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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学校丑闻

一九八四年九月三日,礼拜一。

“鲁迅楼609教室。”苏柳荷背着自己设计的双肩包,穿着自己设计的背带裙往楼上走。

第1节课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她希望能有个好的开始。

家里的车不能开进校园,在侧门停下来。坛坛还要追着妈妈一起来上课,被伍爷爷哄着去动物园了。

苏柳荷不用操心一家老小,课程也不算很紧张,感觉还挺不错的。

她来到教室里,里面已经有一多半的同学坐着。

这些都是全国各地考上来的高材生,年纪最大的有四十三岁,是为基层干部大姐。年纪最小的十七岁,教育世家的独子。

苏柳荷贴着墙边走,座位还没固定下来,她不想坐在前两排。走到最后两排,见着抽屉里放着扑克牌和小说集,她想了想坐在中间那排靠窗户的位置。

这可是个风水宝地,能好好听到老师的讲课也能不被老师重点关照。而且不会被后面贪玩的同学影响。

班主任姓汪,利索的短发戴着一副银色眼镜。年纪五十左右,看人的眼神很犀利。

全班一共有四十人,她扫视一圈,对第一排的男同学说:“你叫宋勤吧?班长你来当。”

苏柳荷拄着脸,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时她旁边的女同学举手说:“老师,班干部不应该由我们自己投票选吗?”

苏柳荷许久没上过学,差点忘记这个流程。

然而汪老师却说:“不用你们选,谁成绩好谁成绩差我心里有数。你们过来都是为了学习的,把心事最好都放在学习上面。那个钱诚,你来当支书记。”

钱诚的穿着打扮也是不俗,苏柳荷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他也从一辆轿车上下来,家庭差不了。

钱诚没想到汪老师会直接让他当支书记,要说团委的支书记能参与预备党员的选拔和考核,手里比班长的权利大。

他站也没站起来,直接说:“报告老师,我不想当书记。”

汪老师皱着眉头苦恼了一下说:“那你来当班长?”

宋勤说:“老师我也不想当干部。”

汪老师敲了敲黑板,让下面议论的同学都安静:“你俩跟我出来一趟。”

钱诚看了宋勤一眼,宋勤前一步出门,钱诚没办法跟着走出教室。

“这个姓汪的怎么这么独裁?”旁边的女同学胖乎乎的,实际上已经三十岁了,看起来还有点孩子气。应该是圆脸蛋给出的错觉。

“听说是后勤调上来的,咱们学校导员人手不足。”后面的同学头也没抬,正在翻着新到手的教科书:“她也不负责课堂教学,只管纪律。”

苏柳荷闻言叹息。

怕就怕只管纪律的人,闲得没事就会把人盘来盘去。

等外面谈话结束,汪老师和宋勤、钱诚一起进到教室里。

她继续说:“还是由宋勤当班长、钱诚做书记。另外这五个人做副班长。周晓舒、武义、刘大成、汪磊、周坎。你们五分别负责考勤、作业、卫生值日、黑板报和课堂纪律。”

苏柳荷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三十人的班级,一个班长五个副班长。加上杂七杂八的干部,基本上班上大多数人都有了职务。

她无官一身轻,心里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前些天她还见着有人卷着挂历悄么悄地进到办公室呢。她不打算送礼,不想助长歪风邪气,于是埋头翻开书不打算踩浑水。

下课时,旁边的女同学说:“同学你好,我叫童艳,你叫什么名字?”

苏柳荷说:“我叫苏柳荷,你好呀。吃不吃牛肉干?”

苏柳荷把牛肉干拿出来,分给童艳,童艳也不腼腆抽出一根嚼了嚼:“哇,好吃,有股奶香味。”

苏柳荷又给前后桌分了点,大家也把家乡特产拿出来,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

上午课快要下课,汪老师又在教室前面站着:“下午没有课,住读的同学去领被褥。走读的同学,我看看,走读的咱们班有两个。苏柳荷,你是从夏石过来的?”

苏柳荷无奈站起来说:“是的。”

汪老师没过来前就听说她班上有位校花级人物,见了以后无比厌恶妖妖娆娆的狐狸精样子,再确定是小城市上来的,冷笑着说:“从小城市考上来不容易,你这样的且行且珍惜吧。”

这话听着很容易让人有遐想的机会,苏柳荷脆生生地说:“汪老师,小城市考上来的不止我一个,你刚才的话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还是说给所有小城市考上来的同学听的?”

汪老师似笑非笑地说:“你怎么想都行。好了,住读的同学赶紧去领生活用品啊,要是晚了就排不上了。”

说完,她瞥了苏柳荷一眼。

苏柳荷见她这幅态度,气呼呼地坐下来。

童艳在边上说:“诶,你是哪里得罪她了吗?她怎么那样看你?”

童艳也打量过苏柳荷的穿着打扮,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同学在边上,她用欣赏的态度接触,觉得运气很好能够坐在苏柳荷身边。女孩子干净又漂亮,身上香香的,比男同学好一百倍,童艳喜欢都来不及呢。

坐在前面的女同学转过头,低声说:“我上个礼拜过来的时候,找汪老师报道,她看我的眼神也差不多这样。但是她见着宋勤和钱诚两位男生的眼神可就不这样了,活像是见着亲儿子。”

她旁边的男同学说:“宋勤的爷爷是教育局副局长,刚退下来还算热乎。钱诚家里有钱,在东区那边有厂子,专门卖给外国人的。我瞧着汪老师脖子上面的项链挺眼熟的,头几天看着钱诚妈妈在手里拿来着,说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我们一个寝室的都见过。”

苏柳荷想到项链,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童艳说:“钱诚不是走读吗?”

男同学说:“大少爷需要一个午休的场所呗。”

苏柳荷闭了闭眼睛,真是操蛋啊。

后面一段时间还算风平浪静,毕竟读书的人还在大多数。

苏柳荷安安心心学习,有空就会到图书馆去看书。周末要不去棉二厂,要不会在京市的福利院看望小朋友。

十一过后,苏柳荷早上去上学,坛坛非要跟着一起去。伍爷爷就让司机开着家里的豪车,带着坛坛一起送妈妈去上学。

还没到学校,坛坛在苏柳荷怀里呼呼睡着了,苏柳荷看着外面下起了毛毛雨,叫司机停到路边,免得挡在大门口影响打伞的同学出入。

“护荷楼,401。”苏柳荷默念着上课地点,前面开车的司机笑着说:“就是办公楼前面那一栋。我陪老爷子去看过,这还是他捐款盖的呢。”

伍爷爷哼了声没反驳。

苏柳荷顿时明白为什么要叫“护荷楼”了,要是不说,她还以为是因为前面荷花塘起的。

苏柳荷灵光一闪说:“该不会荷花塘也是爷爷捐的吧?”

伍爷爷说:“不是。”

苏柳荷松口气,幸好,要不然多肉麻啊哈哈。

结果前面司机说:“池塘带回廊的亭子和里面的鲤鱼是老爷子叫人整的。怕你学习起来会想家,看看鲤鱼能好受点。”

苏柳荷:“……啊。”爷爱如山啊。

司机停的位置好巧不巧是个公交站前面,苏柳荷下车也没往后面看,弯腰亲了亲迷糊糊的坛坛,转身往学校里面去。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从公交车上挤下来的辅导员汪老师。

汪老师被后面的乘客推了一下,崴脚差点摔在地上,还是弄了一裤脚的泥水。

汪老师被乘客扶起来道歉,她没听对方说什么,眼睛直勾勾盯着苏柳荷的背影,还以为苏柳荷看到她,故意不扶的。

她想不到一个小城市的女同学能坐这样的豪车出入,还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悠闲的背着高级包,穿着高跟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

苏柳荷本来上课上得好好的,社会学老师刚布置完调研作业,汪老师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教室前方。

课堂上,大家一看到是她来了,一个个话也不说了,就想看她又要干什么。

苏柳荷往后面一靠,自从知道汪老师嫉妒年轻女学生后,对汪老师的观感也没那么好了。特别是看她前面跟钱诚这帮男同学有说有笑,后面马上变脸似得批评女同学,活脱脱是个恶婆婆。

苏柳荷真心想叹气啊,还以为女性辅导员能更好接触一些,像个知心姐姐、温暖妈妈之类的,结果是个宫斗选手。

这样的人才真不知道怎么当上辅导员的。

“我今天趁着还没上课,跟你们说一说。”

汪老师站在前面,双手撑在讲台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们班上有些女同学把小地方的不良风气带了过来。具体是谁我就不说了,想必有的同学马上就能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嘴上这样说,眼睛却盯着苏柳荷的方向。

她仇恨苏柳荷在她挤公交车的时候,从豪车里下来。她亲眼目睹苏柳荷关门之前还弯腰亲了亲里面的人。

这样品行败坏的女同学,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要是放在过去那妥妥就是个资本派,是要被斗的!

哪怕现在不是过去,她也要斗一斗!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悠闲的过四年大学生活?

“有的女同学,把燕京大学的学生身份当做什么了?一些不正之风我看在眼里。明明是从小地方来的,偏偏要住豪宅、坐豪车。”

她坚定的态度,让其他同学也把目光放在苏柳荷身上。要说苏柳荷是小地方过来的,确实不像,但人家开学时候就承认了。但是她的吃穿用度,的确不像是小地方能负担的起的。

苏柳荷直视汪老师的目光,在同学们的审视的视线里,笑盈盈地说:“证据呢?”

汪老师本来义愤填膺地说,闻言一顿:“什么证据?”

苏柳荷说:“不正之风的证据。”

汪老师没想过苏柳荷会直接跟她对杠起来,厉声说:“还要什么证据?你穿得洋里洋气,一看就是——”

“洋气也要被批评呀?”苏柳荷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走在台上转了个圈说:“我可以当做是夸奖吗?”

汪老师怒道:“谁在夸奖你!”

苏柳荷说:“可这件裙子是我亲手设计的呀。”

宋勤在前排嘀咕着说:“好像是二厂的品牌。”

汪老师马上说:“听见没有?你少往脸上贴金。”

苏柳荷走回座位里,把包里装着的棉二厂工作证拿出来:“喏,棉二厂主设计师苏柳荷。”

汪老师快步走过来,一把拿过工作证左看右看。

童艳在下面撇着嘴,真是看不得她这副嘴脸。

汪老师难以置信地放下工作证,要说京市棉二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服装品牌。苏柳荷居然是里面的主设计师!

汪老师盯着她上下看了一圈,怒道:“那你还背个洋包——”

“也是我设计的。”苏柳荷把双肩包提起来,上面印有小小的LOGO,是二厂的标记。

顿时班上哄然大笑,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嘛。

汪老师咽了咽吐沫,指着大家说:“都给我安静,还要不要课堂纪律了?”

宋勤站起来说:“都安静!小心我记你们的名字!”

苏柳荷说:“现在是上课吗?还记名字,你是小学生?大学生的事小学生不要参与了好吗?”

