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抱歉，三皇子，刘老有事交代，我不敢耽搁。」

裴缙本来都要坐下，听我此言又仿佛威严受到挑衅，怒气冲冲的像要跳起来。

「你不想活了吗敢忤逆我？本皇子只是问几句话！」

喜怒形于色，果然蠢笨如猪。

我低头默不作声，一个茶杯就这样砸了过来。

砸在膝盖又掉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轻微的疼痛袭来，裴缙带着怒气的询问也随之而来。

「本皇子问你，刘老查出什么了？」

我直接跪下，也不顾脚边的碎瓷片，「三皇子恕罪。」

「不能说？」

眼看裴缙要彻底发怒，我埋着头将笑意掩藏。

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三皇子这是做什么？」

陆续看了一眼裴缙，将我扶了起来。

他随意向裴缙行了礼，「木槿是要去回禀皇上，三皇子拦人伤人怕是不好向皇上交待。」

说完，也不顾裴缙是否气跳如雷，直接带着我离开。

8、

「你怎么偏巧就遇上他了？」

「你怎么在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停下来看着陆续，直白的目光却让他有所躲避。

「正好有事要向皇上禀报，路过。」

说完，他看了眼我的腿。

刚刚跪下的时候恰好跪在了些许碎片上。

「没事，应当没有见血。」

天冷穿得厚，虽然或许会有些青紫，但应该没有严重到流血的地步。

「嗯。」陆续冷谈地应了一声，随后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我抬起脚，与他并肩而行。

