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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生父赵之寒

“爱卿动作倒是很标准,”秦玄枵直起身,走到庭院中央,从勾弘扬手中拿过手帕,微微弯腰,将秦铎也额头上的汗珠擦去,问,“何时学的八段锦?”

上辈子学的。

秦铎也从他手中接过手帕,嘴唇一张,开始说瞎话:“梦里学的。”

秦玄枵:“”

他硬生生忽视掉这一段,接过话题:“朕今早收到了个弹劾第五言的奏章,给朕看乐了。”

“怎么?”秦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不会是弹劾第五言的次子闹市纵马伤人,屡教不改,第五大学士连孩子都教不好,遑论天下士人吧?”

“爱卿猜得不错。”

“有什么可不错的,当时我也在场,你派来监视我的人也在场,当时发生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

秦玄枵轻笑一声,轻捻指腹,向秦铎也靠近了些许。

他真是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人这副模样了,淡然、坦荡、思绪敏捷、运筹帷幄,仿佛天下都在剑眉星目的注视之下、掌控指掌之间

也格外的合他的心意。

“有人要搞第五言。”秦铎也从勾弘扬那里接过来一盏清茶,慢慢喝着,在庭中缓缓踱步,放松锻炼后酸痛的四肢。

“不意外,第五言是并非士族门阀,他饱读诗书、博古通今、知一能万,是难得的儒士,在天下文人中名声赫赫。”秦玄枵说,“第五言在朝堂中的势力影响越来越大,触碰到了某些人的‘粟米’。”

竟还有这一层。

秦铎也垂眸凝思。

原来现在的天下,门阀士族竟有这么大的权力了。

他上辈子时,因为朝臣软弱,所以宦官专政,外戚乱权,权力被牢牢把控在后宫之中,接连几个年幼的皇帝,都成了他们的傀儡。

他上位后,好不容易从这天罗地网中走出,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将无极殿左右两侧分别列为文渊门和武阖门,奠定文人世家,军武世家,文武共治,以防后宫权力滥自滋生。

没想到经历了百年之后,竟然沦为门阀士族这副模样。

他心中叹了口气,无论一个政策在制定之初的初心时什么,当时代演变到一定程度之后,若是没有英明的领导者加以干涉,就必然会被私欲所影响,渐渐将政策变了味。

当初的明智之举,现在说不定就变成了横亘在朝堂中的一颗毒瘤。

不过秦铎也不是内耗之人,毕竟这个政策也是开创一番盛世,谁也无法料到死后百年之事。

既然出了问题,那就将这颗毒瘤拔出,重新将大魏上下清理一番。

他当初可以,现在依旧可以。

思及此,秦铎也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秦玄枵。

秦玄枵也看他,与人对视,忽然眼中一晃,他凝神,凤眸一凛。

“陛下,此事我们可以细细商议,将门阀士族的呃!”

秦铎也的话没说完,忽然秦玄枵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掐在他的脸上,拇指和其余四指分别遏在脸颊两侧,手掌虎口抵着嘴唇,用力将他的脸抬起来。

秦铎也不明所以,顺着秦玄枵的力道抬起头,皱眉望向他,见秦玄枵凤眸急促闪烁,死死盯着自己的脸看。

“陛下?”秦铎也问。

下一秒,秦玄枵的拇指狠狠地揉搓上他的鼻梁,秦玄枵手上有练武留下的茧,拇指指腹略有些粗粝。

此时用力划过鼻梁上的皮肤,顷刻间,秦铎也的鼻梁就被揉搓地泛起了浅浅的血色。

他下意识闭眼,听见秦玄枵并不是很平稳的声音,带着些急促的呼吸声:“你鼻梁处,何时有这颗红痣的?”

红痣?

“一直都有啊。”秦铎也回答。

他自幼出生便有这颗痣,幼时总被母亲抱起来,点着这颗痣,笑着被调笑,说,吾儿面容漂亮,这颗红痣是点睛之笔

等等。

秦铎也的心霎时一晃,他忽然想起那一日,他刚离开皇宫,回家的时候,他拿起那面黄铜镜子的时候。

那时的他,看到文晴鹤的面容,还想着这人的面容和他有三分相似,当时鼻梁上,分明没有红痣。

没有,绝对没有。

秦铎也可以肯定,那现在,他脸上为什么会有这颗,他上辈子才有的红痣?!

秦铎也一瞬间被惊到,他挣开秦玄枵的桎梏,飞快走到庭院中的一方水潭中,水潭清澈,可以看见倒影。

明晃晃的,秦铎也看见了他鼻梁上的红痣,鲜艳的一点,昭示着独特的存在感,出现在此刻这张脸上。

秦铎也感觉眼前一晃,他被揽着腰从水池边揪起来,被拽着转过身,禁锢在秦玄枵的怀中。

他抬头,看见秦玄枵的面色阴沉极了,像是被惹恼了的猛兽,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秦玄枵伸出手,不断地摩挲着他的鼻梁。

声音危险极了:“朕怎么不记得,爱卿之前面上有这颗红痣?”

秦铎也向后挣了挣,没挣开,他被秦玄枵按着腰,身体几乎贴上了对方的身体,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禁向后移了移脑袋,又被大手掰了回来。

“那就是近些天才长出来的,不行吗?”秦铎也尽力将嗓音保持地平稳,突然长了个痣而已,多么正常的事,这孩子怎么反应这么大?

“呵,行,怎么不行呢?”秦玄枵与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呢喃,又像是在说给谁听一样。

直至将秦铎也的鼻梁摩挲地通红,鲜艳欲滴,他这才停手,掰起秦铎也的下巴,再次细细端详。

左看右看,攥着人的下巴看了半天,似是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可置信。

“文卿啊,朕知道朕为何会这么愿意信任你了。”秦玄枵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话。

秦铎也皱眉疑惑。

“为什么呢”秦玄枵声音已经很低了,低到几乎微不可闻,秦铎也听见他说,“大概是因为爱卿生了张好脸吧。”

秦铎也:“什么?”

而秦玄枵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将他松开,拂袖抽身离去。

秦铎也看着他离开的模样,似乎有些像是落荒而逃一般,步履甚至匆忙了一些。

这孩子,突然怎么了这是?

