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这才坐下。
他起身去旁边的饮水机旁给她倒了杯水。
清越的水声在耳边响起,她的神经有点儿紧绷。
明明办公室挺大的,她却有种自己被关在一个小匣子里的感觉,分外紧张。
费南舟端着倒好的水过来,欠身搁到了她手边,又绕回办公桌后坐下。
“谢谢。”许栀连忙道。
水是温的,显然是冷热掺杂过。
许栀低头喝一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
也许,他只是出于个人修养而已,对谁都是这样也说不定。
毕竟他现在修炼得这样,滴水不漏的,待人接物都这样炉火纯青。
可以说,到了他这个层面上的人很少会让人看出他的真实想法,也不会轻易给人难堪,以免落人口实。
“你不是要给我看资料吗?”似乎是等了良久不见她有什么反应,费南舟朝她递出手掌。
许栀回过神,忙起身将资料双手合递过去。
他只扫一眼便信手接了。
之后就是他低头沙沙翻着书页的声音,两人再无二话。
一切公事公办,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
而他待她也如任何一个下属那样,没有什么异样。好像那天他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她的错觉。
第47章
办公室里很安静,费南舟翻资料的动作不疾不徐,看得很仔细,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就有些严肃。
说没有紧张是假的,何况还有那日的契机。
他那日讥诮冷嘲的话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许栀一颗心七上八下,好似在火油里沸腾。
好在他没有为难她,静静看完,只问了她几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就放过她了。
许栀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
谁知他叫住她:“你等一下。”
她脊背发麻地停住了步子,犹豫会儿才回头。
这一声似乎是揭开某种序幕。
如果说刚才是公事公办的费南舟,那么此刻,似乎是谈私事的时刻了。
因为他有额外的事情时都会这么说,客气是前提,是为了接下来不客气的话做铺垫。
许栀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地望着他。
似乎是她的表情实在很好玩,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将拧上的钢笔微微翘起,朝她的方向。
许栀这才发现,这是她刚才掉落在他办公桌上的笔,连忙接过来。
可是,就在她手握住钢笔的一头时——抽了一下,没抽动。
他修长的手稳稳握着鼻尖,一双倦冷的眼,好整以暇没什么情绪地望着她。
许栀一开始没明白,继而就有些不安了。
“领导……”
“你叫我什么?”
许栀改口:“费总……”
“再叫。”
四目相对,她被他冷淡的眸子盯得快有心理阴影了,踯躅:“……哥哥……”
声音放软,不觉带上了几分自然而然的软糯。
费南舟已经气笑了,松手。
那钢笔一回到她手里,许栀感觉像是逃出了牢笼。
也不再计较他刚才的为难,快步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回到研究所,许栀连着喝了好几口水压压惊,想到以后还要见面还要跟他汇报就觉得要命。
这种小事他扔给手底下的人不就行了?
许栀都怀疑他是故意折腾自己。
好在之后几天风平浪静,很快就到了要去京城调研的日子。
张鹤合计了一下,把她和梁葉都放到了这个名单里。
赴京那日,天气不太好,一大早天上就灰蒙蒙的。许栀和梁葉在站台上等了很久,中申信那边的领导才过来。
许栀伏低做小一个一个打招呼。
这种小事上也不能马虎,好在她一早就看过名单,按照衔位一一称呼过去,同级的就一起称呼,总算过关。
她和梁葉被分到了一个车厢。
中午吃饭的时候,被列车员告知盒饭吃完了,两人只好啃了个面包。
列车抵达时已经是晚上了,几人坐统一的商务车去招待所,在海淀那边住下。
此时正好是四点多,吃饭有些早,干等着也不是什么事,就有人提议就近逛逛。
一行人欣然应允。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附近高校下课后出来觅食的学生,路边摆着不少烧烤摊和炸串摊,烟熏火燎的,很有生活气息。
“费总是北京人?”行至一半,梁葉似乎挺感兴趣地问起。
许栀这才发现她换了衣裳,不再是出门前那身浅蓝色套装,上身是件乳白色无袖半高领毛衣,衬出修长脖颈,下面是件包臀裙,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风韵十足。
许栀多看了她两眼,有些别扭地收回了目光。
相比而言,她穿得就很随便了,妆也没化,她忽然有些后悔。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侧目朝这边望来,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像是心照不宣似的。
许栀的心率忽然无比加快,更别扭地别开了目光。过一会儿又觉得这样很没种,回头瞪了他一眼:看什么?!
可这一次回头他已经收回了视线,没再看她。
费南舟私底下待人向来非常客气,说是的。
但别人不仔细问他也不会多说一句,只含着浅淡笑意,礼貌而谦逊,看似随和,其实待人接物很淡漠。
梁葉本来还想跟他搭话,但目光触及那张冷淡平和的面孔,还是偃旗息鼓了。
这人太有威仪,虽不是直系领导也不敢僭越。
“应该是有些来头的。”他们私底下谈论起他时这样评价。
也有人说是的,感觉见过世面,跟小地方混出来的,气质不一样。
可就算如此这个年纪混成这样也是凤毛麟角。
到底是有忌讳,哪怕避着他也不敢太过,只说了几句便浅谈辙止了。
许栀听到耳中,不知为何有些怅惘,觉得他变了很多,到底还是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比从前更加沉稳,但也更加被束缚了。
许栀觉得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实在是矫情。
她一个小虾米还担心起人家大领导来了?