童艳受不了了,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前后桌乐成一片。

汪老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到苏柳荷面前说:“我还批评不了你吗?本来想着你年轻,应该要脸面,不会让我说的那么透。你说你是设计师,好,那我问你,你设计师的工资能让你每天坐着豪车上学?还有豪车里的人是谁?我亲眼见着你亲过人家。小小年纪,你把燕京当成什么地方,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要搞男女关系!”

这枚重弹下来,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苏柳荷的脸色。然而苏柳荷低声说:“你污蔑我,公开污蔑!”

汪老师说:“我没有污蔑你,我亲眼所见。这里是高等学府,是全国学子们梦想的圣地,怎么会有——”

“你给我闭嘴!”

在课堂外,黄院长陪同老友伍德山参观他所捐赠的教学楼。本意是想让伍德山再看看有没有欠缺的地方,搞不好还能给学校捐赠一笔教学费用。

黄院长听到他的车进到学校里,是过来送孙女上学的,忙不迭地把人拦下。参观来参观去到了护荷楼。

大老远就听到教室里争吵声,在刚才他就要打断汪老师的话,而伍德山不让,他就想听听汪老师还要如何挤兑他的宝贝孙女。

坛坛见到妈妈在跟人对峙,从门口跑过来,哒哒哒地扑向妈妈。

汪老师忍不住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谁家的孩子?”她眯着眼睛,冷笑着说:“或者这是你跟谁的孩子?”

黄院长怒道:“住口!她是军属,她丈夫是军团长!”

汪老师愣了下:“军属?怎么可能是军属?”

黄院长气急败坏地说:“不光是军属,你也不看看这栋楼叫什么名字!”

伍德山在旁边慢悠悠地说:“当初我捐赠这栋楼的时候,用的是我孙女的‘荷’字。希望能让她在校园里度过轻松愉快的学习生活。哪里想到贵校竟然让这样名不副实的教师来欺辱、造谣和打压她。我现在就安排人,把这栋楼还有其他我捐献的设施,全部拆了!”

这话说完,场面顿时不受控制。大家没想到苏柳荷会有这样气派的爷爷,还给学校捐了教学楼!

童艳等人更是张大嘴,不敢相信跟她们一起学习的苏柳荷会有如此深厚的身家背景。

苏柳荷抱着坛坛,也不劝伍爷爷,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态度说:“爷爷,你早上送我过来被汪老师看见。她造我黄谣不说,还说我亲了别人。”

坛坛搂着妈妈的脖子,飞快地说:“妈妈亲的是坛坛呀!坛坛想抱妈妈,可坛坛太困啦!妈妈亲了坛坛就来上课啦。”

事情越发不可控制,这下大家又把目光挪在石化的汪老师面前。

苏柳荷抱着坛坛走到她面前说:“我的确是小地方考上来的。但我的户口是京市人。哪怕我不是京市人,也不能因为一个户口给女同学造谣吧?归根结底,你不配做老师。”

黄院长还在一边苦苦劝着伍德山,千万不能把教学楼扒了啊。要不然新生上课都没地方。

伍德山不听他的话,非常生气这位老友没有把孙女照顾好。他不光要把楼扒了,还要把亭子推了、把鲤鱼捞走、把池塘给填上!

汪老师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能,你们家怎么可能那么有钱。”

苏柳荷说:“我不用跟你解释。反而你要跟我们解释解释,为什么一个班尽半数都是班干部,还有你脖子上的项链是怎么来的。要说你一个辅导员的工资是不可能买到限量版的项链!”

汪老师脖子上的项链反面有编号,全国限量一百根。说来也不少,但是编号越小越有收藏价值。

这是苏柳荷联合孙乔治办的个人首饰品牌,挂在棉二厂之下的独立工作室。而编号001的那根就在苏柳荷的衣帽间里放着呢。

苏柳荷本来不想追究,谁知道汪老师咄咄逼人,枉为师表。

不光对她,对班上其他女同学还有赶尽杀绝的架势。

男同学们能够不出勤、不写作业,但女同学不行。男班干部可以不管杂事、不参加劳动,而女干部不行。

期中评比,清一色的男同学在上面,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柳荷那天值日擦窗户和钱诚俩人一组。干活的时候钱诚就被汪老师叫走,原话是:“你不是有哮喘吗?你去办公室帮我抄份东西,苏柳荷你来擦。”

苏柳荷那天透过窗户看到钱诚下楼就往学校门口走,根本没去办公室。

黄院长听到汪老师牵扯的事情越来越多,当机立断:“你先不要当辅导员了,这个班我另外安排人。你马上到我的办公室,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苏柳荷这回当仁不让地说:“为什么不在这里交代?”

黄院长怔愣了下,犹豫着说:“不好吧?”

童艳在后面喊道:“她收受贿赂就好了吗?偏袒男同学就好了吗?给女同学造谣就好了吗?我要求必须公开处理,要求严肃处理!”

这一下,所有女同学们都站起来喊道:“我们要求公开处理、严肃处理!”

宋勤脸色不大好看,他从第一排站起来说:“你们不要激动,听学校的安排。”

苏柳荷说:“你当然不激动了,既得利者永远不会出声反抗!”

钱诚跟宋勤使眼色,宋勤没办法,灰溜溜地坐下来了。

伍德山干脆走到最后一排,司机帮着拿了个椅子坐着等着处理。

黄院长先把汪老师叫出去谈心,大约四十分钟后,汪老师从宿舍回来提着一个大包,拿着写的名单站在教室门口开始点名:“宋勤,手表一块。钱诚,项链一根、红包五佰元。武义,红包三百元、挂历两卷…”

她点一个名字,就有学生出去把她退的东西拿回来。宋勤等男同学再没有那份傲气,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苏柳荷冷眼看着,几乎大半数男同学都给了她好处。其中预备党员四个男同学,给的价值最高。

伍德山在后面叹息,这真是学府丑闻啊。

黄院长站在门口漠视着汪老师,教务处的人怎么能安排这样的人当辅导员?把燕京当成什么了?把预备党员当成什么了?把引以为傲的高材生们当成什么了?

黄院长惭愧不已,走到伍德山面前,唏嘘着说:“看来我是要退休了,我连个分院长都当的不称职啊——”

伍德山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有这句话我就受用了。你是搞学术的,比不过那些搞人情的。这次严肃处理,也算是杀鸡儆猴。国家的教育刚放宽,切勿让天下学子们心寒啊。”

“老友说的是。”黄院长明白伍德山的意思了,叫来助手低声说:“通知公安局的同志吧。咱们既然遇上了,就不要遮遮掩掩,要不跟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是。”助手二话不说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汪老师还在肉疼到手的东西,她一边退一边怨恨地看着抱着孩子玩耍的苏柳荷。

苏柳荷没功夫看她,坛坛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地哄着女同学们,让大家的心灵受到了治愈,纷纷把私藏的小零食上缴到坛坛的手里。

坛坛自己有个斜挎小包,搭搭上有妈妈绣的小莲蓬。她抓着零食特别顾家地往包里放。问就是要拿回去给爸爸吃。

童艳看了失笑着说:“因为你是荷花,所以她是小莲蓬?”

苏柳荷害羞地说:“是呀。她是我的小莲子。”

莲子又怜子,对应母女关系正是合适。

她们在后面有说有笑,前面花了些功夫把东西都退完。

汪老师忿忿地瞪着苏柳荷,心想着只要还在这个学校里,她总会找机会报仇。清水部门混了半辈子难得当上辅导员,可以搜刮一下,真是倒霉。

她还在怨恨着苏柳荷,谁知道刚从教室里出去,楼梯上迎面走来四位公安同志,不等她逃跑,直接把她以贪污受贿罪嫌疑人的身份铐起来带走了。

“走吧,今天这场闹剧也就这样了。”伍德山起身,拍了拍黄院长的肩膀说:“回头去我家喝茶。”

黄院长赔着笑脸,目送伍德山和苏柳荷一起离开。

第52章重回小塘村

隔了一周,班上来了位新辅导员,姓甚,年纪六十。要是没有教务处老师提前打招呼,他笑呵呵站在教室门口一点存在感没有。

到了班级里,他让班干部重新归整一遍,想要当的继续当,想要换的同学们自己开班会换吧。总而言之,大事给院领导管、小事给班委管,他乐悠悠每天拿着罐头杯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钱诚把自己整了个预备党员,完事辞掉支书“岗位”,每天迟到早退打球。

宋勤还是班长,课堂纪律还是管得很严格。甚老师找他谈过话,叫他不必要管那么多,都是燕京的学子难道真要当小学生管?

宋勤后来也就放手了,他每天在第一排听老师讲课,后面的同学们要干什么他也不管了。

早上他又见着苏柳荷坐着家里的豪车到学校,宋勤忍不住问钱诚:“她家到底多大的本事,辅导员说换就换?我看她家还请了律师要追究汪老师造谣呢。”

京市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钱诚曾经认识佟健,佟健也就是顾毅刃的假表哥。对方进去以后,他家三令五申叫他低调行事,也间接知道苏柳荷的婆家背景深厚。

他平时表现的天不怕地不怕,到底不敢随便说苏柳荷,只是忌讳莫深地说:“反正客气着没错,不想惹事上身那就保持距离。”

想到钱诚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对苏柳荷还是客客气气的,宋勤从那天起,见到苏柳荷都避之不及。慢慢的,班上除了玩得好的童艳等前后排,其他人对苏柳荷也是表面客气,私下保持距离。

苏柳荷无所谓,她巴不得清闲。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要是在乎也就没有现在的她。班里的一些同学为了能成为党员而在学校里拉人情套近乎挣表现,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上下走读念书,为棉二厂报名的全国第一届服装设计大奖赛做准备,专注做更好的自己。

苏柳荷这天放学回家,赶着周五下午没课,亲自去海鲜市场买了鱼虾回去,打算给伍爷爷做点好吃的。

老爷子家在海边,嘴里吃内陆的菜总觉得欠点味道。

苏柳荷到家见着顾孝文也在。

“大忙人怎么来了?”苏柳荷把生猛海鲜扔到厨房,换好衣服出来看着顾孝文,打着招呼说:“最近听说一直在工地待着,怎么有时间过来啦?”

顾孝文最近迷上知性总裁人设,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穿着三件套西装抿着咖啡:“遇到一位老熟人,希望咱们建筑公司能帮忙搞点小建设。”

苏柳荷笑道:“什么老熟人?看样子是我认识的?”

顾孝文说:“还记得小塘村的马书记吗?”

苏柳荷说:“当然记得!她帮了我跟顾毅刃不少忙呢。”

顾毅刃当年高考报名,是马大姐帮忙盖的章。后来苏柳荷找佘曼梅,也是马大姐给的线索。为了怕她做傻事,马大姐还特意到京市来安慰她。这样的感情不能说不深厚,苏柳荷是不会忘记的。

苏柳荷又问:“她怎么找到你了?是有什么难处?”

