线。闪烁的灯火光点,飞驰而过车窗外,忽明忽暗落在看?向窗外的林雨娇脸上。
“什么天气,雾也太?大?了。”司机用舟川方言骂了一句,抬头一看?,前方好?像走错了道。
动作比脑子快,在马路上直接一个?转弯。车轮划过湿漉漉的地面发出急刹声?音。
车后座是一片灰蒙蒙的昏暗,林雨娇惊叫一声?,被?司机这一脚拐弯吓得不轻。
紧接着,右边肩膀一沉。
她?怔怔转过头,鼻尖触碰到对方柔软的银发。
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不知道祁司北最近在忙什么,眉眼间说不上来的疲惫。
一头倚在了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均匀落在她?的颈窝里?。
也许这个?姿势是他在这出租车里?找到的最舒服的姿势,很久没再动过。
林雨娇愣了一下,才?准备抬手去推他。
“小姑娘。”司机坐在驾驶座上拉长了声?音,乐呵呵的,“你看?看?,他都累成这样了,就别叫醒人家了吧。”
林雨娇觉得有道理,慢慢放下手。
那件湿漉漉的夹克衫外套,就这么一直贴在她?的手臂上。
一米九的人安安静静歪着头靠在她?身边,也并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高大?。
司机半摇开车窗。
出租车里?伍佰年代感的歌声?还在放,被?车窗外的晚风吹了很远很远。
“慢慢吹,轻轻送,
人生路,你就走。”
上禾路坑坑洼洼,车灯无法照见?路的尽头,滑过那些小水坑。
视线没办法亮堂得更远,老出租车外是一片蓝调的灰色。
夜色昏暗模糊,林雨娇看?不清身边人有没有醒来过。
等到了目的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睁开眼的,才?松了松筋骨,探过身打开手机扫了司机师傅的二维码去付车钱。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下过雨的小巷,垂落的乱七八糟电线往下淌着水。
林雨娇去口袋里?摸钥匙。忽然动作一滞。
站在露天楼梯上的人拉着外套连衣帽,双手搭在铁色的楼梯栏杆上,低下脸看?着她?。
“怎么了。”
林雨娇只?是发现,她?口袋里?的话梅糖少了一颗。
而且只?有一种可能,是祁司北倚在她?肩上睡着的时候,其实醒过。
他拿的。
“没什么,我过来开门?。”
还可能掉在出租车上了呢。
林雨娇停止自己这个?胡思?乱想的猜想,走上楼梯。
风雨把居民楼天井里?不知谁养的花花草草吹得墨绿。
祁司北侧着头,站在铁锈斑斑的大?门?前,帽檐遮住半张脸,目光似笑非笑。
等着林雨娇过来开门?。
她?微微弯下身,转动着钥匙。
耳边清清楚楚,听到一声?嚼碎糖果的声?音。
第19章butterfly
Chapter19
推开铁锈门,楼道里扑面而来灰尘被雨打湿的霉味。
墙壁上又多了几张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劣质纸张被空气潮湿得发软。
不知道是电路老化,还是前?几周每天准备辩论赛,开灯时间太长的原因。林雨娇想起房间的灯泡坏了。
站在一排维修工电话号码前?停下来,低头?拿手机。
只比她走快了一级台阶的人察觉到她停下,侧过身问她。
“怎么?了。”
林雨娇稍稍抬头?,视线撞上?对方腰。
太近了。
礼貌后退了半步,踉跄了一下,才仰起头?跟他讲话:“你先走吧。”
没了,一个字也没跟他再?多解释。干脆利落。
声控灯坏了。昏沉沉的雨夜光线里,她看见祁司北侧过头?。误以为他准备上?楼了,于是低头?继续摁着手机上?的维修工号码。
耳边响起“啪嗒”一声,从高处跳下来的脚步声。
祁司北径自跳下了一级台阶,吓得林雨娇轻叫一声。
对方抱着手低下腰,盯着她不知所措的眼睛。窗外雨重,祁司北的声线低哑散漫。
“小舍友,你的比赛我捧场了,票也投给?你了。”
“林雨娇你还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对我熟一点?”