颇有电视剧里丫鬟替主子担忧的意思。
而且,他最近隐隐的这些动向,大有逼上梁山的意思。她是季家的人,实在不应该这么“身在曹营心在汉”。
“在想什么?”耳边忽的传来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
许栀吓了一跳,回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撇下大部队走到她身边了,人站在台阶上,正弯腰凑近了望她。
明明她站在台阶上,比他还高一个台阶,但就是比他还矮半头。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他脸上有些薄红,一双疏冷的眸子也不似平日那样清明锐利,反而有些迷离。
隔得太近了,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根本不敢动弹。
许栀屏住呼吸,有种猎物被人逮住的无所遁形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竟然就那么傻呆呆杵在那边任由他看着,都忘记了行动能力。
“他们聊得真起劲。”半晌,他和蔼一笑,略略侧身朝远处露天餐桌上几人望去。
许栀循着望过去,果然热火朝天的。
不明白他为什么和她说这些,她又回头看着他:“费先生……”
“嘘——”他竖起的食指点在她唇上,封住了她后面的话,略带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怪她在这种时候说不合时宜的话,太煞风景。
她的脸慢慢地爬红了,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指腹上有略粗糙的茧子,带着掌心的温热,透过唇上的温度一丝一缕传递到她心脏。
仿佛是往干涸枯竭的心脏里注入了血液,那一瞬,她的心跳无以复加。
许栀觉得自己快要因为心率过快而猝死了。
深秋的夜,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微微的凉,身体却奇异地生着温。
当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低头在吻她了。
带一点儿试探的吻,潮湿、温热,柔软的薄唇轻柔地贴合着她的脸颊。
他似乎真的醉了,一双冰冷的眸子不似平日那样疏离,半闭半阖,带点儿慵懒的迷醉。
就这样沿着她的面颊徐徐往下,一寸寸地移动,辗转厮磨到了她的唇角。
她没涂口红,只是涂了润唇膏,很快就被他“吃”光了,唇上不再莹润,而是带着一种生涩的摩擦钝感。
许栀如梦初醒,一把推开了他,近乎尖锐地提醒:“费先生!”
他身形略晃了下,“嗯”一声,抬手支住旁边的铁艺栏杆。
唇边,仍是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好像刚刚肆意调戏她的不是他似的。
许栀那时候想,怎么有人可能把这种事情做得这么理所当然?好像她才应该是心虚的那个人。
“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自重!”她有点生气地说。
他一言不发,目光很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明明是很淡漠的打量,她的脸还是不受控制地涨红了,分不清是不好意思还是气恼。
很大一部分是她觉得自己这样很丢人,被他一抱就忘乎所以了。
她根本就抵抗不了他的亲密。
他的吻如蜻蜓点水,不似从前那样刚猛激烈,却带着一种近乎依恋、回味和思念的绵长哀伤。
跨越了时光,带着她回到了那个晚秋。
那是他们刚刚相认的时候,她有段时间根本不敢见他,觉得尴尬,一个人躲去了公司宿舍那边,只当自己是只鸵鸟。
就在她快放松警惕的时候,有一次沐瑶喊她去景山公园那边。
她费劲爬到山顶,在亭子里坐了会儿。
微风吹拂着她柔软顺直的发丝,遮挡住了视线,她正要伸手去撩,斜刺里伸过来一只大手替她轻柔地捋到了脑后。
许栀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回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要吓死人啊?!”
生气的同时还是掺杂着几分尴尬。
那会儿,他们正处于一种尴尬又亲密、亲密又疏离的古怪状态。
佯装愤怒也只是她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而已。
被他一双清湛的眸子含笑望着,她脸上强装的愤怒也维持不下去了,狼狈地别过头。
他屈身伏在她耳边,在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时,开始细致地吻着她的面颊。
许栀觉得自己好像在生着一场大病,身上又冷又热,格外难受。
衣裳也被他褪了下来。
她仰头,脸蛋红红的,欲语还休地望着他,水润的杏眼里一片潮湿朦胧,像有一把小钩子。
岂料他笑而不语,脱下自己的大衣把她裹起来,横抱着往山下去了:“你的衣裳湿了,没发觉吗?”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湿漉漉的,裤腿的地方还有些湿,估计是刚才上山时不小心沾到的。
她的脸这下完全涨红了,完全不敢抬头,像只小粽子似的被他抱在怀里一路走下山去。
那日的景山傍晚时下过一场雨,草丛里都是湿漉漉的,他抱着她走到山下时,从肩膀往下都沾湿了。
她身上倒是很干燥,还带着温热,被他从怀里释放出来时,像只新鲜出炉的小包子。
这时她已经忘记自己刚才会错意的事儿了,谁知他冷不防又提醒她:“小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以为我要干嘛?”
说的是刚才她那副任君采拮的样子。
她垂着头,满脸晕红,再不敢吭声了。
颇有种上课开小差被叫家长的感觉。
真是,糗死了!
明明也不是小丫头了,可在他面前,还是会被他逗得忍不住露出小女孩的纯真。
他总能勾起她残存的羞涩。
许栀抿着唇,强令自己拉回思绪,不再去看他。
她低头看自己脚下的影子,和晃动的树影纠缠在一起,扑簌簌地摇曳,像她此刻的心情。
可他仍静静望着她。
她说不要再靠我那么近,你我要保持距离,请你自重,他便含笑后退了三步,和她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从始至终,从容而绅士,儒雅而平和,好似没有任何的逾矩。
可面上残存的湿漉感分明在告诉她,刚才这人借酒轻薄,是有多么得不合规矩。
这份平淡和从容,本身就蕴着几分肆无忌惮的恣意。
她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热,想生气又不知道要怎么发火,憋屈得很。
尤其是目光一触及他那双风波不动的眸子,望见他眼底隐隐的莞尔,脸上的热意就更高。
他的风流藏在儒雅和深沉的外表下,轻易窥不见。
远处,他们吃完饭过来了,说笑声越来越近。
许栀更加心惊,在他含笑的注视下逃也似的扭过头,坚决和他划清界限。
只是,红彤彤的耳垂还是泄露了些许心绪-
这次调研他们在北京待了近一个礼拜。
头两天许栀去了一趟公司总部,例行汇报,之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领导不传唤的时候,他们就自己做自己的事。
费南舟倒是很忙,会议不断。
作为他点名帮忙准备资料的那个,她经常被叫过去陪着他下去工厂,许栀都怀疑他是故意整她的了。
可望着那张开会时端坐上首、风波不动的面孔,她又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觉得稍稍升起都是对他的亵渎。
这日她和往常一样拿着资料站在会议厅外等着,百无聊赖时,不时透过玻璃门观望他。
费南舟开会时很专注,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打量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这个时候,她才能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心里也在感慨,他为什么生得这么好看。
许栀见过不少长得帅气的男人,但没有一个人能和他比拟。
她这样痴痴地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他说完了,端起茶水喝一口,目光不经意朝这边望来。
就这一眼,将她窥视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没有什么表情地挑了下眉,搁下杯子,就那么眺来平静却意味深长的一眼。
许栀连忙撤回目光,心跳得极快。
会议结束时,几个董事从里面鱼贯出来,不少都是在京显赫的人物,她一个也得罪不起,甭管是谁路过都笑脸相迎,也不管人家搭不搭理她。
一姓郑的董事跟人说话呢,从她身边径直过去,都没打个招呼。
直到听到她又在后面跟费南舟搭话,口称“费先生”,挺熟稔的样子。
郑董事刹住步子,回头时眼中多了几分诧异:“小许和费总认识?”