顾孝文摆摆手说:“说反了,不是有难处,是有好处。最近国家进行新农村建设,马书记带领小塘村脱贫致富。这次得了一笔财政拨款,要她修路造桥。她觉得小城市没有好的工程队,不知道怎么问到我这里来了。”

苏柳荷还没说话,伍爷爷从外面背着手慢悠悠地过来:“小塘村?我还没去过。”

苏柳荷也想着回村子里看看,那曾经是她的快活老家呀。

顾孝文说:“我犹豫着咱们公司帮忙建设成本肯定不低,她把图纸也做好了,我见着报价…估摸挣不到多少钱。”

苏柳荷说:“不就是修路造桥吗?”

顾孝文说:“祖宗,你不知道现在各地建设,钢筋水泥水涨船高。有些地方农民工都不够用呢。”

苏柳荷说:“要不我先回去看看。要想富先修路,这一点没错。钱要花在刀刃上,要是真对小塘村有好处,我愿意不挣钱,或者自掏腰包添补着也行。”

伍爷爷捋着胡须说:“这才像话,做人不能忘本。而且人家还帮过你。现在新农村建设各地开花,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要是能够伸出援手,修好的路可以起你的名字嘛。”

一提到这个,苏柳荷就想起学校的“护荷楼”。她肉麻地说:“要是真修起了,叫小塘村路就可以了。”

伍爷爷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叫‘坛坛大路’。”

苏柳荷一言难尽地说:“还是小塘村路顺口些。”

伍爷爷不乐意了怒道:“大不了老子出钱。”

苏柳荷笑着说:“您还有私房钱呢?”

伍爷爷顿了顿,往外面玩耍的坛坛身上瞥了眼,小声嘀咕着:“万一她娘脑子一抽把钱全败了呢。”

苏柳荷:“…行吧。大不了抓阄,但给小塘村的资金,我有自己打算。”

伍爷爷不说话了,唉声叹气地出去找坛坛去了。

顾毅刃这周末要去别处公干,周六才回。苏柳荷与伍爷爷、顾孝文还有坛坛一起回到了她的快乐老家。约好顾毅刃回来直接到小塘村见面。

顾孝文开着高级越野车,里面载着小塘。她闻讯赶来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小塘村到底什么面貌。

苏柳荷抱着坛坛坐在豪华轿车里,人模狗样、衣锦还乡。

“这里就是妈妈成长的地方。”

苏柳荷指挥司机往下面的土路开,可以看到隔壁村已经把水泥路修到大路口了。路边还有白桦树和花坛,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的。

“妈妈,比水泥路还要好的是什么路呀?”

苏柳荷说:“沥青路,等你下次来就能看到了。”

坛坛想了想说:“我知道呀,长安大街就是沥青路!”

苏柳荷说:“对呀,咱们要修就修最好的。”

往小塘村村口走,土路坑坑洼洼。越野车开起来没多大压力,小轿车刮了两次底盘。

顾孝文临过来前给马书记打了电话,只说自己要过来考察,没说苏柳荷要过来。

“马大姐!”苏柳荷抱着坛坛下车,看到一脸操劳却满眼都是希望的马大姐,冲过去抱着她说:“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马大姐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跟着一起来了?这个是你女儿?长得真好,像洋娃娃。”

苏柳荷抱起坛坛叫她喊人,坛坛穿着公主裙,头上扎着洋气的彩带,奶声奶气地说:“马伯伯好!”

她在夏石长过,那边也把年长的女同志叫伯伯。

马大姐笑着说:“今天没准备,晚上我亲自过来给你送个红包。你们累了吧,快到家里歇一会儿。香菜正好往咱们村里送货,待会我让人把她喊过来。”

“香菜?”苏柳荷高兴地说:“我还想着明天去找她玩呢。”

马大姐说:“她可没功夫玩。”

苏柳荷边走边问:“为什么?”

马大姐说:“她家不是在市场里包了个摊位吗?后来生意好,专门做批发。去年在城里买了房子啦。”

“那可太好了。我说她最近怎么写的信少了,我问她她就说不忙不累。”苏柳荷忽然想起爷爷还在后面,哎呀一声转过头说:“这是我爷爷,想过来看看小塘村。”

伍爷爷还在下车的地方向四处欣赏农村的景象。农忙过后,田野里都是稻草杆子,家家户户门口堆的稻草垛一个比一个高。

远处碾谷场的脱谷机还在没日没夜的工作,发出拖拉机一样的声音。

伍爷爷听到苏柳荷叫他,恋恋不舍地走过去,感叹道:“回想我在他乡大半生,回到祖国广阔的田野里,这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啊。”

马大姐笑着说:“老先生,咱们那边山上还有不少果树。都是村子里的人自己承包的。正赶上丰收,回头我让人摘来给你尝尝。”

马大姐想要给村子建桥修路也是想在第一时间里能够把丰收的产品贩卖出去。

因为路的原因大收购商不愿意往下来,小收购商就是个二道贩子,中间把钱都挣了,反而农民辛辛苦苦一整年没他们挣得多。

村子北头的大坝要是有桥,可以直接上国道运出省外。村口是南头,要是有水泥路,也方便城里、省里的大型收购商开大车进来。

如此一来对于道路的质量就有了要求。隔壁村修的水泥路就不怎么样,进了几趟大车路面就有了剥皮、塌陷的地方。

修路怎么可能每年都修?花的钱那是要给世世代代有好处的。

马大姐听说有好的路面可以维持五十甚至一百年,所以苦苦打听建设队,希望能修那样的好路给村子。

市里面有可以修的,无非是水泥硬度和钢筋的问题,另外夯实技术也得要专业的高级人才。这些其实好说,贵就贵在机器上。碾压、搅拌都需要昂贵的机器,质量好那就得抛开人工因素,纯机器来,这样质量就不会因为人为因素参差不齐。

马大姐从年初打听到年头,市里省里都问过了,问来问去自己都快成半个专家。后来人家说,要么有钱、要么有关系。她心灰意冷最后问了一家公司,没想到把苏柳荷引了过来。

见到苏柳荷,马大姐心里有了谱。她们相互了解帮助,互相知根知底,而且都是办实事的人。

苏柳荷过来以后的确不辜负她的希望,查看了需要施工的地方,当场拍板让顾孝文找靠谱的项目经理专门进行小塘村的建设工作。

“啥?这就能修啦?”香菜一手抓着两只大土鸡,往苏柳荷面前一扔,吓得苏柳荷连忙躲在伍爷爷背后…

伍爷爷见到膘肥体壮的土鸡眼睛都亮了,直说:“这个是城里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香菜腼腆地说:“听说小荷回来了,我也没别的好东西给孩子,我现场给你们杀几只鸡叭。”

苏柳荷忙说:“别别别杀,活着好放。”

坛坛胆大包天,拉着一味要往她身后躲的顾孝文说:“鸡腿呀,大伯我要吃大鸡腿。”

大伯不中用,大伯装作没听见。甚至在土鸡飞过来的时候抱着坛坛想跑。

伍小塘挺身而出,挡在他们面前一把抓住鸡翅膀,不顾还在扑腾的土鸡跟苏柳荷说:“不杀难道回去让容嬷嬷杀?我看她杀你还差不多。”

香菜也在一边说:“她说话我是不听的,你要是敢就帮我搭把手。”

伍小塘挽起袖子说:“敢。”

顾孝文抱着坛坛不敢看,坛坛挣扎着要往院子里跑,顾孝文按不住喊道:“弟妹,快把你闺女降服了!”

苏柳荷不想让坛坛看到这么残忍的景象,正要拦着,忽然一只飞鸡过来,脖子还流着血。

场面一时无法控制,她跟顾孝文两个不中用的大人吓得呜哇乱叫,坛坛操起地上的比她还要高的大扫帚拍了过去:“呀!不许欺负妈妈!”

大公鸡脖子一歪,被伍小塘追上来抓住了。

苏柳荷看坛坛小小年纪如此彪悍,又是感动又是心塞。

伍爷爷老神在在地过来,牵着坛坛说:“走,太爷爷带你去看杀鸡。你啊真是一点不随你妈妈。反而像你太奶奶。你妈妈不中用,你中用就行。”

“坛坛中用,以后保护不中用的妈妈就好啦。”

苏柳荷望着他们一老一小蛐蛐她的背影无话可说。

香菜妈知道苏柳荷过来了,把家里摘的秋菜背了两担过来:“喏,都是刚摘的大白菜,你们拿回去积酸菜吃。不然放在屋檐下面等着霜打过了,光是炖猪肉粉条那就能香出十里地去。”

苏柳荷去过南方才知道两地的大白菜真是两个味道。也明白为什么北方人民喜欢简单的煮炖菜肴,甚至是生吃。因为原材料的原味就很香甜。

特别是西红柿,有上十个品种,分成酸甜浓郁的草莓柿子、外表绿皮常会被当成没成熟的贼不偷柿子、还有长成圆滚滚表面有绒毛的毛毛柿子、还有形状异形如鹰爪,皮厚脆爽的俄罗斯柿子等等,特别是老一辈人种的沙瓤红柿子,掰开里面有一层白沙,拱起翠绿琉璃般的籽儿,是她最爱的甘甜口感。

她从前的维生素都靠西红柿补充的。今儿回来,她打算多弄点西红柿回去吃。另外还有水黄瓜、旱黄瓜。打霜的大白菜都是她的心头爱。

苏柳荷抱起大白菜像是抱起宝贝,香菜妈似乎想起从前的事了,在一边捧腹大笑。

苏柳荷纳闷说:“你怎么了?”

香菜妈说:“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了,之前还能抱两颗大白菜的,现在就一颗啦,哈哈哈完蛋玩意。”

马大姐哭笑不得地说:“你可别笑话她了,她要给咱们村子修路建桥呢。你要是把她笑话走了,看你怎么赔我。”

“唉呀妈呀,那我错了。”香菜妈嘴上这样说,还是笑嘻嘻地凑到苏柳荷面前说:“今时不同往日啦。”

“今时不同往日啦。”苏柳荷也笑嘻嘻地说:“不过,我还是我。”

香菜妈哈哈笑:“不了不了,不是完蛋玩意,是大企业家咯。”

苏柳荷跟他们一点架子没有,一起把白菜运到后备箱,司机帮着往里面摞。

晚上,大家一起在马大姐家里吃了饭。全是村里自己种植的蔬菜和大米,苏柳荷吃了两大碗。

马大姐看着坛坛自己捧着小碗干饭,感叹地说:“到底是城里孩子,这么小就会用筷子了。我孙女到六岁还要追着屁股后面喂饭。比起来真是气死个人。”

坛坛人小鬼大地说:“姐姐一定是喜欢你才会让你喂饭呀。”

顾孝文放下酒盅,跟坛坛说:“那你不喜欢妈妈吗?”

