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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季漾说想去山顶看星星,可他不会给我到达山顶的机会。
于是我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次逃亡。
只是偏离了季漾原先的计划,他是想我从半山腰跌下去从此查无此人的。
可惜我怎会要他如愿。
山上的路灯明明灭灭,在仇家的刀子逼近季漾那刻,我毅然决然的挡在他的身前,清晰地感受到刀刃没入心脏。
血、好多血…
极致的痛感让我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我却费力地笑着用沾血的手抚上季漾的脸。
“你没事、就好...”
“林雯!”
季漾手足无措到头脑晕眩,熟悉的场景如同多年前,年幼的他亲手了结自己的母亲那般。
与之不同的是,他的母亲想他死,而我,要他活。
这个自私又心理扭曲的人终于意识到,我虽与他母亲相像,但那颗心脏却是真的为他热烈的跳动。
而他差点亲手杀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也是最无辜的人。
季漾颤颤巍巍的将我放在车座上,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的向下砸着。
“你别闭眼...阿雯...求求你别留我一个人...我错了...求你...”
深夜的江城公路没什么车辆,但季漾还是一路狂飙到了季氏名下的私人医院。
直至面无血色的我被推进手术室,亮起的红灯仿佛瞬息间收走了这个男人的所有气力。
天边翻起一抹微光,手术室的红灯才暗了下去。
我醒来时,距离手术那天已经过去了一周。
抬起沉重的眼皮后,守在我身边的却不是季漾,看清身边坐的人时,惊惧刺激下我的伤口处撕裂般的疼痛愈发明显。
“你怎么在这儿?!”
9
“躺好吧,季漾去处理公司的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舒玉站起身围着病床绕了圈。
“刀口离心脏可是就差两寸,林雯,就算派去的杀手被我换了你也不用这么拼吧?你就不怕你死了之后我真趁虚而入啊?”
“你不会的。”失血过多的虚弱让我说句话都费力,接过舒玉递来的温水,就着杯口浅抿了一些。
“哼,我确实不会。”舒玉没好气地倪我一眼,“季漾这下是真的爱上你了,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舒玉看上去比我还要急切,如同最初她找上我来替她完成计划一样。
因为,舒苒的死不是意外。
几年前,舒苒和季漾几乎是江城富圈最令人艳羡的情侣。
人人都传舒苒会是季漾这辈子最爱的人了。
只是大家都错了,错得离谱。也许谁都难以想象,人前光鲜亮丽的季少,私下是个有恋母情结的怪物。
季漾从小被患有精神病的母亲施暴,却又贪恋母亲正常时给予他的关怀与温柔。极其割裂的童年在一次被仇家报复中走向了结局,季漾的母亲推开了季漾独自奔逃,却不料年幼的他虎口逃生,而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溅在脸上的鲜血和母亲那双会吃人的眼睛成了他残缺童年最刻骨的回忆。
可怜的舒苒到底是发现了这个秘密,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天之娇女受不得这般打击,能做的只有质问。
于是,舒苒带着那个秘密,永久的沉睡。
被舒苒一手带大的舒玉借着姐姐留下的痕迹拼凑出了整个故事,更巧的是,找到了更像季漾母亲的我。
而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我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妥贴了吗?”
10
季漾忙碌了一整天后,一路直达医院。
只是推开了病房门,里面的人不翼而飞。
病床柜上只留着一张方方正正的便利贴,上面是我的字迹:
见字如晤,声息可辨。
季漾,我们的故事该结尾了。
我在玫瑰墓园等你。
季漾母亲的墓碑前,我费力的弯腰放下一束新鲜的雏菊。
“小雯..."
“季漾,你说,我和你的母亲是不是长得蛮像的。”
我的话不是问句,声音也轻的像要碎在微风里,可季漾听来就觉得每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他的心尖。
“不像的...你是你,林雯只是林雯!”季漾颤着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泣声,眼眶瞬时红的彻底。
“那伙人是你派去的吧?你说爱我,又想杀了我…季漾,践踏别人的真心是不是很有趣?”
我的话断断续续,心脏附近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让我站不住向后栽去,我闭着眼以为要和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好在季漾反应快捞我在怀里。
他虚扶着我,动作是看得出的小心翼翼。
“别碰我...咳咳..!"
我的抗拒有些激烈,季漾的怀抱却抱的紧了。
“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只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季漾哽咽着,把脑袋埋进我的颈窝。“我错了林雯...我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时候真的特别特别怕......”
“我好怕你就那么死在我的怀里…”
夜风瑟瑟,掠过墓园的枯枝扑簌簌地。
“那天你说,玩玩而已。”我看着季漾猛地收紧的眸子,继续残忍的说着。“我听见了,只是那个时候我还爱你,所以装不知情。”
“季漾,我没那么贱。能让你反复拿捏你也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对你的感情是我唐突了…现在,我收回。”
11
我用力的挣开季漾的怀抱,眼泪当着他的面坠落,而后毅然转身,任由冷风把我吞没。
“小雯!小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很好是我的问题怪我!是我不懂得珍惜!”季漾追上来拉住我的手腕。
“求求你小雯...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小雯我真的只有你了...求你......”
静谧的的墓园里,季漾的恳求字字泣血。
“我...只要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对我做什么都行!”季漾另一只手摸索出一把弹簧刀塞进我的手里,“即使你杀了我...小雯求求你了你别不说话好不好..."
