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忧思过度瘦脱了相,就像当年我们两人被困沙漠没东西吃时那样。
只不过这次没有我再心疼他把仅有的食物塞进他的嘴里。
公主行迹败漏早就躲进宫里避而不见。
一个月的时间里,边境不断传来战败的消息,敌军已经攻下了边境十六城,要是再夺下最紧要的沙城,邑国将陷入万分紧急的境地。
裴洛霄在这时主动请求面圣,说有要事相商。
然而他却将一纸和离书拿了出来:“圣上,我裴家世代忠良,吾妻江黎为了报销国家殒命沙场,我愿领兵出征,但需三个月的时间调度兵马粮草。”
皇帝很是不解:“你既要领兵,为何要与公主和离,莫非是恐你日后马革裹尸,累及公主空守寒闺?”
裴洛霄面无表情冷冷道:“微臣所说这三个月的时间,需要公主替我们争取。”
他向皇帝说了自己的谋划,竟是要将公主嫁给外邦国王,短暂示弱求和争取调配兵马的时间。
皇上很是犹豫,但是国家和亲情面前,他不得不选择国家。
公主得知消息后疯了,她冲到裴洛霄面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本公主瞧得上你才嫁给你,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向皇兄举荐让我出使外邦!”
裴洛霄虽未张嘴,但却发出渗人的冷笑:“公主不是曾对我说,很羡慕江黎能够为国争光么,如今夫君我为你争取到了这个机会,你怎的还恼了?”
“裴洛霄!我看你是疯了!江黎她胆敢跟本公主抢男人,她就是死有余辜,你应该感到荣幸,我愿意为了你使这些手段!”
裴洛霄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因为情绪激动面部抽搐。
“抢男人?阿黎从来不屑闺阁中的争斗,她根本不屑与你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死她!”
他的双眼炽热,像一匹发狂的野兽。
但公主却依然不停扎他的心:“你这时候开始故作清高了?是谁当初不信她?又是谁当初亲手盖下密林的官印?”
“你享受完做了王宫贵胄的虚荣,现在竟要倒打一耙将自己抽离出去?”
“你想要全身而退?我告诉你,不可能!”
公主忿忿离开,自顾自说着:
“裴洛霄疯了,我可不能跟着他发疯,我要去求皇兄收回成命!”
但是他们不愧是兄妹,连逃避的方式都一样。
公主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皇上仍旧闭门不见。
她情急之下还是选择逃跑,但却被裴洛霄拦下。
12
公主像是动物一般被关押在笼车之中,她十指因为挣扎已经泛出丝丝血迹。
“裴洛霄你不是人!你放我出去!皇兄知道了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裴洛霄像是老了十几岁,他的面容扭曲而痛苦,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缓缓从一个精致的红色木盒中拿出傀行蛊说道:“你认为你在你皇兄心里能比得上一个国家么?你以为没有皇上的授意,我胆敢囚禁堂堂公主么?”
公主的眼中满是深深的恐惧,她不停将身体往后缩,近乎哀求地说:“你要干什么,裴郎,你忘了我们曾经是如此恩爱吗?你放过我好不好?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放过我好不好?”
裴洛霄的嘴角牵起一丝阴狠的笑容:“只有阿黎是我的妻子,你不配。”
蠕动的虫子慢慢顺着公主的脖子爬到耳朵,然后迅速钻了进去。
公主发出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等她再次睁眼之时,正坐在去往边境的送亲轿子里,但她不会再挣扎逃跑。
因为她已经是个被傀行蛊操纵的活死人了。
她不会哭不会闹,只是没有感情。
13
邦国的国王迎娶了公主,竟真的同意收兵。
只不过谁都知道,这并不能长久。
皇上给了裴洛霄最大的兵权,让他抓紧时间调集兵马。
但是拿了兵符的裴洛霄似乎并不着急。
他来到裴府中我常去的练武场,拿起一把长枪,学着我的模样兀自一人练了起来。
看着他这般模样,一如我初见他时那般耀眼,只不过,我却已经不爱他了。
灵魂随着他看到了许多曾经我无法看到的东西,亦或是我已经看到却刻意忽略的东西。
被裴家收养时,裴叔叔说我虽然不聪明但是很有蛮力,是个学武的好材料。
在那个女子也可上战场的时世中,我被当做男儿郎般培养,和裴洛霄一起长大。
后来我发现,我不仅是学武的好材料,学东西也很快,甚至赶超了裴洛霄。
但是我知道裴洛霄自小好胜,所以我处处显得低他一头。
即便是在前线上阵杀敌,我也将所有军功悄无声色让给了他,因此他成了护国大将军,耀眼夺目。
但是他自从被调到京中,似乎沉浸在自己过去的战功中无法前进了。
甚至有了权威,变得说一不二不容人质疑。
我想裴洛霄他依旧是爱面子胜过了爱我。
哪怕是报复公主,他也将所有罪恶推给了公主,仿佛自己清清白白一身干净。
但是分明是他害死了无辜的卫昂,是他争强好胜却又不用正当磊落的手段获得了权利。
看着此时的他,我落下了一滴泪,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
魂魄绕着他手中的长枪,像我昔日那般舞动长枪。
但我终究是死了,动作只化作了轻飘飘的一阵风。
裴洛霄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无助地跪在地上向着虚无的空气忏悔。
“阿黎,是你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让你一个人。”
他说的那样真诚,但是我却已经不在乎了。
我的魂魄慢慢变得虚无透明,最终还是消散在这个和裴洛霄一起共度了十余年的练兵场。
似乎能感觉到我的消失,裴洛霄朝着漆黑的夜空伸出手臂,却只抓住一片空气。
“不!”
14
三月过去了,邦国又开始蠢蠢欲动。
据探子来报,公主已经被打入冷宫不日便要处死了。
裴洛霄不紧不慢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边境。
但到达城门的第一天,他只是唤来了守城的将领,询问我的尸首现在何处。
将领脸色铁青,他知道我是裴洛霄的妻子,此番裴洛霄手握军中重权,要是回答得不好恐怕小命难保。
他只得小心翼翼回道:“江黎将军是被敌军万箭穿心而死,当时我军全军覆没,并无人替她收尸。”
“她的尸身......她的尸身许是掩埋在这漫漫黄沙之中了......”
裴洛霄没再听后边的话,只是喃喃道:“阿黎,我来找你了,我带你回家......”
他抛下几十万精兵,独自一人骑着马只身在茫茫沙漠中寻找我的尸首。
没了主帅,本就不堪一击的军队轻易被敌军击垮。
而裴洛霄却不关系,他只是一个人行走在沙漠之中。
沙漠没有粮也没有水,他很快便像一朵枯竭的花朵扎在这沙土之中。
“阿黎,阿黎我好渴,我想喝水......”
“阿黎,你还爱我吗?你为何不应我?”
他的声音在广阔的沙漠中很渺小,只有在意他的人才能听清。
但是,这个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