坛坛机灵地说:“我不喜欢酒鬼哩。”

顾孝文顿了下,随即把酒盅往前面推了推:“不喝了,我大侄女都要嫌弃我了。”

村里人热情好客,顾孝文没办法喝了几杯。大家不能让伍爷爷和苏柳荷喝,只能盯着他。看他把酒盅放下,马大姐的丈夫通红着脸,跟他称兄道弟地说:“不成啊小老弟,你刚才还欠着两杯呢。”

顾孝文最后都要喝到桌子下面去了,要不是马大姐拦着,肯定趴了。

苏柳荷的老宅已经收拾出来,中间的炕桌还在,伍爷爷睡在炕头,苏柳荷、伍小塘和坛坛睡在炕梢。

因为长时间没睡人,夜里风露重,苏柳荷担心一老一小受不了,跟香菜妈要了稻草热了炕。

顾孝文非要去外面的小单间睡,第二天清晨睡起来鼻子都是堵的。

他嘟囔着打了个寒颤说:“老弟也不知道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啊。我不行了,我得弄点热乎的东西吃吃。”

他说完话,看到院子里有个男人正在角落里冲着上半身,不是他老弟顾毅刃还能是谁。

顾毅刃披星戴月地赶回来,一夜没合眼。早上不想打扰一家老小休息,在院子里冲洗身体。

见着顾孝文吸着鼻子出来,迅速擦干身体,套上衣服。

他揉着头上的毛巾,跟顾孝文说:“不习惯?”

顾孝文哪能承认这个,他见伍小塘迷迷糊糊起来,让开门口的地方靠着窗边说:“小意思。”

顾毅刃笑了笑,往伍小塘那边看了眼没说话。

不大会儿功夫,炕屋里传来坛坛的声音:“我要屙尿尿!妈——妈——”

顾孝文实在佩服坛坛的大嗓门,见着顾毅刃进去抱着坛坛去后院的菜园子里,笑得说:“快施肥啊,以后大了可就不能这样啦。”

苏柳荷感觉脑门被人亲了一口,她还没醒透,坛坛回来抓着她晃:“妈妈!妈妈!爸爸回来啦!你怎么不亲亲爸爸呀!”

苏柳荷披头散发地坐起来,搂着坛坛打了个哈欠。顾毅刃走过来揉揉她的头说:“睡得怎么样?”

苏柳荷靠在他的胸膛上,想了想说:“没想到你和我成了两口子回到这里。”

顾毅刃在一旁笑,笑够了,弯腰帮她穿上鞋说:“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住单间吗?”

苏柳荷摇头:“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顾毅刃贴着她耳边说:“那时候就在肖想你了。”

苏柳荷大吃一惊,笑骂了句:“禽兽。”下地以后,伸个懒腰说:“要不是我是个负责的人,我占了你的便宜装着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样?”

顾毅刃回想着他们俩相处,不觉得有苏柳荷占他便宜的时候。

苏柳荷以为他忘记了,便说:“当时假装是你对象,在你家出来亲了你一口,没想到这一亲就是一辈子啦。”

顾毅刃哑然地说:“不是我强吻你的吗?”

苏柳荷一脸得意的小表情石化住:“怎么可能!”

顾毅刃说:“怎么不可能?你醉成那样,我要是不亲你,你能亲到我?我是那么随便的男人吗?”

“真是你强吻我的?”

“真是我强吻你的,虽然后来你也搂住我的脖子,但是是我先撬开的。”顾毅刃见屋里没人,凑在苏柳荷耳边说:“真的很甜。”

“……”

苏柳荷握拳拳头捶他,被顾毅刃控制住,又往嘴巴上啄了一口。

顾毅刃乐得肩膀都抖了,细算着这么多年,原来苏柳荷以为一开始是她主动的。还负责?负责到黑白颠倒啊。

“爷爷怎么还不回来。”伍小塘从外面进来,没发现他们夫妻俩的异常,牵着坛坛说:“咱们怎么吃饭?”

苏柳荷问:“爷爷去哪了?”

顾毅刃说:“大清早跟村里的老人到集市上去了。”

苏柳荷转头跟伍小塘说:“去香菜家蹭饭去。走!”

她刚走到院子里,香菜已经隔着墙头站着喊:“饺子起锅啦,快来吃呀!”

伍小塘问她:“大清早做了饺子呀?”

香菜笑盈盈地说:“有馋猫回来啦,肯定要给她吃满意。不然叽叽歪歪的回去,再不回来了怎么办?”

苏柳荷笑道:“算你知道我。”

一起吃完早饭,香菜非要给坛坛塞了个红包。坛坛大方地收下,还祝香菜姨姨早日发大财!

等伍爷爷回来以后,苏柳荷带着他们到村子里原先干活的地方转了一圈。香菜也跟着一起,帮她介绍这些年村里的变化。

顾孝文则在村门口等着做项目预算的人过来,坐着一会儿就有十个八个想跟他牵线的大爷大妈。

顾孝文嫌麻烦,正巧见着伍小塘过来买汽水,大言不惭地说:“大爷大妈们,你们也别费事了,我有媳妇。瞧着,那个就是我未来媳妇。”

伍小塘隐隐约约听到点,听得不真切,走过去以后发现村口大家都在打量着她。

她以为因为是生面孔才这样,把汽水给他以后,拎着其他汽水去找苏柳荷了。

“这丫头好,胯胯轴大,以后能给你生儿子。”

这位说话没避讳,伍小塘听到后,张大嘴巴往回看:“什么?!”

顾孝文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不说了,我走了。”说着推搡着伍小塘往远处走。

伍小塘皱着眉头说:“你乱扯什么呢?”

“别没大没小的,跟哥怎么说话呢?”顾孝文低声说:“回去我让你打一嘴巴,对不住啊。”

伍小塘打掉他的手:“你好好等人吧,下次少牵扯到我身上。”

“诶诶。”

苏柳荷见着伍小塘买汽水回来,她在碾谷场边上抱着坛坛看脱谷。坛坛指着伍小塘的耳朵说:“姨姨,你的耳朵怎么红啦?”

苏柳荷等人闻言也看过去,果然伍小塘的耳朵尖红透了。

她捂着耳朵不许别人看,害羞地说:“是被风扫了,没事的,过一会儿就能好。”

坛坛老成地说:“噢,是被风扫了耳朵呀,我还以为是风扫了你的心尖尖哩!”

伍小塘过来想要捏她的小嘴,坛坛一头栽到顾毅刃的怀里:“爸爸爸爸快给坛坛举高高!举高高!”

顾毅刃把她抬到肩膀上,和苏柳荷对视一眼笑了。

第53章就是要偏心,拿钱砸我吧

坛坛到了小塘村,交了三四位小朋友做好朋友,有马大姐的孙女、有香菜的闺女还有一个叫做妞妞的女娃娃。她兜里揣着小纸条,上面写着自己的大名“顾贯晴”,还有电话号码。

苏柳荷见着“妞妞”的名字,诧异地问香菜:“该不会是那个谁的孩子吧?”

“苏茴娣的呗。”

香菜坐在院子里整理账本,苏柳荷一边算账一边说:“真是她的?没想到苏家能把她领回来,婆家之前不是说让她再也见不到闺女么?”

香菜冷笑着说:“头两年是这样做的。后来县城拆迁算人头给钱,她户口在婆家挂着,婆家把她从精神病医院接了回来。结果她弟弟苏承业知道这件事,要死要活要把姐姐接到娘家享福。两边拉扯着,婆家总不能一直耗着,他们想要拆迁款于是把妞妞送到苏茴娣跟前。”

“苏茴娣精神状态怎么样?”苏柳荷回来两天,从苏家门口路过,苏家大门紧闭,不像是与人来往的样子。

香菜说:“时而清醒时而疯狂。清醒的时候对妞妞还不错,上次发疯差点把妞妞扔大河里去。后来妞妞就不跟她待了,也就周末回来看看。”

她把笔往账本上一放,望着天说:“听说婆家跟娘家说好了,得了拆迁款两家分了。到时候苏茴娣会被安顿在什么地方,咱们可就不知道了。”

香菜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县城买了两套新房子,是个成功的个体营业主。她看不上拆迁房,更看不上为了那么点钱算计来算计去的两家人。

苏柳荷对苏茴娣没什么感情,曾经厌恨过,如今也都是过眼云烟。

苏柳荷正想着怎么能够阻止坛坛和妞妞做朋友,她实在不愿意再让女儿接触到这样一家人。

然而坛坛倒腾着小短腿从外面跑回来,扯着外套的兜兜翻出妞妞的通讯纸条撕成雪花片片扔到撮箕里。

“怎么了?”苏柳荷把她拉到腿间,拿起坛坛胸口别着的小手帕擦了擦她的汗问:“怎么把小伙伴的纸条撕掉了?”

坛坛气鼓鼓地说:“她偷了我的糖!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她不是好孩子,我不乐意继续跟她玩儿。”

亏她还想邀请小朋友去她家钓鱼,妞妞要是去了,得把她的宝贝都偷空!

香菜看了苏柳荷一眼,摇摇头说:“真是根儿上就是歪的。”

苏柳荷不好在孩子面前说别的,喂了坛坛一口水喝,安慰着说:“不是还有香香妹妹和星星姐姐吗?你跟她们玩。”

香香是香菜的闺女,香菜如今一儿一女,说来也是儿女双全的幸福人家。星星是马大姐的孙女,性格随马大姐,对小朋友们颇有照顾。

坛坛“嗯”了一声,转头进屋抓了把大白兔在兜里说:“我不给偷糖的小朋友,我只给诚实的小朋友。”

“行,去吧。离河边远点。”

“嗯!我有数!”

坛坛说完跑了出去,伍小塘正好走进院子,见到坛坛疯跑出去,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有香香和星星在,苏柳荷是放心的。香菜看伍小塘如此,笑着说:“你这位异姓姐妹可比你操心多了。”

苏柳荷笑盈盈地说:“嗯,我就是享福的命。”

说话间,顾孝文忙完公事回来,进来第一句话:“小塘呢?”

苏柳荷说:“刚跟坛坛出去了。”

顾孝文转身就要去,苏柳荷喊住他说:“你还没跟我说预算呢。”

顾孝文把包里的文件递给苏柳荷:“你看完签字,我去找…坛坛。”

苏柳荷疑惑地望着他离开,不知道怎么一个两个都爱跟她闺女玩到一起去。难不成都是孩子心性?

