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云和儿子都愣住了。
赵逸云面容很古怪地审视我:“阿容,你怎么会知道柳曼?”
儿子面上闪过慌乱,随即想到了什么,皱眉瞪我:“妈?你是不是翻我书房东西了?!”
我轻轻瞟了他一眼。这就稳不住了?
赵逸云定了定神,迅速扯出一个笑容:“柳曼是我在X大学的同事,关系挺普通的。”
欲盖弥彰。
他又去拍儿子的肩膀:“你妈看点你的东西怎么了,你小时候什么不得告诉你妈?”说完他尴尬地笑着。
看我没有一点笑意,他又拿过蛋糕递过来:“给你带的蛋糕,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给我带的蛋糕?”
我看着包装盒上的红绸带,猩红色好像要淹没我的理智。
“既然是专门给我的,为什么包装盒是被拆过的?”
我直勾勾盯着赵逸云和儿子,语气也比平时咄咄逼人。
赵逸云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现在才发现那个包装盒被拆过,而他一副无奈的神情:“哎呀,大概是咱们孙子想看看,来的路上就等不及拆开了,这个孩子真是的···”
孙子茫然地抬头,“啊?我···”
然后儿子踩了他一脚,把他推进了屋里。
我看着他们几个虚假浮夸的表演,感觉无尽的失望如同潮水般淹没我。
我嗓音干涩,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都不记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赵逸云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看吧,他根本不记得的,我何必多问这句呢?白白让自己再受一次侮辱。
5
虽然是我过生日,但整个席面都是我操持的。
我在厨房忙活了大半个下午。
只有下班回来的儿媳妇进来帮我打了打下手。
赵逸云,儿子和孙子全部躺在外做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我把饭菜全端上来。
招呼他们。
他们才不紧不慢坐到餐桌旁。
儿媳提议,“难得妈过一次生日,我们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其他人好像都不太情愿。
“算了,先吃饭吧。”
我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
把孙子爱吃的清蒸鲈鱼挪到他的面前。
但是盘子还没有离手,他就不耐烦地挥了一下胳膊:“饿死了,唱什么歌!”
我躲闪不及,一盘鱼连汤带水的全扣到了我的身上。
我站在原地。
一瞬间像是被寒冰冻住了。
而赵逸云和儿子却像没事人一样,还在悠闲的品尝着我做的菜品。
孙子则继续埋头在他的游戏中。
只有儿媳妇慌忙的拿了布过来给我擦拭身上。
我怔怔地看着这三个男人,我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们。
早上看到的照片像雪花一样在我眼前飞舞,一瞬间所有的气血都逆行冲到了我的头顶。
我这一辈子多像一个笑话。
我木然推开儿媳妇的手,走了出去。
原本只是想去换件衣服、透透气。
天黑,我没发现下脚下有个木椅。
整个人被绊倒,一头栽进了院子里的深井。
好在运气好,卡在井里的废弃水桶上,没有掉下去。
儿媳妇听见动静,着急追了上来。
发现我落井的那一瞬间,她就打通了急救电话。
屋里的人终于被惊动。
我被救上来后,却是一顿责备。
“妈你到底在闹什么呀?好好的家宴都被你毁了!” 儿子生气地训斥。
“奶奶,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我差点死在井里。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责骂我。
“你给我闭嘴!站到一边去!” 儿媳妇恶狠狠的打断了孙子。
“阿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也不要当着小辈的面闹,丢了长辈的身份。”
赵逸云脸上的惊慌已经褪去。
又恢复了他从容文雅的日常形象。
我脑子嗡嗡的,身份?我有什么身份?
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我胯下生出的血肉,全是刺向我的尖刀。
秋天的井水已经冰凉刺骨,我浑身湿淋淋的,冷风吹过,我不自觉打着寒颤。
可是我的赵逸云、儿子、孙子没有一个人想起把我挪到避风的地方。
还是儿媳妇小步跑着从屋里拿了一个被单子,把我裹了起来。
6
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儿子不停数落我: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多给我们添麻烦!”
我虚弱的闭了闭眼。
开口道:“我要离婚。”
平静的、坚定的4个字。
救护车里静默了一瞬。
随即儿子跳起来,脑袋撞倒车顶,他捂着头吼我:
“你疯了吗?这么大年纪你要离婚?让我的面子往哪搁!”
孙子终于从他的游戏里抬起头,"奶奶离婚之后谁养你啊?"
他们声音太大,医护人员呵斥道: "闭嘴,要吵下去吵!"
我没再说话,闭眼之前,我听到赵逸云的声音:“先别闹了,先看身体。”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
他居然以为我是在跟他闹。
检查完毕后,赵逸云和儿子站了一会儿就找借口回家去了,走的时候满脸的不耐烦。
只有儿媳妇杨金玲自告奋勇留下给我陪床。
金玲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不然也不会用这种充满悲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昏睡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金玲已经去上班了,她还在床头给我留了饭菜。
女儿赵韵诗坐在床边,眼睛红彤彤的。
我有些歉疚,诗诗在邻市教书,一定是连夜请假从学校回来的。
手机响了,是赵逸云的消息:“醒了吗?身体如何?”
我现在看到他的消息就反胃,根本不想回复。
7
出院回到家里时,赵逸云在厨房,这20年来他进厨房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清。
我懒得跟他打招呼,伸手拿过茶几上他的手机开始翻看。
反正都准备离婚了,看看又怎么样呢?
果然一打开就是惊喜,柳曼给他发来了照片,照片上她坐在桌子上,面前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