语气不凶,说不上?来有意?还是无意?,漫不经心拉长了喊她名字的尾音。
在这淅淅沥沥雨声里,字音因为黏糊而变得撩人暧昧,像在喊一只喂不熟的冷漠小猫。
那张压迫感?极强的脸就在她眼前?,笑得很?恣意?。
祁司北在不爽,好像,还挺委屈?
外套被雨淋湿,她脱掉抱在怀里。身上?单薄的那件白色衬衫,衬得她泛红的耳尖更?明显。
林雨娇不得不仰起冷白的脸,继续支支吾吾接着往下跟他解释。
“我房间的灯坏了,我在看墙上?的电话号码,找师傅过来维修一下。”
她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朋友也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谢谢你来看我比赛。”寂静的楼道里,林雨娇还在小声往下说,“真的谢谢你。这是第一次,有人会专门来看我。”
这是第一次,散场的时候她没有一个人孤单坐在后台,远远望着旁人的热闹和喧嚣。
楼梯间一片灰暗,只有小窗外的路灯透过雨滴落在两人身上?。
祁司北没跟她再?说什么?,抬手压了压黑色鸭舌帽,擦肩而过她身边就往楼下走。
她误会了。误会他还在不爽。
“祁司北。”
趴在扶手上?的人往楼下喊他,难以掩藏几分无助。
已经走到一楼的祁司北,仰起下巴往楼上?看了一眼。
窗外车灯忽明忽暗,落在三楼惨兮兮趴在楼梯扶手上?望着他的小姑娘脸上?。
她的长发上?还沾着雨珠,一滴雨水从林雨娇发丝上?狼狈落下。
正落在仰着头?的祁司北颈窝里,顺着锁骨一路往下滑。
冷得他缩了一下肩膀,低下头?“嘶”了一声。
林雨娇脱口而出喊了他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什么?了,从高处往下,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连哄人都他妈要他教吗。
祁司北笑得不行,用指腹擦去?脖颈上?的水珠,继续往楼外走。
“不用给?你那维修师傅打电话了。”
楼下传来沉重铁门“咯吱”一声被推开的声音。
雨声一瞬间变大,林雨娇呆呆站在楼道的窗边。看着祁司北高大的背影走入暴雨里-
老式小卖部的灯光在风雨里被吹得一闪一闪。
门口摆了几张红色的塑料椅,杂乱堆着几箱各种?口味的速溶奶茶,老旧门板上?挂着一溜QQ糖。
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烟柜后面颤颤巍巍用手给?别人指货架。
她认得祁司北,老来买烟。微信收款还是阿祁帮忙教的。
“阿祁啊。”老太太从烟柜后面慢慢站起来,“怎么?淋成这样了。”
祁司北单手倚着玻璃台子,帽檐冷淡遮住眼睛,只望见笑而不语的嘴角。
“对了阿祁,今天下午有个人来买打火机,你给?我看看这张一百块,是真是假。”老太太小心翼翼拿出一张粉红色钞票,“我看了好久,应该是真的吧。”
他接过那张一百块,对着光看了一阵。默不作声转过身,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真钞,往后一递手,还给?老太太。
语气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真的。”
“我就知道这次不会看错了。”老太太笑得倒是挺开心。
微信响起视频通话。是程译野,他接了。