许栀不知道要怎么说,费南舟已经开口:“老朋友。”
郑董事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待她热络了不少。
说完又要请他们吃饭,费南舟似乎不打算跟他寒暄,婉言拒了。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改日再聚。”郑董事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栀一眼,笑着离开。
许栀脸上麻麻的,总感觉他那个眼神有些暧昧。
过一会儿抬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有些难为情:“干嘛?”
“看你。”他淡笑。
许栀噎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眨了下眼睛愣是没憋出什么。
费南舟心情颇好地往前去了。
许栀觉得自己输了一局,在原地踯躅了很久,直到他走出几步复又驻足回头:“还不跟上?”
她的模样还挺倔强的,听见他喊她了,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只是,表情仍有些不对付。
费南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唇角的弧度却没落下过。
下楼、出园的过程不算长,可她已经追他追得腿快断了。跑出一段路,她终于受不了停下来,呼哧呼哧喘着气,愤怒地瞪着他的背影。
他后面像是长了眼睛,携着文件悠然回头,就那么站在那边观赏似的望着她。
许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她来不及藏好气呼呼的样子,所有的狼狈都被他一览无余了。
这么互相瞪了会儿,她半点儿没讨到好,有些负气地收回了目光。心里想,跟他置气?
他只会像欣赏孩童耍宝般观赏她的一系列行为。
她呢,只当给他唱了场大戏,丢人不说,半点儿占不到便宜。
许是她气闷的样子实在可爱,他缓下步子侧望她:“想吃什么?”
许栀不搭理他,低头数着脚下的石子。
“请你吃饭。”他是近乎宠溺的口吻。
许栀的耳朵不自觉地红了一下,又连忙哼了一声,保持住本心。
“去哪儿吃都可以吗?”
“嗯,说说你想去哪儿。”费南舟笑着说。
“钓鱼台也行吗?”她有心为难他,知道这地方不好随便进。
“当然。你就是想去ZNH吃,大门也为你敞开。”他步履优容,把件别人觉得难如登天的事儿说得轻描淡写。
许栀终于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唇边隐约含着一缕笑。
微风拂过他衬衣的衣角,略略翻卷起一边,很快又坠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应该快点收回视线,可目光就像是黏住了似的,根本移不开。
心里懊恼了一遍又一遍,她暗骂自己没用-
国宾馆之前来过,需要提前登记,这次费南舟出示了一个什么通行证,直接就放了行。
他们先去逛了礼品店,然后才去吃饭。
许栀蛮喜欢这地方的菜的,精美又合她口味。只是,吃饭时费南舟只拄着头支在那边,握成拳的手抵着下颌,也不吃,只静静望着她。
许栀吃东西的动作慢下来,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给他夹了一颗丸子:“……你也吃啊,干嘛只看着我吃?”
费南舟笑了下,用筷子捡起那颗丸子吃了。
他吃东西很有规矩,嘴里有东西的时候绝不开口说话,下颌有规律地咀嚼着,慢条斯理地给吃完了。
许栀不咸不淡地刺了他一句:“讲究人。”
说完还略抬了抬下巴,挺傲娇的。
费南舟当听不懂,只浅淡一笑:“谢谢夸赞,愧不敢当。”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甚至一点儿力道都没反弹出来。
许栀有些气馁,不跟他抬杠了。
“多吃点儿,我看你都瘦了。”半晌,费南舟忽然这样说,手里筷子给她夹了不少菜。
许栀清瘦的身躯轻轻地颤抖起来,强忍着才没有落泪。
第48章
哪怕表面再装作不在意、甚至是刻意摆出刁蛮的样子,她也不能避讳、逃避不了——自己对他的在意。
许栀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保持距离,免得哪天就控制不住原形毕露了。
那她也太朝三暮四没有原则了。
明明那时候已经说得那样清楚、拼命地想要逃离。
现在这样没原则又算什么?
何况他现在和季家又是那样紧张的关系。
这顿饭她一开始吃得挺开心的,后面就有些没滋味了。
但不想辜负他一番好意,还是吃了不少东西。
费南舟多看了她几眼,看出来了,温声道:“不想吃就别吃了。”
许栀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他温柔地跟她说上几句话她就完全沦陷了,恨不得插上翅膀扑到他怀里蹭啊蹭揉啊揉。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
这种懊丧的情绪包裹着她,她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汤羹。
费南舟看她一眼,小嘴一张一合,一小口一小口的,发丝滑落时,细软的手撩一下,拨到耳后,露出掩藏在发丝下的白玉似的耳垂。
她不知道,她这副样子有多勾人。
一直知道她美丽,两年过去,似乎出落得更加诱人了,曾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在才真正盛放。
这段时间他也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以及她和陆京臣的传言。
似乎察觉到他强烈的目光,许栀不安地抬头,迟疑之下,递出个询问的眼神。
费南舟不咸不淡地收回了视线,没搭理她,手里扣着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一口。
许栀皱了皱鼻子,在心里暗啐一声:摆什么谱?
费南舟轻轻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
许栀心里一惊,像是小动作被他捕捉到了似的,表情立刻安分了。
费南舟没有找她的茬,只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许栀当时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岂料,他们走到走廊处时他忽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到了墙面上。
许栀被困在他高大的身躯和墙壁之间,一颗心已经紊乱得不像话。
她紧张地出了一身薄汗,那一刻,好像陷入了泥沼中,不能挣脱。
明明她只要伸手就能推开他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耳边听到他沉闷的一声笑,似乎还藏着几分讥诮和戏谑,问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哪有紧张?”她不甘示弱,拼命瞪圆眼睛望着他,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真的不紧张?”他目光上下打量她,眼底含了更深沉的笑意。
可就那样一瞬不瞬,如探照灯一样将她牢牢锁定。
许栀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应该立刻回答“当然”,可嘴巴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似的,怎么都张不开。
她不擅长说谎,一早就知道这点,所以也张不开这个嘴。
只是瞬间的迟疑,费南舟眼底的笑意已经快要溢出来。
他又笑了一声,轻柔而蛊惑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一声一声好似要往她心底钻去。
许栀还保留着残存的理智:“别在这儿……”
一出口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崩坏了。
这话太有歧义了,不像是拒绝,倒像是欲拒还迎。
分明她不想说这样的,她想说的是不要这样。
可此刻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怎么看都像是欲盖弥彰。
果然,她瞧见费南舟牵了下唇角,捻她的唇,很认真地问:“那去哪儿?”
