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帝身边，也有了更默契的佳人，他们缘定三生，实在不容易。

我该感谢棠月，因为她的出现，我才能躲过昊阳搜寻，重获自由之身。

现在最大的麻烦，便是肚里的孩子。

这孩子真会挑时候，我刚醒来不久，便迫不及待出世。

那一晚，我疼得满脸是泪，流了很多血，把千俞吓得不轻。

他不顾礼仪，紧紧握着我的手，从始至终陪伴在我身边。

这样的结果是，孩子出生后，第一个抱他的人就是千俞。

龙崽子很聪慧，真身随了昊阳，是一条漂亮的小白龙。

模样却更像我，尤其一双眼睛，清凌凌的，说不出的慧黠。

我叫他小白，按人间的年纪算，小白长道五岁时，已经十分调皮。

尽管我一再纠正，可他坚持把千俞当爹爹，还编出一套自圆其说的说辞。

“别人家的爹娘，都是住在一起的，从我出生以后，你们就日日呆在一处，可见我们就是一家人。”

千俞故意纵容，心安理得当起了便宜爹爹，自告奋勇担当起教养之责。

我乐得清净，加之身体受损，时常感觉力不从心，便也放任不管。

新年过后，千俞送小白去学堂，跟着人间的夫子，学仁义礼智信。

他说，“原该送他去仙童学校的，只是小白的身份，始终是个秘密，只能委屈他了。”

我不以为然。

“我听说凡间书生，从小寒窗苦读，又是悬梁刺股，书读的十分扎实。让小白跟着他们，磨磨性子也好。”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小白捣乱。

反复叮嘱他，“咱们做神仙的，是不能在人间乱用法术的，否则会遭到反噬。你千万记住，尤其不能欺负同窗。”

小白一心期待外面的世界，点头如捣米。

“我知道了，一定听娘亲的话。”

*

棠月很喜欢凡间，用他的话说，那是一个有温度的地方。

很快，他结交了同窗好友，每天都期盼着去学堂。

可这天，他很晚都没有回来，我放心不下，想出去寻找。

千俞拦我，“还是我去吧，我比你更熟悉书院的路。”

我明白他的担忧，点头答应下来。

却没想到，小白会受伤。

小小的人儿，被千俞抱回来，一条胳膊断了，脸上还有青紫淤痕。

我心疼极了，忙问怎么回事。

小白哽咽着说，“今天散学后，我赶着回家，路上遇到杜仲，他娘亲眼睛看不见，不小心冲撞了一位衣着华丽的美人，那美人竟不肯让，动手打他娘亲，我气不过，便上去帮忙。”小白咬住下唇，委屈地眼泪汪汪。

“我真不是故意动用法力的，是那女人先动手，让杜仲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我怎能坐视不管，便用法术制止了。”

“却不曾想，那女人突然变脸，口口声声说我是妖怪，就要除了我。我拼命抵挡，可她比我厉害，若不是千俞爹爹赶来，我怕是见不到娘亲了！”

我心下骇然，千俞冲我点点头，证明小白所言非虚。

他说，“此人来路不明，见我出现，便用障眼法离开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镇上。”

我记挂着小白的强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替他好生疗伤。

直到半夜无声之际，我飞出洞庭，打算只身前往小镇。

却不料，千俞在湖边等我。

他满脸写着“果然如此”，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是没变，我就知道，你不会忍下这口气。”

“要报仇，怎么能不带我呢？”

他大步走向我，语气不容拒绝。

“走吧，我给你带路。”

循着一缕淡淡的仙气，我们抵达客栈。

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一美艳女子，正在揽镜自照。

只是还不等我开口，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碧瑶！”

我转身，突兀地撞进一双深沉的眼眸，男人神色疲惫，却抑制不住惊喜。

“真的是你！”

他冲上来，一把将我搂住，用力按进怀抱里。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果然再见到你了！”

他喋喋不休地追问，“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为何要剜掉自己的逆鳞，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碧落黄泉都找不到你的魂魄，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可是碧瑶，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到底为什么……”

意外地，我没有丝毫动容。

用力挣脱怀抱，我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面孔，淡淡道，“昊阳？”

我嗤笑一声，“原来就是你们欺负我儿子，若我没有猜错，这位就是棠月仙子喽？”

我淡淡瞥过去，啧啧道，“不错，的确有几分姿色，只是怎么看都流于轻浮，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

“碧瑶！”

昊阳蹙眉，好似很不解似的，反过来问我。

“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我执剑指向棠月，美人瞬间梨花带雨，娇滴滴地呼唤。

“昊阳哥哥，我好害怕，你快救救我！”

呵，真够恶心的。

我没忍住，手抖划破了她的脖颈，昊阳立刻出手相救。

他挥开我的剑，厉声喝止，“棠月柔弱不能自理，她根本没能力伤人，有什么你跟我说，我可以解释。”

真可笑。

“我儿子浑身是伤，全都拜她所赐，你要怎么赔？”

昊阳愣了，“儿子？”