那边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哪吃饭。程译野探着头?在屏幕上?讲话:“在哪呢。法学院公?众号发了一篇推文,里面一张照片特?像你。”
“太他妈像了北,你看看,说不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祁司北嫌他吵闹。抬手,把程译野切了小屏:“那他他妈算是我哥哥,还是我弟弟。”
程译野那边看着屏幕上?的人抬起冷戾的眼睛,暗自想哪个能当祁司北哥哥管得住他。
“你自己看吧,有多像。”程译野边说边把推文转发给?了他。
标题是法学院辩论圆满落幕。
程译野所说的那张推文里无意?抓拍的照片,已经几乎在全校传遍了。
台上?人站在聚光灯下,背影纤瘦坚定。望过去?的方向,第一排,坐着一个一身黑的人,帽檐挡住了整张脸,只望得见下巴。冷白的手指,抓着横屏的手机。
屏幕上?一片黑,只有三个字,拿第一。
“北,这他妈真的长得太像你了。”程译野还在那边眉飞色舞,“我都愣一下。哪个傻逼无聊到没事干了才去?听法学的辩论赛”
祁司北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吐出一句话。
“我是挺无聊的。”
在程译野愣神之际,通话已经被对方挂断。
雨不见变小。
店里几个晚自习下课的高中生在买零食,站在很?远的货架处窃窃私语,不时有人捂嘴在笑。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跑过来,高马尾张扬。
“帅哥,我对你有意?思。”她背着手,大胆靠近抬头?,这才看清帽檐下那双漆冷的眼睛,后半句话陡然减弱了气势,“我能要你微信吗。”
“成年了吗,妹妹。”祁司北拿下帽子,往后肆意?一抓淋湿的银发,弯唇笑了笑。
指间淡白的烟雾徐徐弥漫,在光线明暗交错的雨天。
够坏,也够不好拿下。
那女孩暗自吐了吐舌头?,还想再?试一下,梗着脖子:“哥哥,我成年了,你看我身份证”
一边说,一边真的从兜里掏出身份证来,“啪”一声放在台子上?。
祁司北淡淡拿起那张身份证,没看,修长的手指替她细细套好外面那层保护套,小卖部外那场雨下得空气里晕染开潮湿的发涩气息。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在他身上?硬生生人看出几分欲。
在他低下头?把身份证放进?她校服口袋的时候,女孩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谈小女孩。”
“太没劲。”
女孩咬了咬下唇,自知跟祁司北不是一个段位的人,拉着朋友们一言不发走了。
她撑起伞,走到外面的雨天里,不甘心回头?看了一眼。
小卖部里灯光昏暗。正和开店的店主老太太说话,弯下腰胳膊抵在玻璃台子上?的人,下颚线冷厉,短上?去?一截的黑色长袖下,露出手腕上?的青色纹身。
越危险的总是越让人鬼迷心窍-
林雨娇听到有人回来开门的声音的时候,她刚在阳台晒完衣服。
阳台上?一件件夏天的裙子被晚风吹起,弥漫着洗衣粉好闻的香气。透过一件雪纺白色睡裙,她看见了倚在阳台门上?的祁司北。
她的手上?还全是水珠,一滴滴往下,滴落到那双白色人字拖上?。
“你装?”祁司北从身后拿出从小卖部新买的灯泡,“还是我装?”
