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看向我，脸煞白。

「我跟你说了啊，那一百万是爸的救命钱，我还跪下了，可你就是不信啊！」

我的话击溃了夏念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她再也忍不住，顾不上还在公安局。

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全是泪水。

看向我，下一秒，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她声音都在颤抖，短短一句话好像花了她所有的勇气：

「所以，刚才家里，是爸的骨灰吗？」

我双手紧紧攥住，眼睛红的要滴血。

「你说呢？」

「对不起，随安，我真的不知道那是爸爸。」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现在就回家，把爸的骨灰捡起来，然后好好给他安葬。」

夏念试图来牵我的手，却被我狠狠甩开：

「你还有脸提爸，你根本就不配！」

「你知不知道，医生说如果换肾，爸活下来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可你却把那一百万的救命钱拿去给顾铭买房子。」

「你不仅没救爸，还要抢占他的房子，打碎他的骨灰盒，你还配当爸的女儿吗？」

「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是不知道。」

都到这时候了，夏念仍企图用不知道来逃避责任。

「所以，爸为什么会死，那天不是你陪着他去做透析的吗？」

她甚至还想将岳父的死归结在我的身上。

「爸做了多少年透析你不知道啊，身体器官都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换肾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可没有钱啊，救命钱全被你拿走了！」

「夏念，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向你提出过要求，什么时候跪下来求过你？」

「如果不是遇到了万分紧急的情况，我又怎么可能追到学校门口问你要这笔钱？」

「爸死前还在等你过来，想最后再看你一眼。」

「你是他最爱，最骄傲的女儿啊，可你呢，你只顾着陪顾铭，根本就没有在意我们。」

「你挂断我的电话，在学校门口羞辱我，不就是觉得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默默忍受，不敢反抗吗？」

「在你眼里，我傅随安就该卑微到尘土里去吗？」

我的连连质问让夏念楞在了那里：

「不是的，只是当时球球上学也很重要，顾铭在这边又没什么朋友，我就想着......」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苍白牵强的解释，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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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一声：

「夏念，怎么不接着解释了？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啊。」

「你怕不是把我当傻子了，还是觉得我平时太听你的话，让你忘了你已经是个结了婚，有老公的人啊！」

「你帮朋友可以，但你天天不分昼夜的往顾铭那边跑，事事亲力亲为，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了？」

「我跟你因为这个吵过架吧，你总说我格局小，格局得有多大，才能容忍下你在外面和其他男人暧昧不清啊！」

「我不是没想过和你离婚的，但我舍不得爸。爸对我的意义不同寻常，我发誓要好好孝敬他。所以，我忍下了。我甚至想过，你出轨就出轨吧，只要我当不知道，咱们这个家还能摇摇欲坠的支撑下去。」

「可你呢？」

「你竟然为了给顾铭买房子，拿走了爸的救命钱。」

「孩子上学和救爸的命，到底哪个重要啊？」

我一口气将这么多天来郁结于心的烦闷全部宣泄了出来。

夏念早已哭的瘫倒在地上。

嘴里只是反复说着对不起。

「随安，对不起。你最后原谅我一次，好吗？」

她看着我，一脸哀求。

我却连看都没有看她：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爸。」

「夏念，我们离婚吧。」

「至于你想跟谁在一起，都随你。」

夏念想要继续挽留，嗫嚅了半天，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旁的顾铭终是忍不住了，冲上来指责我：

「傅随安，你不要太过分了。夏老师去世，念念本来就很伤心了，你又何必雪上加霜！」

还没等我说话，夏念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给我闭嘴！」

顾铭懵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夏念。

「念念，你居然打我？」

这是顾铭第一次见到夏念这个样子。以前，只要是在顾铭面前，夏念就像是需要人保护的小白花，温温柔柔。

连说话都不会大声，更别提是扇顾铭巴掌了。

「顾铭，今天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如果不是你说球球上学要买房，急用钱。我也不会把那一百万借给你！」