他有些恍惚，“你怎么会有儿子……”

千俞恰到好处地出现，好心替他解惑。

“碧瑶这么好的女子，你不珍惜，自然有人珍惜。儿子被欺辱了，做父母的替他讨回公道，天帝陛下难道要护短吗？”

话音刚落，昊阳身形一顿，竟呕出一口血来。

棠月花容失色，纤细的身体支撑不住，随他一并跌倒外地。

她说，“你这女人好生无情，昊阳哥哥对你那么好，你却背叛他，跟别人苟合，生出不知礼数的孽种来，我教训他有什么错？”

我很久没有动怒了，可不代表我没有脾气。

她自己找死，我当然要成全她了！

区区花仙，千年仙龄都用来谈情说爱，连一击都接不住，就昏迷不醒了。

真没意思。

地上交叠的一男一女，多看一秒都嫌辣眼睛。

我转身离去。

*

我没想到，棠月如此难缠。

她好像很闲，在镇上住下来，成天散播谣言，说镇上有妖。

她自称捉妖师，一双眼睛能辨妖鬼，短短半月，抓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妖，让百姓信以为真。

老百姓人人自危，纷纷询问棠月。

“大师，镇上真有妖怪啊，那他会不会吃掉我们啊？”

还有人问，“妖怪是什么样的，您能告诉我们吗？”

恰逢此时，小白背着书箧，从她身边路过。

棠月伸手指他，“喏，就是他了。”

她说，“他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儿，分明是只蛇妖，披着人皮潜伏人间，采集阳气修行，时间久了，你们都会被他害死的！”

“你胡说！”

小白的同窗站出来，替他证明清白。

“他才不是妖，他是好人，你休要胡言乱语。”“是吗？”

棠月“咯咯”一笑，“那你们可知道，他家住何处呢？”

“妖是不能与人同住的，你们就没有发现，他每天都独自回家，就从未怀疑过吗？”

她说，“蛇妖阴险，夜夜藏在洞庭湖底，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中。不信啊，你们看———”

说罢，她用捆仙绳困住小白，逼他显露真身。

百姓愚钝，是龙是蛇都分不清，尽数倒戈相向，嚷嚷着烧死小白。

“好啊！”

棠月正中下怀，燃起三昧真火，当下便要处置小白。

母子连心，我赶来时，小白已经气息奄奄。

这一次，我真的动了杀心。

压抑多年的委屈，尽数爆发出来，龙尾卷起棠月的身体，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下一秒，我奋力嘶吼，吓跑了嘈杂人群。

有几个大胆的，冲上去护着棠月，往我身上扔石头。

“去死吧，你这个老妖婆！”

我失去了理智，却不知这正是棠月的陷阱。

她将我困入心魔中，扔进三昧真火，千年法力一点点消散殆尽。

我自身难保，眼睁睁看着小白受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恨意不断蔓延，心魔愈发强烈，我只觉心口刺痛，疼得跌倒在地。

耳边充斥着无尽的辱骂，竟无一人相信我。

就在我以为命绝于此时，昊阳出现了。

他看起来很不好，脸色是苍白的，只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说，“碧瑶，你骗得我好苦。”

他终于知道，我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他说，“你这个傻子，一时冲动就剜去逆鳞，你有问过我的意思吗？”

“棠月…我和她早已经过去了，从答应娶你的那一刻，我便决定与你长相厮守。”

“我养着那株海棠，只是执念而已，若你不喜，大可以告诉我，何苦伤害自己呢？”

“我又怎么会用你的逆鳞，去救别的女人？”

他重重叹息，“碧瑶，你才是我的妻子啊。”

我本不信，直到他取出逆鳞，重新交还给我。

“这些年，我一直用原神温养着，只等它物归原主。”

“现在，你自由了。”

逆鳞归位的瞬间，一阵暖流充斥四肢百骸，灵力前所未有的充盈。

我带着小白冲破结界，对棠月下了死手，正要一剑刺入她心脏。

却不料，最后刺中的却是昊阳。

他求我，“放过棠月的吧，她只是鬼迷心窍，犯了一个错，但罪不至死。”

“你所有的怨仇，我都替她受了，这样可以吗？”

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

棠月不能死啊。

自诩深情的昊阳，遇上心里深沉的海棠花，相爱相杀的戏码，不是更好看吗？

*

五百年后，海棠花死，天帝为救她一命，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白受诸仙拥簇，上天豋帝为王。

从此以后，六界皆以他为尊。

月下仙人不止一次说，年轻的天帝什么都好，只是太冷清，姻缘遥遥无期。

我笑了。

这可不能怪他。

孩子这是留下阴影了，看见女人就害怕，尤其是貌美如花的，简直避如蛇蝎。

月下仙人为此很焦虑，多次劝我出手相助。

可我真的没空。

只因千俞这条锦鲤，成天上来烦我，让我给他个名分。

“碧瑶，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多亏我这条锦鲤，你才能摆脱渣男，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你就收了我吧！”

我站在银河这头，笑着冲他挥手。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