莫名其妙的。

另一边,秦玄枵匆忙离开了庭院,他不敢再看秦铎也。

他匆匆穿过回廊,走到一处偏僻的殿中,虽然位置偏,但是四周却被打扫的非常干净,并且戒备森严。

秦玄枵一路走进殿中,猛地推开了殿门。

打开门,殿内一尘不染,门内的摆件精致,均被套上了一层透明的琉璃外壳。

桌椅、案台、博物架,所有的一切,都静静的陈列在此地。

一眼扫过去,墙上挂满了画卷和书法的卷轴,也被特制的琉璃装裱起来,确保不会被水汽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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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和魏成烈帝有关。

秦玄枵回身关上了殿门。

此处他人不得靠近。

秦玄枵向屋内走了一步,左手边,挂着的是魏成烈帝十七岁的登基时,礼官画下来的画卷。

画卷中,秦铎也身着天子冕服,头戴冠冕,面容年轻青涩,一张小脸板着,垂眸看着文武百官跪拜。

再向前走,仍是挂着的卷轴,是一副字,是魏成烈帝登基后的诏天下文书,秦玄枵喜欢魏成烈帝的书法字迹,方正中透露着凌厉,一如成烈帝这个人本身。

秦玄枵自五岁时接触到的第一本书,就是那本现在仍时时被他放在桌案上的《魏书·成烈圣皇帝传》,他几乎可以将全文背出。

他知晓,成烈帝本为亲王世子,那时京城权力更迭波诡云谲,远在北疆的亲王,也被朝廷所害,剩下两个幼子。

终于,皇位争夺的风还是席卷到了北疆,年仅十七的秦铎也被接到京中,成了宦官和太后的傀儡皇帝。

成烈帝自那时起,便被束缚在了方正森严的戒规之中,成了他人的提线木偶。

可一如这篇文书中的字迹,凌厉的撇和捺从方正中挣脱而出,肆意生长。

本是鲲鹏,又怎么可能被小小的一汪水池所困呢?

他逐渐汲取营养,终于,遒劲的枝干突破了房梁的束缚,冲破而出,原本小小的一方幼苗长成了参天巨树,成了如今的成烈圣皇帝。

秦玄枵又向着殿中走了一步,还是一副挂画,似乎当时的起居郎和宫内画师,很喜欢画成烈帝的画像。

也为后世留存下来许多成烈帝的痕迹,秦玄枵收集得很满意。

这幅挂画是安平二年,成烈帝封禅大典的画像,是在位十二年唯一一次的封禅。

泰山山巅之上,日出浩荡而开,冲破林霏云海,光芒万丈。

泰山之顶,一抹玄色的身影屹立其上,衣冠繁复庄严,彼时成烈帝已经收归了朝廷散乱的全部权力,将大魏的朝廷乱相整治一空,尘埃涤荡一空。

再向前,画像的背景就主要集中在了北疆,生于北疆的帝王御驾亲征,重回这一片天地,将来侵扰边关的胡人打回草原深处。

除了那副成烈帝的胡服骑射图,最近被秦玄枵拿到了含章殿内。

一旁的博物架上,还封存着许多画像的卷轴,或是成烈帝寒冬巡视城池之图,或是星夜奔驰之图,或是演武射箭之图。

秦玄枵将所有这些,视为珍宝,细细保存。

他的步子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副房内最中心的挂画之内。

这是安平五年,万国来朝图的其中一卷,画卷中,是魏成烈帝本人的最细致最清晰的画像,他端坐于龙椅之上,浩然望着无极殿下各国使者来参拜进贡。

其意气风发,如贯日之矛,一往无前,锐不可当。

那时的成烈帝,才二十二岁而已。

秦玄枵静静站在这副画卷之前,仰首望着画卷中成烈圣皇帝的面容。

画中的帝王星目剑眉,眉眼修长疏朗,英俊潇洒。鼻梁上有一颗鲜红的痣,将人点缀的面如冠玉。

秦玄枵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握成拳。

他今日才意识到,原来文晴鹤和魏成烈帝秦铎也,长得面容原就有三分相似,今日不知为何,这人面中,在鼻梁的同一位置,竟也多了一颗红痣,这原本的三分相似,陡然增加到五分。

太像。

怎会如此?

秦玄枵伸手捂住了脸,缓缓蹲在画像之前。

怎会如此!

他甚至有些慌了。

他不明白啊!

捂着脸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秦玄枵一直以为,他在暗无天日的幼年捡到的那本传记,是独属于他的救赎。

他五岁之前从没读过书识过字,光是在吃人不眨眼的后宫生存,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直到那天捡到那本书,成烈帝的传记,翻开的第一页,就是圣皇帝的画像,幼时的秦玄枵一见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容,就惊为天人。

后来他开始疯狂抓住一切机会偷偷识字,为的就是能够将这本传记读下来。

这是他漆黑无比的幼年唯一的光。

他一直以为他敬佩、景仰、推崇魏成烈帝,是因为这是好人,就算他恨所有姓秦的皇族,但魏成烈帝除外。

这是他一生要追寻的、为之努力的、他钦佩的,在他眼中非常有人格魅力的

他甚至无数次想过,倘若他在魏成烈帝秦铎也在位时出生,也许会辅佐他为盛世尽一份力。

帝王将相,扶持前进,共筑盛世,成就一段美名佳话,或许也会被写进传记史书中,写在成烈帝的名字之后,写入世世传唱的诗词曲赋之中。

只可惜,君生我未生。

他现在只会做个千古的暴君,勉强算是同成烈圣皇帝齐名。

忝列大魏帝王之册。

但是

但是他一直以为他将成烈帝当作榜样啊啊啊!!!

秦玄枵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在刚被文晴鹤吸引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么多,原来他的兴趣和欲望完全是来源于成烈帝!

罪恶。

太罪恶了。

他怎么能将这种无法告人的欲望加之到他的白月光身上!

不对,不对,逻辑不对。

首先是,因为这个人的气质莫名吸引他,所以他对这个人有欲望。

欲望产生了之后,他才猛然发现他的欲念本身,长得很像他始终作为山巅去追逐攀登的人。

而在这之前,他从没对早就死去一百年的成烈帝产生过任何这种欲望。

秦玄枵:“”

脑子有点烧的慌。

所以究竟还是因为这个人。

这个突如其来闯进他生活里的,古怪的、有趣的、意气风发的、神秘的,对他有着莫大吸引力的人。

秦玄枵有点不知道文晴鹤究竟还是不是文晴鹤了,他莫名就是不想叫这个名字。

他看了赤玄搜集来的信息之后,总觉得那日含章殿的对视,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这其中绝对有点什么他没想明白的关窍。

秦玄枵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这个偏殿中许久,静静凝望着他小心保存的每一幅画卷、每一张文稿。

直至日薄西山。

——

秦铎也手里拎着一卷书,在含章殿内徘徊了一圈又一圈,总时不时透过雕花栏窗,向窗外看去。

秦玄枵这孩子跑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一想到晌午时候,秦玄枵那莫名瘆得慌的眼神,秦铎也心中就有些不安。

咋?该不会是他逼迫小孩子早点起来勤政,把人逼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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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哟孩子快回来,祖宗再不逼你了。

嘎吱一声,含章殿的殿门被推开了,秦玄枵披着一身月色回了殿中,看着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秦铎也撤回一句话。

不行,不能隔好几辈亲,不能惯孩子,大魏的未来还系在秦玄枵身上呢。

秦玄枵进了殿门,看着秦铎也在屋内踱步。

“爱卿书拿反了。”秦玄枵虽然觉得非常怀疑自己,但是这会见到人,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秦铎也:“哦。”

秦铎也放下手中一直没看得进去的书,主动迎上去,秦玄枵将身侧的佩剑解下来,秦铎也顺手接过。

又摸到止戈剑了,开心。

秦铎也摩挲这手中止戈的剑柄与剑身,心中怀念。

他当初的佩剑历经百年传承至此,何尝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你用过晚膳了吗?”秦铎也摸够了止戈,将长剑依依不舍地放下,抬头问秦玄枵。

“没,不吃了。”秦玄枵回。

“那不行,还需要好好吃饭长身体!”秦铎也伸手将勾弘扬招呼过来,嘱咐他去御膳房取些吃食来。

当初父母亡故,他也是这么一个人将胞弟秦泽之带大,小孩子调皮不爱吃饭,总是在饭余的时间吃些小零嘴。这不好。

“爱卿。”秦玄枵没阻拦他,就静静地看着秦铎也像个真正的皇帝一样,随意使唤御内的总管太监。

秦玄枵上前一步,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来,伸手揽住秦铎也的劲瘦的腰,将他死死禁锢在怀中,身体贴在一起,秦玄枵凤眸中情绪晦暗不明,凝视着人:“你把朕当小孩子?”