许栀快要疯了:“你正经点儿!”
她现在只想回去。
好在有人过来了,费南舟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如蒙大赦的许栀跟他站离了几步远。
没想到来人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郑董事,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目光有些探寻地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圈,这才收回。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许栀还是有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眼睁睁看着郑董事走远,许栀一颗心才落回去。
回头却对上了他戏谑的眼神,许栀又觉得面上火辣辣的,扭过头不跟他说话。
他竟然也没有继续调侃她,只平和地说了一声:“走吧。”
但仔细听,又带着某种诱哄。
许栀下意识就听从了他的话,慢慢地跟在了他身后,跟着他一道走了出去。
那天回到住处,许栀一颗心仍然不能平静。
这算是什么啊?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瞥一眼,竟然是费南舟发来的。
许栀没有搭理他,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打算睡觉。
可手机还在响,她打算关机,但转念一想怕他直接过来找她,只好接通了:“干嘛?!大半夜的!”
这道声音里是带着火气的。
费南舟的声音听上去倒是和往常一样:“想和你说说话。”
“我都打算睡觉了!费先生,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没意思吗?”
“不会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还是那副笑。
好像不管她多生气多炸毛,永远包容她一样。
这份定力许栀望尘莫及,在意识到怎么样也只能自己崩溃而他丝毫不受影响后,她强令自己冷静了下来,打算和他好好商量:“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说了,想和你说说话。”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沉稳端肃的样子,好声好气的商量口吻。
可放在此情此景就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他越平静,越彰显他的有恃无恐。
“别太欺负人了!”
“就算是欺负你,那又怎么样?”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你又能怎么样一样。听着很平和,似乎又非常愉悦。
许栀无话可说了,因为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咬牙切齿了半晌,她压低了声音说:“小心我去举报你!”
“举报我什么?”他还真挺有闲情逸致的,真打算逗逗她。
“举报你性骚扰!”许栀生气地说。
费南舟浅笑了几下,侧头拢一根烟,点了:“那你去举报吧。”
许栀已经彻底败下阵来,根本吓唬不到他。
“我要睡觉了!”她泄了气。
“你睡吧。”费南舟不知想到了什么,默了会儿,然后很低很轻地说,“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那一刻,许栀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
话筒里传来很轻很轻的啜泣声。
他反倒慌了神:“你说你,刚刚那么说你都没哭,怎么现在哭了?”
“都是你招的!我也不想哭的!泪腺发达不行啊?!”她一边哭还一边气势汹汹地质问他。
费南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的不是,行了吧?我跟你道歉,可不可以?”
“道歉有什么用?我现在已经伤心了。”
“那我给你讲故事?”他以前就这样哄她的。
许栀没有吭声,他当默认了,慢慢地给她讲起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许栀一开始根本没有说话,在他快要讲完时才开口,说土死了,什么年代了还讲这种故事,没想到你经验涨了知识面没涨。
“怪我,这两年太忙,都把给栀栀讲故事的技能落下了。”他一副宠溺的口吻。
许栀受不了了,宁愿他骂她一顿。
这样循循善诱、耐心之极的温柔,于她而言是陷阱,也是裹缚着她的网,不能挣脱。
她好像一只被蜘蛛丝缠住了翅膀的飞蛾,不得挣扎,只能被动地被拉入盘丝洞。
“我恨死你了!”许栀控诉道。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出现就出现了,为什么还要再撩拨她?
不知道她得用多大的勇气才能离开他吗?
离开他的那段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两年过去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将那段记忆珍藏在深处,他偏偏不放过她,偏要她想起那段过往。
一颗心是说不出的难受,她逃也似的掐断了电话。
那晚,许栀的眼睛哭得像桃子那样肿。
留京的这一个礼拜,她之后没怎么跟他说话,甚至刻意避开他。
好在煎熬的日子总算过去了,月底前她回到了南京。
入冬后,天气愈发严寒。
陆京臣来看过她两次,一开始都是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后来有一次状似无意地提起她关于婚姻的想法。
彼时,许栀坐在梳妆镜前摘耳环,闻言怪异地多看了他一眼,挑了下眉,似乎是没想到他也会问出这种女人关注的八卦问题。
她的表情让他无语,他摘下皮手套拿在手里,在一旁坐下:“怎么,我不能问吗?”
这一次目光炯炯望着她,似乎是来真格的了。
这个男人此前一直维持着高傲、风度的面具,此刻才展现自己的真实目的。
但许栀觉得,这种强势而直接更像是他为了掩饰内心真实目的的伪装。
她觉得此刻他其实是有点紧张的。
因为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他平时都很松弛,不会这样。
她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一笑,没答,而是回头继续对着镜子描眉毛:“你猜。”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陆京臣给搞破防了。
他气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像是自嘲,似乎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跟我结婚不好吗?其实我们挺适合。”
“你对婚姻的看法就是‘适合’?”
“适合才能长久,爱情这种东西太不切实际。”他略搭着膝盖,转头望向飘窗外。
许栀很诧异地回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对于爱情似乎都很悲观。
“你不相信爱情?”
他摇摇头,甚至没有回头便回答了她的话:“我只是不相信人性。”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地方,他徐徐说,“喜新厌旧人之常情,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太不牢靠了。”
许栀盯着他,想透过他平静冷淡的面具看到别的,然而她失望了。
“你希望我跟你结婚?”这一刻她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如果一定要找个人结婚的话,陆京臣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他豁达而成熟,且也不是那么执着于爱情。
那天她给他的回答是“容我想想”。
可自那之后,陆京臣找她的次数就勤了很多,似乎真的是在为这段裨益颇多的联姻而努力。
许栀有些摇摆不定。和陆京臣结婚,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至少,可以彻底摆脱过去。
不久后,她和朋友在大排档上喝多了,他过来接她。
许栀摇摇晃晃地推开他,说不用他管,说都过去了干嘛还来找他。
他先是微愕,尔后驻足盯着她看了会儿,也不急着带她回去了,而是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开了罐啤酒。喝一口后,他平静地低头转了转酒瓶,问她:“你还喜欢费南舟?”