“等再放假你们一家上京市玩玩?再让宋姑娘一起,咱们仨好好转转。”苏柳荷想到曾经的峥嵘岁月,笑着说:“真想不到小塘村最有出息的会是咱们仨。”

“可不是么。”香菜还记得满脸青春痘的时候,村里小青年都笑话她。还有宋姑娘脸上的胎记,门都不乐意出来,也没人说亲。现在谁想跟宋姑娘说亲,得掂量掂量自己了。

宋姑娘在城里当过两年教师,前年托苏柳荷的关系进到市教育局,找了个同样在教育局工作的对象,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

香菜看了眼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计算,觉得眼晕。

她还以为她的账本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她看苏柳荷的预算材料,感觉连中文都要看不明白。

“行啊,我闺女还说想吃烤鸭爬长城呢,对了,还要看升国旗。”

香菜也没去过京市,向往地说:“听说升国旗要半夜去,不然路上堵车,还挤不到前面去。”

苏柳荷说:“也不用半夜起来过去,我家离着不远,走路去就行。”

“我的老天爷,你真是发达了啊。”香菜使劲拍了拍苏柳荷的后背,感慨地说:“那我得尽快安排着!”

“行。”苏柳荷不中用的咳嗽了两声。

晚上是在马大姐家吃的饭,仨个小姐妹在炕桌上吃着饭,吃完饭围着炕桌眉飞色舞地说着新鲜事。

苏柳荷见她们仨在一起,就像是从前她跟香菜、宋姑娘一样,那时候也老是在自家的炕桌前八卦着东家长西家短。

隔日清早,驾车从小塘村回到京市四合院。

一老一小时常问苏柳荷什么时候再回去,得到修好路之后再回去,一老一小唏嘘着去钓鱼。

入冬以后,池塘上面会结成薄薄的冰层。锦鲤潜伏在池塘底部缓慢游动,吃食的频率也降低了。

顾毅刃心疼闺女无鱼可钓,整了个木质浴缸,里头装着市场上买的鲫鱼。

苏柳荷的服装设计进行到决赛圈,整个寒假都在跟孙乔治在书房里研究设计图案。

家里来来回回不少工作人员,其中还有几位身量相貌出众的男模特,让苏柳荷夸了两句,看着顾毅刃眉头直皱。

到了晚间,顾毅刃在卧室里拉着苏柳荷的手,看着小手指腹上因为设计服装而有了薄茧,他拉着苏柳荷的手按在腹肌上说:“是不是都不知道怎么下手了?太熟了?想要点新鲜感?”

苏柳荷见他佯装吃醋,但仔细看,温和深邃的眼神里还多了不少旖旎浪漫的情愫。知道最近繁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冷落了顾毅刃,她上前环住顾毅刃紧致健硕的腰身说:“熟了的才甜,不熟我不要。”

顾毅刃在床上耳朵一向“失聪”,挑着听自己愿意听的词,他笑着说:“那么多不要?”

苏柳荷本来觉得老夫老妻的,有些事情是水到渠成的,他出力她享受不就得了,再看顾毅刃这副样子,心里的小警铃又响起警报。

为了打消醋精的酸味,她主动帮顾毅刃脱了衣服。小手在他肌肉上游走,感叹地说:“健身房里的奶油肌,到底比不过上过战场的真刀实枪。”

顾毅刃正值好年岁,雄性气场在苏柳荷面前没有隐瞒的必要。但他知道今晚上是讨要好处的机会,扶着苏柳荷纤细的腰身,懒洋洋地看着她运动。

苏柳荷到了一半累得不行,心想着自己也是尽力了,他强任他强,她要逃了。

哪知道顾毅刃了解她,比她自己还要多。

当即翻身接手运动,把一身豪横的腱子肉发挥的淋漓尽致。

第二天,再次过来试服装的男模特们感觉不对劲。

前一日还对他们称赞有加的苏大设计师,今儿对他们连眼皮子都不抬了。

苏柳荷早上面对着镜子,看着容光焕发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吃顾毅刃那套。

而该死的顾毅刃也知道她吃那套,总会不到尽兴不罢休。弄得她如何求,他都有自己的章法,该听的时候哄着她说点艳俗迷情的话,不想听的时候发狠流汗让她说不出话,完事又做出一套伏小做低的姿态,特别不是个东西。

过完年,本应该劳心劳力的苏大设计师,艳光四射,像是一颗熟透的蜜桃,芳香魅人,她说她操劳了一冬天都没人相信,浑身上下都被滋养的很好。

开学前,她到沪市拿了全国服装设计大奖赛的特等金奖。孙乔治作为她的副手设计师,在媒体镜头前将苏柳荷夸出花来了。

“你好我才好。”孙乔治抿着咖啡,里面放着榛果栗子和奶油打的顶,他陶醉的感受着浓郁的香气,非常满意现在的状态。

但凡设计师都希望能做独立品牌,苏柳荷有从棉二厂独立出来的意思,但服装生产线还是跟棉二厂合作。

他在苏柳荷的耳濡目染下,也开始筹备自己的服装品牌,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领完大奖,苏柳荷开始新学期的功课。

进到校园里,看到学院光荣榜上一年度斩获专业领域内各个大奖的学霸们,只有她一个服装奖项…

嘿嘿。

但还是很为自己骄傲呀。

要知道后面这项全国服装设计大赛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国际奖赛,能够进来走秀的模特都能提升身价,更别说获奖的设计师。这不过是为以后服装品牌走向国际而铺的敲门砖。

如今苏柳荷算是妥协了,知道自己在服装上的成就比曾经饰品上的要高许多。眼下以服装为主业,饰品作为服装辅助吧。

偶尔会手痒做些别致奢侈的限量版首饰,都在小范围内流传。以佟虹雁一圈贵夫人们为主,几乎流不到外人手中。

除此之外,她接手伍爷爷的投资公司,在一部分上跟顾孝文的公司重合,于是干脆让顾孝文接手一部分投资工作,也方便她不在公司的时候坐镇其中,避免有投资顾问监守自盗。

她所要负责的是慈善基金这方面。这里头名堂多,钱必须实打实落在女孩子们的身上才行。

下课后,苏柳荷马不停蹄地到公司里。

最近她要走访多家福利院,希望能够推行并鼓励女学项目。

“对于一心向学的女孩子们,我们基金会教育部门愿意从第一笔学杂费开始,包括生活费等支出,持续供应到毕业为止。”

京市西郊儿童福利院迎来一大笔私人投资,福利院院长特别感谢“莲子基金会”的投入,对于她们这种快要倒闭的福利院,无异于是天降横财。

知道是今年各地投资慈善的“莲子基金会”项目,福利院院长感恩戴德,日日监督女孩子们学习,加强她们的素质教育。在女孩子们优异的学习成绩后,引来社会的瞩目。

苏柳荷今天是应邀过来接受《京市社会日报》的采访。

采访的男记者问过几个刁钻的问题,被苏柳荷轻飘飘的挡走。

于是他干脆把社会关注的问题摆在苏柳荷面前说:“我看到有报道称,‘莲子基金会’重女轻男。只给女孩子们投入教育、医疗基金,引发不少社会关注,不知道作为‘莲子基金会’创办人,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苏柳荷淡淡地说:“问这话的人想必没有真正到福利院走过,只顾着点评江山。”

男记者想问的,也是他自己想知道的。见苏柳荷这样回答,未免不满意:“那您可以详细的说一说,是什么让您重女轻男呢?要知道社会上也有许多男孩子还没有书读,哪怕他们有父母。”

“我不否认我重女轻男。但我的重女轻男绝非是在伤害男孩子的基础上进行的。与‘重男轻女’那帮人有着根本的区别。”

苏柳荷眼神凌厉地说:“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不妨到全国各地的福利院走走。去年我走过全国七十三家福利院,被抛弃的孩子们,九女半男,半个还是残疾男孩子。”

这话说完,男记者一怔:“怎么可能?”

苏柳荷说:“怎么不可能?这是我亲眼目睹的。”

男记者顿时哑然。

苏柳荷说:“骂我的那些人,他们吃着碗里惦记锅里,希望抢夺孤女唯一的希望。恨不得我将钱送到他们儿子的荷包里。贪婪是他们的原罪,对我而言,他们跟抛弃孤女的那帮人没有区别。”

男记者沉默片刻说:“其实他们也不是骂…社会本就如此。”

“这才是最让我生气的一点,社会资源的倾斜与不公。”

苏柳荷冷笑着说:“刚才说的,男性残疾人员自有机构收留治疗,九个健康女孩子你让我放着不管,去管那些在金窝窝离睡着的男孩子?我不是谁的祖宗,别上赶子当孙子。我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有意见那就掏出钱跟我对着砸,砸不过就把嘴闭上。”

“您这样说这…这不好刊登啊。”

“要求我把资金和资源送给拥有健全家庭的男孩身上,这样不要脸的要求就好刊登了?”

男记者怔愣半天,脸有点红,半天又举起话筒说:“对不起,苏总。我也只是问一些社会关注的问题。”

“我跟你们总编通过气,她会让你据实写。”苏柳荷站起来,采访到现在也该结束了。

福利院里传来的饭菜香味,还有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社会’本不应该有性别。是因为不公,才会让女性问题突出。”

苏柳荷望向男记者说:“任何带有标签的‘女教师’‘女司机’‘女企业家’‘女教授’‘女作家’,都是将本身教师、司机、企业家、教授、作家的主体性给了男性,迫使女性成为第二性的罪犯。而那些带‘女’字的标题,实则都是在消费女性。”

男记者咽了咽吐沫,回想起笔记本上写着的“针对女慈善家苏柳荷专访”的报道标题,忙说:“对不起,我回去就改。”

苏柳荷望着走出来的女孩子们眼神笃定而宁静地说:“只有获得教育,才会让她们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会被困于三尺灶台前。只有教育,才会让她们拥有更多话语权、选择权。这并非一劳永逸的事,我将为此而奋斗终生。”

男记者忍不住说:“可是,也有许多女人愿意相夫教子啊!”

“如果是她们自己选择的结果,那是她们的幸事。”

苏柳荷走了两步定住脚说:“如果是她们自己无从选择的结果,那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您这样抱有希望的,是理想社会…”

“前路漫漫又何妨,路虽远行则将至。”苏柳荷漫步走向福利院,留下怔愣着望着她的男记者,背影逐步高大而伟岸。

“您、您慢走。”

到了食堂里,苏柳荷吁出一口气。

刚才真是太酷啦。

嘿嘿。

“让让啊,烫!”

顾毅刃和顾孝文俩人端着加餐的红烧肉和把子肉大盆出来,伍小塘捧着碗碟,坛坛两手抓着筷子给姐姐们分发。

吃饭时,顾孝文脑子一抽说:“哎哟,咱们四个说来都没在自己爸妈跟前长的啊。”

伍小塘说:“你跟我还算好的,我后来有伍爷爷,你有现在的爸妈。”

顾孝文脑子又一抽:“嘿,咱俩最像,你替苏柳荷跟着爷爷,我替顾毅刃跟着爸妈,哈哈…哈哈…”

伍小塘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语地说:“吃你的吧!”

坛坛也学模学样,夹了一筷子放到大伯碗里:“吃你的吧!”