“本来就是小孩子啊。”秦铎也很自然地伸手将秦玄枵的手臂挪开,又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秦铎也意识里的年岁是二十九岁,巧的是,文晴鹤这具身体也是二十九岁。

而眼前年轻的帝王,不过大概二十一,刚及冠而已,自己比他大七八岁,又多了一层祖宗看后辈的慈爱,他自然是将秦玄枵当自家小孩,或者是当作弟弟来照顾。

都一样,长兄如父。

秦玄枵莫名其妙又被摸了脑袋,他没任由人将手臂挪开,而是用力紧了紧,将人拽回来,彻底拥进怀中,抱得死死的。

他的声音低沉了两度,贴在秦铎也的耳边,咬牙切齿,“再将朕当作小孩子试试呢?”

说着,他张开嘴,不轻不重地咬在秦铎也的耳骨上。

秦铎也一瑟缩,他感受到耳骨处传来一阵柔软湿濡的暖意,接着是牙齿,轻轻咬在耳朵上。

异样的酥麻感瞬时传遍了全身,他猛地抬手,一个肘击,狠狠撞在了秦玄枵的胸口。

趁着对方闷哼吃痛将,他将眼前人推开,向后撤了两步,伸手捂住耳朵,耳根烫极了,秦铎也也茫然震惊,他不太理解。

他有点不太理解这孩子的举动,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难道是压力大了,需要些磨牙的吃食缓缓?

秦玄枵看着人有些轻微惊怒的神情,磨磨牙,无声地笑了。

他没再做什么,伸手将人揽到身前,推着向殿内走去,“陪朕批奏折。”

秦铎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对秦玄枵的主动非常满意。

果然,孩子勤奋就是好啊,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甚是欣慰。

他依旧是坐在秦玄枵的身侧,替他磨墨,其实秦铎也还有点想看看奏折,但他现在的身份,不知道提出这件事,是否合适,万一触怒皇帝,有些得不偿失。

磨墨的工作其实有些无聊,但秦铎也是个惯会从枯燥乏味、多年如一日的生活中找到乐子的人。

他聚精会神地研磨手中的朱墨,手指时不时将墨条换个姿势,在砚台上或轻或重,或是换着角度和方向。

只一会,就将朱墨磨得墨色浓淡相宜,枯润适中,他甚至从其中找到了乐趣,磨得聚精会神。

秦玄枵在一旁批阅奏折,想让御笔蘸些朱墨,手执着笔,移到砚台前,却被秦铎也一爪子拍开。

“你别把我好不容易磨出来的狸奴破坏了。”秦铎也看着砚台中间磨出的一个猫儿的形状,非常满意。

秦玄枵:“”

朱红的“猫儿”在砚台里面乖巧趴着,倒是看出来了几分可爱。

他因批阅奏折而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总是沉沉的凤眸中含了点笑意,像批阅奏折一般,用毛笔在秦铎也的额头上画了个圈,“这墨磨得,不合格。”

秦铎也微微用眼神谴责他,伸手想要抹去头顶的墨,却被秦玄枵握住了手,听得这人轻声:“先别动。”

说着,继续抬起朱笔,在秦铎也额头画的圆圈上边,勾勒了两笔。

一只朱红的简笔猫儿添了小小的三角耳朵和几撇胡子,顶在秦铎也的额头上。

秦铎也捂着头:“……”

他抬手邦邦给了调皮孩子两拳。

秦玄枵再次被揍,他眼中带了些笑意,向边上躲了躲,“爱卿,倒反天罡啊。”

秦铎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不妥,他愣了下,赶紧重新坐好,给御笔蘸上朱墨。

又忘记自己已不是皇帝了。

习惯了将墨磨出花样来,还以为是自己当初在政和殿偶尔走神调剂心情的时候。

他重新伏回案上,瞅着秦玄枵。

“给我本看看呗?”秦铎也望着奏折,望眼欲穿。

“爱卿现在胆子这么大了?”秦玄枵笑,手中的动作却正相反,将奏折向远离秦铎也的方向挪了挪,护食似的,“想都别想。”

秦铎也:“”

不过没生气,那就还行。

批了一会,秦玄枵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不顾秦铎也想押着他多干活的意图,将人提起来,往床榻上丢。

“你看看你自己的身体,还熬夜?哪日死在殿里,朕可不给你收尸。”他冷笑,不由分说地将人卷在被子里,不许秦铎也挣扎。

在吹熄灯火之前,秦玄枵特意起身,去点上了安神的降真香。

——

第二早,秦铎也打完全套的八段锦之后,收拾干净,穿好朝服,去了吏部。

他选了个好差事,因为六部的给事中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在六部的办事处,所以很是方便。

或许是因为秦玄枵排了青玄时刻守在他身边,秦铎也在吏部工位上查阅信息的时候,没人来打扰他。

有点可惜,秦铎也还以为会被同僚针对,没想到竟然平安无事。

他特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秦玄枵早就提前特意嘱咐过。

好孩子,心里有他。

秦铎也心暖暖的,软软的,他感动了片刻,然后坐在了他的工位上。

上辈子政务繁重,锻炼了秦铎也高效处理政务的能力,今日只半日,就将这几日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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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他径直去了含章殿。

路过的宫中护卫见是他,行了一礼,让开把守的宫门。

秦铎也很是满意,看起来秦玄枵治理自己的皇宫至少还是有些威严的,小孩子很有本事,继续努力。

下午和晚上的含章殿,依旧和谐,第二日,是小朝会。

秦铎也和秦玄枵起的很早,用过早膳之后,秦玄枵盯着秦铎也将药喝了,然后二人自然而然地一起出门。

到了无极殿后,秦铎也调转了方向,向着文渊门处走去。

他虽然是住在宫中,但身份却依旧是臣子,至少不能明面上就那么跟着皇帝走进殿里,对外影响不好。

秦铎也是希望朝廷欣欣向荣,力气往一处使的,怎么可能自己去做那个打破规矩的人。

于是他按照臣子的礼节,在文渊门门外等候。

此时的文渊门外,已经有了不少文官在等候,原来的吏部给事中,也就是现在的工部侍郎周书易,被几个人簇拥在中央,好像是众人在安慰他一样。

秦铎也只瞥了一眼,没在意,正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忽然周书易从人群中出来,高高在上打量着秦铎也,不屑地冷哼一声。

秦铎也:“?”