许栀差点跳起来,就见他抬起了头。
他递了个“勿怪”的微笑给她,唇角微微抿起,有些痞气,跟他平时刚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太一样。
许栀的酒醒了几分,也平静下来,在他对面坐下,气呼呼地说:“说吧,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过。”
许栀拿着啤酒罐的手停下,这酒也是喝不下去了,挫败地捂住脑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在南京都听说我在北京的事儿了?”
他憋着笑,似乎觉得她这样特别可爱:“不是,我认识费南舟,正好和他们那个圈子有些关系。”
“你这解释跟没解释一样。”反正她是“臭名远扬”了。
他没有让她陷入懊恼太久,单手开了罐啤酒,扣着和她小手里的罐头碰了碰:“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也不错。”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嫌弃地说。
他没生气,反而朗声笑起来。
“走吧,我送你。”他没让她多喝,直接收缴了她手里的啤酒罐,把她人给架起来。
“喂喂喂,我不是你的兵。”许栀嚷嚷。
她电话这时响了。
没多看,直接接了:“喂——”
那边还未说话,陆京臣吩咐司机去把车开过来。
那边也就真的安静了那么会儿。
然后,低沉平和的嗓音才又响起:“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平和里透着熟稔。
许栀愣住了,脸不知怎么有些尴尬的烧红,下意识推开了身边人。
陆京臣也挑了下眉,看向她的手机。
电话还没挂断,也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许栀了解费南舟的性格,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下子就怂了:“我马上就回家。”
“地址发我。”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啊?”
“地址。”
许栀只好报出了地址。
他说:“在原地别动,我来接你。”
然后这位在外向来很沉稳的领导还真不客气地挂了电话,变相地把陆京臣晾在那边。
许栀不知道他是真的破防了,还是就是故意的。
也许大概可能——他就是故意的。
这也太尴尬了。
许栀回头看向陆京臣,斟酌:“要不你先回去?”
谁知他笑了笑,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不了,我跟他也算有些交情,打个招呼再走也不迟。而且,我也不放心大半夜把你晾在路边。”
“你认识他?”许栀头皮发麻。
“不熟,只是有些交情。”陆京臣笑道,似乎觉得她此刻的表情特别好玩。
第49章
费南舟比许栀想象中要来得早,而且还是他亲自停车。
车往路边一停,勾着车钥匙径直朝这边走来。
许栀缩着头,压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不过,她想象中天雷地火的场景没有出现,陆京臣抄着手上下打量了他会儿,笑道:“好久不见。”
费南舟也笑,回以同样的审视。
半晌,还是陆京臣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来南京也不来看我?”
“你要真想看到我,什么时候不能看?”
陆京臣哈哈一笑,揭过了这寒暄话。
他们在塑料桌上坐下,继续吃他们的烤串喝他们的啤酒。
许栀听了会儿懂了,他俩以前是一个军校的。
“没想到你会调来南京,四九城土生土长的太子爷。”陆京臣低头从烟盒里敲一根烟,咬在唇角用打火机点燃了。
火光亮起的那一瞬,他的眉眼被橘色的亮火晕红了片刻,复又寂灭。
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比平时还要冷。
费南舟将他扔下的打火机在指尖轻轻地转,噙着笑:“没办法,和家里的老头子闹翻了,可不得另寻出路。”
这话像是开玩笑,但听着似乎又不像是玩笑话。
陆京臣多看了他一眼:“真的假的?”
“我瞧着像是会在这种事情上说瞎话的人?”
陆京臣抿了丝笑,手里的啤酒罐和他的碰了下。
喝完这一罐,他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了。”
费南舟起身要送他,被他拒了,离开时头也不回只朝他们摆摆手。
“……你们认识?”许栀实在好奇,踢了踢腿。
费南舟笑了笑,给她空置的杯子里倒啤酒:“同校,不过不熟。”
“看出来了。”许栀抿唇一笑,似乎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慨。
他看她:“相亲对象?”
许栀一怔,才明白他说的是最近她和陆京臣的传言,脸一热:“瞎传的。”
其实之前动过这念头,可当他一双漆黑沉静的眸子望着她时,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临时改了口。
原以为他是过来兴师问罪的,谁知渐渐成了这样的结果,倒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后来他们还单独坐大排档上吃了会儿的撸串。
夜风拂面,许栀喝得有些高了,忍不住闭了闭热意徐徐的眼。
又抬起手臂用冰凉的手背碰了碰眼皮,感觉稍微舒服了些。
眼睛上那种火热的感觉稍稍消退。
说来也怪,她每次一喝酒不止身上热,眼睛发热更加明显。
“我送你回去。”费南舟看她状态不对,勾了她的包,一手将她架起。
许栀跌跌撞撞地跌靠入他怀里,一张口,冲他打了个酒嗝。
还仰头对他笑呢,有点儿小得意。
她喝醉的时候胆子就特别大。
可费南舟此刻无暇关注这些,低眸定定望着她,喉结略滚动了一下。她比以前愈加柔媚动人,前凸后翘,腰臀比例完美,柔软的身体贴着他时,一股无名燥火从四肢百骸升起。
他深吸口气,在她还睁着眼睛懵懂地望着他时,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去。
她一开始还呜咽着挣扎了一下,小手捶在他肩上,后来被吻得弯下腰去,觉得抵抗不了就干脆放弃抵抗了。
沈谦将车开过来,费南舟将她打横抱到了后座。
许栀已经有些醉意了,睁不开眼睛,由着他带回酒店。
他抱着她等房卡的时候,旁边有对情侣一直在看他,估摸着是觉得他有点可疑,可目光一瞥到他这张卓尔不群的脸上,又没好意思开口。
这种皮相,不至于要靠灌醉来泡妞。
许栀喝多的时候很不乖,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费南舟吩咐沈谦将车停到地下,钳制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改为单手抱,空出的另一只手接过了房卡,跟前台说了声谢谢便上了楼。
快捷酒店,房间不大。
门卡插入时雪亮的灯自动亮起,费南舟皱了下眉,低头看她一眼,过去将大灯关了,改开了床头的小暖灯。
床很软,许栀一倒上去就舒服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
费南舟弯腰替她脱下鞋子,依次将外套、裤子之类的脱下来,帮她盖上了被子。
睡相极差的她一下踢掉了被子。
费南舟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又替她拾起、盖好。
只是,低头时瞧见她安静软糯的睡颜,到底是没有忍住,弯腰又吻住了她。
清甜温热的气息让他燥郁的火再次升起,在四肢百骸乱窜。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令理智回笼,松开了她。
许栀这次真的睡过去了,没有醒来,乌黑的睫毛轻轻地动了下。
费南舟屈身坐到床边,就这么静静望着睡着的她,良久无言-
许栀翌日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昏沉。
宿醉的感觉不太好。
她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耳边却听得一声低沉的轻笑:“醒了?”