顾孝文看着上面的肥肉:“诶,大侄女你别夹带私活啊。这肉真不肥,我亲眼见着厨子把油炸出来又蒸的,你尝尝,可好吃了,入口即化。”

坛坛不理他,咽下饭才说:“这么好,那我赏给你吃啦。”

顾孝文:“…行吧。”

坛坛说:“当然行。”她无忧无虑地吃着饭,时不时被妈妈擦擦小嘴。爸爸见她不爱吃肥肉,将肥肉别下去,把瘦肉给坛坛吃。

顾孝文看了看说:“在爸爸妈妈跟前真是幸福啊。咱们几个,都不如坛坛啊。”

顾毅刃纳闷地说:“你小时候过苦日子了?”

顾孝文唇角抽了抽说:“被领回去见到一大堆好吃的,暴饮暴食吃伤了胃。后来被咱妈管着,不许吃零食不许吃辣的不许吃凉的不许吃甜的…每天吃的跟老人餐差不多。七点半就得上床睡觉,六点起来跑步,不分冬夏,你懂这个痛苦吗?”

顾毅刃回想在小塘村后来跟苏柳荷吃香的喝辣的,野孩子还是有野孩子的好处,他一脸怜惜地说:“那还是辛苦你了。”

苏柳荷完全没有怜惜,冷酷无情地吐了一个字:“该。”

从西郊出来,顾毅刃和苏柳荷一家三口去看电影。

电影票是肖婷婷给的,她最近演了个电影女配角,台词虽然只有几句话,图个新鲜好玩。

他们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坛坛已经熟睡过去。

苏柳荷坐在车里抱着坛坛,忽然看到电影院售票处有个人排队买票,低声说:“这不是大伯哥么?”

顾毅刃往旁边看去,的确是下午分开的顾孝文。当时让他看这部肖婷婷演的喜剧片,他不看。现在怎么在爱情片窗口买票?

“他该不会恋爱了吧?”苏柳荷靠在顾毅刃的肩膀上说:“可他最近都在忙工作,跟陀螺一样,哪有时间接触女同志。”

顾毅刃给坛坛盖上外套,让司机慢点开。然后琢磨了片刻说:“你有没有觉得顾孝文最近老是要找伍小塘说话?”

这样说苏柳荷不免想起吃饭时候,顾孝文为了拉进距离,就差把他跟伍小塘都是“鸠占鹊巢”的过去事拿出来说。

也不知道是想追人还是想得罪人,伍小塘最怕苏柳荷这样想,他还非要踩雷。

“小塘虽然话不多,但是个心里有数的。”苏柳荷摸摸坛坛因为熟睡而通红的小脸蛋,笑着说:“要是他们能成,也是一桩喜事。”

“随其自然吧。”顾毅刃对别人的感情事不想插手,这次是身边人,他更不想搅乱各自的姻缘。

苏柳荷也是这个意思,俩人相互依偎着回了家。

隔了一周,春暖花开时节,一切工作都上了正轨。

顾孝文的新办公大楼落成,下面五层是商场,上面六层是办公楼,整个楼体呈半环形,中间是街心公园与商铺。楼层不高,但大楼请了国外建筑师设计,俨然成为地标建筑。

苏柳荷的设计公司从二厂出来。聘请了孙乔治。他设计服装个性狂放大胆,苏柳荷要的就是这样的潜力,过几年后,国际市场上欠缺的就是这样的设计师。

“我在十楼,您老人家在十一楼顶层。”

顾孝文给苏柳荷打电话,在电话里说:“你出差回来赶紧过来吧,剪彩不来也就算了,好歹也是你的办公楼,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总得露个脸把人敲定吧。”

“知道了。”

苏柳荷周末与伍小塘飞到夏石福利院走了一圈,把香草接到京市上高中。

香草没吃过肯德基,到了京市苏柳荷第一站就是带着她去吃肯德基餐厅。

肯德基餐厅在国内正是红火的时候,三个人拿着行李在门外排了半个小时,终于进到里面。

三个人风尘仆仆,坐在四人位的餐桌边犹豫着要点些什么。苏柳荷爱吃薯条,伍小塘想吃汉堡,香草…全都想吃。

三人正在考虑不浪费的最优解,忽然面前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同志:“你们三个人为什么要占四个人的位置,赶紧把边上收拾出来。”

香草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一跳,刚要收拾,被苏柳荷一把按住手说:“如果要拼桌那就客气点,这样的态度那不好意思,我们没地方给你坐。”

男同志见到她们三人都有行李,其中香草打扮的土里土气,以为是从外地乡下到京市的,嗤笑着说:“一群没见识的小赤佬,乡里巴人真是没礼貌。”

苏柳荷抬头:“你说谁呢?”

男同志油头粉面,一身高级西装,他把领带往西装里掖了掖说:“我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女的,头发长见识短。一个寻常的餐厅,还当着多高档的地方,真是好笑死了。”

伍小塘怒道:“女的怎么了?”

男同志说:“女的就不怎么样。”

说完,生怕她们三人起来薅他头发一样,忙不迭地从人群里穿梭着走了。

伍小塘拉着苏柳荷说:“你别跟这种人计较,他就是看咱们没给他座位,想要占个嘴巴便宜。”

苏柳荷冷下脸说:“那是觉得咱们女的好欺负。”

香草偷偷抓着苏柳荷的袖子说:“姐姐,你别生气。”

见她害怕,苏柳荷忙拉着她的手说:“我没生气,这样的人总会被人收拾的。来,你尝尝可乐。”

远处找到地方吃汉堡的男同志,狼吞虎咽完,不顾外面还有排队的同志,把这次面试材料拿出来细心琢磨。

“莲子慈善基金会。公司地址…”他低声说:“上帝啊,在京市有一整栋市中心商业大楼,还有两条商业街区,好家伙,真有派头。”

他对自己的业绩很有信心,这次发达定了。

第54章我心里揣着刀

香草坐在电梯上,手里还拿着肯德基的玩具,闭着眼睛不敢往外面看。

苏柳荷的商业大楼以她命名,外挂电梯直通顶部办公区。

伍小塘正在跟苏柳荷商量基金会的事,进到办公区,不免被里面高档的现代化装修吸引:“感觉像是在皇宫。”

苏柳荷笑道:“皇宫是金碧辉煌的,咱们这里以现代商务为主。因为工作人员不多,就在装修上花了些功夫,看起来…嗯,的确比普通的办公室要多了些绿植和软装。”

伍小塘不懂绿植和软装对于某些社畜来说是多么致命的诱惑,特别是满当当的茶水间、休息室、娱乐室、健身房还有分作中西餐连带素食的免费餐厅,叫她下巴要掉了。

她不是不知道如今社会上公司是什么样的,她已经有同学在筹备明年毕业后的工作,班上到处都在说福利待遇的事。有的有关系的同学已经开始安排下半年开始的实习工作。

“上五休二?”伍小塘的下巴真的要掉了:“别人都是上六休一。”

苏柳荷冷笑着说:“上六休一算什么?以后还要996、007。不过咱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搞奴隶主那套,只要工作做的好,上五休一没问题。”

伍小塘不知道作为社畜来说,一份福利齐全、上五休二的高薪工作会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反正对她来说苏柳荷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她一个、顾孝文一个,绝对听从指挥,指哪打哪。

“公司下属的慈善基金要招经理,待会面试你跟我一起看看。要是有不如意的就不要。”

一些工作琐事苏柳荷想直接交给别人处理,基金会运作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上了正轨,她不需要事必躬亲。

苏柳荷说着,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里面墙面上挂着她设计的首饰成品,用来自我欣赏。周围绿植环绕,窗外是街心公园,让她能静下心工作。

最有意思的是,办公室后面有堵门,推开以后有旋转楼梯可以通向十楼。这是顾孝文方便和苏柳荷交流工作,免得还要从外面跑上跑下特意修建的。

正说着话,楼下顾孝文昂着脖子喊:“面试要开始了啊,我让秘书直接把人带上去。对方资料在你办公桌上,你先看一眼。”

苏柳荷闻言拿起桌面上的材料,刚看第一眼她就笑了。

伍小塘好奇地说:“怎么了?”

苏柳荷说:“待会你就知道怎么叫现世报。”

宋昕臣从沪市投资公司出来,听说国内有家兴起的新投资公司需要一位基金会经理,托了重重关系,过五关斩六将到了最后面试阶段。

这家公司财大气粗,国内不少福利院都受到“莲子基金会”的项目投资,不光是教育和医疗,在基金会上头的投资公司还有建筑、商业体、地产等多项超大型项目投资。给出的报酬在行业内来说也是极高的。

听闻创始人在军政方面有深厚的背景,他明白在改革初期,这是艘正要启航的商业船舰,只要及时登船,就离一飞冲天的日子不远了。

梦想着成为人上人的宋昕臣在电梯里整理着领带,他跟不少同行面前吹了牛,对这份工作势在必得。

他在电话里与顾孝文聊的不错,这次过来也投其所好,带了好茶好酒还有一肚子谄媚的话。

只是中午赶时间,肯德基吃的有点着急,现在还有点噎着慌。

“顾总!”他上到十楼,见到顾孝文从办公室慢悠悠地出来,他大步流星地双手伸出来,赶过去要跟顾孝文握手,亲热的仿佛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

顾孝文跟他简单地握握手,带他往办公室里走。

宋昕臣在后面已经控制不住的夸赞新办公室的高档与贵气。

顾孝文觉得这人算是能办事的人,他打听过宋昕臣在沪市做的事,业绩也算是不错。在电话里听着也是头头是道,怎么见了以后觉得油腻腻。

他不冷不淡的态度,反而激起宋昕臣拍马屁的功力。

要说宋昕臣在普通人面前装模作样,像是个成功人士,在背后做生意许多事情上还是得当孙子。不当孙子哪个爷爷要把赚钱的事交给他呢?

顾孝文无奈地说:“你工作能不能定下来我说得不算。”

宋昕臣“啊”一声说:“可您不是这里的一把手吗?”

顾孝文指了指房顶说:“你知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是替上面做事。”

宋昕臣难免腹诽,这样在京市里响当当的人物,上面居然还有一层天,果然京市里卧虎藏龙啊。

顾孝文走到内门门口,探出头往上面问:“我们上来?”

宋昕臣听到上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冷酷地说:“上来吧。”

居然是个女的!

宋昕臣咽了咽吐沫,尾随着顾孝文往旋转楼梯上走。越走越心惊肉跳。

在墙壁两侧,装饰的都是古董字画。另外一面墙上还有数不清的价值连城的宝石首饰,样式在市场上闻所未闻。

进到里间,入目的是一整张金丝楠木的办公桌面,里面流光溢彩的金色纹理,让他心惊肉跳。

顾孝文提醒他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宋昕臣给自己鼓气,将准备好的应聘说词,自以为完美的说了出来。

顾孝文听完,觉得没有太大问题。成绩是真成绩,人虽然猥琐,但还是有实力的。

在国内宋昕臣也算比较合适的经济方面的人才,在运作基金方面,也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

这次猎头也跟顾孝文说过,许多人都在关注宋昕臣的这次跳槽,不少离岸人才希望回归内地,行业内的岗位待遇要向京市这边靠拢。

另外有几家想要挖角宋昕臣的公司,也在关注着。他要是能在这里落脚,以后的身价也会水涨船高。所以他的成败非常重要。

宋昕臣开始有点紧张,对面大佬背对着他迟迟没有反应,他内心有股无形的压迫感。

自我介绍到后来,宋昕臣认为这是大佬给他的考验,后来自我觉得发挥的还不错。

他说完以后,等了片刻还不见对方转过来。他看了眼顾孝文,想问问他对面办公椅上到底有没有人?

