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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忙将头扶正,谁知道扶反了方向,他又直面我的后脑勺。
“嗷——”尖叫声先起后落,再硬生生中断。
他头一歪,眼一翻,直接倒地。很快,灵魂从躯壳里爬出,继续惊悚地看着我。
我生怕他也要炸烟花,连忙指使萧泽给他身体做心肺复苏。
很好,灵魂又回了身体中。他再睁眼,继续和我对视。
我这回扶头扶得正,他终于没再翻白眼,改拿屁股磨地,“冤有头债有主,都是皇上叫我做的。”
“金家功高震主,西北军几乎只认金家;金将军你更是桀骜不驯,在亲事上都敢落圣上的面儿。”
“皇上很生气,收伏了林霖叫她杀你。而且她作为你心腹,等你死后,金家军也能为她所用。”
我这才想起,那玉珏是皇子用来送媳妇的,就是我当初还给皇上的那一块。
“结果你活着,她却死了。我怕被别人发现,只能取回来。”
“休得胡言。”萧泽一声大吼,立即回头担忧看我。
我已经气得不行,血气顶着头颅高高飞起。
线头绷不住,叫头彻底飞出,又好死不死地,掉进赵涡怀里。
他呆愣愣地抱住,灵魂又出窍。这一次灵魂跑挺快,我差点儿没抓住。
还好速效救心丸用得及时,他又被救醒,崩溃得原地直抽抽。
“好好交代,要不然就得磕这死循环。”我抱着臂,阴恻恻地笑。
墨息沉是想杀我不假,但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
如此反复几次,赵涡终于受不住,老实举双手投降,“我招,是明妃,是明家。”
——
明家我熟,明老爷子是墨息沉的头号心腹,天天宣扬的就是我金家功高震主、权势滔天。
明妃我更熟,当年我和墨息沉谈恋爱,就是她这个狐狸精来横插了一脚。
赵涡越说越顺溜,“明妃想要更进一步,就得杀了你;明家要想接管金家兵,就得先败坏金家名声。”
这话我信。
当年我逃婚,墨息沉依旧装情深,宣称还为我留后位,等我回心转意。
明家也有人进了军营,不过没挑拨成功,反而灰头土脸地打道回府。
如今边疆暂时算安稳,军中内鬼又被我揪出。我麻利地收拾好包袱,打算回京去报仇。
萧泽也要与我同去,给出的理由是得时刻帮我缝头。
他的手艺确实不错,现在修补次数多了,都能给我缝成了花边隐形。
我犹豫了一瞬便就同了意,可一路上他太话痨,时刻想给墨息沉做和事佬。
“现在真相大白,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
我呵呵,赵涡那话绝对没污蔑墨息沉。
我看透了狗皇帝,从前就对林霖嘘寒问暖,我还傻傻地以为是爱屋及乌。
而他坚持娶我为后,不就是怕我带着军队,和别人强强联合。
所以策反林霖绝对有可能,毕竟林霖算我金家人。
不过这些我都不会和他说。
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多过一天都是赚来的。改天彻底嗝屁掉,他还得好好地活。
回京路上,我还带着赵涡,他想死,我没让。我还指望着他能当证人,顺便做个鱼饵。
果然,一路上要来杀他的人,都快堆成了山。
杀手们倒是硬气,被我们干倒后,二话不说就服毒自尽,搞得飘出来的灵魂,都是乌青乌青的。
我勾灵魂勾出了经验,将他们串成一串,讲究的就是谁都别想跑。
“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在我这儿,没完。”我桀桀笑着,光明正大搞威胁。
受不住的,全都“biubiu”炸烟花;心里素质好点儿的,只能面有菜色,任我揉搓。
赵涡亲身经历过,所以很是感同身受,甚至还抽空劝杀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作为没离过魂的萧泽,无缘得见这恐怖场景。不过他也没空,得时刻忙着给我缝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头老掉。
终于,有杀手扛不住,哆哆嗦嗦吐露实情。
他们都是拿钱办事,但作为底层小喽啰,不配知道雇主的身份。不过雇主有要求,他们前来寻衅时,必须要隐秘地带着,明家的身份牌。
这算什么?
我只能又去找赵涡麻烦。
赵涡再一次循环被揍,很是自觉地搜肠刮肚,不敢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终于,他想起了些什么。
“是明妃找上我的,她抓住了我私藏前朝印信的把柄,我不得不从。否则我一帝王心腹,干嘛要听她的话,去叛国?可要不是明家帮她,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势力。”
这发展,越来越有趣!