许栀愣怔下抬头,看到了坐在床尾的费南舟。
他似乎也是刚刚起来,手里扣着一只杯子,正慢条斯理喝着。
许栀没想到他也在这儿,暂时失去的记忆似乎开始回溯……她又揉了揉脑袋,表情呈现了些许空白。
“我们……”她略带询问的目光望向他,像是微笑地在跟他寻求某种共识。
费南舟忽然就很想要逗逗她,平淡地将水杯撂到了一旁,手搭在膝上:“你说呢?”
许栀的大脑有那么会儿的空白,心跳得特别快。
“怕我?”他好整以暇的,漆黑清澈的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这抹笑挺坏的。
许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很快就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意识到自己被他给耍了后,她有点恼羞成怒了,可一对上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又一阵底气不足。
踯躅了会儿,许栀站起来:“我去洗漱。”
费南舟没有拦着她,在原地目送她进了洗手间。
许栀却觉得身后始终有道目光追随着她,一颗心更乱,挤牙膏的时候都挤到了外面。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不容置疑地从她手里拿走了牙刷和牙膏,替她挤好,又递还给她。
许栀看他一眼,他往后靠,抄着手抵在墙面上。
两人只隔着一米距离,就这样互相凝视着。
许栀却觉得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如探照灯一般将她每一寸都分析了个干净。
她明明可以躲开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好像根本躲不开似的,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大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禁锢在那边。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她一开口就是软糯清甜的声音。
过去两年,她这音色一点儿都没改。
费南舟挑了下眉,露了个清浅却不达眼底的微笑。
他说:“行了许栀,别在我面前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吗?吃一堑长一智,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了。”
外表是娇滴滴的,可心肠比谁都要狠。
费南舟忖度的目光平和中带着冷意,让许栀无力招架。
她的思绪似乎又被牵扯回从前,想起那些甜蜜的日子……可再甜蜜也是笼罩在朝不保夕的阴影里。
她那时候多想拥抱他,多渴望一直拥抱他?可只要一想自己的存在对他的前途会产生各种隐患,被他家里人那样抵触,她就觉得很伤感。
后来连小时候向来很喜欢她的姚雁兰都忍不了,让她离开。
她也失去了很多,承受了她不能承受的痛苦。
她希望多笑一些,把这些不愉快不开心的事情忘记,可他偏偏要三番两次出现在她面前,偏要旧事重提。
“你就这么恨我?非不让我好过?”她泄气地说。
“讨厌你?”昏暗的卫生间里,仅有的两盏壁灯映照出他冷峻漠然的脸,唇角的一抹弧度,分明带着讥诮和轻蔑。
许栀心脏不断震颤,狼狈地垂下头,不敢再和他对视了。
头顶覆上阴影,是他走过来了,高大的身影如山岳一般将她牢牢压在底下。
她手指揪住身后的台面板,一退再退,直到退伍可退。
他抬手就揽住她一截纤腰,将她抱到了台面上。
这个拥抱来得太猝不及防了,被他灼热而强烈的气息一扑,她的呼吸也不稳了,像是陡然被关到了一个闷窒的小匣子里。
许栀惊慌地要去推拒他:“你干什么?”
他抬手替她将鬓边弄乱的发丝缓缓捋到耳后,没有跟她商量,直接低头含住她的耳垂,深深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他火热的掌心贴在她脊背上,隔着那薄薄的一层衣衫,密密匝匝的热意不断涌入她四肢百骸,烧得她脸颊通红,快要被溺毙了。
她多么努力才能稳住心神,可耳朵已经红得不像话。耳边听到他沉闷的低喘声,压抑的、克制着,像是心里关着一头猛兽。
她的裙摆都被盥洗台上的水弄湿了,像是揉皱的花,乱七八糟地堆叠在屁股上。觉得难受,她吸气,呜咽着控诉。
他说抱歉,替她将弄湿的衣料又往上卷了卷,鼻息间却是更不怀好意的笑。
这哪里是在帮她?分明是在趁机调戏!
许栀咬着唇控诉:“流氓!”
“怪我。”他叹息一声,修长的手指支在她身侧,“每次和许小姐在一起的时候,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手脚都忘了怎么放了。”
许栀瞠目结舌:“你……你你你……你这么大一个领导,怎么还撩骚呢?!”
她又生气地说,“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我不懂,许小姐教我。”他一本正经地说,手里掬了绺她鬓边垂落的汗湿的碎发,轻轻一扯。
许栀登时头皮发麻,像是神经紧绷的一种条件反射。
第50章
许栀真的没想到他现在会变得这么不正经。
张口就调戏她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她眨了眨眼睛,跟他对峙了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他都浅浅笑开了。
许栀才有几份恼怒,觉得他又在作弄她。
她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他随之起身。
“不用!”她语气硬邦邦地说。
“听话。”他的眼神里蕴含着几分压迫的意味。
许栀不敢触怒他,但心里也是怄着气,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逼视着对方。
过一会儿,费南舟率先笑了。
不过这个笑容落在许栀眼里有种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好吧,我送你回去。”他很好脾气地说。
许栀当时还楞了一下,觉得他怎么这么好说话。
但目光落到他诚意满满的脸上时,那种警惕反而加深了。
不过犹豫了会儿还是起身同意让他送自己回去。
这次是费南舟自己开的车,车技竟然还挺娴熟。
许栀坐在副驾座,手下意识放在安全带上紧紧揪着,是个防御的姿势。
过一会儿抬头,发现费南舟眼角的余光在看她,似乎是好笑的样子。
她的头皮就刺了一下,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看什么啊?!”
“看你。”他看似随和沉稳实则无赖地说。
许栀被噎了一下,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他。
费南舟幽幽地撩起一侧眼皮,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她,似乎是在反问她,怎么,不可以吗?