他听见周书易凉飕飕的讥讽:“靠着一身媚上之术,求得一官半职,文大人,天下士人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哦,来找茬的。

秦铎也故作惊讶地拂了拂衣袖,轻声,似是自语:“咦?什么脏东西?”

周书易:“???”

这还是那个原来几句话打不出一个屁的懦弱谏官吗?

周书易被秦铎也这副轻飘飘的态度惹怒了,他恶狠狠瞪了秦铎也一眼,猛地向秦铎也的方向迈了一大步,正准备说些什么。

这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老天,几位大人要打架吗?没想到今日朝会之前竟然能被爷看到这么有趣的景儿。”

一听这口头禅,秦铎也就知道是谁来了。

慎刑司抚司,范钧。

他回头,看到那个癫癫的年轻人抄着手,似乎是要看戏。

周书易动作一顿,看见范钧,似是不屑一般,淡淡吐了句“晦气”,不再跟秦铎也争执,转身回了他原本的小团体里。

秦铎也顺势望过去,看见那边的一堆人,好像一下子就将脖子梗起来了,像突然被高贵的雀鸟附身了一般。

他又看看范钧。

范钧倒是一下子乐出来:“他们士族啊,一贯看不起爷这等粗人,这下倒好,有你陪着爷了。”

范钧又戳了戳秦铎也:“陛下登基后,你还是第一个活着从慎刑司中走出来的人。”

什么意思?

秦铎也心头泛起淡淡的疑惑,没等他问,宫内五更天的钟声就遥遥敲响了。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昏暗的天色先是逐渐变浅,接着红日便缓缓升起。

这会入了秋,天亮起的时间越来越晚。

他们列着队,依次迈过文渊门,走进无极殿中。

秦铎也抬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果然,秦玄枵又在看着自己,这回,秦铎也没有翻白眼,他对着秦玄枵,笑了一下。

龙椅上,秦玄枵猝不及防对上笑容,愣了片刻,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平复下来,指尖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心痒痒的。

朝会照常进行,秋狝的大部分事宜已经定下来了,后续只需要推进就好。

大司农上奏,说根据司天监的降雨预测,他已经将政事安排了下去,让司农部的官员通知百姓,注意秋收的农田和庄稼不要被雨浸湿泡烂,估计这会,文牒已经分发到各个县城去了。

秦玄枵坐在龙椅上,听着朝臣的汇报,点了点头。

要紧的正事处理完毕,秦玄枵将一卷文书从龙书案上拿起,在手里掂了掂,忽然一抬手,将其扔下殿去。

“周书易。”秦玄枵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森然的寒意,“你打开瞧瞧。”

殿台下,周书易心里一凉,他看不出皇帝面上的神色,犹豫着走出列队,弯腰将地上的文书拿起。

他没能成功将腰直起来,他捡到文书的下一秒,青绿色的玄衣卫突然出现,一侧一个,手里拿着长刀,未出鞘,刀鞘交叉,按压在周书易的脖颈后。

周书易冷汗都下来了,他只得就着弯腰的姿势,将卷起来的文书打开,开始读。

每读一列,他的脸便惨白一分,嘴唇不住地哆嗦。

无极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中,秦玄枵等得不耐烦了,他嗓音冰凉,“还没读完?”

周书易死死捧着文书,不敢回答,秦玄枵直接挥挥手,“玄衣卫,拖出去,砍了。”

秦铎也:“”

又来是吧。

他本想出列去劝,第五言站在他的侧方,拦了他一下。

秦铎也微微侧目,看向第五言,对方缓缓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么一会的功夫,有人已经出声了,是御史台的长官,“陛下,周大人所犯何罪,这么就将人诛杀,是否有些过于草率了?”

秦铎也搜索了一下文晴鹤的记忆,好像按照他之前的职阶,不太能接触到这些一品以上的大人物。

第五言恰到好处地为他解释,凑近了一点,小声说,“那位是吕御史,周太傅的赘婿,周书易是他妻子的弟弟。”

秦铎也看第五言,只见对方向着他微微露出笑,表达善意。

“第五大人是早有准备?”秦铎也也小声回复,虽是用问句,但语气却笃定。

“自然,”第五言在外往往恪守礼节,板板正正的,还是第一次在朝会上偷偷说这么多话,“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可以对着我,但不能伤及我的孩子。”

他们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吕御史不知道说了什么,秦铎也一抬头,看见秦玄枵的凤眸中闪着微凉的冷意。

秦铎也心里一凉,暗道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秒,只见这个龙椅上的年轻帝王皱眉挥了挥手,“你这么为他说话?也拖走,都砍了,一起上黄泉路。”

秦铎也:“”

死孩子。

他身形一动,闪身走出列队。

第五言想拦他,没拦住。

就看见秦铎也施施然走出百官的列队,向着皇帝行了一个敷衍的礼,“陛下,请三思。”

“哦?”秦玄枵见他出来,不耐烦地心情转好了一些,他眉头舒展开,提起了几分兴趣,“爱卿有何高见?要是劝朕放过他,连你也一起罚哦。”

这个“哦”,就很有灵性。

满朝文武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均抬头瞅秦铎也。

瞧瞧,瞧瞧,用姿色上位、以身饲主的这位就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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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

有人不齿、有人羡慕、还有人眼珠子一骨碌,起了些别的心思。

秦铎也不在意众人的眼神,他瞥了一眼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周书易和吕御史,淡淡道:“臣并不是来劝陛下的,只是,周书易欺君罔上,结党营私,大罪,若单单将人杀了,实在是有些轻绕了他。”

无极殿之上,秦玄枵随意地坐在龙椅上,听了这话一挑眉:“还是爱卿懂朕。”

秦铎也淡然立在殿下,闻言,微微一笑。

他听见朝臣之中有人轻声唾骂了一句:“呸,谄媚!”

他听见了,但不是很在意。

秦玄枵被秦铎也勾起了十足的兴趣,甚至直起了腰,微微前倾,看着他,“那剥皮之刑?”

