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晚上洗完澡,都会拢着浴巾,紧实胸肌半隐半现地在客厅里来回晃好几圈。
我颇为无语,总劝他,「......楚尔,我快三十岁了,已经心如死灰了。」
「你完全可以找个漂亮的小妹妹。」
楚尔开始还用哀怨的眼神瞅我,后来索性傻笑着不做回应。
该贴贴照样贴贴。
我无奈,只当自己养了只大型犬。
想着他总有一天会想明白放弃我的。
脱离压抑的心境后,我身体迅速好了起来,旋即着手起诉离婚、车祸翻案、重新组建团队东山再起三件事,忙得团团转。
令我意外的是,都推进得很顺利。
原本以祁瑾如今的财权,是有办法将我的路堵死的。
极端一点,他大可以雇人将我和楚尔囚禁,或直接做掉。
神不知,鬼不觉。
但他都没有。
反而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掌握证据,启动司法程序,一点点将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心血夺走,最后甚至连他自己都可能锒铛入狱。
我隐隐猜到这是他的赎罪。
但那又如何?
他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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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瑾销声匿迹,倒是林衔月会连续不断地给我发大段大段的骚扰短信——
哭诉她童年有多不幸,被霸凌时被祁瑾救下获得了多大的救赎,如何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说她有多努力才被祁瑾看到;
说祁瑾承受巨大压力快崩溃时她是如何安抚才支撑下来的;
她细数着祁瑾爱她的种种证据。
我没理会过。
沉寂几天后,林衔月发来了一个视频——
镜头中祁瑾烂醉如泥,上身赤luo,浑浊的眼里压抑着什么,压在镜头上,像是只随时会扑上来把爪下的猎物撕扯成碎片的野兽。
有双纤细白丨皙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呈现出一副予取予夺的柔丨软与顺从。
几条短信接连跳出来——
「从前我就是这样安慰他的。」
「现在我也可以。」
「等他发泄够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抽丨动着额角,嫌恶地又拉黑一个号码。
恶心。
深夜,换了个号码又发来两句话——
「安笙,我好嫉妒你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获得他全部的爱。」
「你当初死掉就好了。」
冰冷的文字看得我头皮都有些发麻。
楚尔看过后也是面色凝重,让我提高警惕,这些天先尽量别出门,他已经同律师将所掌握的证据提供给了警方,重启了调查。
林衔月马上就会被控制住。
我点头应下。
然而林衔月比我想象的还要极端与疯狂。
东窗事发后,她拒绝了警方的传唤和调查,丢下女儿,独自销声匿迹了几天后,竟雇人将我直接从家里强行绑走了。
当我头痛欲裂地睁眼,才发现自己手脚被缚,缩在墙角异常狼狈。
而林衔月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
姣好的眉眼尽显怨毒恨意。
她蹲下身,精致的指甲重重刮着我的脸,一路往下,直至触碰到锁在我胸口的黑色小盒子。
「阿瑾说他爱你,愿意为自己做的错事去坐牢。」
「也要让我偿命。」
「甚至不顾礼礼没人照顾。」
我心惊胆战地听着,嗅着鼻尖浅淡的火药味,心底疯狂骂人,觉得自己遇到这对癫公癫婆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呵呵。」
林衔月忽地勾起唇角,笑靥如花。
只不过是一朵娇艳的剧毒花。
她笑够了,艳红的唇轻启,「他好像确实爱你,但我还是不相信。」
「你说,他会愿意为你去死吗?」
祁瑾和楚尔是一起来的。
身后跟着大片持枪的警察。
但当祁瑾瞧见我胸口上的炸弹,以及林衔月手中的按钮时,吓得都破音了,「别开枪!都别乱动!」
楚尔也脸色惨白,神情惊惧,死死盯着我,身体颤抖着。
我心到底起了些波动。
觉得楚尔还是傻乎乎摇着尾巴围着我绕圈的模样顺眼。
......估计没机会再看到了。
死寂的沉凝中,林衔月温柔笑着对祁瑾开口了,「那角落里的口袋有微型炸弹,阿瑾你把它绑到身上。」
她指尖轻触摸在有两个按钮的遥控上,歪了歪脑袋,「反正今天炸弹肯定是要炸一个的。」
「阿瑾,你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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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仿佛灌了泥浆,浑浊而粘稠。
楚尔先动,他朝角落走去,拿过炸弹就要绑在自己身上......