许栀被这个眼神震慑住,不敢再吭声了。
知道他这些年经历得多,脾气也比以前更硬了,远不是外表这副温和儒雅的样子。
她不敢再去触他的眉头,垂着头乖巧坐着,直到周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车已经开进了大院。
又往里七拐八弯绕了会儿,停靠在她家门口。
许栀从副驾座下来,谁知费南舟也从车上下来了,绕到后备箱的地方拿出了两个红色的袋子。
许栀不解地望着他,才知道他要拜访季家。
上次季鸿朗就一副恨不得把他轰出去的样子,他何必?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费南舟说:“讨好一下未来的岳丈,免得以后不方便。”
许栀:“……”
似乎是觉得她的表情很好玩,费南舟不逗她了,率先迈开步子:“走吧。”
他这次还真不是来砸场子的,而是谈事情。
进了季家就直奔季鸿鸣的书房。
许栀也就卸下了心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去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然后就靠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有了困意,不觉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她好似听到响动声,睁眼朝门口望去。
不知何时门开了,费南舟长身玉立驻站在门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不知道站那边看了她多久。
许栀无来由有些赧颜,下意识伸手捂住胸口。
身上这件蕾丝粉色公主裙有些性感,胸口高高束起,勒紧了露出雪白的胸脯,她的胳膊有些肉感,这些年吃胖了一些,看着很诱人。
“看什么啊?”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游移,许栀捞过一旁的抱住抱在了胸前。
“看看你。”费南舟走过去,在距离她半米的床边从容落座。
许栀感觉他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给剥光似的,心里那根弦一直紧绷着。
费南舟似乎看出她的紧张,笑了笑说:“你不用紧张,这是你家,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说着他略换了一下叠腿的姿势。
落许栀眼里,他比她这个主人还要悠闲自在。
哪里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样子?
他只要坐在那边,对她就是天然的威胁。
她一直警惕地望着他。
可能是屋子里有暖气的缘故,有些热,费南舟将大衣脱了下来,放到一侧的床边。
“你干什么?!”许栀更加警惕,心里警铃大作。
费南舟怔了一下,失笑,解释道:“太热了,我把外套脱一下。”
他举起手,好像她手里有枪对准他似的。
落许栀眼里却是赤果果的调戏,他分明就是在戏弄她。
脸上端的是一副儒雅清和的模样,骨子里就是在玩儿她。
她忽然觉得就是在自己家、自己的房间也不是很安全。
可来者是客,她又不好赶他走,心里还挺纠结的。
“你有什么事吗?”许栀问他。
“想跟你聊聊。”他瞧着挺好说话的样子。
许栀望着他:“聊什么?”
他也直接:“复合。”
许栀微微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仔细看了会儿,确定他不是再开玩笑才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当然她不是再陈述这个事实,只是在提醒他他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曾经的障碍,难道如今就不复存在了吗?
所以许栀直接问了最致命的问题:“你家里人同意吗?”
“我爸管不到我了。”他也直接,“我妈不会管了。”
许栀沉默,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费南舟懂了,她还是顾虑名声、顾虑太多。
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转而道:“或者我换个问题,等我明年调回北京,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许栀讶然地望着他:“已经确定了?”
他垂眸笑了笑,话没有说得太满,只是笑而不语。
不过许栀已经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也真心诚意地为他高兴。
“恭喜,你向来厉害,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说出这句话,心里也有几分酸涩的味道。
只是,情绪低落地垂着头时,没防备他起身朝她靠近。
等她反应过来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蛰伏在她头顶,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修长的手臂穿过她腋下支在了她身侧,她底下的床铺往下陷落。
许栀吓了一跳,忍不住“啊”了一声,惊惧莫名:“你干嘛?”
出口的声音却是软糯糯的,带着被惊吓到的娇。
她这人就是这样,害怕也像是在撒娇。
费南舟忍不住勾了下唇角,无声地盯着她笑了一下,低头就抵着她的鼻尖吻下去。
为了防止她挣扎,他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许栀茫然地望着他,被他吻得忘乎所以,连眼泪都沁出来了。
她怎么都难以置信,他竟然会在她家里侵犯她,这么不管不顾,完全不怕阿姨听到声音上来查看。
约莫是她湿漉漉带着震惊的眼神逗乐了他,他松开了她,但仍保持着那个禁锢她的姿势,没动,声音里带着一种诱哄:“和好好不好?”
许栀头皮发麻,觉得自己的神经都绷紧了,正接收着极大的自制力挑战。
她向来知道自己没什么定力,所以更加紧张。
“你别这样好不好?!”许栀无力地瞪着他,“哥,就当我求你了,别逼我了。”
他看着她,眼神静止。
许栀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没敢再和他对视。
四周一片安静,好像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许栀深呼吸,再深呼吸,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心里难过死了。
她也不想这样,但她就是一个懦夫。
余光里看到他神色冷寂下来,平静地撑起了身子:“好吧。”
四周更加死寂。
半晌,费南舟叹了口气,似乎是陈述似的说:“还是我不够强,没有让你感觉到安全感是不是?也能理解。”
“你别这么说,是我的问题。”许栀更加不敢去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瞧你,怎么又哭了?我说过,不喜欢看到你哭的对不对?”他抬手轻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近乎温存的姿态让许栀浑身发抖。
她咬着唇不敢动弹,直到他低下头,将滚烫的吻烙印在她眼角。
柔嫩的皮肤被他粗粝的手指捻出了红痕,也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皮肤上。
许栀内心煎熬又撕扯,既无比欢喜,又抵抗这种不伦的亲密。
她快要疯了。
“算了,不逼你了,时间会证明一切。”费南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松开了她,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门在她身后关上。
许栀挫败地垂下脑袋,觉得自己真的岌岌可危-
过几天院所有活动,要去下面乡镇里做一个什么调研,许栀也在名单上。
车在公路上开两个小时,抵达那边已经傍晚了。
她和梁葉几人一道下来,谁知迎面就碰上了上级领导的车,几人忙立正在原地目送几个领导下来。
几人里,她一眼就瞧见了穿着行政夹克的费南舟,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教授在跟他说话,他偶尔笑着点一下头,目光朝这边平直扫来时,也一眼瞧见了她,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
那个笑容和眼神,有点儿捕获到猎物前的意味。
意味深长、游刃有余。
许栀小心脏一直跳,逃也似的移开了目光,不往那个方向看。
山上路难走,昨夜下过一场雨还很泥泞。
许栀接过小刘递来的一双靴子,低头穿上,和梁葉一道跟上大部队。
越过一道山坡,天色似乎更加阴沉了。
许栀擦一下额头的汗,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体力不支。
“喝点儿水。”梁葉递给她一瓶水,神色有些担忧。
许栀知道她是担心她拖累大部队进度,但还是笑着道了谢。
“你要不去后面休息一下?”一人提议。
“不用,我没什么事儿。”许栀对他笑笑,可走了两步就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前,她听到几个同事在喊人救助,有道高大的身影拨开其余人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许栀醒来时,在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里。
浅黄色的窗帘闭合着,阳光朦胧地透进来,将室内映照得挺温馨。
身下躺着的床也很干净齐整,柔软的被子细心地替她掖着。
“醒了?”床尾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许栀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循声望去。
穿着白衬衣的费南舟坐在那边,低头削一只苹果,一圈又一圈的果皮从他白皙修长的指尖一寸寸滑落。
他头也没抬,很平淡的样子,这种平静却让许栀有点毛骨悚然。
她现在最怕跟这个人独处。
“……这是在哪啊?”