周书易一哆嗦,震惊地望着这二位暴君奸臣。

秦铎也:“”

有点无语,但他还是选择继续循循善诱,抬起手,轻轻捂住胸口,真诚地望着秦玄枵,“陛下,臣见不得血腥。”

秦玄枵疑惑皱眉。

“不若褫夺周书易官爵,贬为庶人,但,这罪罚又过轻了些”秦铎也顿了顿,留足了悬念,然后继续说,“再加上一条,其后世直系子孙,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秦铎也的声音轻轻的,但落在地上,却砸了似有千钧重。

在场满朝官员均一霎时寂静无声。

秦玄枵猛地看向秦铎也,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眸中光芒一闪,端的是志在必得,运筹帷幄的笑意。

心中灵犀一碰,他顷刻间懂了秦铎也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秦玄枵畅快地笑,“爱卿,朕是真喜欢你。”

除却秦玄枵,朝中有些重臣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秦铎也的意思,面色均几番变幻。

秦铎也此举,简直就是对付世家的一大利器。

本来,因为刚登基时的血洗事件,秦玄枵的暴戾淫威已经积压到了一个临界点,他若是再多杀些人,便会引起轰然的反声。

这也是为什么,这两年秦玄枵收敛了许多,至少砍人的速度缓了不少。

士族世家开始试探伸出触角,帝王投鼠忌器,两相僵持。

可偶尔总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彻底狂妄惹到帝王眼前,被搞死。

但士族门阀如同百足之虫,死一个就死一个,不碍事。

而现在的局面则不同了,秦铎也轻飘飘一句话,打破僵局,将世家的底气,像釜底抽薪一般,彻底按死。

犯错的朝臣,子孙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士族门阀百代积攒的基业,赋之一空!

朝臣中一时暗流涌动,互相之间暗暗传递眼神。

平日里各个世家撕咬得你一口我一口,但真正到了危机世家阶级利益的时候,他们肯定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先是那个寒门文士之首第五言,现在,轮到秦铎也。

右相站出来,还没等说话,忽然殿门外有人传报。

“镇北将军蔺栖元归京,求见陛下!”

秦玄枵凤眸淡淡地扫了一眼正准备说话的右相,道:“今日朝会就到这里吧,蔺将军五年来第一次归京,朕有话同将军说。”

百官无法,只得列队退下。

秦铎也也跟着百官列队走出无极殿,他准备出殿之后,再绕回宫中。

于情,也许小皇帝要和将军说些话,他不好在场;于理,遵守朝会的规矩,不被人挑出错来,这样合适。

出了门,第五言忽然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原本想与秦铎也交谈的官员见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将秦铎也围住,于是三三两两,神色有些许凝重地结伴离开了。

“多谢第五大人解围。”

秦铎也看得出,第五言在帮他,免受世家门阀的侵扰。

“不客气。那日文大人帮助犬子的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过。”

第五言神色诚恳,他知道,如果没有秦铎也出手,他现在必着了士族的道儿,会被他们攻击围剿,于是看向秦铎也的神色又感激几分。

他问,“正巧这两日仲熙那孩子还想见你,文大人何时有空,去寒舍小坐?”

秦铎也想了想,觉得去一趟也可,第五仲熙那孩子还挺有趣,便回复:“今日天色不好,晌午过后可能有雨,等雨停后,我再赴约。”

“那好,一言为定。”第五言欣然点点头,出宫了。

秦铎也见朝臣都走得差不多,转身回宫去。

问过勾弘扬之后,他向着含章殿后殿走去。

秦玄枵正和蔺栖元在后殿的凉亭。

君臣一坐一站,皆背对着秦铎也来的方向,二人望着亭前的曲水溪流。

流水声潺潺,穿过假山之石,向后宫蜿蜒而去。

秦铎也逐渐走近了,二人的对话落入耳中。

“蔺将军回程日期,按原计划,应该是在十月初?”

另一道浑厚的声音回复:“是的陛下,但臣赶路急些,想在风雨前赶回,去南山扫墓。”

秦玄枵没说话,蔺栖元的声音忽然黯淡下来。

“陛下……三日后,是溪儿的祭日,您……要去南山看看您母亲吗?”

“不必了。”秦玄枵的声音一如既往。

“也是……陛下已经为她报仇了。”

“嗯,”秦玄枵沉默了一会,再开口,声音有轻微的缓和,“舅舅,这次回来,你要呆上多久?”

“开春再走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等到二月,也给我父母扫扫墓……”

蔺栖元继续说:“陛下,赵之寒死在四月,那时我已经回北疆了。清明的时候,您能替我去南山,为我的情同手足的兄弟、也是您的生父,点上一支香吗?”

秦铎也的步子猛地顿住。

第23章剑拔弩张

那一瞬间,秦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感觉到双脚被死死地钉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好似万马奔腾,轰隆隆作响,一片嗡鸣。

蔺将军他,刚刚说什么?

小皇帝的生父,谁?赵什么?

秦铎也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他浑身上下一片冰凉,指尖微微颤抖,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凉亭中,秦玄枵和蔺栖元的对话依旧源源不断传来,穿越耳边尖锐的嗡鸣之声,像刀子一般,笔直地扎进秦铎也的脑中。

“赵之寒啊,行,朕会去看看他的,蔺溪和他埋在一起,到时候朕也顺便去为她烧些纸钱。”

蔺栖元听到秦玄枵对蔺溪的称呼,皱了皱眉,但又最终什么都没说。

“陛下,”蔺栖元忽然在秦玄枵身后单膝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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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玄枵声音淡淡的:“秦家那些杂碎,杀了就杀了,倒是你,蔺将军,舅舅跪外甥,像什么话。”

“是臣跪君。”蔺栖元固执纠正。

“那随你吧。”秦玄枵不欲和他纠结这些。

秦铎也只离凉亭几步之遥,他清晰地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一字一句,扎在心里。

他站在原地,无法向前,亦不知道要不要后退。

忽然,天边传来闷哄哄的一声惊雷,声响巨大,在昏沉浓厚的云层中炸响开来。

秦铎也被这一声惊雷忽地惊到,从惶惶然的状态中猛然脱离而出,才恍然觉知,冷汗已经浸湿衣衫。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凉亭中一跪一坐地臣子和帝王,趁着这舅甥二人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秦铎也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开。

凉亭中沉默了一会,只余曲水溪流潺潺的声响,蔺栖元突然开口:“陛下,方才有人偷听。”

“朕知道,”秦玄枵轻轻一偏头,眼珠向后一瞥,捉住了秦铎也离开的背影,一片衣角隐在后殿的回廊中。

蔺栖元毫无感情地问道:“那是什么人?他听到了,要不要杀?”

秦玄枵凤眸微垂,一抹兴奋的神情从眼眸中一闪而逝,他嘴角勾起,轻声:“不用。”

“朕还挺想看见,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的表情想想,便觉得有趣啊。”

——

秦铎也独自一人,端坐在含章殿内。

殿内冷冷清清,只有扫撒的宫人在各自忙着自己的差事,在殿内角落传来行动的细细簌簌的声响。

这声响让秦铎也觉得心烦,或者说,他此刻心绪如同乱麻,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在耳中都异常清晰。

殿中烛火幽幽的,泛着冷清的光,山雨欲来的凉风顺着殿门冷飕飕地飘进来,带走身上的体温。

将要下暴雨了,所以虽然时间仍是下午,但殿外的天色却昏昏沉沉的,黑漆漆的乌云压得极低,光是看着,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唰地,云层中,一道闪亮的光透破天际,宛如银亮的游蛇,在乌云层中蜿蜒闪过。

轰隆隆——

又是一阵响彻宫内外的雷声,随着这一阵雷声,大雨唰地倾盆而下,将整个世界染成同一种昏黑的色泽。

秦铎也不禁抬起头,频频望向殿外被天色渲染的昏暗的宫中廊道。

他搁在桌上的手攥成拳,指尖仍冷冰冰的。

秦铎也的心绪不禁随着暴雨揪起来,想着秦玄枵怎么还不回来,这么大的雨,这孩子别被淋到了,或是别路上踩到淤泥水坑而摔跤。

等等。

自己干什么要这么关心一个一个外人!