「我爸也不会因为没钱换肾而死，傅随安也不会想要跟我离婚！」

「这一切吗，都是因为你，顾铭，你不是都已经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闯入我的世界，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夏念越说越激动，双手紧紧捏着顾铭的肩膀，使劲摇晃。

眼里全是悔恨。

她试图让顾铭成为替罪羊。

而她只是因为一时失足，才会掉入顾铭的温柔乡，才会在顾铭的哄骗下做出这些事，酿成如今的后果。

顾铭费力推开了夏念：

「当时的电话是你接的，也是你说傅随安太烦人，才会选择把手机关机的。」

「那一百万也是你自愿给我的，我可没伸手问你要。」

「至于房子，我说过我只是租借，可你非不要我的租金，我能怎么办？」

顾铭的话丝毫没有给夏念留任何情面，她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无情扯下。

夏念想把责任归咎到顾铭身上，从而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可真的能减轻吗？

就算她能生硬的为顾铭套上几个罪名，但她真的能说服自己吗？

不能。

顾铭说的没错，这一切都不是谁强迫夏念的。

一切都是她自己决定的。

挂断电话的是她。

把岳父的救命钱拿走的是她。

对婚姻不忠诚的人是她。

一切的一切，真正的源头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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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夏念最终还是离婚了，我申请调去了海滨城市的一所学校。

是岳父无数次跟我规划的退休后想待的地方。

「随安，我最喜欢海了。等我退休，咱们一家人就在海边买个小房子，多好。」

我带着岳父的梦想开启了新生活。

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倒也忙碌。

只是，家门口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精美包装好的外卖。

开始我以为是邻居填错了地址。

持续几个月后，我终是忍不住打开了它。

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肉。

都是我爱吃的。

只是。

西红柿炒蛋可能是把盐当成了糖，咸的齁人。

而红烧肉，应该是倒了半瓶老抽，黑乎乎的有些惨不忍睹。

我知道，这是夏念送来的。

知道我爱吃什么，并且能把所有的菜都做成黑暗料理的，只有她。

有时候在学校门口，在岳父墓前，我都能感受到远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我没有跑去戳穿夏念，也没有阻止她。

现在，她在我眼里，没有恨，没有爱。

只是路人。

直到那天，上完晚自习的我刚走到楼梯口，一个身影拿着刀直接向我刺来。

是顾铭。

夜色晦暗，我却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浓浓恨意。

「要不是因为你，念念怎么会不跟我在一起！」

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夏念挡在了我的面前，尖刀刺入了她的胸膛。

鲜血喷溅。

顾铭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子瘫软下去的夏念。

转身就往巷子外跑去。

我抱住夏念，试图用手捂住她的伤口。

可刺的太深了，我捂的再紧，鲜血还是透过我的指缝疯狂往外冒。

「夏念，你这是何苦呢？」

「我......我就是想弥补......」

夏念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苍白无比，瞳孔在快速发散。

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随安，对不起。这么久我一直跟着你，你其实是知道对吧。」

「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的，但我，真的，太想你了。」

「我一个住在冷冰冰的房子里，没有你，没有爸爸。我每天闭上眼就是那天的情景。」

「我只能靠偷偷看你，来让自己心安一些。」

「对不起，但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

两行眼泪顺着眼眶落下，夏念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

可以看出，她很吃力。

「别说话了，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我说道，可夏念轻轻摇了摇头：

「随安，我知道，我要死了。」

「我怕我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随安，等我死后，你能不能把我和父亲葬在一起，就葬在海边。」

「我真的好怀念当初我们一起幸福生活的日子。」

「怪我自己没有珍惜。」

「都怪我。」

「夏念，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自己说的。

然后，我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了呼吸。

有路人报了警，很快，警察就把逃窜在外的顾铭抓了起来。

顾铭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了死刑。

顾铭被处决那天，我将夏念的骨灰盒埋在了岳父旁边。

「夏念，你想要的我帮你完成了。」

微风吹过，我感觉是岳父在感谢我。

感谢我将他的女儿又带到了他的身边。

人来自于人海又终将归于人海。

至于我，也是时候释怀，迎接自己的新生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