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只有我。」我朝她走近，昔日风光无限的贵妃一朝落魄，却不知悔。

「我来，是替一位故人向你问好的。贵妃可还记得柳嫣？」

苏贵妃冷笑一声，只是悠然地欣赏着自己曾经涂满豆蔻如今却什么也没有的指甲。

「贵妃一生害人无数，自是不记得一个小小的宫女。」我在一旁的桌前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三年前的冬天，她被我亲手葬在了宫外的彧青山上。」

「知道为什么是那里吗？」

苏贵妃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拽紧了衣裙，可她面上依旧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

「因为她在那里，可以看到你，可以看到那些害死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

「你以为本宫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感到害怕吗？」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靠近我，眼睛紧紧盯着我，「本宫不会，不会害怕，也不会后悔。」

「所以呢？」

我反问，并在她离我不到一步的距离时快速将早已握在手里的药粒塞进她嘴里。

她反应过来，用力挣扎着。我掐着她的脖子强行让她咽了下去。

看着她眼里的惊恐，我笑着说，「谁在乎你害不害怕，后不后悔啊。」

「我从来，都只是想要你的命。」

我松开手，只听见她“嗯嗯啊啊”地嘶吼。

「这不是毒药。」

我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发出“嘘”的声音示意她安静，「毒酒在赶来的路上，御赐之物，好好享受哦~」

说完，便转身离开。

还未出风华殿，便看见端着酒的小太监跟着徐公公风风火火地朝贵妃幽禁之处走去。

不知不觉站到了以前跪着的地方，恍惚中漫天大雪纷飞，裴元青徐徐走来，他笑着，不语，将手中红色披风递给我。

「阿槿，又下雪了。」

风吹乱了我的衣裙，吹落了满树枯叶。没下雪，也没有裴元青。

最后看了一眼风华殿，我抬脚离开。

「长姐，阿槿给你报仇了。」

14、

「做得不错，本太子果然没有看错你。」

废太子裴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倒是很好奇，你对裴元青当真没有动过心？」

我看了一眼他，「何必说这种没有用的话。」

「哈哈——」裴钰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本太子不过一时失势，所有人竟都妄想爬到我头上。」

「其他人呢？」

我后退了几步，低头回道，「大理寺已经查清，用不了多久了。」

回应我的，是扬长而去的身影和久久不散的狂笑。

废太子裴钰，在我两年前查到害死长姐的是裴元青和苏贵妃后找我，让我为他做事。

他以为他在利用我。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我扬起了一个笑，希望明日他还能笑得出来。

15、

「据说今日朝堂上，大理寺呈上了所有证据，下毒的人都查到了。」

刘老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突然开口道。

「是。」

他啧啧称奇，既惊讶又可怜。

「当初我看到尸身时就觉得他可悲可怜。」

是啊。

他是挺可悲的。

「只是......」刘老突然话语一转，「为什么他的尸身会迅速腐烂？那些毒没有任何一种能导致。」

我垂下眼睛，声音很低，「谁知道呢，或许那些毒凑在一起导致的吧。」

刘老“咦”了一声，倒真觉得有这个可能，连忙回去求证。

想要裴元青死得难看的，就是我啊。

16、

「贵妃死了。」

陆续的声音在身旁突然响起，我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皇后、三皇子、六皇子都被贬为庶人，皇后赐死，其余人流放。」

我转头看陆续，他看着远方，仿佛看得很远，可实际也不过十几米外高高的宫墙。

「刺杀是皇后，鸩酒是三皇子，雷公藤是六皇子。」

「我知道。」

「你知道？」陆续突然转过身来看我，「木槿，这到底是不是你布的局？」

我带着嘲意笑了，「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太子被废，裴元青风头过盛，想得到太子之位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你也没想放过他，不是吗？」

我试图越过高墙，看到长姐柳嫣。

「陆续，你去看过我长姐吗？」

陆续没想到我会突然提到故人，几番欲言又止，最终看着我沉默。

「苏贵妃为了争宠害死我姑姑，她的父兄又害得我父亲被斩首，我长姐入宫为奴。」

「本来我想着，只要长姐好好的就行。可裴元青偏偏要纠缠她，让她出现在贵妃眼前，无辜惨死。」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被随意丢在述遗院那间小小的昏暗的房里。她脸被划烂，白骨森森。」