这个皇帝,又不是他家的小孩,又不是他秦铎也的后辈!

他凭什么为秦玄枵忧心?!

这么想着,殿门被推开了,秦玄枵一身玄色龙袍,迈进殿内,勾弘扬在一旁为他小心翼翼地撑着罗盖,一丝一毫的雨滴都没有碰到秦玄枵。

秦铎也没起身,他坐在案前,冷冷地望着来者。

心中自嘲,瞧瞧,人家可是皇帝,一举一动周围自然是有人伺候着,哪里用得到你一个早就死了的老东西担心。

皇帝,鸠占鹊巢的皇帝,当的开心么?

秦玄枵见秦铎也坐在殿内,没有因为听到什么而乱跑,心情很好。他向勾弘扬摆摆手,总管太监便领命退下,带走了宫内的所有宫人。

含章殿很快就被清空,只剩下二人。

秦铎也不起身,不说话,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秦玄枵在殿门口,将靴上的水迹擦干净,走到秦铎也身边,习惯性地解下身上的佩剑,递过去。

止戈剑被递到眼前。

秦铎也垂眸望着止戈的剑鞘。

这把他曾经的佩剑,自他死后,大魏后世帝王的天子剑,就这么握在一个乱臣贼子手中。

秦铎也伸手接过止戈,指尖触碰到熟悉的触感,忽然低低地笑起来。

亏他还想着,大魏千秋百代,绵延万载。

去他妈的绵延万载。

大魏的江山现在就已经易主了。

成烈帝死后百年,玉砌雕栏早已换作了别家姓。

所以苍天,你让朕在一百年后再次醒来,就是为了让朕开开眼,看看朕的江山是如何沦入外人之手的么?!

秦铎也思及此,怒火从他的心腹中不断燃烧而起,蒸腾出怒气,直冲脑海。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止戈剑从剑鞘中拔出。

止戈锋锐,一霎时寒光满堂,冷光出匣,噌然乍现!

噌地一声,剑刃与剑鞘相磨,下一秒,秦铎也手握止戈,剑尖直指秦玄枵!

秦玄枵解开外袍的指尖一顿,他缓缓低头,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剑刃。

良久,他轻笑一声,抬起头,对上秦铎也冰冷的面容,又深深陷进漆黑如渊的星眸中。

那双眼眸中没有任何光亮,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甚至没有丝毫情绪。

“爱卿,你这是在做什么?”秦玄枵笑着望向秦铎也,神情是过分的宽容。

仿佛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是二人在玩闹而已,或者像是在由着一只调皮的狸奴在逗趣。

“秦玄枵。”

秦铎也缓缓地念着这个名字,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将剑刃架在皇帝的脖颈上。

换做任何一个人看着这个场面,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但两位当事人,却一个铁青着脸,另一个笑得疯。

“爱卿这么想叫朕的名字?”

“闭嘴!”秦铎也冷冷道。

“好好好,朕闭嘴。”秦玄枵仍是笑,伸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爱卿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秦玄枵,你究竟是姓秦,还是姓些别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秦铎也手持止戈,将剑刃贴上对方脖颈的皮肤,“为什么要做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

“搞了这么半天,爱卿就想问这个啊。”秦玄枵的语气中虽是带着笑,但他的面色却一点点冷了下来,再也不见笑意,他斜眼瞟了一下夹在颈上的利刃,不甚在意,再次抬头,望着秦铎也,“朕还以为,你会装作不知道一阵子呢。”

秦铎也皱眉,“你知道我听到了?”

“那是自然,”说着,秦玄枵向前迈了一步,嘴角勾起,“没错,朕确实不是先帝的儿子,朕也不是秦家的皇族血脉。而你,所热爱的大魏,就要断在朕的手中。如何,爱卿对这个真相可满意?”

“别动!”秦铎也凝神,一下子将手臂绷直,剑刃划破秦玄枵脖颈的皮肤,一层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冷声呵道,“你当我真不敢动手杀了你,重塑纲常?!”

秦玄枵伸手抹了一把脖颈,一手鲜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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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开手臂,神色似乎是有些癫狂的笑,声音也因为兴奋扬了起来:“来啊,杀了朕。”

秦铎也死死盯着他,只见年轻的帝王大笑,伸手握住止戈的剑身,血液从手指的缝隙中渗了出来,不住地滴落在地。

他握着剑刃,将止戈向着他的脖子上拽,划痕更深了些。

秦玄枵手腕用力,手掌中和脖颈处的血液涌出的更甚,甚至成股,在手臂和脖颈上蜿蜒。

秦铎也逆着他的力道向外板着剑柄,止戈在两者手中僵持不下。

“怎么不继续了?”秦玄枵勾唇,再次顺势向前了一步,“不敢杀了吗?爱卿。”

他将脖颈侧过,“来啊,对着这,砍啊。怎么,还需要朕帮你么?”

“你疯了!”秦铎也的呼吸猛烈起伏,他气极,又惊又怒,手都在微微颤抖。

秦玄枵见秦铎也一瞬间心神激荡,猛地将止戈从他的手中拽出,夺过剑,一把将止戈丢到地上。

止戈落地无声,剑刃染血,浸湿了地毯。

顺势,他反手握住秦铎也的胳膊,将人狠狠向怀中一带,另一只完好的手掐住秦铎也的腰,将人禁锢在桌前和自己身前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中。

一瞬间二人离得极近,两股灼热的呼吸交错,秦铎也气得浑身都在颤,他死死瞪着秦玄枵,挣扎怒骂:“别犯病!”

“朕犯病?”秦玄枵冷笑一声,“朕现在清醒得恨。”

他拦在秦铎也腰上的手缓缓沿着他的脊椎向上移,摸索过整张背,最终捏在对方的后颈上,掐住,向着自己的方向带得更近了一些,两人的鼻尖已然触碰到一起。

秦铎也手紧紧握成拳,抬起手臂,毫不收力,狠狠冲着秦玄枵的脸,给出一拳。

啪,手腕被一阵温黏的力道握住,向后一拽。

秦玄枵那只被剑刃划伤的手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秦铎也猛地一顿,他被压在桌案前,腰被死死抵在桌案的棱处。

第24章朕想要你

轰隆隆——

屋外电闪雷鸣、雨声萧瑟不断。

一场秋雨一场寒,暴雨之时,狂风带着十足的凉意,在殿外扫荡。

殿内的气氛却灼热极了,连同烛火都雀跃,明晃晃地燃烧着,色泽鲜艳。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秦铎也被按书案上,淡淡的血腥气在二人之间的狭小空间内蔓延。

若是放在前几日,秦铎也定会抓着秦玄枵的爪子,赶忙叫来御医,替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包扎,但如今,他只是愤恨地盯着人,若是眼神为刀,秦玄枵此刻必千刀万剐。

“松开!”秦铎也压低嗓音,用脚狠狠踩上秦玄枵的靴履。

“嘶,”秦玄枵吃痛皱眉,他手臂上的力又紧了几分,道,“爱卿还真是心狠手辣的。”

“少废话呃!”