“我自己来吧。”林雨娇擦擦手过来,有些慌乱,差点没接稳那个盒子。
惹得昏暗里她听见一声嗤笑。
半晌,祁司北没管她,搬了把椅子拿着灯泡进?了她房间。
她默默开了手机手电筒,给?站在椅子上?抬头?换灯泡的人打光。
玻璃窗外是迷迷蒙蒙的雾蓝雨。
“去?试试能不能亮。”他端详了一阵子,示意?她去?按开关。
“好。”林雨娇转身去?门口,按下了开关。
整个房间又充满了亮堂,灯泡是能用的。
她还没欣喜出来,就看见那盏灯泡明灭了几下,电流滋滋的声音划过寂静里。下一秒,一声极大声音的电流声,整个房间又陷入了看不见的黑暗里。
林雨娇第一反应是灯泡开灯以后,可?能漏电了。
黑暗里,她一下子想起祁司北还站在椅子上?,还以为他被电到了,脑子一空,边喊边冲了过去?。
“小北。”
没走几步,就撞到了站在椅子上?的人。
祁司北正站在椅子上?试灯泡,冷不防被什么?东西撞到了膝盖。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他,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重心没站稳,连带着撞他的人一起往下倒。
倒在了前?面林雨娇那张床上?。
床板咯吱作响。
发热的胸膛,潮湿的T恤还带着雨水的味道。
她听见少?年心跳起伏规律有力的声音。
天旋地转,在林雨娇慢慢反应过来她把人家撞自己那张靠窗的床上?了以后,慌张想爬起来。但是因为一片黑什么?也看不清,手还按在了他温热的手腕上?。
“谁让你叫我小北的。”黑暗里传来低低的一个声音。
凌晨起风,没关紧的窗缝里吹来一阵晚风,掀起白色窗帘。
雾蒙蒙的深蓝光线落进?了床边那张床,床上?的碎花被单,床头?柜的布小熊玩偶,眼前?一切逐渐变得清晰,
仰头?对视上?他玩味的眼神。
“慌什么?。”
“又没说不让你叫。”
林雨娇以为自己攥着的是床上?被角,有了光亮才看清,实际死死攥着不放的是祁司北的衣角。
他的衣服被她扯得半个领口都快掉下来了。
她吓得松开手,挣扎着坐起来,想要道歉。
祁司北也整理了一下T恤,不紧不慢坐起来。
房子隔音太差。两人刚才在深夜惊天动地的一闹,床板响成这样,楼下住着的那对八卦中年夫妻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才多久啊,两分钟吧。”
“啧啧啧,这也太短了。”
“我上?周还见过那个男的,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这么?没用。”
昏暗里,两人就这么?坐在一张狭小床上?的床角,碎花被子乱糟糟团在身后。呼吸声和雨声,在出租屋房间低矮的空气里闷热交叠。
不管是眼见还是耳听,两人都是一副仿佛不可?言说的画面。
祁司北懒洋洋倚着墙,听着楼下一字不漏的嚼舌根。
突然弓身往前?。额前?的银色碎发,直逼林雨娇发懵的潮水汽眼睛。
“短吗?”
第20章butterfly
Chapter20
新换的灯泡比之前旧的更亮。
有时候林雨娇晚上躺在小床上,依然还做噩梦。
梦见她被困在雨水季的高中。
教学楼长廊,在做值日,吃力地用拖把去?拖走廊上打闹的?学生们留下的?脏脚印。
跟她同组值日的?那个女生董蝉总是找借口不来拖地,整条走廊都成了她一个人?干的?活。
有一次班主任无意中发现每次都是林雨娇一个人?在拖地,严厉问?她另一个值日生去?哪里了。事后他查值日表,把董蝉叫到了办公?室大骂了一顿,那天董蝉哭着?跑出的?办公?室。
把林雨娇堵在楼梯口,红着?眼睛问?她:“林雨娇,你有意思没,跟老王打小报告?”