明妃的叛国罪责肯定跑不掉,就是她的背后势力,有待深究。
就在我思索的空隙,平地忽然刮起一阵阴风。
随后,一道嗓音从风中传出。
阴森森的,冰得四周连降好几度。
“大胆凡人,干扰亡灵归去,你可知罪?”
——
声落,风中闪现出一道黑影。
所有灵魂都欣喜起来,就连刚回魂的赵涡,都露出了向往色。
黑影缓缓亮出手中的铁链,轻轻一甩,便将所有杀手的灵魂,收到自己身后。
“阴司大人,也带我走。”赵涡迫不及待,自行抹了脖子。灵魂拼命从躯壳中爬出,总算赶上末班车。
这可不行,我还要赵涡做人证呢。
我伸手拽住赵涡魂魄的腿,想拽回来。
赵涡将铁链抱得更紧,痛哭流涕坚决不放手。
一人一黑影扯住一鬼魂的两端,那鬼体被越拉越长,扯得如细面条般,看得众鬼瑟瑟发抖。
“金景,你若还想在人间苟活,就给我放手。”黑影急了,又抛出一条铁链,将我紧紧捆住。
我大吃一惊,只能先行放开赵涡。如今的我,更不能走!
正焦急时,我腰间一紧。
萧泽将我死死抱住,“休想从我手里带走他。”
他拼尽全力,青筋暴露,脸涨得通红,眼眶也通红。
拉扯中,我的头,终于完全掉了下来。
我下意识用手接住,然后,向黑影砸去。
“啊……”只听得一声惨叫,铁链迅速缩回。
萧泽也趁机彻底将我抢下,拦在我的身前,用宽厚的脊梁,将我挡得严严实实。
“只要她不想,谁都不能带走她。”
“咳咳。”那黑影声音陡然虚弱下来,似竟被我的头颅所伤。
下一刻,嚎啕声惊天响起。
“大哥,讲点理好不好。是你们影响我工作,硬拽着不放的。”
黑影委屈极了,在地上打滚,“我就是个打工的,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
众鬼惊掉了下巴;萧泽挡在我身前的脊背,不可自抑地一抖;我也跟着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这突变的画风,着实接受无能。
黑影抽哒哒,给我们讲述前因后果。
他说我还没死,是因为历劫未尽。
墨息沉就是我的劫。
前世他为救我而死,所以这辈子我得替他肃清朝野、安定边疆,助他帝王气运圆满。
“!!”
我前世得做了多大的孽。
就在我吐槽时,黑影欲言又止,等带着众鬼离开,还是没忍住,叮嘱道:“你最近还是少杀些人吧,杀的人越多,你身体就腐烂得越厉害。还有,最好离皇上近些,能起延缓作用。”
“.……!”
好吧,我前世,肯定罪犯滔天。
不过,为什么我的头,能够击伤鬼差?
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天人交战时,萧泽突然将我抱紧。
“我以为,找回了你的头,你就不会死。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温热的泪砸在我的肩头,他又在哭浑身颤抖着,如一个无助的孩子。
如此近的距离,我终于看清他眸底的哀与痛。
那是钟情的底色。
他,喜欢我?
可是这么多年,他一直与我保持着距离。
倏然,他擦了眼泪,猛地转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放心,后位是你的,皇上也会是你的。”
他掷地有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心中一个激灵。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萧泽果然是误会了。
他认为,既然我和墨息沉有两世的情缘,那我肯定还爱着。
还有鬼差的话,他翻译出来,便是龙气养我。
所以,我得当皇后。
淦!这奇葩的脑回路。
不过好歹有一样事还挺舒心。
鉴于不知名原因,那阴司鬼差对我挺恭敬,经友好协商后,他将赵涡的魂留给了我。
很快,我们便到了京城。
墨息沉脸大,认为我是回来跪舔求复合,居然拿乔晾我。
我暂时忍着气,在偏厅喝闷茶。
等了半天,墨息沉没传唤,明容华倒先大摇大摆进来。
这明容华,就是当初的那狐狸精。
她开始作妖,秀身上的云锦。
这云锦是墨息沉当初给我的聘礼,她炫耀着眯了眼,“还要多谢姐姐成全。要不是您不辞而别……”
她这是想故技重施,如当初一般,再次将我气走么?
我冷笑,扫向她胸口。
暗探们已送来消息,说这明容华自小养在庄子上,及笄才被接回。蹊跷的是,从前服侍的人手,皆因各种意外而亡。多方探查,只知明家女胸口有处梅花胎记。
等别人偷窥,哪里有我亲自验证来得快准狠。
我龇牙一笑,冷不丁揪住她领口。
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她没阻拦我动作,反而露出娇怯怯的紧张模样,不过眸子里全是狡黠。
我知道她想法,不就是在墨息沉面前装柔弱,搏同情么?