秦玄枵忽然拽着他的头发向后一扯,秦铎也全身猛地一颤,头被向后拽去,最脆弱的脖子露出,秦玄枵一口咬在他的喉结处。

这一咬用了狠力,犬齿将皮肤刺破,鲜血的味道蔓延在秦玄枵的口中,他从秦铎也颈前抬起头,嘴角带了一丝血迹,勾唇笑了。

“放肆!”秦铎也面色彻底冰寒,他用力拧动手腕,试图去挣脱舒服,剧烈挣扎。

但脑中有意识,身体的力气却没有上辈子那么充沛,秦玄枵将他两只手腕攥在一起,抬手一转,秦铎也猝不及防,眼前一花,转了半圈,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他的后背贴上秦玄枵的胸膛,被人从背后禁锢在怀中。

秦铎也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令他耳根发麻的轻笑。

“呵。”

秦玄枵忽然凑得更近了,贴在他的耳侧,“看来,爱卿现在不将朕当作小孩子了。”

秦铎也冷笑一声,他嗓子发哑:“你也配?”

自从知道了秦玄枵并不是他秦家的孩子之后,秦铎也就不想管他死活,还当作小孩子?

他一想起来之前自己对子孙后代付诸的那种怎么看怎么可爱的感情,就觉得可笑。

窃取他秦家江山,还想让自己给他好脸色?

做梦!

哪知,秦玄枵听了这话,竟然不生气,反而笑得愉悦,他覆上身来,一边轻咬秦铎也的耳骨,一边说:“那就好那太好了”

“爱卿先前将朕看作小孩,朕想做点什么时,总有一种诡异的背德感。”秦玄枵轻声,“现在好了,背德感消失了,朕可以为所欲为了。”

秦铎也努力歪头,将自己的耳朵拯救出来,冷冷问:“秦玄枵,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玄枵轻笑,意味深长,“爱卿不如自己感受一下?”

“你”秦铎也觉得现在这个姿势古怪,尽力转回身去,忽然感到有什么灼热坚实之物触碰到了臀部。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秦铎也脑中一闪,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前几日被他因为“慈爱”而忽视的异样感觉从心底突破石阶,彻底生长而出。

秦玄枵想上他!

秦铎也震惊,面容因为羞耻和怒火染上了一丝绯红,他猛地转过头,怒视秦玄枵。

“爱卿懂了?”

秦铎也看见,那双凤眸中浸满了浓重的欲望,正毫不掩饰地注视着自己。

他想抬手揍人,却被弯腰压制在书案上,身体没办法移动半分。

“朕早就想说了,朕不是孩子,”秦玄枵再次贴上他的耳畔,尾音更加意味深长,“朕是男人。”

“朕想要你。爱卿,要感受一下么?”

秦铎也简直被这个人不要脸的话震惊地三观俱碎,他上辈子贵为世子、贵为帝王,从来没被人用如此下流的眼神和言语侮辱过!

“滚!”秦铎也怒斥。

“不滚又如何?刚刚给了爱卿机会,是爱卿自己放弃杀掉朕的。既如此,那朕便不客气了。”

秦铎也听着身后这人无耻的话,耳根和脖颈也飘上了浅浅的红。

忽然,他感到秦玄枵向着他伸出了手,精准触碰。

尔后,身后之人愉悦地笑了一声,“爱卿,你口口声声骂着朕,身体怎么是这幅反应?”

秦铎也忽然被触碰,身子猛地一抖,他咬着牙,贴在书案上,“你放肆、流氓!”

“朕就是放肆了,你又能怎样?”秦玄枵像个无赖一般,手上再次施了点力道。

“唔!”秦铎也闷哼一声,身子再次一颤,呼吸重了些,他缓缓平复呼吸,冷声说,“脏腑经络气血因怒而翻涌的正常反应罢了。”

“哦?是么?”秦玄枵松开手,向上去挑开秦铎也的衣袍绅带,慢条斯理地说,“那朕勉为其难帮爱卿纾解一下,如何?”

“你?!”秦铎也瞪大了双眼,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愿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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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妈算哪门子的服侍?!

秦铎也气得想把这人按在地上揍。

但实打实的触感却不住地在摩挲,秦铎也挣脱不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彻底握住,身体上传来酥麻的一样感受,他有些脱力,只能咬着牙支撑。

“秦玄枵!”

秦铎也的声音因为秦玄枵的动作而带了些震颤,尾音略变形,他狠狠念着这人的名字,像是将人塞进压牙齿之间,狠狠咬碎一般。

而身后话很多的人此刻却一声不吭,只是专心致志做着手头的事情。

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两道紊乱沉重的呼吸声。

窗外的夜雨仍哗哗作响,打在秋日卷了边的枯叶上,风也拽着叶摇晃。

雨声、风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殿外秋雨冰凉,殿内的温度却高的异常。

秦铎也挣不开,只得闭着眼,感到自己好像成为了这年轻皇帝手中被摩挲把玩的毛笔,又像殿外风雨中,在树梢苟延残喘的枯叶。

风雨摇曳依旧,许久许久,终于一鼓作气,将枯叶卷离枝头,倾泻而下。

秦铎也咬住嘴唇,连呼吸都屏住,身上有些抖,他撑在桌案上,感受到秦玄枵松开了对他双手的禁锢。

身后的人站起来,似是很满意一般,欣赏着眼前之景。

忽然,秦铎也一把撑着桌案站起身,迅速回头,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狠狠对着他的鼻梁打了一拳。

一声皮肉相撞的响声响彻在含章殿中,秦玄枵被打的偏过头去,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鼻梁和脸颊迅速浮起了一片红色。

秦铎也面色通红,他收回拳,板着脸整理好自己的衣袍,落在地上的绅带被脏污了,他只是瞥了一眼,便觉得刺眼,将绅带抬脚踢远,然后重新抬起手,缓缓面向秦玄枵。

准备继续揍他。

秦玄枵被打了一拳,却没恼,保持着偏着头的姿势,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低低地笑。

有什么毛病吗!