可顾孝文坐在一旁软牛皮奢侈品沙发上,另外一头坐着两位女同志,他只瞧了一眼,眼皮子就控制不住的跳了起来。

香草在琥珀纹理的大理石茶几上玩着肯德基玩具——拧着小汽车的发条。

咔咔咔,仿佛拧着的是宋昕臣的脖子。

他浑身发抖地望向办公桌对面的女人,听到大名鼎鼎的顾总还要尊称她一声:“苏总,怎么样?”

记得上来前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宋昕臣整个人僵在原地,心里犹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随即他见到椅背慢慢地转了过来,迟迟不肯说话的苏柳荷穿着的还是肯德基里的那套衣服,不过外套被挂了起来,里面衬衫领口露出一串天然宝石,最前端是一枚罕见天珠。

她手里正在看画册,抬头见到宋昕臣,唇角噙着笑说:“说完了?”

宋昕臣笑得比哭还难看说:“苏总,我我说完了。那个,我还有话说…我跟三位道歉!”

他必须马上道歉,他无法承受面试被拒后的后果。

沪市的几家公司都知道他想要内地深入,一个二个都在观望。招经理人运作独立慈善基金,简直就是把下蛋的金母鸡交给了他。他还希望能够一步登天,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他破釜沉舟过来,不是想成为沪市同行们的笑柄的啊。

他忍不住冒出冷汗,嘴唇发抖地说:“我、我不应该那副态度给您,还有另外两个妹妹说话。我——”

“你别我我我的。”苏柳荷笑着说:“正好有话想问你。”

宋昕臣弯着腰,活像个公公,他艰难地说:“您说。”

“刚才在肯德基餐厅,话没说完你怎么就跑了?”

苏柳荷嗤笑了一声,老神在在地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你说的吧?这么瞧不起女性,怎么还要应聘孤女慈善基金会的经理?”

顾孝文不知道有这样的插曲,苏柳荷说完他眼珠子先瞪了起来:“还有这种事?!”

伍小塘推了推茶杯,让他先不要激动。可顾孝文非要听事情的经过,伍小塘和香草俩人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其实也就这么几句话而已。”伍小塘淡淡地说:“但就是几句话,我听出来他并不尊重女同志。”

香草小声说:“有偏见哦。”

“可不是有偏见么!”顾孝文站起来,指着宋昕臣的鼻子说:“我跟你介绍过这里是干什么的吧?也跟你说过基金会是专门给孤女服务的吧?你对她们陌生人都能这样,我怎么能相信你会对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们有善意?”

顾孝文在办公室里徘徊着走着,眼看着就要爆发:“你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的见识呢?都他娘的喂狗肚子里了!”

宋昕臣一脸菜色,他猛地伸出手往自己脸上抽巴掌:“我宋昕臣有眼不识泰山、我宋昕臣有眼无珠、我宋昕臣狗眼看人低!我乱说话,我烂嘴巴!”

他说一声便往自己脸上扇一巴掌,打完以后,乞求地望着苏柳荷说:“苏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乡巴佬、我是小赤佬,我愿意接受您的惩罚,只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咱们公事公办好不好?”

苏柳荷拿起电话接通保安室:“来人,把办公室里的垃圾给我扔出去。”

宋昕臣悔不当初,一脸惨白地走上前说:“您不能不给我机会啊,我大老远过来,我道歉了啊!”

顾孝文站起来挡在他前面:“赶紧走!”

“你道歉我就必须原谅?”苏柳荷坐在老板桌后面,嘲讽道:“不涉及到你的自身利益,你能跟我道歉?看来你不但见识不如女人,连膝盖也不如女人硬。”

宋昕臣还要死皮赖脸在苏柳荷面前争取,不料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一位身居高位充满压迫感的军官从外面进来,唬得宋昕臣马上闭上嘴。

顾毅刃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滚出去。”

宋昕臣万万不敢得罪京市里的高官,屁滚尿流地起来往门外跑。脑后传来几位女同志的笑声。

门口等候的保安围住宋昕臣,“护送”他离开大楼。

苏柳荷站起来,揉了揉肩膀:“你怎么来啦?”

顾毅刃走上前,把她按着坐下,大手搭在她肩膀上替她捏着:“是不是忘记家长会了?”

苏柳荷倏地抬头,刚才的悠然自得已经不见,她盖住顾毅刃的大手说:“救救我!”

顾毅刃失笑着说:“我过去,回头开完家长会给你打电话。”

顾孝文小声问伍小塘:“坛坛期中成绩怎么样?”

伍小塘忌讳莫深地讲:“倒退一名。”

顾孝文低呼:“怎么会这样?不是很稳定的倒数第二吗?”

伍小塘看了看办公桌那边说悄悄话的夫妻,小声跟顾孝文说:“算坛坛倒霉,倒数第一这学期转学啦。”

顾孝文唏嘘:“…小可怜蛋儿诶。”

说话间,顾毅刃已经把军装脱下来,换上一身休闲西装。…穿军装不大适合被老师批评,老师批评起来不尽兴可不行。

苏柳荷重重地拍了拍顾毅刃的肩膀:“好兄弟,一被子!”

顾毅刃去开家长会,苏柳荷他们就带着香草在京市里转了一圈,买了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

苏柳荷的意思是让香草住在家里走读,香草不想让苏柳荷操心太多,也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要求在二中走读。

“这里是我们的地址,办公电话、家里电话,还有你姐姐学校电话。另外这是顾孝文大哥的电话,你拿好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们联系。”

苏柳荷心疼香草一到京市就要住读,亲自陪她到学校里把宿舍安顿好。

女生宿舍有十二人间和四人间。十二人间是普通宿舍,四人间是收费宿舍,苏柳荷以她高中学习为重,替她安排了四人间。

用她的话说,十二人间的宿舍,十二个人还没有单独的洗漱室和卫生间,这些都是公共的。有排队等候的时间,还不如在有单独洗漱和卫生间的四人间里好好休息,省下时间专注学习。

苏柳荷带着香草去买饭票,临走前又把准备好的漂亮的作业本和文具给了香草。

“荷花姐姐,你好像妈妈呀。”香草腼腆地抱住苏柳荷,在她怀里小声说:“我看别人家的妈妈也是这样做的。”

苏柳荷猛然想起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她孤立无助,面对着马大姐的拥抱这也如此渴望母亲的温暖。

她低头柔声说:“你想妈妈的话就来找我,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香草眼眶有点红,强忍着眼泪说:“好。”

从宿舍楼出来,苏柳荷上车前还能看到香草在楼上跟她们招手。

伍小塘进到车里,她知道香草不是爱攀比的孩子,但今天到学校坐着豪华轿车,总觉得会让其他同学注意到香草:“我看到好多同学都在看她。”

苏柳荷回想起她曾经的住校生活,虽然是上辈子的事了,还是提醒着伍小塘说:“学生们有时候虽然没有恶意,但香草总归是小城市过来念书的,咱们不能让他们觉得香草是可以随便踩踏的小草。”

“原来你这是给她撑腰呢?”伍小塘小声说:“哎,社会上这些沟沟道道我真是理解不透,好多事情还得跟你学习。”

苏柳荷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揶揄:“其实顾孝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多年,比我有阅历多了。有些事情,我还得特意交给他去办。你要是有时间不妨多跟他学学?”

“我才不跟他学。”伍小塘说完,抿着唇往窗外看过去。

苏柳荷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她又红起来的耳朵尖勾了勾唇角。

京市的初夏来的早,春蝉方苏醒,趴在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鸣叫。

早上的风带着丝丝清爽的凉意,坐在教室里,感受着窗外的气息,一切都生机勃勃。

童艳和班上几位女同学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顺利进入校报做校刊记者。

年级里每学期也会组织一两次社会实践研究,去过河津两次、赣南一次。这次课题有对社会基础医疗方面的考察,苏柳荷跟着又去过一趟沪市,与沿海地区高校学子们进行交叉会谈。

去过两天,回到家里发现顾毅刃正在池塘里钓鱼。

这可难得,一般他有烦心事的时候,才会拿起女儿的小鱼杆在池塘边坐着静心。

苏柳荷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回来,结果你比我先回来了。”

顾毅刃上周执行任务,说好明天才回来。苏柳荷打算带着坛坛和伍爷爷去婆婆家蹭饭呢。

“遇到点事,想跟你商量以后再决定。”伍爷爷在外面遛弯,坛坛在学校,顾毅刃理所当然地抱着苏柳荷,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苏柳荷亲了亲他的下巴,解开风纪扣里面压着浅淡的亲吻过的痕迹。

她满意地重新帮他系好风纪扣,摸了摸顾毅刃的喉结说:“什么事?你工作上的我可真说不好。”

顾毅刃抓着她不老实的小手圈在怀里,低声说:“不是工作上的事,是关于伍小塘。记得她说过在广福省武雄市吉女县下面的村里出生。”

苏柳荷回忆起来说:“这话你别跟别人说,她与我说过她父母要把她沉塘…所以她才叫做小塘。并不是为了膈应我。”

顾毅刃沉默片刻,听苏柳荷说:“你问这个,难不成是她双亲那边有什么事?”

顾毅刃说:“那边出名的重男轻女,许多骇人听闻的见闻。我以为伍小塘的双亲也跟那边大多数人一样,被封建思想裹挟住…结果,你看这张照片。”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出任务照的标记照片,他指着公共坟墓上的姓名说:“这是不是伍小塘双亲的名字?上面女同志的照片跟伍小塘神似。”

苏柳荷说:“伍小塘跟我提过,的确一个叫伍贤、一个叫吴毓。怎么石碑上面写的是救人英雄?”

顾毅刃说:“伍小塘当时年纪小,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受到刺激,忘记当时村子里的情况。村委会的人跟我说,她父母是村干部,当时正在抗洪前线。他们救了半个村子的人,等他们赶回来救女儿的时候,不料陷到泥塘里。”

苏柳荷惊愕地说:“那就是说,伍小塘‘被沉塘’的那天,其实父母其实就在她身边?”