「你当真......」

「嗯？」

「没什么。」

我知道陆续想问什么，他不追问，我自不会主动提起。

9、

「进去吧，皇上等着呐。」

徐公公压着尖细的嗓子，生怕一不小心点燃皇上的怒火。

陆续朝徐公公点了点头，示意我跟着一起进去。

瞧徐公公那样，本以为只有皇上一人，却不想还有苏贵妃。

美人潸然泪下，哀声悲悼，倒是个惹人怜的。

却在看见我的那刻，面上悲痛的神情差点崩裂。

「参见皇上。」

「免礼。」皇上随手一挥，便急着问道情况。

我直起身，轻轻地看了一眼苏贵妃，随后将刘老检验的结果一一禀报。

待听到裴元青体内不止一种毒时，高位上的人已然有发怒现象。

「并且，刘老推测五皇子体内的慢性毒，」我停顿了一下，「有一种名为蚀骨，应是从少时起就被人下的。」

「十几年的日积月累，毒已入骨髓。」某些回忆突然涌入脑海，眼眶瞬间湿润。

克制着不让自己殿前失仪，我略有些哽咽，「进入骨髓之后，每每毒发，似有铸铁之力捶打骨头，直至骨碎。」

话音未落，巴掌声便响起。

苏贵妃挨了一巴掌，一边脸迅速肿起，这回是真的泪直流。

她捂着脸，声声悲痛，「皇上，臣妾没有做这种事啊！」

苏贵妃伸手想抓住皇上的衣角，却被躲开，「元青虽不是臣妾的亲生骨肉，可臣妾也是十分疼爱，怎么会谋害他呢！」

「来人！」

皇上语音刚落，徐公公便带着人赶了进来。「将贵妃带下去，在事情未查明之前，禁足。」

随后又补充道，「什么消息也不准传出宫外。」

无论苏贵妃如何喊冤叫屈，还是被带了下去。

「你，继续说。」

他指了指我，怒道，「朕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想要害元青。」

「是。」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情绪早已褪去。

我沉声说道，「此外还有一种名为落回的慢性毒，中毒者神志不清，浑身无力甚至昏迷。」

「还有一种名为雷公藤的慢性毒药......」

还未说完，一个硬物便飞了过来。不是砸向我，但陆续还是迅速将我往旁边拉了一下。

是砚台。墨水飞溅，染了一地。

「查！给我查！」

皇上怒气冲天，他看了我和陆续一眼，却没有怪罪。

「陆爱卿，你有什么发现。」

陆续松开拉着我的手，「皇上息怒。太医院刚开始查明的鸩毒，还未查清。但刘老验到的箭毒木，是刺杀时所中。」

「我们对抓到的刺客进行询问，」陆续罕见地也迟疑了，「是，皇后。」

静默。

皇上听闻这个结果，并未像刚才处置苏贵妃一样发怒。

他垂下眼睛，似乎在思考。

良久，「可有证据？」

皇上的语气中不再带有怒气，不，应该说不止有怒，更多的是悲，是哀。

「明日早朝时，大理寺能提交证据。」

又是沉默。

「好。」

我看向高位，那人低着头，仿佛瞬间衰老。

「剩下的也给朕查明白，朕要给元青一个交待。」

「是。」

皇上看了一眼我，随后摆摆手让我们下去。

「朕累了，你们先下去查，有结果了再来见朕。」

10、

「槿丫头？」我听见推门声，随后是刘老带着意外的询问。

他走进来，点了灯。烛火照亮黑暗，让原本落在裴元青尸身上的月光消失。

刘老在我身边站定，他可能在看裴元青，也可能在看我。

许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在寂静中越发清晰，「明日就要离开了，你们好好道别吧。」

道别？

我伸手想再看一看裴元青，停顿很久，还是收回了手。

裴元青，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11、

「如果我不是皇子，阿槿是否会唤我一声元青。」

裴元青救了我之后，就时常出现在我眼前，两个原本孤立的世界突然有了碰撞交融。

他常唤我阿槿，温柔的语气时常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早已离去的人。

他让我唤他元青，每次提到这个，我就只是笑着看他，不应答。

「在想什么呢？」

簇在一起的春菊在眼前晃了晃，而后裴元青那张脸带着笑意靠近。

「阿槿在发什么呆啊。」他的声音很轻，落到耳边引起一阵痒意。

也不等我回答，他就将春菊塞到了我手里，「给你。」

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笑着说，「想不想拥抱整个春天。」

「嗯？」我低头盯着手里的春菊，闻言，抬眼疑惑地看裴元青。

下一秒，他往前一步将我拥入怀中。

我好像在风中闻到了春菊的清香。

「阿槿，如果我不是皇子，你会......」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在了花香里。

「你说什么？」

我听见他笑了一声，却看不见他的神情，「没什么。」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看着我手里的春菊笑。

裴元青的手指划过春菊，「来年春天就是我的生辰，母妃让我娶妻。」

风依旧吹着，扬起了我和他的发丝，缠绕。

「嗯。」

我也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春菊，「知道了。」

「阿槿。」

裴元青抬手握住了我们缠绕在一起的发丝，他看着我，眼里情绪汹涌，最后化为笑意。

「下辈子，我不做皇子了。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你要等我啊。」

12、

眼看着棺椁渐渐远去，然后彻底消失，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裴元青了。

「他很可怜，不是吗？」

陆续冷淡的声音响起，我偏头快速拭去眼角的泪才又看向他。

「你又何必惺惺作态。」陆续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棺椁远去的方向。

阳光从宫墙间隙中透过，照射在他的侧脸上，为其添了几分柔和。

「你和这宫里的其他人一样，都希望裴元青死。」

是吗？

睫毛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我看向远方，另一个远方，沉默不语。

等阳光从陆续脸上逝去，他才再次开口，「大理寺已经差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种慢性毒药没有头绪。」

「是你吗？」

我收回目光，「不是。」

「但我知道是谁。」

陆续一把抓过我的手，扯着我面向他，语气激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呵。」我冷笑，用力挣脱桎梏，「陆大人说什么呢？」

「我只是说我知道是谁而已。」

「那你说，还能是谁。」陆续冷眼与我对峙，他心里早就认定剩下的那种慢性毒是我下的。

可他，错了。

「是六皇子，裴玔。」

「怎么可能？」

「你是想说六皇子没有理由这么做，毕竟他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太子。」说着，我便往裴玔所在的宫殿走去。陆续也只能跟着我。

他未被皇上允许在宫外立府，因此只能居住在宫内。

「人的恶意总是来得莫名其妙。」我想到了那个性格阴鸷长相阴柔的青年，不禁冷笑，「裴玔与裴元青一样，幼年丧母。而裴元青却被宠妃抚养，被皇上所宠爱。」

「而裴玔......或许恶意就是这么来的吧。」

陆续看着近在眼前的宫殿，仿佛信了又仿佛没信。只是掉头离开。

我看着荒凉得不能再荒凉的宫殿，突然就想起了一个在荒芜之地孤独长眠的人。

13、

「苏贵妃，别来无恙。」

美人榻上闭眼小憩的苏贵妃猛然睁开眼，见到只有我一人，冷语问道，「只有你？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