那我就让她,装个够。
我直接上手撕她衣服,从外袍一路撕到肚兜。
明容华怔住,本以为我只意思一下。刚要挣扎,便被我卸了俩胳膊。
惨呼声与“撕拉”声交替过后,她玉体横陈。又因双手无力,就只能任我一览无余。
她害怕得哭了起来。
这次是真哭,全身发抖,涕泪横流,毫无美感可言。
她胸前还真有块胎记,不过脖颈下有一处肌肤粗糙,我用手划过,似曾相识。
我正欲细瞧,冲过来的墨息沉却将我推开,手忙脚乱地拿披风将明容华罩住,怒目看我,“金景,别以为你打了胜仗,就能如此嚣张跋扈。”
嗨,我当初怎么就看上这货色。
我深吸口气,现在还不能和他闹崩。
我只能恶心一下自己,双手叉腰,摆妒妇脸,“就欺负怎么了。我用的云锦,她也配穿。”
墨息沉只意外了一瞬,就高兴起来,眼角还拉起得意的丝。
我知道,他自大的蠢毛病又犯了,以为我在吃醋。
我懒得跟他解释,只说有要事禀报,需要单独相聊。
他更高兴了,还大言不惭说我早该如此。
他不会以为,我要去书房里,和他谈情?
我恶寒。
进了书房后,我连敷衍都不想继续,直接展开我带来的证据,顺便叫他唤萧泽与赵涡进来。
可匆匆而来的,只有萧泽。
“赵涡,死了!”
萧泽与赵涡本已觐见,只因墨息沉被明容华喊走,便暂在侧殿等候。
也就是在这期间,赵涡喝了一盏茶,便心悸而亡。
我眼一眯,敌人们的这一手调虎离山,玩得真溜。
——
给赵涡送茶水的小太监,是明家的人。
萧泽悄声告知与我,我眉一挑,对方都铺垫到这儿了,我还真得将计就计下。
“赵涡叛国,已承认是受明容华指使。而明容华一介女流,背后定有依靠。”
“住口。我明家忠心为主,不像你金家狼子野心。”
倏然,门被推开,明老太爷颤颤巍巍地闯了进来。
他先是端正地给墨息沉行礼,然后才转过身来骂我。不外乎说我公报私仇,如今还学会信口雌黄,指鹿为马那一套。
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中气还很足。
我鼻孔朝天,“你明家要忠心,老惦记我金家军权作甚。能教出个狐狸精的人家,能有什么好鸟。”
我这人粗俗,骂人就要带着脏字直戳痛点。
老爷子差点儿没喘过气来,捶胸顿足翻起白眼。
“金景,不得无礼。”墨息沉还想做和事佬。
我厌烦地看着他,恋爱脑得不分场合,偏偏还厘不清自己的身边人,只知和我蛮横。
我又想起林霖,想起那块玉珏,火气更加蹭蹭上涌,“墨息沉,莫说这根本就不是无礼。就算我真无礼,你又能如何。”
金家虽男丁皆亡,可所辖西北军只认我为主。墨息沉多次派心腹前往,都拿捏不住。
他被我说到痛处,眸中戾气渐浓。
我继续冷哼,“有本事,你别指使旁人,亲自来杀我?”
他倏然一愣,而后竟似气得失去了理智,拔剑朝我刺来。
我抬头看了眼那隐蔽处的身影,打算生受。
谁知,一道人影飞快闪现。
“呲。”肉掌与利刃交接,蓬出殷红的血。
萧泽硬生生拦在我的面前,分毫未动,如巍峨之山,将我笼罩。
萧泽真的喜欢我。
“我后悔了。”他在我给他包扎伤口时,呢喃出声。
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也不敢深想他这话后的深意。
我下意识起身,落荒而逃。
直到窜进密室中,我的心还砰砰直跳。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怎么还能喜欢现在的我呢?
倏地,一声咳嗽起,打断我纷乱的思绪。
明明灭灭的灯光,映出明老太爷沧桑却睿智的脸。
是我约的他在此私见。
“皇上为你明家而伤我,我愤怒之余,必会对你明家发起猛烈攻击。更何况,如今还有现成的证据。”
今儿在墨息沉跟前,我与他针锋相对,不过是麻痹敌人的手段。
“幕后黑手既要以你明家为替罪羊,少不得得塞进些罪证。可他们只要动了,便会有马脚。届时.……”
我恭敬作揖。
我金家根在西北,京中并无多少人脉。可明家不同,威威赫赫几十余载,势力盘根错节。
早在审问了众鬼后,我便传信给明老太爷。作为三朝元老,他的睿智与灵敏,非一般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