顾毅刃感叹了一声说:“岂止。她当时不足一岁怎么可能在泥塘里坚持那么久…是他们托举着她,直到被人发现。”

“天…”苏柳荷鼻子顿时酸了,她埋在顾毅刃的怀里,半晌哽咽地说:“她直到现在还在恨他们。”

顾毅刃揉揉她的头说:“后来她被救援的好心人送到福利院,辗转多处以后,村委会的人想要去寻找英雄的孩子也找不到了。村里筹款给她双亲盖了墓碑,每年都会安排人过去祭拜扫墓。”

“这件事情还是要告诉她。”

苏柳荷斟酌着说:“她怀里还埋着刀。即便会让她痛苦,但她应该有知道实情的权利,也能明白父母其实爱她的,而不是想让她死亡。”

顾毅刃颔首,拍拍苏柳荷的头说:“那晚上让顾孝文也来,他比咱们会安慰人。”

顾毅刃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失声痛哭的动静。

苏柳荷愕然回头,见到蹲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伍小塘。

顾孝文约着伍小塘去看电影,伍小塘手上还有工作需要询问苏柳荷,于是俩人一起往家里来。

伍小塘做梦没想到她的双亲还有这样的内情,痛哭了好一阵几次差点昏厥。苏柳荷把照片递给她:“这些年有许多被救的人扫墓,你能好好活着,他们一定不会责怪你的误会。”

顾孝文蹲在伍小塘面前,手足无措地递给纸巾说:“只要活着,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你只要活着,他们在天上也就高兴了。”

顾毅刃怕她多想,特意解释说:“当时他们为了救援其他受灾群众,你母亲已经身负重伤。你父亲情况也不好,高烧不退,是你母亲把他背回去找你的。最后他选择留下陪着你的母亲,尽了自己的心力托举起你。你要记住,他们的生命是奉献给人民了,并不是因为你牺牲。”

苏柳荷在边上连连点头,希望伍小塘不要钻牛角尖。她父母在最后时刻托举起她,肯定不希望她带着悔恨和懊恼度过此生。

“道理我都懂,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伍小塘捂着脸,泪珠从指缝里滚滚落下,她痛苦不已地说:“我恨了他们二十年。”

顾孝文说:“你要是想回去看看他们,我陪着你一起。”

伍小塘微微点头,深深呼了一口气说:“想,我想去看看他们。”

苏柳荷看了顾毅刃一眼,顾毅刃说:“我去叫人准备车。”

第55章还是你的病重一点

“姐、姐夫,你们不用陪我去。”

伍小塘站在车前,顾孝文在副驾驶跟司机研究地图。她已经比刚才冷静了些:“我想过去多待几天,有小文哥陪着你们不用担心。”

顾毅刃把确切地址给了顾孝文,正要说什么,被苏柳荷从后面踢了脚鞋跟。

顾毅刃及时闭嘴,苏柳荷上前把简单收拾过的行李递给伍小塘,柔声说:“家里一直有人,你们路上小心。”

伍小塘接过行李,抱了抱苏柳荷,然后进到后座上关上门。

顾孝文坐在副驾驶轻轻叹口气,转头看着闭目养神的伍小塘一路上保持沉默。

汽车开过去要一天半,如果坐火车还得从湖省转车,不如开车速度快。

出了京市,一路开到半夜。进入加油站,顾孝文从驾驶座上下来,再次由司机开。

这次顾孝文没有坐在副驾驶,沉默地坐在伍小塘身边。

伍小塘到了老家后,村里人知道是英雄的女儿回来了,热情地簇拥着她往山上走。

白天看望过双亲,晚上在村干部家里了解了实情。伍小塘在村里待了五天时间。

知道她想把父母从公共坟地里牵出,顾孝文打电话托朋友在京市最好的墓地里准备好位置,陪伴着伍小塘将双亲接到京市安葬。

回去的路上,顾孝文安慰伍小塘说:“好歹他们是爱你的。”

伍小塘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她蔫儿地靠在后车座上,捧着双亲的骨灰。

顾孝文坐在副驾驶,半个身子都转过来:“上回我说咱俩一样,现在想想咱俩还是不一样。我亲妈死的早,我后爸娶了后妈生了一对龙凤胎。我吃不饱穿不暖还得照顾妹妹弟弟,我受不了毒打,自己跑出去的。”

伍小塘缓慢地抬起眼:“你没跟我说过。”

顾孝文看着她瓜子脸瘦的没形了,心里莫名地有些怜惜。他叹口气说:“我谁都没告诉,你是第一个。”

伍小塘说:“那你回去找过你爸吗?”

顾孝文说:“我亲爸当时跟后妈一样,巴不得我死在外头。打我的就是他。那时我才多大啊,四五岁的年纪吊在树上打,身上虐待出来的血印子落的疤到我十七八才下去。我自己要饭跑到福利院跪着求人家收留我,别人问我记得爸妈吗?我就骗他们说不记得了。问我记得家在哪儿吗?我也说不记得了。”

顾孝文往座椅上重重一靠,云淡风轻地说:“我现在的爸,就是当时见着我跪着求人家收留才领养的我。本来想让我成为假冒伪劣产品,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妈火眼金睛早就发现了。哈哈。”

伍小塘沉静片刻,摸了摸双亲的骨灰坛说:“看得出来,伯父和伯母都很爱你。他们其实在你身上也倾注过心血。”

“可我烂泥扶不上墙嘛。不对,是天生我材必有用,让我弟妹发觉出我的强项来了。每天虽然忙,但我充实啊。而且有弟妹和老弟帮我兜底,只要我不走歪路,这辈子荣华富贵,手到擒来。”

伍小塘被他轻松的口气逗得勾了勾唇角:“对,手到擒来。”

顾孝文见她笑了,也笑着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伍小塘想了想说:“嗯,是挺好的。”

她记起苏柳荷曾经说过,一个人心里不能总揣着刀子。要把刀子拔出来,种出鲜花,这样的人才算活着。

她对双亲的恨意就是那把刀子,如今也化成云烟随风飘散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种出理想的花田。

给双亲下葬时,伍小塘并没有叫苏柳荷过来。知道她要忙期末考试,每天起早贪黑的抱佛脚,可谓是醉生梦死。

苏柳荷考完试知道以后,过来祭拜了一趟。希望英雄们泉下有知,能够放心伍小塘在她身边。

“这趟你做得漂亮。”苏柳荷在办公室见着顾孝文,他开完会正横躺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奄奄一息。

顾孝文有气无力地说:“世界以伤痛吻我,我报之微笑啊。我真是传播爱的大使。”

苏柳荷打开大虾酥,给自己补充点糖分,递给顾孝文说:“使,吃吗?”

顾孝文:“…烦人呢。”说完把大虾酥剥开扔到嘴里:“从你闺女兜里掏得吧?”

苏柳荷承认:“是啊,她最近天天跟她爸练散打,太爷爷塞得糖都忘记吃了。我不也怕糖化她兜里么。”

顾孝文嗤笑了一声:“大虾酥能化?你蒙谁呢。”

苏柳荷厚着脸皮说:“蒙我闺女呢呗。”

过了会儿,伍小塘抱着文件过来。

她上个月开始正式在公司实习,岗位是莲子慈善基金会的副经理,跟新招的经理学习基金运营方面。

这位新招的经理是从港市来的,年纪四十多,有着丰富的运作经验。听他说,宋昕臣之前面试失败回去以后,被沪市金融圈子里笑话了好一阵。观望着想要挖角他的公司也及时收手,觉得他眼高手低不说,还爱搞溜须拍马、小人得志那套,根本不适合做基金经理。

后来他去往深市,在那边的保险公司做保险经理,四处求老同事、老朋友们去他那里买保险。

伍小塘把工作汇报完,见到顾孝文来了,她腼腆地笑着说:“小文哥,小食堂炖了土鸡汤记得下去喝。”

苏柳荷眯着眼睛看了眼他们,走到内门口说:“我上去了,中午要眯会,有事下午再说。”

她考完期末考试,人都虚了。每天像是睡不醒,忙完工作就窝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披着毯子呼呼睡。

等到苏柳荷上楼以后,顾孝文说:“这么好呀,还给我准备鸡汤喝,待会咱们一起?”

伍小塘笑着说:“早上我跟小荷姐已经喝过了。”

“…剩的啊?得,剩的土鸡汤也是好东西,我不挑。”顾孝文美滋滋地说:“主要是心意嘛。”

“你可别说这话。不是剩的,是让厨师专门盛出来的。”

伍小塘坐在沙发上,犹豫着说:“上次你是不是没跟我把话说完?”

顾孝文说:“什么话?”

伍小塘说:“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你三不五时就要登杂志,上电视,他们只要有心找你,肯定能找得到。”

“你听谁说了什么吧?”

顾孝文顿时脸拉下来,咬着后槽牙说:“我也不想瞒着,就是恶心人。…他们的确来找过我。”

伍小塘来了兴趣:“什么时候的事?”

顾孝文坐直身体,想要抽根烟。见着伍小塘在,拿出来的打火机又塞到茶几抽屉里,随手拿了块泡泡糖吃。

“也就是去年的事。去年咱们大楼建成,剪彩的照片上了电视新闻,被他们看到一路寻过来。到了楼下保安室被保安拦下来,口口声声说是我爸妈,他们当初把我弄丢了,现在要把我领回家。”

伍小塘被这样不要脸的话气到了,难得骂了句:“臭不要脸,分明是他们虐待你,你才跑的。”

顾孝文说:“我压根没让保安放他们上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认他们。”

伍小塘说:“可是…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哪怕见着骂上几句也好。”

顾孝文冷笑着说:“不,我姓顾。用弟妹的话来说,顾重甲才是我的亲爹,佟虹雁是我二号亲娘。说是二号,毕竟一号对我挺好的,就是命短。”

顾孝文不想让伍小塘觉得自己薄情寡义,想了想说:“他们在楼下教那俩小的怎么套我话,想找我要钱买房。要的他娘的还是京市的房!说我如今发达了,手指头缝露一点就够他们一家四口吃香的喝辣的。”

顾孝文不想回忆从前地狱般的生活,他深深呼了口气说:“但他们一家四口从前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我在哪里?我他娘的从四岁开始,不是在树上吊着求着就是在地上跪着磕头。我恨不得没有这样的亲戚,这还是人吗?”

顾孝文气急败坏地说完,闭了闭眼睛,随即对伍小塘抱歉地笑了笑:“我早就想跟谁说一说这些了,我就是想不开,怎么会有人这样对自己的亲儿子。”

伍小塘伸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没事,你说的咱们现在挺好的。”

顾孝文后背僵直,而后慢慢放松,也抱住伍小塘说:“对,哈哈,挺好的。”

两人相互抱着一会儿,气氛不知不觉从气恼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伍小塘想要松开顾孝文,又怕顾孝文难受。她耳朵越来越红,觉得自己要上不来气了。

“我也觉得挺好的。”

楼上旋转楼梯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瓜,本应该睡觉的苏柳荷露出头说:“我本来是想提醒你去食堂的时候,帮我问问能不能做个珍珠笋虾球的,坛坛说她想吃来着…听到一半没控制住一路听了下来,对不住呀。”

“又什么好对不住的。”顾孝文松开怀抱,满脸通红。