她的?背脊贴着?湿漉漉的?墙壁,雨水透过薄薄的?校服外套,冷进皮肤。
“董蝉,我没告老师。”她咬着?唇辩解。
“好了阿蝉,别哭了。本来就应该你做值日的?。”谭佳妍从远处走过来,一把拉住董蝉,“她告老师也没错啊。”
少女扎着?丸子头,脖子间一闪而过的?一抹银色,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锁骨链。
永远一身骄傲明亮。
“阿蝉脾气就这样,你不用管,先?回去?读书吧。”谭佳妍冲林雨娇使了个眼色。
董蝉挣脱了谭佳妍的?手,所有人?猝不及防,她冲过来指着?林雨娇脸:“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看我不爽啊。你也配看我不爽,谁他妈不知道?你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管管你谈的?那职高?小混混吧到处说你可”
后半句话谭佳妍捂住了董蝉的?嘴。
可所有人?还是都听到了那个字。
“我跟他没关系。”林雨娇逼近董蝉,“是他造谣的?。”
“无风不起浪懂不懂。”董蝉挣开谭佳妍,讥笑着?。
她不懂。
不懂为什么李奉总是纠着?她的?生活不放,不懂为什么杭南总是有下不完的?暴雨,不懂为什么她会?半夜梦游一边边撞着?房间的?门想要?离开。
多讨厌这雨天。
谭佳妍拉不住董蝉,后者继续冲过去?跟林雨娇吵起来。
楼梯上,从很高?的?地方砸下来一本书,重重摔在两人?中间。紧接着?下来一个凶神恶煞的?男生。
“能不能别他妈再吵了,老子都没法听见广播声音了。”
走廊上的?人?都认识这个男的?。杭南高?中差生班里出了名的?街溜子,胡志可,谁也惹不起。
“看屁啊,都给我散了。”他往人?群中间一站,大块头阴影几乎挡住林雨娇面前所有光,吓得她也不轻。
大家都识趣,个个回教室走掉了,董蝉哪有胆子跟这些坏学生正面吵起来,也不敢再大声说什么,被谭佳妍拉走了。
只剩林雨娇一个人?站在走廊上,举手无措。愣愣看着?那位大块头往楼梯上走回去?,努力回忆着?自己跟这人?有没有交集。
什么都没有。那他为什么来帮自己。
她悄悄趴在楼梯扶手上,校服长长的?袖子覆盖住冷白的?手背,仰着?脸往上看。
层层叠叠的?楼梯上,胡志可倚在楼梯扶手上,粗声粗气狂笑。
“喂。”
“刚才那事,你往我这欠了一人?情。”
“你认识她?”
林雨娇费力抬着?脸,依然看不清对?面跟胡志可在讲话的?人?。
风鼓起校服,黑色的?碎发被雨淋湿,看不清脸。
“不认识。”少年的?尾音带着?不经心的?笑意,“帮人?顺手的?事。我这人?就是看不惯别人?逮着?乖学生欺负。”
晚自习的?铃声尖锐响起,什么都听不清了。
林雨娇急忙转过身,往教室走。
奇怪地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玩味盯着?自己匆匆忙忙跑开的?背影。
等她猛然转头,在这冷暗色的?阴天光线里,却只看见空空荡荡的?走廊。
林雨娇看得出神,还差点撞在玻璃窗上。
那些抓不住的?目光。让她觉得像风像冷雨,像梦境,明明触手可及,又好像从未发生过-
林雨娇从十八岁的?湿漉漉的?梦里挣扎着?醒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她想要?点光亮。
十平米的?小房间,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亮堂的?光线,仿佛一双手,把她从最深的?雨水里拉了回来。
上次换灯泡那件事,林雨娇一直感?觉因为她莽撞怀疑人?家触电了,害得祁司北从椅子上意外摔下来摔得不轻。
可能伤到了。
隔天晚上,她从mist干完兼职,下了夜班回来。绕路去?了上禾路的?药店,买了一盒膏药。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卫生间门开着?,水龙头里哗啦啦穿出流水声。没开灯,夜色透过一层窗花落在镜子里,反射出镜子里那张锋利戾气的?年轻的?脸。
祁司北身上套着?一件黑色无袖T恤,在洗脸。