我惊诧于季漾能做到这个地步,推搡间‘无意’的用刀子在他身上划了几道口子,正汩汩冒着血。
“阿漾你...都出血了!”
刹那间我所有的伪装接连破碎,留下的只有一颗支离破碎又事事为他的真心。
“你担心我..?”季漾的声音是藏不住的欣喜。
沾了血的刀子被季漾随手丢在一边,他拥住我,无视身上不算浅的伤口正涌动血腥。
只是季漾这些时日毕竟就没休息好过,经这一折腾,没一会儿就栽了。
一直躲在暗处的人也终于探出了头。
“晕了?”
舒玉一口咬碎棒棒糖,把季漾从我身上扒下来。
我点点头,配合她一起把人抬到车上往医院送。
“人果然不能动感情,三天两头进医院的。”舒玉熟练的掌握着方向盘,“不过你非演这一出干什么?”
“痛远比甜能让他爱我更深。”
12
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季漾悠悠转醒。
刚掀开眼皮的人记忆回笼,登时坐了起来。
“小雯?!嘶...”
我迷迷糊糊的抬头,看到被季漾乱扯导致回血的输液管不禁蹙眉,起身想去唤护士来,又被季漾一把拉住。
“你去哪?”
季漾看上去委屈巴巴的,他本就生得好,眼里含着泪的时候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那个手上许多人命的季少爷。
“去叫人来捅死你。”
我没好气地说,越过季漾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没一会儿就有护士进来处理被季漾扯得几乎挑破皮肤的针头。
护士交代我几句又匆匆离开。
“你...原谅我了?”季漾被我训了之后安生坐好,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听话的大狗。
“......”我垂下眸子,低垂着的脑袋让季漾看不清神色。
“小雯你骂我也行或者再捅我几刀,你别不说话好不好..?”
季漾央求着,果然谁都受不了冷暴力。
眼看氛围到了,我才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
“我想去塞罗纳尔看极光。”我缓缓抬起头,对上季漾洋溢着希冀的视线。
“我陪你去!”季漾不假思索的回应,又突然愣了下,“塞罗纳尔登记结婚的人终身被神祝愿...小雯你..."
“自作多情!”
我羞恼般离去,独留季漾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傻乐。
一向杀伐果断的季少踏入爱河到底也是失了逻辑。
前一天夜里还挥刀相向歇斯底里的人,第二日太阳升起就能冷静的说爱你。
他还真信了。
13
办好了签证,季漾安排了公司的事宜就迫不及待地要和我去塞罗纳尔。
季漾的行李不多,收拾的时候我也在场。
除去一些必要的证件,那本可以允许华国人在外登记婚姻关系的册子,被季漾相当重视的放在最下面。
我倚在门边,手指在屏幕上盲打着。
木木:我们今天出发。
予舍:我会晚一些,你先稳住他。
予舍:塞罗纳尔最近的天气不太好,小心些。
“你已经收拾好了吗?”
季漾拎好箱子,巴巴的跑到我身边。
我点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问到。
“不让你手下的人跟着了?毕竟在塞罗纳尔想杀了我可比在江城方便得多,你连山都不用刻意找没监控的。
“宝宝,我不会了...”
季漾兴奋的火苗被我一盆冷水浇灭,瞬间敛了笑意,上前来想要拉住我的衣角。
我也没躲开,任由他攥住我的衣袖揉搓。
没有就好,否则我下手也不方便。
飞机落地,季漾带我去汽车租赁的营地签署协议。
塞罗纳尔的晚秋比江城冷的多得多,几乎刚到营地就飘起了小雨。
季漾脱了大衣披在我身上,把我冰凉的指尖握在手里暖热,如同一个24孝好男友。
我看着季漾的眼睫,冷空气伴随着细雨滴轻巧的挂在上面,离我那样近。
我能感受到季漾的气息,甚至通过指尖传递给我的跳动的脉搏。
我抽回手,只道声冷,拉开车门做到副驾驶。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透过后视镜,我隐约看到一辆差不多的车型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是舒玉。
14
“塞罗纳尔的最北端靠近冰川,我们去那里吧。”
“好!”
季漾现如今已经很少对我的话提出质疑了。
塞罗纳尔投入使用的面积不大,有人迹的地方几乎都集中在首都酌镡的位置。
季漾陪我在酌镡待了一段时间,除了他偶尔会接几通国际漫游处理些事,日子竟然就让我们这么平淡的过了下去。
又一个平凡的午后,季漾被我指挥去买巷尾新出炉的甜品,而我被舒玉堵在了我们休憩的小楼。
“你还记得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吗?你知不知道拖得越久风险越大啊!”
“我知道,这一切快结束了不是吗?”
我合上了手里承载我们这一路回忆的卡册,抖落了身上没穿好的外衫。
“舒玉,季漾会死在塞罗纳尔的最北端,那里没有春天,像他的人生一样。”
季漾回来时舒玉早就离开了,我还是坐在那张躺椅上,遥遥望着外面的风景。
“宝宝,我们明天去吉纳斯教堂好不好?”
塞罗纳尔的婚礼大多都在那里举行,季漾还是提了这件事。
可是两个恶人,又怎么会得到神的祝愿呢?
第二日我们就踏上了旅程,虽然在酌镡住了段时间,可我们的行李仍旧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