「我将她葬在了彧青山上。」

良久，陆续问我，「可裴元青没有想到她会死。」

是啊，他没有想到，可她就是死了。

我没有告诉陆续，我验尸时发现长姐已不是处子之身。

17、

「阿槿。」

「阿槿。」

「阿槿。」

满墙蔷薇下，裴元青在对我笑，他在唤我名字。

我想走过去，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他。

「阿槿，」裴元青手中突然出现一簇春菊，他将春菊递给我。

我听到了那句话，那句散在风里的话。

「阿槿，如果我不是皇子，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18、

天在瞬间崩塌，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我仿佛停止了呼吸，只觉得心脏钝痛，痛得我浑身麻木僵硬。

「木槿——」

突然被人抓住晃了晃，我才看清眼前。

陆续神色紧张，「你怎么了？我叫你都没听见。」

我木然地摇了摇头。

「我带你出宫，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木槿，我们走吧，远离这里。」

陆续抓着我的手及其用力，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

「你从未以柳家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世人只知柳府大小姐，不知道还有二小姐。」

「木槿，仇已经报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走？

我挣脱开陆续的手，看着他，「陆续，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喜欢你。」

他神色瞬间黯淡下来，却仍然坚持，「我知道，没关系，我只想你好好活下去。」

脑海里的一根线瞬间扯断，我眼泪汹涌地瞬间涌出，心脏已经痛到麻木却还在不断感知。

陆续从未见过我如此，顿时手忙脚乱，「你怎么了？」

「错了......我错了......」

我泣不成声，眼前一片黑。

错了，裴元青，我错了......

19、

裴钰知道皇后也被牵扯其中后瞬间暴怒，找人将我带了过去。

他看着我，怒笑问道，「你告诉本太子为何母后也在其中？」

我笑了笑，「你不知道吗？是皇后派人刺杀的。」

「好，好得很。」裴钰突然拽住了我的头发，「本太子倒是没想到你如此聪慧过人，连母后也被你算计了进去。」

裴钰手上用劲，面上笑得越加疯狂，「你想杀裴元青是因为那个叫柳嫣的宫女吧。」

听到长姐的名字，我愣了愣。

「本太子倒是有个好玩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刹那间，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裴钰说的事情或许非常重要。

「你为什么要杀裴元青呢？因为，他侮辱了那个宫女？」

我身体瞬间僵硬，我听见他在笑，他说，「是我侮辱了那个宫女，没想到她想不开寻死，正好被裴元青遇见。」

「而裴元青为了救她，就时常寻她见她，没想到啊，被苏贵妃误会了。」

「苏贵妃觉得她身份低微，再加上苏贵妃就是不想让裴元青顺意，就杀了她。」

是裴钰。

是裴钰害了长姐。

我不敢深想，却不得不面对事实。

心脏的剧烈疼痛让我丧失了知觉，错了，我找错人了。

20、

我摆脱了陆续，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藏了许久的剑。

正要离开时，刘老刚好推开了门。他看见我手里的东西，快速转身关门。

「你要干什么！」刘老快步走过来，「你拿这个是要干什么？」

我看着刘老，这位抚育我长大教我武功的人，「刘老，我不能给你尽孝了。」

刘老靠近想来夺剑，却被我侧身避开。他语气尽是担忧与急切，「槿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眼眶瞬间又热了，模糊了视线，「刘老，裴元青尸体腐烂是我做的，我给他下了蛊。」

「下蛊？」刘老只迟疑了一瞬，马上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害死长姐的是裴钰，我必须杀了他。」

「那你呢？」

我看见刘老的眼眶红了，我知道他知道我，「刘老，别来给我收尸，会连累你的。」

我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头，不再看他的表情，「再见。」

21、

我潜进了裴钰所居住的宫殿，一发现他就将其打晕了。

带着裴钰来到了风华殿前，那个我与裴元青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下雪了啊。」

将裴钰随意扔到地上，才发现下雪了。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你，你想干什么？」

裴钰醒了，他害怕地往后退。

我两步并作一步，走到他眼前直接举剑。只有惨叫一声，殷红的血溅落在雪上。

长姐，这回，我真的为你报仇了。

22、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浸湿了我的衣服，风一吹，彻骨的寒。

裴元青，你后悔遇见我吗？

手起剑落，雪地再添殷红。

我躺在雪地上，看见了裴元青渐行渐远的背影。

快点走，元青，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