“你猜。”他削完苹果,很平淡地朝她偏过头来,朝她扬了下眉毛,连眼尾微翘的那点儿弧度都好似带着调侃的意味。
许栀麻麻的,感觉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迟迟没敢去接那个苹果。
“不吃?”费南舟丢了刀子,将苹果搁嘴里自己咬了口。
许栀盯着他老半晌,见他没有要对自己做什么的样子,这才大着胆子挪过去,手悄悄去够那个苹果。
手都快碰到苹果了,一截细腕猛地被他攥住。
力道前倾,她整个人都被拉得扑到了他身上,两条腿无措地趴跪在了那边。
“干什么?!”一副明显受惊的样子。
偏偏他一双眸子漆黑平静,镇定得很,倒映出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这样,倒像是做贼心虚干了坏事的那个人。
许栀抽了一下手腕,没抽回来。
她心里愈加慌张,四目相对时,总感觉要发生什么。
有那么一瞬,好似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
“你怕什么?”费南舟问她。
语气平静地问她,连表情都是那样冷冷淡淡的。
可落在许栀眼里却好像平地一声惊雷,或往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刹那间水花四溅。
“我……我没有。”她倔强地仰起脸来跟他对视,一双杏眼固执地望着他。
他笑了,俯身支在她身侧。
就是这刹那两人贴近的片刻,许栀已经感觉到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想要往后退,但似乎怎么都逃避不了。
费南舟的手已经擒住了她,又问一句她怕什么。
像是问她,可目光似乎透过她看到很多年以前的过往。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亟不可待地逃离他。
因为世俗,因为父母的阻力,因为怯弱……很多很多的原因。
她说不想这样下去了,很难过很难堪,于是他选择了放手。
他当初的放手有很多原因。
许是为了破釜沉舟站稳脚跟,心无旁骛专注于事业,许是……觉得还有机会。
只要他不倒下,哪怕隔着万水千山依然能等到她回头。
有时候有些感情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见面。
他的手还牢牢攥着她的手,许栀有种无力挣脱束缚的悲怆感。
直到他低头吻她,将她颤抖的身子紧紧揉在怀里。
其实她是个很心软的人,他一抱她她就忍不住,一抱她她就会哭泣。
细细碎碎听着好像很委屈,但又很惹人。
以前她哭一下他都要哄半天,那日却一反常态更加凶狠,将她抵在床上又抱到洗手间,后来压在冰冷的瓷砖上,翻转过去。
她的脸贴在瓷砖上,像是贴着一块冰冷的硬铁,也像是在冰冷的海潮里欺负。
那一刻她有点恨他,但这种恨意很快被他对她更加凶猛的恨意吞噬。就连被翻过来和他对视时,她也有些胆气不足,咬着唇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
他的眼神冷冷,声音也很冷,说了和当年一样的一句话:“许栀,你这个感情骗子。”
她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流下来。
后来不吭声了,连委屈也没有了,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像欲掉不掉的冰晶。
他低头吻去,也觉得撕裂一样疼痛,又心疼地把她抱回了沙发里。
到了傍晚,夕阳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铺开,像画笔涂抹开的一丝一绺的颜色,也是血滴落池水中化开晕染的一团。
许栀平静地坐在角落里,身上的裙子碎成了棉布。
对面的沙发里,费南舟没什么表情地坐着,手里捻着一根烟,但没点,只慢慢地转着。
有那么一刻两人好像已经无话可说。
但其实还是有很多的话要跟他说的,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收拾一下吧。”他丢了烟,起身离开。
那真是糟糕的一次出行。
许栀回去后,都不愿意去回想。
其实也可以坚决推开他的,但是她没有,似乎只要表现出被强迫的样子,就能消除掉心里的一些罪恶感。
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对他的渴望,但又无比清楚地明白现实的隔阂。
这几乎是一个死结,没有办法解开。
很快就到了重阳节,家里摆了很多盆菊花,就连向来不喜欢菊花的季鸿朗也送了几盆绿菊过来。
许栀跟他道谢,却发现父亲季鸿鸣迟迟没有回来。
她心里有一些不安,打电话过去办公大楼那边。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接,更加深了她心里的不安。
之后她又拨了个电话出去,这一次终于被人接起了,她深吸口气:“我是……我……”
季鸿朗原本在赏菊花,见她迟迟不放电话,目光一直盯着虚空发呆,忍不住看向她:“栀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许栀将电话挂断,表情有些不自在,四处看看,把他叫到了室内。
“是这样的……”她把季鸿鸣被调查的事儿告诉了他。
季鸿朗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差点跳起来,直问她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似乎是手底下的人出了麻烦,牵连到他,不过只是配合调查,应该没什么事儿。”一边又央他四方打听,探查一下虚实。
季鸿朗自然是点头应是。
因为季鸿鸣不在,这场宴客会最后变成了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季鸿朗也没那么笨,隐约从她的表情里窥探出了什么,但似乎怕刺激到她,也没多问。
许栀将他送走后,思来想去,后来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似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人。
虽然不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关系,但以他如今的能量,探听一二不是问题。
只是,时隔多日再次拨通这个电话,多少还是让她感觉到了几分羞耻。
电话响了几声,在那边被人接起,很和煦的男声:“喂,是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栀有些难以启齿,更不确定他那边是否还有别人在。
“可以见面聊吗?”
“好。”
想不到他这样干脆,挂了电话,踯躅不安的反倒成了她。
有些东西来得太过容易,就让人心里产生不安全感。
此刻的许栀就是这样。
转念一想应该还不至于,他总不至于真的对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