林雨娇本来准备把膏药贴放在他房间门口,没想到他刚好在洗漱。想了想,放下包走过去?,敲了敲那扇掉漆的?淡黄色门。
正在洗脸的?人?弓着?身,侧过脸,水珠顺着?他银色的?发丝流下眼睛,惹得祁司北只能闭着?一只眼看着?她。
“干嘛。”
一只牙膏放在洗漱台边,空气里扑面而来他身上薄荷的?清凉味道?。
林雨娇的?手揣在纯白色的?卫衣里,歪着?头盯他半天。
反正肉眼看不出来受伤有事的?样子。
买都买了。
检查无果后,她索性?直接把那盒膏药轻轻放在了洗漱台上,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就想走了。
结果卫衣的?帽子被人?抬手勾住。
力量悬殊,身后那股劲勾着?她的?卫衣帽子,让她不得不背对?着?,一步步后退退回到卫生间里那一片昏昏沉沉的?夜色里。
铺天盖地的?薄荷气息,是身后人?身上。
镜子里,祁司北看着?那盒被放在洗漱台上的?膏药,单手拽着?她的?卫衣帽子低眸失笑。
“我腰,还挺好的?。”
林雨娇睁大眼睛。她又不是这个意思。
夜色遮掩逐渐发红的?耳尖,镜子里的?矮了半个头的?人?侧过身,急着?解释:“是你上次给我房间换灯泡摔下来,有没有哪里摔淤青了,可以用这个膏药贴一贴。”
“挺关心我啊。”他的?笑声闷闷的?。
昏暗里林雨娇转过身,正对?着?他,抬起头认真讲话。
“生病了就要?吃药,受伤了就要?包扎,就像下雨了要?撑伞一样很正常。所以你要?说出来,不要?藏着?。”
窗外路灯透过红红绿绿的?旧窗花,在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像星星。
“知道?吗。”林雨娇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要?说出来。你听得见我讲话吗。”
“知道?了。”祁司北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右手手腕纹身下,那些曾经一道?道?细密的?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水的?原因,疯了一样刺痛起来。
等到他彻底回过神,林雨娇已经走到了客厅。
她穿卫衣的?时候,习惯性?双手插进卫衣前面的?口袋里,走起路来不太平衡,像冰面上的?企鹅。
又好笑又滑稽。
祁司北洗完了脸,拿起那盒膏药准备离开。清凉刺鼻的?膏药味里,混着?一股极淡的?香水味。
也可能只是对?方身上沐浴露的?气息。
“林雨娇。”
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听到身后人?在喊她名字,揣着?手回过头,认认真真问?他怎么了。
“我好像发烧了。”卫生间门口的?人?T恤被水浸湿了一大片,半坐在桌子的?一角。
她顿了顿,转过身走过去?,站在他跟前抬起手。
他这么半坐在桌上,视线才刚好跟她平视。
祁司北额前被打湿的?碎发划过指缝,痒酥酥的?。
在她的?手掌快要?触碰到他额头的?那一刻,林雨娇的?耳边突然擦过顽劣的?低笑。
“没生病。”灯光透过窗户,落在坐在桌上人?高?挺的?鼻梁上,“我他妈骗你玩呢。”
她的?手怔在离他额头那么近在咫尺的?地方,退也不是,近也不是。
窗户外的?马路上,有车经过。
没开灯的?客厅,昏黄的?车灯晃过两张贴得如此近的?脸,近到能看清彼此的?眼睛。
恍了一下神。脚下重心不稳,林雨娇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手掌仍是覆上了他的?额头。
确实是正常体温。
在泛冷的?雨夜里,手心里的?温度很温暖。
她松开手走开,快步往自己房间走,手掌心仿佛握了一把潮水汽,怎么都散不掉-
接下去?一周都是阴天。
开学以后,大学城里的?夜生活热闹了起来。店铺灯红酒绿的?一片,附近还新开了几家酒吧,偶尔传来Jazz的?演奏声。
倪雾一副不差钱的?样子,巴不得客人?少一点,自己闲一会?儿。
坐在卡座上,跷着?脚上那双黑色马丁靴,在手机上开了一局游戏。刚做的?美甲打游戏不方便,噼里啪啦敲打屏幕,没戴耳机,游戏里队友的?语音一字不差外放。