秦铎也古怪地看着秦玄枵,狗皇帝像是被打傻了一般,笑得瘆得慌。

“爱卿啊,你看起来还剩不少力气哦。”秦铎也语气玩味,他抬起头,随意抹了一下嘴角被扇出的一点血迹。

秦铎也眯眼,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

秦玄枵忽然大步向他走来,秦铎也迅速做好防御的姿势,抬手起势,只等对方一伸手,迅速揽过秦玄枵的胳膊,步子向下一沉,然后向前半步,身子再迅速一台,施了巧力,将人猛地绊倒,摔倒地上。

秦玄枵再次被揍,躺在地上缓过来,睁眼仰望天花板,“”

笑不出来了。

秦铎也望着这人老实了,稍微放松了些,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他脑中有上辈子习武的记忆,但现在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差,刚刚那么摔的一下,就几乎让秦铎也脱力。

他缓缓向后退,身体靠在桌案上。

秦玄枵默默站起来,走过去,趁人之危,将秦铎也一把扛起来,向着内殿走。

“不是,秦玄枵?!你通不通人性?!”

秦铎也被一下子摔倒床榻上,待到眼前视线清晰起来,他看见秦玄枵也翻身上榻,压在他身上,用腿挤开他的双腿。

忽然身上一凉,他的衣袍再次被解开,秦玄枵覆在身上,低下头去。

濡湿的触感圈上,一股过分刺激的感受顺着脊背直达脑中,秦铎也全身剧烈震颤,他震惊地望着秦玄枵,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他妈——”秦铎也一口气憋在胸腔中。

“爱卿很好入口呢。”秦玄枵轻笑,复又低头。

“混账!!!”秦铎也这次是真被这狗皇帝的出格行为震惊到了,他面上的红更甚,整张面容都泛着红,耳朵,脖颈亦如此。

“啊……”秦铎也本想伸腿踹他,但忽上忽下的刺激令得他全身发软,四肢无力。

他手不自觉死死攥着被褥,双目紧闭,眼尾因感官的冲刷红的彻底,鼻梁处那一点红痣鲜艳更甚,随着他挣扎向后仰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俊美的面容此刻被绯红之色晕染得妖冶。

秦玄枵凝眸望着秦铎也这副样子,凤眸中的欲念更深几分,随之动作也更加肆意妄为。

“爱卿平日里为自己纾解过么?”秦玄枵偶尔松开嘴的时候,会故意贴在他的耳边,说些下流的话。

“真没有么?怪不得这么”

他上辈子忙死了,哪有时间!!!

秦铎也便睁眼瞪他,但明明没哭,眼尾的红却像是被欺负得很了一般。

眼神没有一点凶狠的力度了。

反而让秦玄枵更兴奋。

就这么反反复复折腾了许久,风声雨声水声交融在一起,秦铎也脑中混乱一片,从未有过的感官刺激不断冲刷,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挣扎,还是在将自己向狼口中送,忽然,他猛地向后仰头,双腿不自觉剧烈颤抖。

秦玄枵将口中之物咽下,笑得餍足。

“多谢爱卿款待”

第25章热脸与冷屁股

当晚折腾到很晚,秦铎也的意识有些模糊,依稀间,他记得自己抽空给了秦玄枵好几拳,每一拳都使出全力,丝毫没有收手。

揍人固然解气,但每次他打上一拳,换来的都是这小畜生变本加厉的磨人方式。

于是他又揍了身上的人一拳。

看到秦玄枵吃痛的模样,秦铎也觉得快意极了,面中鼻梁处的红痣也变得愈发鲜艳,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在最后,他恶狠狠的呛声:“秦玄枵你有本事今晚就把我弄死,否则,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再后面的事情,秦铎也就记不清了。

折腾一晚上,他的意识疲惫极了,眼皮沉重,他逐渐阖双眼,沉沉睡去。

耳边是殿外的雨声,暴雨雨势逐渐转小,只余淅淅沥沥的轻响。

朦胧间,他感觉到好像被抱了起来,身子被轻轻擦拭,然后又被放到床榻上。

再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这具身子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些。

第二日,他昏昏沉沉醒来,眼前的视线迷蒙了片刻,再次清晰起来。

依旧是在秦玄枵的床榻上,身侧却没人,不似前几日那般每次醒来时,小畜生都将他裹在被子里,一通乱蹭。

秦铎也当时没觉出什么不对劲,今早一想,忽然面色僵硬,他好像知道那时候秦玄枵在做什么了。

真是混账东西!

他感受了一下,身上清爽,昨晚出得那一身粘腻的汗,应该是被秦玄枵擦拭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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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四肢有些酸软,还有因为摩擦的红肿之外,身体上没有别的不适之处了。

秦铎也仰面躺在床上,目光望着床榻顶上的帷幔,帷幔依旧,忍冬云纹静静蔓延其间。

忍冬依旧,江山易主。

不过短短百年而已。

他一直到昨天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之前,都还一直妄想着,教好皇帝,扶持明君,重现盛世的基业。

今天醒来再回忆,真是

秦铎也伸出手,用手背挡住眼睛,视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真是,笑话啊。

他轻笑一声,喟然长叹,尔后,那轻笑变成了低垂的笑,无声地笑,只有肩膀在轻轻耸动着,再然后,变成了苦笑。

半生心血,已然赋之一空。

忽然,他的苦笑停止,因笑而弯起的嘴角一点点垂落下去。

最终,双唇紧闭,抿成一条直线,面上不见丝毫笑意。

再将手臂移开,忍冬云纹重新映入眼帘。

他将头偏过去,看到止戈剑放在枕边。

昨日争执时,他用止戈划伤了秦玄枵。

此时止戈安静地躺在他的枕边,剑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止戈一尘不染,被重新插回剑鞘中。

止戈剑长三尺,玄铁铸就,极薄,波峰焊纹,寒光冷然。

当初止戈刚铸成的时候,没有剑鞘,锋芒逼人。

秦铎也成为皇帝后,又重新将当初铸剑的大师请出山,那时大师已经不再铸剑,秦铎也亲自去请,大师才勉为其难答应,为止戈打上一柄剑鞘。

剑柄用阴阳二纂雕刻,阳纂为江山,阴纂隐于其中,为金色游龙,浑然一体,浩荡锐气。

昨日,止戈已经架在秦玄枵的脖颈上了,那时只需轻轻一抹,窃取他秦家江山的贼人,便会尸首分离。

秦铎也静静地望着止戈。

是,他承认,他没能下得去手。

毕竟秦铎也闭上眼,脑中的记忆就漂浮而出。

他在记忆中曾看到,二十年前的山河动荡,京城的那条街,枯槁的人群游离于街上,麻木的双眼中,尽是流离失所,举目无亲。明明没有外敌来入侵,仅靠那个该死的皇帝一人,就将江山折腾成那副凌乱不堪的模样。

重赋税、无尽剥削、屡次徭役,一轮又一轮的搜刮,上下沆瀣一气;

魏荒帝荒淫无道、穷奢极欲,常为游玩赏乐一掷千金,国库常年亏空;

朝廷和地方官员狼狈为奸,在偷偷改得更深的米斗中,贪墨下一批又一批的救命食粮。

世家门阀冷眼旁观,趁着旱灾水灾蝗灾疫灾,农田颗粒无收加之官府重税,假惺惺地低价收购百姓变卖的良田,将走投无路良籍变为佃农,壮大自身的势力。

六朝旧事随流水,皆成门户私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