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也是这样的背影。
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温柔体贴。
可是面对我时只有不耐烦。
重叠的背影交错在我面前,定格在被狠狠摔上的大门、还有女儿仓皇的表情上。
我突然清晰地意识到,我是如此恨他。
10
女儿帮我租了一个新的房子。
儿子打电话过来,我刚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妈,您都多大年纪的人了,闹离婚不嫌丢人吗?”
“那本日记是我小的时候写的,我藏起来是怕你看到了生气,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吗?”
“我从小就认识柳曼阿姨,人家有学问,爸和她谈谈文学和艺术,你干嘛非要抓着这些不放呢?”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径直挂断了电话。
这就是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
我坐在沙发上苦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满心都是悲凉。
儿媳杨金玲带着儿子和孙子上门给我赔礼道歉。
我站在门口,没有想让他们进来的意思。
金玲使劲拽孙子的袖子:“去给你奶奶道歉。”
孙子撅着嘴,一脸不乐意,干巴巴地说:“奶奶对不起,我不该把鱼汤洒在你的身上。”
我平静地说:“道歉我收下,我照顾你这么多年,尽到了责任,以后你不用来找我了。”
金玲的脸色骤然就变了,儿子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你明知道我和金玲工作忙,没空天天照顾孩子,你还一而再、再而三给我们甩脸子!”
“你有本事就永远都别回家!你就是比不上柳曼阿姨!”
说完他扯着金玲扭头就走,孙子紧紧跟上。
金玲回头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想到儿子小的时候,也曾用他软乎乎的小手抱着我,说他要快快长大保护妈妈。
而孙子在更小的时候,一秒钟看不到我就要吵着奶奶抱抱。
他们都是我一点一点养大的,是我给他们洗尿布、做辅食、彻夜陪伴。
曾经我是他们最爱的人。
可是人心易变
我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老太太,而赵逸云和他的情人身份地位都比我高,能够给他们铺设道路、带来更多的利益。
自然我就是这个家里最不重要的人了。
在他们眼中,我唯一的作用就是洗衣做饭、照料家务。
11
我去找赵逸云的时候,天已经凉了,他还穿着夏天的单裤,脚踝露在外面。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绕过他、信步走进屋子。
他在我身后低低开口:“阿容,以前都是你帮我准备衣服的,我冻得膝盖好疼。”
我叹了一口气,去里屋帮他找出了条绒裤子和保暖袜子。
赵逸云想伸手拉我,我躲开了。
他尴尬地收回手,颤巍巍地说:“对不起阿容,我不该瞒着你。“
“我确实和柳曼比较谈得来。但我真的没有想过破坏我们的感情,也从来不想伤害你!”
他信誓旦旦。
真的吗?
我想起女儿出生后,我被分配到了第六纺织厂。
我工作表现良好,很快成了纺织厂的主管,能挣更多的钱。
而赵逸云那时候刚进入大学任教,薪资微薄,要协助导师写论文、去全国各地跑研讨会。
家里的事情全部落在我一个人的肩上。
我白天在纺织厂管理几十人,晚上回家还要照顾儿女。
我一天一天地衰老憔悴下去,就像被吸干了精血。
而赵逸云没有后顾之忧,事业越做越好。
他开始成为那些讲座上被邀请的老师,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
我曾经以为我们的一生是那种先苦后甜的好剧本。
没想到在我65岁这年,我会突然发现我的婚姻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我坚守了这么多年的爱情和亲情,皆是梦幻泡影。
我在纺织厂时,早就习惯了审批账目,所以财产分割我做的清爽利落。
我轻轻把那张纸从包里抽出,推到赵逸云面前。
他接过离婚协议,不明所以地看了两眼,随后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我。
我平静地说:“签字吧,这是我们能给彼此留下的最后的体面。”
他瞳孔震动,但在他站起来之前,我已经径直走向门口。
关上门的时候,我还听到他在身后大声喊我的名字:“阿容!”
出门之后我给赵逸云发了最后一个消息:“离婚协议你签好字之后交给女儿就行”。
发消息的时候,儿子的微信消息还在不间断地弹出来,全部都是长达59秒的语音条。
我费劲地使用语音转文字功能,看到大段的文字都是在骂我:任性妄为,自私自利。
我干脆把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