吐槽她技术烂,气得倪雾骂人?的?话就没停过。
“你他妈才菜狗。”她举着?手机又一顿操作,“程译野,你把麦给我打开,给我骂他。”
一把游戏结束。看得出倪雾正在气头上,转战微信继续吐槽。
“姐你省省吧,刚真挺菜的?。”偏偏程译野这张嘴,仗着?两人?现在没面对?面,微信上发来语音冷嘲热讽,“该说不说,我带不动你。”
“你再给我嘴一句试试,能不能玩,不能玩删好友了。”
两人?吵吵闹闹。
给倪雾吵急眼了,拿只鲜红色水彩笔叉着?腰,站在mist酒吧落地窗前,当?着?一众酒吧客人?诧异眼神里,刷刷几下写上了“程译野和狗不得入内”。
后面还加上了三个感?叹号。
林雨娇和酒吧另一个新来的?服务员,不怎么说话的?孟闻清在擦吧台的?桌子。
擦完了桌子,林雨娇看了一眼挂钟分针,又看了一眼站在落地窗前噼里啪啦敲手机键盘,显然没空搭理人?的?倪老板。
转过头告诉孟闻清。
“我们可以下班了。”
两人?去?后面的?换衣间脱下了工作服。孟闻清推开后门。
“你要?从这走吗。”林雨娇有点紧张看着?四横八错的?小巷子。社会?新闻看多了,总觉得酒吧附近的?巷子危险。
“我看了导航,这里走到底,就是公?交车站牌了。”孟闻清坚定点点头,“正门人?太多了,路上太挤。我急着?回家给我弟弟看作业。”
孟闻清有个弟弟在上初中,平时作业错太多,班级里那个老师很烦,每次上课都把她弟弟喊出来罚站。
家里父母都是在工厂干活的?,妈妈小学学历,爸爸压根就没摸过书,供孟闻清上大学已经负债了,给弟弟找辅导班实在不可能。所以辅导弟弟的?重担就落在了孟闻清身上。
她回去?太晚的?话,怕晚睡对?小孩子不太好。
“我陪你走。”林雨娇不放心,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谢谢你。”孟闻清感?激不尽。
巷子里人?很少,青苔布满潮湿的?墙角。有厚脸皮的?矮胖男人?毫不避讳盯着?她们两个人?上上下下打量,光明正大站在墙根解手,吓得孟闻清捂住眼睛。
路灯上装着?的?监控头一片漆黑,看不出好的?还是坏的?。
两人?走了几分钟,终于再穿过一条巷子,就可以到大学城公?交车站。
孟闻清在巷口停下来,拉拉林雨娇的?衣摆。
“小雨,我们还是找别的?路吧。”
刚想回头,吓了一跳,又看见了那个矮胖的?男人?站在回头的?必经之路上,一脸不怀好意盯着?她们。
他一直都偷偷跟踪着?两个人?,指不定如果她们回头跟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会?做出点什么。
两条路都凶险。
“要?走吗。”孟闻清欲哭无泪,握着?林雨娇衣摆的?手发抖,“这条路。”
潮湿的?夜巷,弥漫着?青白色的?烟草雾气,传来刺耳的?谈笑声,夹杂着?几句让孟闻清脸红心颤的?脏话。是她怎么样都学不会?的?。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对?吗。”孟闻清声音发颤,看向一旁的?林雨娇,“小雨,我好害怕。”
林雨娇也在看这条巷子。
颓废,危险的?,不知道?走进去?会?发生什么。
天气好像要?下雨了,路灯下的?空气里薄薄一层雾。
潮雾渗入的?夜风里,她唯一看得最清楚的?,只有倚在最里面墙壁上的?那个人?,手里猩红的?烟。
若有若无,像是有道?目光,也穿过稀薄的?雾气落在了巷口的?人?身上。
吓得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的?林雨娇和孟闻清。
本来站在最里面,倚着?墙壁的?少年动了一下。惹得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肩膀上,左耳那颗耳骨钉在路灯下反光的?女孩不悦皱眉。
他换了个位置。侧影高?大挺拔,不动声色隔绝开那些看着?不善的?混混,自己一个人?站在了最外面。
最靠近巷子通道?的?那一侧。
然后,继续低头肆意抽着?手里夹着?的?那支烟,黄鹤楼。
仿佛在说。
连我你都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