被祁瑾用力扯住衣领,劈手夺了过去。
他眸中的凶戾和郁躁几乎凝成实质,「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我才是她老公!」
「有资格替她去死的人只有我一个!」
楚尔愣住,神情复杂地看着祁瑾将炸弹绑在了自己身上,终究没多言。
祁瑾深深看我一眼。
像是要将我永远镌刻在心底那般缱绻而深刻。
最后,他移开目光,望向林衔月,声音平静下来。
「我愿意去死。」
我心情复杂。
祁瑾对我的背叛和伤害是真,如今为了我甘愿放弃生命也是真。
当然我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
毕竟如果祁瑾当初没有背叛我,没有和林衔月的这一段孽缘,我也不会被捆在这里等别人决定死活。
祁瑾似是已经能坦然接受自己死亡的结局,竟还轻笑一声。
「衔月,你应该也活不了了。」
「放过安笙,我们两个一起死,如何?」
林衔月好像被蛊惑到了,唇角一点点漾起笑意,甜蜜而幸福。
她笑到落泪。
又轻易品出她单薄身体里薄发的悲伤和绝望。
最后,在众人屏息中,她同时按下了两个炸弹的开关。
滴答、滴答、滴答......
我心脏似乎都随着这倒计时膨胀成气球,随时会爆炸开来。
耳鸣声阵阵,连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扭曲模糊。
我不想死。
好不容易才从植物人状态醒来,这世界那么多美景和奇迹我都没来得亲眼看过。
还有楚尔。
那傻小子该有多伤心啊......
但事实上他非但没哭,反而笑了。
他逆着往后退的人群,朝我奔来,捧着我的脸,同我额头相抵,弯着眼笑了,声音柔得像是早春的第一丝雨露。
他说,「别怕,我陪着你。」
傻子。
我眼泪夺眶而出。
用力去推却被抱得更紧。
「......没必要陪我去死!」我哽咽开口。
他搂着我的腰,用力跳动的心脏紧贴着我,指尖穿过我发根,偏头啄了下我的耳垂。
「报酬我已经不问自取了。」
「交易成立。」
我的心脏仍然疯狂跳动着。
只是这一次,好像有什么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滋生了,酸胀在胸口。
混乱中,我的视线对上了祁瑾。
他身上绑着的炸弹也在倒计时,可却没表现出一丝慌乱,只是悲伤地凝视着我,薄唇微启——
「对不起。」
十秒的倒计时很快走到底。
......3、2、1!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伴随着死亡降临,只是耳边确实有沉闷而巨大的声响,连眼前都漫上血红。
地板、天花板、甚至我身上似乎都有什么湿丨热而黏腻的东西。
是什么?
我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是一个疯子炙热而绝望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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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到更多前,楚尔伸手挡住了我的眼,附在我耳边的声音是劫后余生止不住的颤抖,「别看,别怕。」
我阖上眼。
脑海里是最后瞥见的祁瑾——
他直直地瞪着某个方向,惊骇又茫然,眼角流出的液体混着脸上的刺目,像是血泪。
这滴只为林衔月流的泪。
她至死都不知道。
我听着耳边祁瑾从喉咙中挤出的犹如濒死困兽的压抑吼声,心中五味杂陈。
林衔月死了。
她到底没舍得伤害祁瑾。
只是也没放手。
而是选择用最直白最惨烈,绝对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方式在祁瑾面前死去了。
事实证明她达成了目的——
自那以后祁瑾就变了。
他坦然承认了五年前对林衔月的包庇罪,念在情节较轻,悔罪态度良好等,最终判处三年缓刑。
听朋友说他成了酒鬼,什么事情都不管了,隔三差五把自己喝得胃出血进医院,醉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地不知道在喊什么。
在我和楚尔的结婚宴上,我最后一次见到了他。
他身上的西装挂在枯瘦的骨架上,形容憔悴,眼神也是死的。
再没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沉默地观礼,像个随时会消散的幽灵,只在我走到他身前时僵硬地动了动嘴角,却没能挤出个笑来。
他是来送贺礼的。
——包括公司在内所有财产的八成。
他说剩下的两成会留给礼礼,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要去哪里?」我心头一跳,问了一嘴。
他只是看着我摇了摇头。
转身走了。
几个月后,我从警察处得知了祁瑾的死讯。
自杀。
留下遗言想让我处理他的骨灰。
我想了很久,还是在林衔月的墓旁寻了个地儿葬了他。
藤蔓蔓延,彼此纠缠。
至死不休。
而我已是局外人。
身后有人翘首以盼,瞧见我朝他靠近,挥起手来,弯起的眉眼盛着灿烂的光。
洒满了我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