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听到熟悉的话，我以为自己不会难过。

我妈从来都打着为我好的名头愧疚式教育，用孝道二字压得我喘不过气。

花我的钱不是钱。

她自己的钱反而宝贝得很。

根本不知道，我妈怎么想到这点子的。

我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你们欠我的，我会悉数讨回。

“妈，我倒是有钱……”

“但之前耀祖要交学费、补习费，我就全给嫂子了。”

结果耀祖回乡下了。

钱自然没花出去。

三两句话，矛盾转移。

“什么？”

我妈和我哥双双震惊。

顾不得别的，直接挂断电话。

耀祖给我偷偷打视频。

说家里人打起来了，爸爸、奶奶和妈妈打架了。

他们扯头发、拽衣服，丑态百露。

至于要帮五叔这事，早就给抛到九霄云外。

看吧。

只要涉及自己的利益，我妈就一点不会退让和犹豫。

我告诉耀祖：

“你要听奶奶的话，奶奶是最疼你的。”

王文娟狼狈摔倒在地。

藏好的银行卡被我妈强夺走，我哥推着轮椅甩了她两巴掌。

“死婊子。”

他们都没注意到，王文娟凌乱头发下的不甘。

一年中秋，我带着月饼回老家看望家人。

没进家门远远就听到王文娟的质疑：

“什么装修要五十万！”

回应她的，是母亲更大声的话：

“找的亲戚，能骗咱吗？！这还是人家给我们的友情价！”

我哥踌躇不前，“妹妹回来了。”

我妈跟我讲述事情的经过。

家里房子住了几十年，老旧不少。

王文娟和耀祖时常会抱怨漏水房子破败什么的。

我妈就说找人装修。

正好有个亲戚是干这个，给她内部家属优惠价。

可如王文娟惊讶的，要五十万。

“妹妹，你最明事理了。帮我劝劝妈……”

王文娟懒得跟我妈吵，走到我身边，挽起我的胳膊小声说。

我哥面向窗户，事不关己。

上一辈子也是这样。

亲戚家装修不靠谱，用最次的材料且不安全。我得知后，果断让我妈不要找对方装修。

可我妈已经跟人家说好了，她大怒：

“你说亲戚不好，你给我找个好的装修啊！”

“就你一张嘴能说。”

结果是我自己找朋友借钱，找人置办一切。

苦活累活我干钱我花，我妈的数落我一句没少听。

我哥则美美坐收成果。

我给我妈抛话茬：

“妈都是为了咱们好。都是亲戚，知根知底。谁知道外面那些装修靠不靠谱，亲戚不会害咱。”

“对对，还是雯雯懂事，文娟你就该多学学。”

我妈连连赞同。

“哥，你不是之前拿了一笔赔偿金吗？装修的钱肯定出的起。不像我没钱，帮不了咱妈……”

我妈顺着话看向我哥。

重生以来，我有意无意在电话里跟我妈哭穷。

城里压力大，一个月还万把块房贷。

买房合同已经签约，我妈只能恨铁不成钢骂两句赔钱货。

王文娟想接话，又默默退回去。

我妈拍板定下这件事，我哥出钱，亲戚装修。

没有我的阻拦，装修很快结束。

我哥气得直接摔碗。

电路线装错，普通的推拉窗装得摇摇晃晃，原来漏水的地方补好了，新的地方开始漏水。

房间清一色上了难看的土红、土绿色。

外面几百的马桶，算钱却收他们两千五！

总花费超支，我哥的赔偿金一份不剩。

钱全部打水漂。

正儿八经的装修公司，十来万能搞定这些。

再找那亲戚，压根联系不上。

我妈在饭桌上重复自己的受害者语录：

“我不知道啊……谁知道他，他收咱钱还搞成这样……”

“这也不能怪我……你们当时都没人拦我啊！”

王文娟气不打一处来，“妈，我们根本劝不动你。”

“我没想到……”我妈有些底气不足。

“你自己非说亲戚不会骗咱！”

我妈说着说着，脾气也上来了，见我哥冷脸不想理她，好像错全在她，爆发起来：

“好好好，我的错行了吧？”

“我蠢，你们都聪明！我真是造孽啊，这么大把年纪碰上这事。”

王文娟抿嘴，冷哼。

“你是不是要我给你下跪磕个头，你才原谅我！”

“好，我下跪。就我这个老太婆什么都不懂！都是我蛮不讲理行了吧？”

我妈指着王文娟大吼，接着就要下跪道歉。

我哥看不下去，出声制止。

这事就算翻篇。

知道这场闹剧的时候，我和朋友在看电影。

我心情愉悦地喝了口奶茶。

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们的报应，还在后面。

没想到因为赔偿金没了，我哥把念头打到我身上。

他借口妈不舒服，骗我回家。

转头将我带到一个老气横秋的男人面前。

这人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四十大几没有媳妇。

大家都嫌弃他。

对方猥琐的眼神在我身上乱飘。

我哥脸上的笑容怎样都收不住。

我猜到他想干什么。

无非是跟这老光棍谈拢价格，让我嫁过去。

果不其然，我哥拍拍我的肩膀，“妹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我强忍住恶心微笑，故作为难：

“哥，你也知道……”

我哥：“哥知道你不放心，哥考察过了。他人憨厚老实，一定对你好。”

卖妹妹这么果决，我哥还是头一份。

老光棍笑着就要来摸我。

“不是我不想，我还有三百多万没还，总不能祸害别人吧！”

我说的很响亮，言辞恳切。

频频有人看向我们。

老光棍看看我哥看看我，心中有数。

“呸！张建华，你敢骗我！把钱还我！”

说着，他黑着脸去揪我哥衣领。

我哥被狠狠揍了一顿，脸上都是伤。我妈反过来指责我：

“雯雯，你为什么把房贷说出来！”

我心底最后一点亲情的期盼全无。

原来，妈你知道要把我卖给老光棍这事。你甚至是赞同的。

“妈，你说我房贷三百万是个赔钱货，我怎么会看着人家往我这个火坑跳呢！”

“你们再这样我下次就不回来了，免得又祸害别人！”

我哥见诡计败落，讪笑。

又相安无事一段时日。

临近年底，我妈在给耀祖换衣服时发现他手上好大个疤，以前都没有的。

这可不得了。

我妈拖家带口杀到学校去要说法。

她嘭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老师怎么管的？我家耀祖受伤也不通知我们一声？！欺负我们是吧！”

“小心我让校长开除你们！”

耀祖好奇地左看右看。

老师欲哭无泪，“家长啊，您们先冷静。事情是这样的……”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气都不敢喘一口。

真相是耀祖跟同桌玩，把铅笔芯往人家眼珠里戳。

同桌反抗，意外用笔划伤耀祖的手。但那会笔芯已经戳进去了。

事情后来被副校长压下去。

就没找家长。

我妈闻言，铿锵有力，

“耀祖他这么小，能懂什么！”

“我们有亲戚帮忙是我们的本事，你让人家也找个校长亲戚啊！”

“我不管，我们家宝贝耀祖受伤这事，必须给个交代。”

王文娟没帮腔。

但总归是他儿子受委屈，妈没说错。

场面僵持不动。

副校长大伯闻声赶来。

我妈嚷嚷着让人家主持公道。

他忍无可忍：

“住嘴！”

“你知不知道张耀祖给我惹了多少事！课堂公然和老师对着干。欺负同学，恃强凌弱。我一天天地被折腾的头大！”

“他现在还把人家眼睛戳伤，家属天天在我办公室闹！”

耀祖这点小疤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